簡體版 繁體版 貳拾貳孝悌裡

貳拾貳孝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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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拾貳孝悌裡

[貳拾貳] 孝悌裡

“九姑娘安好!”雖然四周無人,小五亦做足禮數,俯首加敬,這是二人回到鄉土後的第一次相見,卻成離別。

“你要走了?”韓九兒開門見山,回來有些日子,她俏麗的面龐不僅不見豐潤,反倒在一襲華裙的映襯下分外清減,難道錦衣玉食的豪門嬌寵竟不如風雨飄零的江湖生涯?

“小人離家太久,該回去侍奉父母了。”小五目不斜視,有問有答。

“記得常回來走動。”小妮子星眸溼潤,明知他一旦離開這道門,便與韓府再無瓜葛,若想再見,卻是難上加難。

“哦,小人還要去跟先生告別……”小五不置可否,也不敢在此耽擱過久,以免被人撞見說閒話。

“哥哥走好!”韓九兒內心的依依不捨盡化作這四個字。

“九姑娘保重!”小五扭頭轉身,大步離去,將對她的那份憐惜關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韓九兒撲在門邊,目送著小五遠去的背影,從未有過這一刻的酸楚和悽切,她已非從前那個可以任性玩耍的黃毛小丫頭,自從回家後,父親管教愈嚴,這深閨大院、宅門重鎖,將一顆礪雪孤放的芳心牢牢地禁錮,日漸枯萎。

“九丫頭,鵬飛長空,也須嬌鴿翔伴……咳……咳……”韓老相公不知何時出現在孫女的身後,一對昏朦的病眼並未失去洞察人心的睿智。

“阿翁,你說甚麼呀?快去歇息……”小妮子趕緊攙扶老人回屋,她那略顯蒼白的粉頰,卻難得地飛上一抹動人的紅暈,少女的隱祕心事,在最疼愛她的祖父面前無處遁形。

獨闢一角的晝錦堂書樓,矗立在簇簇的青竹環抱中,書香和竹香混合在一起,令人心沁,小五步履放緩,曾幾何時,這是韓府最吸引他的所在。

他深深地吸口氣,將剛剛因韓九兒而亂的心神回覆平靜,敲門而入:“先生,在否?”

“小五,坐!”正坐在案几旁讀書的先生聞聲抬頭,見是小五,微笑頷首。

“承蒙先生以往看顧,小人辭行來了。”小五卻不敢坐,躬身一禮,先生於他有半師之恩,雖然相處日短,卻受益頗深。

“溪澗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且送你個臨別贈言,棄燕雀之小志,效鴻鵠之高翔!”先生似早知會有這麼一天,一點也不驚異。

“小人銘記先生教誨!只是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小五語氣傷感,他本是**之人,與韓府兩個最親密之人先後相辭,正是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

“今宵曉風殘月,明日海角天涯。心裡存,何須念?”先生捻鬚點撥。

“尚不知先生大名?無以寄心思念。”小五隻知先生姓黃。

“我薄名一個‘策’字,昔年入元佑黨籍,蒙韓公眷顧,收容府中。我有子黃縱,與你年歲相仿,最愛兵法,俟小五鵬飛之際,可令其輔佐左右。”先生第一次談及自身,亦有報國無門之感慨。

“先生高看小人了。”小五見先生以子相托,內心既感動又惶恐,也解開了先生滿腹經綸卻屈居韓府門下之迷,原來他是被蔡京打入元佑黨籍計程車子,不僅自己終身不得為官,就連子孫也不得參加科舉。

“秀才不出門,盡知天下事!而今妖孽紛生,邊庭不穩,此是大亂將至之兆!小五,亂世出英雄,你輩出頭之日到矣,好自為之!”先生語重心長。

“小人受教了!”小五心頭凜然,先生竟與韓九兒所見略同,皆言亂世將至,難道大宋終要面臨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嗎?

小五先喜後憂,喜是用武有地,憂是憂國憂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亂世之中,他又豈能獨保父母妻兒,寧願一生碌碌,惟願天下太平。

只是,歷史的走向,又豈是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或許,真有憑一己之言行而影響歷史的個人,卻是極少數敢於逆天而行的大奸大雄!

“爹爹,老家是甚麼樣子?比我們原來的家好麼?”嶽?稚嫩的聲音將小五自物外神遊中喚醒。

“哦!好,自然好!”小五將與自己共騎一騾的兒子抱緊,愛憐地撫著他的三搭頭。

“爹爹,那是甚麼鳥?翅膀好長,身上還有一抹白!”第一次走遠途的嶽?,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手指藍天上的一個黑點,好奇發問。

“哦……是玉帶雕。”小五聚起目力,才看清那頭通體溜黑的鷹隼身上有一道白紋,心道兒子明目眺遠,倒是天生練武的好材料,又回頭看看渾家,“娘子,要不要歇腳?”

“不累,趕路要緊。”劉荔坐在裝著不多家當的騾車上,頭頂帷帽,垂下方幅紫羅遮蔽半身,擋著漸高漸熱的驕陽。

這是一條自州治南下湯陰的官道,永和鄉孝悌裡位於湯陰縣東南,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一家三口和睦美滿,令路上行人見羨。

日近正午,一家三口下了官道。走在鄉間土路上,小五遠遠就看到家門前的一棵大樹,面露欣喜,遙指教子:“?兒,這是我們家的大槐樹,每到春天,槐樹長花,其味甘甜,你的太婆婆最愛吃。爹爹幼時,時常攀樹摘花,侍奉你的太婆婆。你日後也要如此孝順爹孃,曉得麼?”

“曉得!”年僅三歲的嶽?一知半解,卻乖乖點頭。太婆婆是民間對祖母的稱呼,嶽?的太婆婆便是岳飛之母姚氏。

小五夫妻離鄉已有三年,又添了幼子,但田間幹活的鄉人還是認出了他一家,紛紛熱情招呼。

這回是真正的到家了,小五胸中暖流翻滾,叫兒子跟這些看著自己長大的鄉親一一稱呼問候,嶽?清脆的童聲為這片凝重古老的土地平增了無限生趣。

不知不覺近了家門,小五打量著縈繞著兒時記憶的蓬門篳戶、茅茨泥牆,心底充斥著遊子歸家的激動,抱著兒子翻身下騾,又將渾家扶下車,攜妻帶子,直奔半掩的柴門,隔牆便嚷:“爹、娘!不孝兒回來了……”

當晚,岳家朝南的正房廳堂,一張不大的四方素木桌,置上只在年節期間才加罩的圓桌面。為了給幾年不見的兒子接風洗塵,老母親姚氏親自下廚房忙碌,五兒媳婦則在廳房間穿梭端菜,桌上已擺好各色碗碟,裝滿了鄉野時蔬,以及湯餅、麻油煎餅、**餅之類農家主食,還有一盆小米粥,最後端上的是一盆四喜大肉丸,應了閤家團圓之喜。

小五的家境在鄉里屬於中下,父親嶽和是典型的河北農民,為人忠厚純良,勤勞本分,樂於助危濟難,原本有上百畝自耕田,只因連逢災年,收成銳減,又要賙濟貧苦的鄉鄰和逃荒乞食的災民,不得已典賣田地以度難關,至今只剩薄田幾十畝,尚能自給自足。

小五的母親姚氏更是身具傳統美德的賢妻慈母,溫婉恭良,勤儉持家,她與嶽和成家後,先後生了四子都夭亡,生下小五時已是中年,取名岳飛,小名五郎,後來又生下六郎嶽翻,加上已經嫁人的大女嶽紅,雖不算人丁興旺,也是兒女雙全。

嶽和夫婦雖只兩個兒子,卻無任何嬌縱,鞠育嚴教,以身作則。是以,當小五成家後,在家裡並非不能負擔的情形下,也聽從父母之命,帶著新婚妻子獨自出去謀生,以鍛鍊自立的能力。

小五兄弟自幼就從父母身上學到了淳樸無華的品質,吃苦耐勞,孝義熱腸,為鄉里稱道。倆兄弟唯一不同的是,小五喜愛讀書,小六卻一見文字就頭疼。

那時節,農家子弟讀書,並非有科舉登第的幻想,卻是為了看懂官府賦役榜貼之類的文字,略通文字既可。至於像小五這樣視書如渴的,卻是異類了。嶽和從一個農人的角度,自然不贊成五郎的不務正業。只有姚氏理解兒子的大志,給了他最大的支援和鼓勵。所以小五和母親的感情最深。

開飯前的當兒,廳堂內的嶽和抱著孫兒又逗又弄,享受天倫之樂。小六早早地坐在桌前,口水直流地盯著平時難得一見的豐盛菜餚。小五則跑到了廚房幫母親燒火,這是他小時最愛的一件事,因為可以藉著爐灶的火光,在滿屋蒸飯的香味中,溫暖而安心地看書。

“五郎,快去吃飯吧,你弟弟一定等急了。”站在灶前做湯的姚氏,慈祥地掃了離家太久的兒子一眼,他真長大了,甚至,她能從他孝順的目光中看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鋒芒。

知子莫若母,姚氏隱隱猜到兒子這三年的經歷遠非他說的那樣簡單,不過,既然他不願說,做母親的,當然相信自己的兒子,他,一定不會走上歪道的。

“娘,你也一起吃吧。”看著老母親因日夜操勞而佝僂的身影,小五情不自禁地央求道。按規矩,無論貧門富家,女人都是不能和男人上一個桌子吃飯的,自古亦然,通讀古書的小五不是不知道,但那一段不為人知的闖蕩生涯改變了他很多固有的認知。比如,書上的東西並非都是正確的,像那兵法,就不能拘泥死守;再如,那女真人的男女,不分尊卑共食共娛固然不妥,但漢人的一家之中,養育子女、奉獻最大的母親卻只能守在桌邊、吃些殘羹剩菜,這又是哪個非娘養的古人定的破規矩!

“傻孩子,為娘有你這句話就知足了……”姚氏依舊像對待幼時的五郎那樣拍拍他的頭,這個孩子天生至情至性,她反怕他日後在這一點上吃大虧。

大桌上,岳家祖孫三代的男子聚齊,見父親一動箸,小六就將瞄好的一顆大肉丸掐進自己的碗裡,他才滿十六,正是長身體的年紀。

小五也夾了半顆肉丸,卻是喂膩在祖父懷裡的嶽?,這小子,一點不認生,兩隻小手扯著祖父的鬍子不放,不過一吃到祖母做的美味肉丸,立刻轉移目標,用手去抓。

“五郎,你回來正好!老爹年紀大了,六郎年紀尚幼,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操持了。”一家之主嶽和有兒有孫,頗感欣慰。

“爹爹……”小五面有難色,他知道父親對他的期待,卻另有想法,本不敢現在就提,哪曉得父親卻發了此話,不能不應,“父命子從,本應不敢違背。只是如今世道不好,兒子想靠這一身武藝,謀個出身,也是為爹爹長臉,為祖宗增光……”

“俺的兒,不是老爹小看你,只是這武人哪有出頭之日?還不如個窮酸才有出息!”嶽和哂笑一聲,他雖是一個農民,竟也瞧不起武人,可見大宋崇文輕武的國策荼毒之深,又道,“外頭是有點亂,但還能亂到俺們這裡來?五郎,別在韓家呆了幾年,就把心兒養大了,俺們草民百姓,看家守舍的,才是本分!”

小五是至孝之人,長這麼大,從未違背過父親的意思,方才的迴應已是最大極限,聽父親如此一說,不敢再辨,諾諾點頭,暫且壓下一腔報國之志,從長計議。

正是春忙時節,小五泥腳歸田,專心打理莊稼,又囑咐渾家小心侍奉公婆,以盡人子兒媳之孝。

那劉荔婚後一直跟著夫君在外,小兩口的生活相當輕鬆,如今一下子照顧一大家人的日常起居,自然累多了,不由懷念起寄身韓府的悠閒歲月,心裡頗有微詞,時常在枕邊向夫君訴苦。

小五隻有安撫渾家,還要忙裡偷閒,教習弟弟武藝。小六不喜讀書,卻是舞槍弄棒的材料,有了哥哥這個好師傅,真真如魚得水,時常把分配給他的農活也讓哥哥代勞,自己躲到一邊練武,他見射箭實在追不上哥哥,便只把心兒全放在槍上,時間久了,竟能跟哥哥鬥得不相上下。雖然小五是為了鼓勵而讓弟弟三分,卻也為他的進步感到驚喜。

看起來,小五是聽從父親的話,專心當一個田舍郎了。但正如韓九兒與先生黃策預見的那樣,大亂將至,無人無地可以倖免。

話說四月末,不斷增兵的大宋官軍終於平息了方臘起義,朝廷便以為天下太平,重起花石綱,對百姓搜刮更甚,民心更加不穩,盜賊雲起,各地官府不得不擴招鄉兵,以維護地方治安。

孝悌裡裡正早聽說岳家兩子好武藝,便來找嶽和,要抽徵一子。民不與官爭,嶽和雖然滿心不願,也只有讓受過歷練、年歲又長的五郎應募。

里正再問小五入何種兵役?按岳家屬於鄉村下戶的第四等級,也只能在鄉兵的最下一級――弓手和遊徼中選擇其一,弓手司職逐捕盜賊,遊徼負責巡查緝捕,雖然職責相近,但顧名思義,在使用兵器上還是有所區別。

小五毫不猶豫地選了遊徼一職,一則不想顯露自己的射術,二則當個遊徼可多操練近身兵器。只是一心報國的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做了一個最末等的鄉兵小卒,不過好歹比當個村夫離志想更近一些。當下辭別父母妻兒,前往分屬的市服役。

按大宋地制,一縣之下有鎮、市等商業網點,又有鄉、裡等農業區域,便是後世的城市和農村之分。

小五分屬的新浦市到孝悌裡不過半個時辰,但按規矩,只能每隔數日才回家一次,平日裡,他只和幾個老遊徼在市面上來回逛蕩,抓抓小毛賊,處理些雞皮蒜毛的街坊糾紛。

眼看這種呆頓沉悶的日子跟自己嚮往的兵營生涯相差甚遠,小五渾身有力無處使,便在老遊徼的攛掇下酗起酒來。

這日閒來無事,當完值的小五又被老遊徼拉去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方返回宿處。正當夏夜,暑熱難當,他便解開袍襟,露出半個胸口納風。

拐過街角,便見一盞昏黃的燈籠照著一個陰陽幡,小五醉眼一斜,認得這個常在此擺攤算命的漢子,平時他從不迷信相士,但今日喝醉了,又被風兒一吹,卻是突發奇想,要為自己算上一卦。

小五搖搖晃晃地走向卦攤,胡亂揖了一禮:“李相士,且為我算算。”

李相士正懶坐破凳,手搖摺扇,見有客上門,熱情應道:“原來是嶽五哥,算何卦?”

“自然是問前程。”小五隨口道,好像男子大多算這種卦。

“煩嶽五哥報上字號和生辰八字。”李相士相當老練。

小五如實報了,便見李相士兩眼一翻,手指拈動,口中唸唸有詞了半晌,驀地驚叫一聲:“啊也!嶽五哥,你好命,日後以武晉身,官至兩府。”

宋人口中的兩府即宰執,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廷重臣,小五不由吃了一驚,自家雖有猛志,卻也不敢有此奢望,這李相士一定是妄言討賞,卻聽他又一嘆:“只是結局不好,我有一批:恨君不為酒肉客,煙花深巷無風波。”

小五見他如此說,倒有些半信半疑了,卻想探探相士的真本事,又問:“再算算我渾家的命如何?”

李相士依舊問了姓名八字,又神鬼一通,解道:“尊嫂的命卻差了,劉荔的‘?’字是草下三把刀,刀者,分也。尊嫂將來要三易其夫。”

小五原本想託個好口福,卻沒想到李相士這樣說自己的渾家,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對著妖言惑人的這廝就是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