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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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鬍子
1946年四、五月份。蘇聯紅軍撤離的前夕，各種地方武裝紛紛出現。在黑臺一帶經常出沒的中央鬍子隊伍有四、五夥之多。
一天下午，陽光明媚。從西邊公路上開過來十幾輛載著中央鬍子的卡車，停在火車站下邊、西街大道的中間。車上計程車兵穿的日本軍服，攜帶日本軍的步槍和機槍。
在一輛放下車廂板的汽車上，站著幾個軍官模樣的人。車隊周圍圍觀的老百姓越來越多。人們小聲議論著，“穿戴得還挺整齊的呢！”“都是從日本軍營裡繳獲的戰利品吧？。”“老毛子怎麼能讓他們進日本軍營呢？”“誰知道啊！”
“大家靜一靜！”站在汽車上的一個人喊道，“鄉親們！父老兄弟姐妹們！”他舉起帶著白手套的雙手，在空中上下襬動著，提高了嗓門，“鄉親們！我們是國民政府委任的保安軍。日本鬼子已經投降了；老毛子想賴著不走，也被我們趕走了。鄉親們！中國的領土，要我們中國人自己去保衛。為了讓光復後的鄉親們能安居樂業，我們就要保護一方地面的安寧。……下面我向鄉親們宣讀蔣委員長對車上幾位軍官的的委任狀……”站在他身旁的一個人手裡拿著幾張印有青天白日圖案的委任狀；講話的人從他手中拿過一份委任狀，大聲宣讀。他一連唸了幾份，被委任者的名字老百姓沒聽說過，記不住；委任的什麼保安軍第幾旅上校旅長、中校團長……之類的軍銜倒是印象深刻。
在一個月之內，保安軍、挺進軍、先遣軍等等軍頭就有四、五夥之多；從將官軍長到校官旅長、團長比比皆是。老百姓習慣地把他們叫做謝（文東）隊、郭（清典）隊、盧（俊堂）隊、楊（玉範）隊。其中郭隊在黑臺駐紮時間長、人數多；謝隊雖然在黑臺呆得時間短，但是士兵行為不端，給老百姓留下很壞的印象。大概中央鬍子中的“鬍子”就是謝隊士兵的行為的寫照。
有一次，奶奶坐在北炕和住在我家的郭隊的兩個馬弁閒聊。他倆是比我大五、六歲的大孩子。奶奶問：“你們兩個這麼大點兒就出來當兵，不想家？不想媽呀？”“不是自願出來當兵的。是讓日本鬼子給抓來的。”“那怎麼給郭隊長當上馬弁了？”“說來話長。前年抗聯在我們村裡被日本鬼子包圍了。打剩下的人都當了日本鬼子的俘虜，郭隊長也被俘了。”“你們兩個那麼點兒就是抗聯了？”“不是。日本鬼子說我們村是抗聯老窩，把男人都給抓來了，連小孩都抓來了。”我問：“抓你們幹什麼？”“當勞工唄。”“在哪兒當勞工？”“在虎頭。”“在虎頭啊！聽說抓到那當勞工的沒有活著出來的。你們在那幹什麼活？”“起早貪黑的挖沙子、挖土，給日本鬼子修道。”另一個馬弁說，“若是沒有‘八一五’光復，我們也就出不來了。”這時沒在家的那個馬弁在外面喊，“郭隊長找你們，快出來！”
吃過晚飯，三個馬弁逗弟弟小黑子玩兒。奶奶問：“想家了吧？”我問：“你們當勞工跑了出來怎麼不回家，當兵幹嘛？”奶奶：“是啊，你們咋不回家呀？”“郭隊長不讓。他說我們歲數小，怕回家的路上不安全，讓我們先跟著他，等太平了再回去。”奶奶：“你們村裡讓日本鬼子抓來的別的人呢？”“也都跟著郭隊長和抗聯的戰士一樣當兵了；等過幾個月太平了，一起回去。”我問：“你們當兵幹啥呀？打誰呀？”“等著國民政府來接收；現在維持地面上的安全。主要是打‘假八路’。”
幾天後，謝文東的謝隊又來了。謝隊有不少士兵身上挎著蘇軍的轉盤槍。街上有人議論，“謝隊哪來的轉盤槍呀？”“老毛子給的唄。”“哪有那好事呀！”
汪大娘家門口有一個謝隊的軍官，對著一群人高聲喊著：“行了，都別嚷嚷了！沒有大米的，都過來！站好排，等著我給你們發米。”謝隊來了之後，要求各家各戶都必須給做大米飯，有些人家不情願，說沒有大米。於是，和派飯的軍官呶呶不休。有人要求謝隊把他們的大米給大家發點兒，於是，那個軍官就讓那幾個人站排等著。有些人回家拿來米袋子、盆子等在那裡。
聽說謝隊要發大米，來的人多了起來。那個軍官看看等著發大米的人們，露出瞋目切齒的神色，暗暗憋氣。他走到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跟前，咬著牙、半笑不笑，舉起右手，大巴掌狠狠地對著那個人的臉扇了過去。那個人“哎呀！”一聲，差一點兒跌倒，手捂著腮幫子，嘴裡淌出鮮血。那個軍官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左手掄向第二個人。嘴裡罵道，“他媽的！老子吃點兒大米飯還得自己拿米？是不是看我們謝隊好糊弄？誰不知道你們黑臺大米有得是！”說著連踢帶打。同時又上來幾個士兵，用槍托擊打站排的人，嚇得大家紛紛逃避。
回家後，我告訴媽媽汪大娘家門前發生的事情。奶奶說，“謝隊這幫小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可得離他們遠一點。”
（2003－09－28~2007－02－26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