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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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二)
1946年春節,“八一五“光復後過的第一個年,是一個很特別的年,是一個無法忘卻的年。
今年冬天雪下得少,過年時天氣也沒有往年那樣寒冷。
進了臘月,父親忙得不得開交。先是給鄰居們寫日曆。今年沒有賣日曆的,父親給小燒鍋寫了一本日曆,為的是燒酒計算日期。左鄰右舍發現後,都求父親給寫一份。結果是家裡存的手紙都寫光了。(偽滿時的手紙是16開的草紙,一般老百姓使用不起,我們買回來都是用於寫大楷。)快過小年了,又給大家寫春聯。我和姐姐也跟著忙活的焦頭亂額,研墨、裁紙……。
年三十,深夜一聲地雷爆炸巨響,宣告:過新年了!
老羅家哥四個在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顆地雷。偷偷地藏在老羅家的防空洞裡。年三十下午,老羅家哥四個中的二孩子和三孩子與老曹家大小子在老曹家房西頭的偏廈裡祕密策劃三十晚上引爆地雷的事情。
老曹家大小子:“上哪兒去放呢?”老羅家二孩子:“到迎接蘇聯紅軍的鐵道上去放。”老羅家三孩子:“什麼時候去?”二孩子:“天黑以後,別太早了,八點吧。”“行!”老曹家大小子:“都讓誰去?”二孩子:“小孩子不行去。像老楊家大爺的孫子來福子、老田家小鎖子這樣的都別告訴。”老曹家大小子:“地雷誰帶去?”二孩子:“我和三孩子帶去。你準備一條長繩子!回家我讓四孩子去通知該去的同學。”
晚飯後,街上十分肅靜。房前屋後瀰漫著燒香的煙霧和氣味。老羅家四孩子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他趴到我的耳朵上,悄聲說道,“告訴你一個祕密!今晚八點在迎接老毛子的鐵道那邊放地雷。別讓大人知道,也別跟別人說,到時候咱們偷偷地去。”“咱們在什麼地方集合?”“在菜園子那口井南邊的小毛道上。”
三十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好在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好像還有些光亮。我趁著家裡人都在包餃子,在老座鐘快到八點的時候,偷偷地溜出家門。在菜園子那口井南面的小道上與四孩子會和後,急急忙忙往東奔向鐵道。
到了預定地點,已經有二十來個孩子集聚在那裡。老羅家二孩子看到我倆,對四孩子有些責備的樣子說,“你怎麼把他也給領來了!”四孩子有些不以為然,“怎麼的!”“行了!好好待著,別亂跑!”
老羅家三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著比足球小一點、一個圓圓的地雷。老羅家老大、二孩子、老曹家大小子和三孩子一起過了鐵道路基,把地雷放在鐵道南面事先挖好的坑裡。二孩子:“大哥!三孩子!你們倆先過北面去。我和老曹大哥把繩子拴到地雷拉簧上就過去。”
老羅家老大站在鐵路路基北側,對大家說,“大夥都到路基下面去。找個地方趴下,地雷沒響之前,誰也不行起來!聽明白沒有?怕震的先把耳朵捂上。”我和四孩子找了個乾淨地方趴下。
二孩子和老曹家大小子捋著繩子從路基南側回到北側。二孩子:“都趴好了沒有?”“好了!”幾個人同時答應一聲。“要放了!”我兩手用力地捂住兩個耳朵,等待著地雷爆炸。二孩子高聲喊道,“一、二、三……放!”
一聲巨響,震撼了大地,彷彿有誰在我肚子上踹了一腳。鐵道南側亮起晃眼的火光,嚇得大家趴在地上沒敢動彈。硝煙的臭味刺鼻。地雷崩起的凍土、石塊散落在四周地上,噗噗作響;鐵軌也被砸得發出清脆的當啷噹啷的響聲。沉寂一會兒之後,不知道是誰大聲高呼,“嗚啦!嗷!”我們從地上蹦了起來,歡呼雀躍,不斷地高呼“嗚啦!嗚啦!”同時,呼呼拉拉越過鐵道,去看地雷爆炸後留下的深坑。老羅家二孩子拿著電棒照射地雷崩出的大坑,有人說,“哎呀!這麼深呀!”“你跳下去,一準上不來。”
孩子們懷著成功的喜悅,說說笑笑,往回走。然而,我們給全村人帶來的卻是驚恐和慌亂。“八一五”以後,村裡的人們對炸彈的聲響心有餘悸。誰會想到,三十晚上會出現突如其來的巨大的爆炸聲!全村人都被這毫無防備、震天動地的聲響驚動了。幾乎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家門。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人們聽到二、三十個孩子們的笑聲、歡呼聲越來越近的時候,終於明白了:原來是他們在鬧鬼。有人迫不及待地問:“怎麼回事?”“放地雷去了!”“不要命啦!”
老楊家二爺提溜一盞馬燈,故意貼著我們的臉照,笑嘻嘻地說,“行啊,行啊,膽子夠大的啦!好啊!驅災祛邪!”人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驚恐的心緒自然平靜了下來。老楊家二爺在大家面前舉著馬燈,搖頭晃腦,把王安石的《元日》篡改成“炸雷聲中一歲除,黑臺燒酒勝屠蘇;家家戶戶瞳瞳日,光復嗚啦換舊符。”逗得大家笑了一陣子,他又說,“諸位!回家包餃子、接神去吧!”
過完年,開學的時候,馬老師專門講了放地雷這件事,警告大家不要做這種危險的遊戲。他說:“以後凡是遇見武器彈藥都不準亂碰亂動,要告訴老師,或者找家裡的大人。”
初一的早飯,與往年最為顯著的特點是:各家各戶的餐桌上都增加了罐頭食品,尤其是牛肉罐頭、魚罐頭最受歡迎。這些都是從日本軍營中獲得的“戰利品”。還有紗布口袋裝的餅乾,裡面有紅、黃、綠各色小糖球。一個國高學生說那是“維他命”,如果人的身體裡沒有了維他命,人就沒命了。後來,同學們都把它叫做救命丸兒。
警察署院子裡響起了咚鏘咚鏘的鑼鼓聲、咕嘎咕嘎的喇叭聲。東街的同學們三五成群,奔向警察署;我們到了的時候,大秧歌已經扭了起來。扭秧歌的人們用花花綠綠的服裝飾品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打扮了起來。有拄著長棍子的白鬍子老頭,有抹著紅臉蛋、梳著疙瘩鬏、拿著長煙袋的俏老太太;戴著紙糊的鬼臉兒的豬八戒與孫悟空,孫悟空身後還跟了幾個女妖精;兩個蘇聯紅軍戰士押解一個日本鬼子兵和一個戴前進帽、脖子上匝一條白手巾、一身黑皮的狗特務;穿紅戴綠、擦胭抹粉兒的大姑娘、小媳婦兒扭得又浪又歡——全是男扮女裝。
傍晚,一群人把和著火油的稻糠順著大道,從西街撒到東街,從東街撒到南街。天黑了以後,有人點著了稻糠,頓時,大道上燃起一條連綿不斷的火蛇,照耀得黑臺街如同白晝。
吃過晚飯,全村的男女老少紛紛走出家門;大秧歌在鑼鼓、喇叭聲中從西街向東街扭過來。人們歡天喜地,慶祝“八一五”光復後第一個新年。
我看見秧歌隊伍從福成油坊西邊扭過來的時候,跑回屋裡。翻箱倒櫃,穿上一件新織的玫瑰紅毛衣和姐姐穿小了的鴨蛋青色的料子大衣;臉上抹了粉、擦了紅,嘴脣上又抹了口紅;戴上姐姐有一圈白兔毛、粉紅色尖頂棉帽。打扮完畢,等待秧歌隊伍的到來。在自己覺得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偷偷地跟在了秧歌隊伍中女人那排的後尾。我踩著鼓點兒,大大方方地扭了起來。扭到魏皮匠家門口的時候,我聽到了讚揚的話,魏皮匠老婆:“哎呀!誰家的小姑娘,扭得真浪。”“到底是女的扭得好看,比臭小子瞅著順眼。”聽了這些讚揚的話,我的心十分舒暢!
(2003-11-01~2007-02-23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