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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在議會休會時,每個月只在別墅呆一週或兩週,父親不在時,這棟龐大的建築物中便只剩下別墅管家(一對老夫婦)和我三個人。我時常逃學,也沒心思去遊覽東京(看來我最終也看不成明治神宮、楠木正成[日本南北朝時代的武將]的銅像、泉嶽寺的四十七烈士墓了),成天悶在家裡讀書畫畫。等父親上東京後,我每天早晨都匆匆奔赴學校,但有時去的卻是本鄉千馱木町的西洋畫畫家安田新太郎的畫塾,在那裡連續三四小時素描練習。從高中宿舍搬出來後,連坐在課堂聽講也有了一種敗興的感覺,彷彿自己是處在旁聽生那種特殊的位置上。儘管這可能只是偏見,我卻是更害怕去學校了。上小學、中學、高中、我最終也沒能懂得所謂愛校之心是什麼東西,我甚至從來也沒想過去記住學校的校歌。
不久,在畫塾裡,我從一個學畫的學生那兒得知了諸如酒、香菸、娼妓、當鋪以及左翼思想之類的東西。儘管這些東西擺在一起,是種奇妙的組合,這卻是事實。
那個學畫的學生名叫掘木正雄,出生在東京的庶民區,長我六歲,從私立美術學校畢業後,因為家裡沒有畫室,才上這所畫塾來繼續學校西洋畫的。
“能借我五元錢嗎?”
在此之前,只是打過照面而已,從未說過話,所以我有些張皇失措地掏出了五元錢。
“走啊,喝酒去吧。我請你喝。你這個象姑。”
我無法拒絕,被他拽進了畫塾附近的蓬萊町酒館。這就是我與他交往的開始。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瞧,你那種靦腆的微笑,正是大有作為的藝術家特有的表情吶。為了紀念我們的相識,乾一杯吧。——阿絹,這傢伙該算得上是個美男子吧。你可不要被他迷住了喲。這小子來畫塾之後,害我降格成為第二號美男子了吶。”
掘木長著一張黝黑的端莊面孔,身上穿著一套整齊的西裝,脖子上繫著一根素雅的領帶,這種裝束在學畫的學生中是頗罕見的。他的頭髮還抹了髮油,從正中間齊齊整整地向兩邊分開。
身處酒館這樣陌生的環境,我心中只有恐懼。我侷促地把兩隻胳膊一忽兒抱緊,一忽兒鬆開,露出一臉靦腆的微笑。可就在兩三杯酒下肚之後,我卻感到了一種奇妙的、獲得解放似的輕鬆。
“我曾琢磨著想進美術學校吶,可是......”
“啊呀,可沒勁吶,那種地方真是沒勁兒透了!我們的老師乃是存在於自然之中!存在於我們對自然的**之中!”
但我對他說的東西卻沒有半點兒敬意,只是暗自思忖:這是個蠢貨!他的畫必定蹩腳透頂,但作為一個玩耍的夥伴,或許倒是最佳人選。我平生第一次見識了什麼是真資格的都市痞子。儘管與我的表現方式大相徑庭,在徹底遊離於人世的營生之外、迷惘彷徨這一點上,畢竟屬於同類。而且他是在無意識種實施著逗笑的丑角行為,全然沒有覺察到這種丑角行為的悲慘。這正是他與我本質上迥然相異的地方。
僅僅是在一塊玩玩,把他當成玩伴來交往——我總是這樣蔑視他,恥於與他交往。但在與他結伴而行的過程中,我自己卻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最初我一直認為他是個大好人,一個難得的大好人。就連對人恐懼的我,也徹底放鬆了警惕,以為找到了領著我見識東京的好向導。說實話,我這個人,坐電車會對售票員犯怵;去歌舞伎劇場,一看到大門口鋪紅地毯的臺階兩邊並排站著的引路小姐又會頓生畏懼;進餐館吧,瞥見悄悄站在身後等著收拾盤子的侍應生也會膽戰心驚。天哪,特別是付錢的時候,我那雙顫顫巍巍的手!買了東西之後,把錢遞給對方,不是因為吝嗇,而是過度緊張、害臊、不安與恐怖,只覺得頭昏眼花,世界驀然變得漆黑一團,哪裡還顧得上討價還價,有時甚至忘了接過找頭,忘了拿走買下的東西。我根本無法獨自在東京的街頭漫步,只好整日蜷縮在家打發光陰。
可是一旦把錢包交給掘木再一起去逛街,情形就大不相同了,掘木大肆侃價,儼然是玩耍的行家,使極少的錢發揮出最大的功效。而且,他對街頭昂貴的計程車一概敬而遠之,因地制宜地乘坐電車、公共汽車和小汽艇。他有利用最短的時間抵達目的地的本事,還對我現場演示教育:比如清晨從妓女那兒回家的途中,順路拐到某個旅館,泡個澡,再一邊吃豆腐湯鍋,一邊咪點酒,這樣不僅便宜划算,還顯得很闊氣。他還教給我,攤販賣的牛肉蓋澆飯和烤雞肉串不僅價錢便宜而且富於營養。還滿有把握地斷言,所有酒中間,要數白蘭地酒勁兒上來得最快最猛。在結帳買單時,他從來沒有讓我感到一星半點的不安和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