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五章 飛身劫車

第十五章 飛身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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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飛身劫車

孫運達被押解到保定府東北角的“保定軍校”。

一九零二年,滿清政府在直隸保定開辦了“保定北洋陸軍速成武備學堂”。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推翻了滿清政府。國民革命政府將“保定北洋陸軍速成武備學堂”改稱“保定軍校”。後來,國民政府在廣東開辦了黃埔軍校,開辦了十一年的“保定軍校”停辦。佔地三千畝的“保定軍校”就成為新兵集訓場地。

孫運達被編班、排、連、營後,開始新兵訓練。每天天不亮起床,跑步到操場,列隊、點號、走操。凡遲到或不到位者均被拉出佇列鞭打。孫運達認真操練、動作正規、嚴守軍紀,就好象天生的當兵料。只要教官一示範,就能象一個老兵那樣操練。孫運達很快掌握了立姿、跪姿、臥姿射擊要領。第一次實彈演練,十發打了滿環。這真是天下奇聞,驚得那些教官都瞠目結舌。手榴彈投擲,孫運達一甩手就投出二十三丈。教官說,新兵群裡出了個將軍料!教官發現人才,馬上報告軍部,指任孫運達為新五連連副。教官認為孫運達是奇才。教官為了證明自己的判斷,有一點時間也要找他聊天。從記事、上學、愛好、反覆地盤問,孫運達隻字不提自己的童子功和五臺真功。孫運達平時就不善言談、總是一般正經地說話。所以教官沒問出真話。孫運達卻從教官嘴裡套出了實情。這次保定府招新兵、抓壯丁共計五百餘人,短訓後開赴南方。孫運達想,南方正鬧共黨,北方正鬧小鬼子,小鬼子霸佔中國東三省,不去打,反而去千里開外的南方去打“家裡人”。孫運達想,自己不定哪天就撒鴨子——溜了。

這一天,夜裡突然吹響集會號,把新兵列隊押往火車站,上了一列悶罐子車 。這列車每節車廂有兩個荷槍實彈的押運兵把守車門。從保定府上車時,每節車廂上30人,一個連佔兩節車廂。這列車走走停停,只要一停車,便上新兵。走了不出四站,每節車廂裝了四十多人。車上人多,悶罐裡充滿了人肉味、汗臭味、尿臊氣,嗆得人喘不過氣來。人多天熱,那汗珠子直砸腳面。孫運達是連副,就守在車門邊,透過門縫可以通風,還可以看火車頭摘勾、掛車、加煤、上水。在火車南行中,不時和押運兵嘮嗑。

這節車廂兩個押運兵是老兵油子。被抓了一次壯丁,半路開了小差。賣了三次兵。只打過一次小仗。打仗時往天上放了兩槍,扔下槍就跑了。跑回來後又賣過一次兵,得了五十塊大洋。——他不怕說實話,他也不怕被當官者聽見。他什麼都不怕。但有一條,問他這次兵車去幹什麼,開到哪裡去?他卻閉口不談!他說他知道幹什麼,但他不能告訴孫運達。

天蒙亮時,孫運達看到了他最熟悉的高塔和十里城牆。看著高塔,嘴裡不住地念叨:“是正定,對,是正定府哇!”

押運兵問道:“你是正定人?”

“俺是正定人。”

押運兵說:“那,咱還是老鄉哩。”

“你住哪條街?”

押運兵說:“俺住東關外老營裡村。”

“俺就住城裡胡家祠堂邊。”

押運兵問:“那你可認得胡堆兒 ?”

孫運達沒有直接回答,就問:“你認得他?”

押運兵說:“俺可和他見過一面,但時間長了,也認不清了。就只知他可是正定府的一大好人,人稱‘胡地方’呢!”

孫運達看了看周圍,小聲說:“俺和他當然熟悉。你看我是誰?”二人越說越近乎,這才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二人年歲相仿。

那押運兵說:“那得讓我好好看看。”車廂內只吊一盞馬燈,光線昏暗。

押運兵看了半天,突然跪在地上,激動地兩腿亂顫,說:“呀呀,怪我有眼無珠,原來是恩人胡大哥,請大哥原諒!”

兩年前,此人第一次被抓壯丁時,孫運達正好碰上,把抓壯丁的三個兵痞給打跑了,救他一次。所以他感恩在心。

孫運達一把扶起押運兵,說:“你是老總,我們受你監管,你就別施大禮了。現在我問你,這列車開到什麼地方?”

押運兵向周圍看了看,小聲說:“告訴胡大哥,上峰說,這車沿途上兵千餘人,全去湘贛邊界打共黨。”

孫運達心裡掠過一絲震驚。又問道:“打仗用的傢伙呢?”

押運兵說:“告訴胡大哥,兵器彈藥全裝在後邊車廂裡。”

押運兵忙把自己坐的草墊移過來說:“胡大哥,你趁天亮前,快睡一會兒,這車得走幾天哩。”

孫運達坐在草墊上不敢睡覺,兩眼盯著車門,看新兵上車。火車走了一會兒就到了石門,這次停靠時間長。兵站正給兵車送來早飯,棒子麵窩窩頭老鹹菜、喝涼水。從石門開車不久就停靠在一個小站上,太陽偏西,火車才開動起來。又走了一個時辰火車喘著粗氣進了順城車站,一下子上了幾百個新兵,就象蝗蟲一樣擁擠上車。孫運達這兩節兵車裝夠了一百三十人,再上人,就要擠出人命來了。這次擠上來的新兵中,有一個被捆住雙手硬塞進這節車廂。孫雲達擠過去把繩子給這人解開。這人衝過人群就想跳車。

孫運達一把拉住他:“老鄉,你跳車等於自己找死。我問你,你為何被人捆住?”

這人瞪著雙眼,指著渾身的傷痕說:“俺就是不想當兵!俺要回家,俺跑了三次都被人抓回來,打死我也不當兵!”

孫運達說:“誰不知‘好鐵不打釘,好人不當兵’這句話?可胳膊擰不過大腿呀!你何必那麼拗呢?”順手把這人拉過來,讓他坐在草墊上,說:“老鄉,先消消火,坐下休息休息再說。”

這人說,前天,他去順城府想給女兒珍珍買幾尺花布,抽閒暇逛逛府城,走到城南關,就被抓了壯丁。有錢人家子弟為了不當兵,專門找人去頂替,頂替一次要收一次大洋。但這些人無人可頂替,就勾結官軍去抓壯丁。抓到壯丁後,就頂有錢人的一個名額。抓壯丁者收了錢。被抓壯丁者稀裡糊塗替人家擋槍眼、當炮灰。他就是這樣被抓的壯丁。二人一拉家常,他激動的情緒平靜了許多。二人越聊越近乎、越知己,這時天就黑了。一車新兵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正是多春多夢的年歲。火車一開,人們困得東倒西歪,你擠我、我靠你就都睡覺了。見“老鄉”睡著了,孫運達的瞌睡蟲也上來勁了。這時他覺得雙腳被人壓著,動彈不得。又過了一會兒,雙腳被壓麻了。他在夢中**了一下雙腳。他這一**,卻將“老鄉”挑起三尺高,砸倒三個人,驚醒了一大片。孫運達聽到叫罵聲,才睜開了眼睛。有幾個人一齊動手,扭住“老鄉”一邊打一邊罵親孃祖奶 。孫運達知道是自己闖的禍,人多擠不過去,大聲叫喊押運兵過去制止,押運兵也被他們打倒。一看要出亂子。孫運達就一個“旱地拔蔥”,從人們頭上飛過,還沒落地,就雙掌拍過去。“老鄉”的衣服被撕爛了,臉被打腫了。

孫運達說:“老鄉們,咱們都是被迫離家舍業聚在一起,誰有個不周不到的,大家謙讓點。車廂人多地方小,咱們互相忍耐點,剛才之事,全是由我引起的,我向大家賠禮、認錯!”

幾個捱了孫運達打的人心中不忿說:“我們可不認你這狗屎官,少來這套。誰欺負俺們弟兄也不行!”

孫運達聽此話知道碰見“茬子”了,抱拳說:“小弟不才, 讓我當個連副,我只能順應施之,無企求。咱們無怨無仇,有點磕碰,有些不當,還望各位老兄海涵!”

這幾個卻是老兵油子,對軍旅之事,熟之又熟。一個個惡眉惡眼地看著孫運達。

一個挑頭者說:“咱們哥們走南闖北,從沒受過這窩囊氣。今日讓咱們碰上了,咱們就忍了嗎?”

同夥呼啦站起來說:“不能!”說罷推開外圍,擠過人群直逼孫運達。車廂裡睡覺的人全被吵醒了。全站起身來,一下子亂了套。

孫運達高喊道:“大家安靜!”轉頭對那幾個人說:“各位老兄,你們是讓我跳車呢,還是讓我躺在你們面前?”

那夥人說:“你跳車就便宜你了。”

孫運達說:“那好,這麼辦,我就站在這裡,隨你們打,我決不還手!但要說明了,你們人多勢眾,只能打我一人。如你們傷別人一指頭,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挑頭者說:“嘿,你還挺仁愛哩!我知道你會二踢腳、震腳風,有啥了不起?你會的別人也會。兄弟們,別讓他嚇唬住!別說讓我們一夥人打你,就我一個人打你也夠你戧了!”他說罷揮手一拳打孫運達下襠,接著,這夥人一擁而上,圍住孫運達。他們打了有一刻鐘,手腳都打疼了。身子覺得有些累了,一看孫運達穩穩站在那裡紋絲沒動。臉上、頭上無血無傷!挑頭的嚇得鼻子尖直冒汗。心想,這小子功夫不淺哪!今日可碰上硬茬子了。這可怎麼辦呢?心生一計,說:“弟兄們,他叫咱們打,咱們還沒打高興,那咱們將他扔下車去,讓咱們看看他還有啥法沒有?”

押運兵用槍指著這幾個人說:“你們敢扔人,老子可開槍啦!”

挑頭的說:“當兵的,少來嚇唬人。你拿著槍比畫誰?你覺得在你手裡是杆槍,在三爺眼裡還不如燒火棍子哩!”

兩個押運兵知道碰見痞子了,也不敢硬幹,再看孫運達無傷無恙,就說:“別再惹事了!”

那挑頭的轉臉對孫運達說:“我看你是條漢子,我還想 試試你的功夫,把你扔下火車,你敢不敢答應?”

孫運達一指東方,說:“老兄,你看,天都快亮了。你們也打了,我也累了,該讓我打個盹了!”

挑頭的說:“三爺我心不服!你若讓我把你扔下去,你還能活著回來,那才叫我五體投地拜你為師!”

孫運達說:“我也沒啥本事,把我扔下火車,不是摔死就是被火車軋死,與你有何好處?”

挑頭的說:“我看你功夫可不一般。你不這樣,我怎能拜你為師?”

孫運達看此人和自己年紀相仿,生的粗俗,說話粗魯,有歪點子,但不是惡人。實出無奈、想露一下真功來震懾這幾個痞子,說:“好吧,咱們玩一把!”

挑頭人一看要動真格的,卻打了退堂鼓,說:“算了吧,我剛才說的話就算放個屁吧。千萬別拿小命來鬥法!”

孫運達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挑頭者說:“大家都聽好了,摔死、軋死我可不負責任。另外,要跳車你自己跳。如果你自己跳車,又活著回來,我們在場的哥們都拜你為師!”一夥人也鼓脣搖舌相激。一些人為此捏一把汗,大家都沒了睏意。火車還在大地上飛奔。

剛剛被這夥人打的鼻青臉腫的“老鄉”擠過來說:“我說大兄弟呀,咱們可不能拿小性命當兒戲。先前你還勸我,現在我想通了,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就跟這位三爺說和了。”

孫運達拍拍他的肩頭說:“你放心,我和他們玩一把!”說完,孫運達推開大鐵門,一個雙腿跳,只聽“嗖”一聲,不見了蹤影。

兩個押運兵瞪著血絲眼說:“你們將受軍法懲處。”

挑頭的一見也傻了眼。後悔自己激將,將一個大活人激下火車。那不死也得傷,都是哥們兄弟,就為一點小礙,非逼人家跳車,這不是自己造孽嗎?

且說孫運達,就在雙腳跳那一瞬間,一提丹田氣,順火車的慣力向前飛躍。又一提氣,輕輕跳到悶罐子車頂棚上。坐在那裡,飽吸一頓清爽的空氣。只是火車頭不時吹過來那帶碎煤屑的菸灰,嗆得人喘不過氣來。又扒往悶罐車邊沿,斜身子探進鐵門,一個狸貓跳,就進了悶罐子車。整車廂人都如夢中一樣,楞了好一會兒,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那兩個押運兵高喊:“神功大俠!”

那挑頭者趴在車上磕響頭,一口一個師傅。他那一夥人也爬在車上認師傅。

孫運達說:“大家有幸集在一起,應該互相關心照顧,不應該以強欺弱、以多欺少!”

那個挑頭的哭著說:“師傅,我今天算是認識好人了,今天,你無論如何也要收下俺幾個當徒弟!”

孫運達說:“咱們有難一路相幫就行了,拜什麼師?收什麼徒?你帶頭多幹點好事,比拜菩薩還頂事哩!”

“老鄉”慢慢湊過來,拉住孫運達的手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對我的好處!這次既被抓壯丁,我跟你走,聽你的吩咐!反正也回不了家了。家裡還有娘倆。願怎麼過就怎麼過吧!反正這次上前線,不死就活……也許死了連一把骨頭都回不了家!”漢子說罷哇哇大哭起來。

孫運達扶住他說:“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這叫塞翁失馬——焉知禍福?甭哭,車到山前必有路,向前看!”

車廂裡的壯丁開始活躍起來。兩個押運兵開始訓話:“不許大吵大鬧,不許惹是生非,到點吃飯。告訴大家,到站點時不可亂喊亂叫、下車奔跑。因為沿途都有特務兵巡邏,他們可以隨意開槍!”

火車終於開始減速,慢慢停下來。站上給每節車廂送來大米飯、玉米麵窩窩頭、老鹹菜、南瓜湯、西葫湯。這些新兵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了,所以大家飢不擇食、狼吞虎嚥。有孫運達在場,車廂沒有了混亂的局面,一來孫運達是連副,二來都尊他為師,所以他說一句頂十句。但有的車廂發生新兵鬥毆事件,有兩個帶頭鬧事的被特務兵當眾槍決。

火車在這個車站更換車頭,又停了有小半天才開始啟動。孫運達看大家都吃了飯,這才啃了剩下的窩窩頭,喝了幾口水,想坐下來安定安定。

“老鄉”又擠到他身邊,說:“大兄弟,那漢口在啥地點?是不是到了中國的最南邊?”

孫運達說:“我聽說漢口在江邊,是不是到了中國的最南邊,我也說不準。”

“老鄉”聽完又哭了。孫運達說:“大兄弟別哭,光哭也哭不到家了。碰見啥算啥吧!我問你,你是哪裡人?知道了這些,咱們也好互相幫助、有個稱呼呀!”

一提起家來,“老鄉”哽哽咽咽,說“俺家在順城府皇臺鎮灣道山。俺叫周顯亮,今年二十五歲。家中有哥嫂,還有俺那口子和俺三歲的小妮子。”

孫運達聽後也自報了家門。孫運達比周顯亮大一歲,從此二人以兄弟相稱。

周顯亮這才高興得笑了,說:“俺遇見了好哥哩,你是我的恩人,如不是你相救,俺早就讓人打成肉餅了!”

孫運達說:“那夥人也不是惡人只是以眾勢人,有欺弱逞強之心。”

周顯亮附到孫運達右耳說:“聽他們說,他們一夥人專門賣壯丁、當兵痞、賺大洋的!”孫運達點點頭,就去叫打架挑頭的那個人。一聽孫運達叫他,顧不上睡覺,爬起身來畢恭畢敬跪在車板上說:“請師傅指教。”

孫運達說:“你們幾個可是被抓來的壯丁?”

他說:“小徒實話實說。俺先自報家門,俺叫王殿富,大名府人氏。俺們一夥人都是賣壯丁而來。有錢人家的孩子不當兵,俺們就頂替。俺賣了三趟了。俺們拿了錢,就隨大兵去駐防地,如逼俺們上前線,俺們也就是向天上放空槍。瞅冷子扔下槍,脫了軍裝,俺們就溜回家。鄉親們都稱我們是兵痞子。俺如說一句假話,請師傅將俺們扔下火車,俺無一句怨言!”

孫運達拍拍王殿富的肩頭說:“我想問問你們,這次準備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再開小差?”

王殿富兩眼向四周溜了兩下,小聲說:“告訴師傅,根據俺們的經驗,火車頭前三節是長官車,最後三節是押運兵宿營車、彈藥車。我們提前打聽到了,這掛車沿大站上壯丁、送給養。開到漢口,然後過輪渡,開到湖南再開拔到江西,去大山裡打共黨。俺們計劃,在漢口過江時如正好是深夜,我們就開小差;如正好是白天,那就等過江後的深夜再開小差。我們順江而下,趕到南京,再渡江到浦口坐火車到濟南。我們就可回大名府。這個打算只告訴師傅,你可千萬不能告訴當官的。如當官的知道了,俺們這幾個人的腦袋就要動動窩了!”

孫運達聽了王殿富的話,心裡有了譜。

王殿富說:“聽師傅話,隨便問什麼,凡是知道的,都告訴師傅。師傅要我們幹啥,俺會聽師傅的安排!”

這時周顯亮正在一邊抽抽答答哭泣,孫運達又 到他身邊說:“別哭別哭,你先穩住勁,到時再說。你先睡會兒,精神就會好些。”

火車繼續向南奔跑。這時的山多了,水多了,風景也多了。孫運達看車外景色和北方不一樣,估計快到漢口了。過了沒有一個時辰,火車一聲長鳴,減慢了車速,好象進了大站。車一停,當兵的便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荷槍實彈,圍住這掛車。接著給養人是肩挑竹筐給送來糙米飯、青菜湯。車上的新兵們你爭我搶,個個吃飯如秋風掃落葉,爭吃爭喝。火車停靠一個時辰,開始慢慢開動。來到江邊,爬上一艘船,甩下幾節車廂,退出車頭,又推進幾節車廂。來回推了幾趟,便把這掛車分解裝上輪渡船。輪渡船在浩瀚的江水中行走,不知走了多少時間。江面一片漆黑。只有輪渡船上的燈光照亮江水。輪渡船終於靠了岸,火車頭又開始連體車廂。孫運達仔細觀察火車摘鉤掛車操作程式,一直到火車啟動。王殿富一夥人並沒有行動。

孫運達問:“你們為何不動身?”

王殿富說:“師傅不發話,俺幾個哪能擅自行動?”

孫運達說:“咳,你們能走幾個算幾個嗎,等什麼我的話?”

王殿富說:“不行,我們聽師傅指揮。師傅,我是這麼想,這次開小差,咱們都走,咱們吃苦受累,俺們認了。”

孫運達一聽王殿富的話,頭腦中立刻形成了一個大膽的設想。於是將周顯亮也叫過來商議此事。小聲說:“不瞞你們,我想幹一件掉腦袋的大事,你們怕不怕?”

王殿富說:“只要師傅不怕,咱也不怕。”

孫運達說:“我想讓這列火車上的壯丁都開小差,決不去打共黨!”

王殿富和周顯亮說:“你有啥法讓火車停住?”孫運達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二人聽了表示同意。火車繼續往南飛奔。一個押運兵靠著鐵門抽菸,一個押運兵摟著大槍打瞌睡。孫運達說:“既然你二人同意,必須做這幾件事。一,王殿富組織你的弟兄們,互相告訴其他新兵、壯丁,火車一停,就跳車逃跑。要分別向火車東西方向跑。不可順鐵道線跑。二,要及時引導壯丁們逃跑。而且要由你們組織疏導。三,你們要組織人,要守 住每節車廂的押運兵。先下槍,如果反抗,就捆起來。四,如此事追責,你們一律稱是‘胡堆兒帶頭乾的,這個人是直隸正定府人氏。’就這麼說!”

王殿富說:“師傅,前三條我們辦得到,這最後一條,打死我也不能說。”

周顯亮說:“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認準了老兄,哪兒也不去,我就跟你走!”

孫運達說:“咱們閒話少說,你們去準備。我來制服押運兵。”王殿富和周顯亮慢慢回到人群。

孫運達拍醒打瞌睡的押運兵說:“老鄉,對不起了。”

順手把那杆槍拿在手中,一揮手就把槍扔到車廂外。押運兵一驚,孫運達說:“你就坐下休息吧。”對面押運兵端槍、拉栓就要開槍,孫運達順手甩出手中的窩窩頭打在押運兵的臉上。押運兵捂臉時,孫運達已躥到面前,伸手奪過那杆“漢陽造”,兩手按住槍桿和槍托,往腿上一磕,把大槍磕成兩截。這一幕被車內新兵、壯丁看個真切,個個驚歎不已。

那個押運兵撲通跪在地上說:“大俠饒命,我有眼無珠,饒了小的不死。”孫運達也不說話,拉開車門,往上一竄,一個倒捲簾,上了車廂頂。這時火車還在夜色中奔跑。孫運達彎著腰在車頂上一氣跑到末尾第三節車廂。扶著井字梯子下到兩車廂中間的掛鉤處,拉開掛鉤把手,後三節車廂被甩開。孫運達又翻身上了車頂向火車頭方向飛跑。 一氣跑到離火車頭第三節和第四節車廂處下去摘了鉤。火車頭拉著前三節車廂鏗鏗鏘鏘向前跑。此時已過了子時,當官的可能早已進入夢鄉。孫運達眼看這些被摘的車廂越走越慢,這才一個跟斗翻到地上。有一節車廂的押運兵正在喊叫,孫運達甩一塊石渣 便將這個押運兵打倒。

孫運達拉開車門喊:“長腿的快跑,順東西方向跑!”

王殿富和周顯亮一看火車停下來,馬上大喊大叫,帶頭跳下車廂。新兵、壯丁們如脫韁的野馬紛紛跳車逃跑。各車廂的押運兵有的隨大流跑了,有的被新兵捆倒在一邊,有的則被眾人打死。

孫運達趕過來尋找王殿富和周顯亮,這幾人已沒了蹤影。他走到兩個押運兵跟前說:“老鄉,我不為難弟兄,願回家就趕快跑!”

押運兵說:“大俠,我們不是不想回家,可我們是在案人員,這樣跑回家被抓肯定槍斃。大俠可憐我二人,只要打傷我們,我們就可以推脫干係。”

孫運達說:“好,你們別嫌疼!”孫運達沒敢用勁,只在二人大腿和胳膊各拍一掌。一個胳膊被打斷,一個大腿關節被拍錯了位,二人只好躺在火車道旁呻吟。孫運達說:“若問此事始作俑者,你二人可如實秉告:“正定府胡堆兒所為!”

孫運達見新兵、壯丁已四散逃走,松心地舒了口氣。看四周一片漆黑,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南方的雨說下就下。把孫運達淋成落湯雞,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泥水路上。正在行走中,突然在路邊閃出一條身影,說:“老兄,我等你多時了。”一聽口音卻是周顯亮。

孫運達說:“你還不快走,一到天亮,就該大搜捕了,咱們北方人讓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你就逃不掉了。”

周顯亮說:“我跟著你膽子就大了,你走到哪兒我跟你哪兒!”二人一前一後無目的地走。

南方的水田遍地種植水稻,水稻田間只有三尺寬的行人路。二人走一路摔一路,滿身滿臉都被爛泥糊住了。這樣走了有兩個時辰,天亮了,來到一個山水相依的小村子。又累又餓又困,實在走不動了,坐在村頭一棵桉樹下休息。二人背靠背地昏昏沉沉睡著了。等他們醒來時,卻見有幾個小青年凝眉相對,手中的竹扁擔隨時打在二人身上。

二人忙站起身說:“老鄉,我們是逃難之人,不想來到貴村,打擾了!”

有個小青年說:“天下混亂,賊心人多。那個曉得你們是幹啥子的?”

孫運達仔細琢磨小青年說的話,這才聽懂了說話的意思。便說:“這位大哥,我們雖然穿戴不整,但我二人絕不是賊人。”

有個小青年晃著手裡的扁擔說:“聽不懂北方佬說啥子,先押到村公所再說麼。”幾個小青年架著孫運達和周顯亮便走。周顯亮梗梗著脖子就是不讓拉扯,

孫運達說:“去,怕啥嘛!”

周顯亮心裡有了底,這才順從地跟他們走進了村公所。幾個小青年上去就用藤條、棕繩將二人捆在門外一棵樹幹上。並告誡二人:“要乖乖地聽話,不然老子們就要耍渾了。”

周顯亮聽不懂南方話,但知道大概意思。心急火燎,氣急敗壞,但沒辦法。孫運達不動聲色,心裡有底,一臉無所謂。周顯亮看孫運達安神定氣,也穩住了情緒。

太陽爬上天空。來了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年約五旬,留三縷花白鬍須。他捋著鬍子端詳孫運達二人,然後問道:“二位,你們是從那個地方來到我們這裡?”

孫運達說:“這位大伯,我們是逃難,慌不擇路而來的。”

一個小青年說:“這是兩個北方佬!”

花白鬍子繼續訊問二人來歷,等二人說完,突然衝小青年一瞪眼說:“伢子們,我看這兩個北方佬是奸細,快拿刀來!”兩個小青年亮出兩把明晃晃的殺豬尖刀。

花白鬍子說:“我倒要看看你們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我倒要看看你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快下手!”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伢子舉刀就刺!

孫運達雖被捆在樹幹上,那藤條和棕繩早被他暗用氣功崩斷,他想,不用凶招也就算了,如敢用刀直刺周顯亮,那就不客氣了,這幾個人必死無疑。他用兩眼餘光一直看著那幾個人的行動。

周顯亮見那明晃晃的殺豬刀直向自己的胸口刺來,嚇得他渾身發抖,只差沒尿褲子。但他嘴裡從不服軟,罵道:“你敢殺你爺爺,到陰曹地府也饒不了你們!我讓你們上到父母不得安寧,下到子女不得保全!”

孫運達一看周顯亮氣壯,心裡說,好樣的,故意激火說:“列位,這麼辦,要殺先殺我,再殺他!”

花白鬍子一擺手說:“伢子們,先住手。咱們殺人要殺個明白,看這個北方佬怎麼說。”

孫運達用頭點點自己的胸膛說:“要殺先從這兒下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連眼都不眨!可要醜話說在前邊,如果先傷了我這位兄弟,你們幾個一個也別想活!”

花白鬍子心裡說,還真怪怪了,要死還有人求自己先死,如先殺了他的兄弟,還饒不了我們,好樣的…本來是嚇唬他們,誰知反被人家挑戰。他頭腦馬上清醒起來,這北方人強悍,歷來文武兼備,特別是武工,出類拔萃者不乏其數。這北方佬莫不是有三腳貓功夫?看年紀不過有二十幾歲,能有多深的道行?罷罷罷,讓伢子們開開眼界,讓伢子們試試。可又一想,如果真殺了人家法理不容,我一輩子心裡也不得安逸。如果真殺不了他,他要翻手,那怎麼辦?對,強龍不壓地頭蛇。他縱有千隻手,難勝我一村之人!於是,他試探說:“看來你還會點功夫。”

孫運達說:“我哪裡會武功?”

花白鬍子心裡有了?,說會者不一定會,說不會者也許會!一揮手說:“下手!”只見幾個伢子挺著白晃晃的殺豬尖刀,直扎孫運達的胸前。尖刀離胸二指遠,停下來。

孫運達問:“為何不下手?”

伢子抖著手說:“咱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你?”

孫運達說:“咱們有言在先,你若不殺死我,我可要殺你了!”

那伢子說:“嘿,老子不想殺你,不曉得你有精神病噻?”說罷一閉眼,一送刀,正紮在孫運達的肚皮上。誰知“嘭”一聲響,那尖刀被頂飛落地。周圍的伢子們嚇呆了。

花白鬍子卻嘿嘿一笑說:“果然有神功!”

再看孫運達,一身藤條、棕繩早被斷得一節一節的,他一個箭步竄到周顯亮面前,一抓棕繩,“卡吧”一聲扯掉,解開周顯亮身上的繩索。

周顯亮焦黃著臉說:“我今日算是開眼了,你老兄真是神功!”

孫運達走到花白鬍子面前說:“打賭乃取樂。我早看出大叔有仗義之心,今日不過是小試我倆。我實話相告,我二人是被抓壯丁,只因不願去當炮灰,跳車逃跑,不期在貴村相遇。”

花白鬍子說:“我看你二人穿戴,早猜不離八九。今早剛剛聽說離我這裡三十幾裡的粵漢路發生了火車相撞事故,聽說是趟軍車。軍車上的壯丁跑空了。粵漢路不通車了,現在軍警正沿鐵路兩邊抓人……。你二人既是在逃壯丁,又是北方人,目標太大。先躲在我村,吃點飯,再休息。你二人更換我們的衣裝打扮,然後再設法逃生。”

孫運達和周顯亮隨花白鬍子進了一戶院落,先打水沖掉身上的泥巴,然後進屋更換衣服,這才去吃飯。二人吃完飯,去另一間屋上了竹床,放下蚊帳躺下休息。花白鬍子再三叮囑,先安心睏覺,啥時喚你們再起床。

這個小村坐落在一條大河北岸,周圍是小山崗,小石坳,遍是竹林、樹叢。小村不過三五十戶人家,都知道村裡來了兩個北方佬,武藝超群,殺豬刀扎向肚皮,又被人家頂出來,皮毛無損,真神了!

一時間,大人小孩都擠進去想看看二人啥模樣,都被花白鬍子擋回去。

這時已是夕陽西墜。南方正是秋老虎的天氣,氣溫又高,潮氣又重。小茅屋裡雖說陰涼,但仍然熱風燻蒸。二人醒來,大汗淋漓如同剛從水裡鑽出來一樣。爬起身來趕緊到院外的小河溝裡泡個澡。花白鬍子見二人泡冷水澡回來,便讓伢子們送上糙米飯、南瓜湯。二人也不客氣,端起飯便吃。

花白鬍子說:“現在風聲正緊,各路口都佈下了軍警。還有巡警挨村搜尋逃跑壯丁。現在上邊已通知各鄉,特別要找那個身材高大,姓胡的壯丁,說他是劫車的首要分子。”花白鬍子轉問到:“請問二位貴姓?”

孫運達馬上說:“本人免貴姓孫,名叫孫運達。”周顯亮也報了姓名。

花白鬍子一笑說:“再報一下家庭住址。”

孫運達說:“本人家住直隸保定府新安縣。”

花白鬍子看著孫運達說:“好吧,誰問你們也要這麼說就可以了。”

“今晚就不要休在村裡了,睡在村外,預防軍警半夜突襲。”

孫運達二人跟花白鬍子走出小村,走到離村子有二里遠的小山丘的綠蔭深處。這裡有一間茅屋,兩個伢子收拾好小屋。這間小屋是看秋人住的。這周圍經常有野豬吃苞谷、晚稻。因人們不敢和野豬對仗,看秋人便在遠處放鞭炮轟嚇野豬。二人住在這裡無事,躲在這小茅屋裡實在憋悶難受。孫運達白天可以睡覺,早晚可以練功。周顯亮白天睡不著,早晚睡不醒。小茅屋高不過五尺,寬不過一丈,地面潮溼,太陽一出,屋裡透著蒸汽,蒸得渾身難受。

周顯亮說:“大哥,咱們囚在這裡還不如回家哩!”

孫運達說:“那別瞎想了,你沒聽花白鬍子說,這段鐵路斷了,也過不了長江,聽說只要是北方口音的伢子見一個抓一個。你想,我們現在一露頭,不等於自投羅網?”

周顯亮又哭了,說:“那咱們就困死在這裡?”

孫運達說:“得得,又哭了,有啥哭?不就是一時不能回家麼?一年回不去我等二年,二年回不去咱等他三年,早晚能回家。我和我那口子不也分開兩個多月了”?

一聽孫運達說“那口子”,周顯亮哭得更厲害了。他說:“俺想俺那妮子,俺妮子都三歲多了,可乖巧哩,我可不是想我那口子!”

孫運達說:“嘿嘿,啥時候了,說想孩子還不如說想老婆,還這麼沒出息!”

二人正說話,花白鬍子來了。他頭上纏著罩帕,穿一件白布做的背心,下身白布褲衩。腳穿一雙草鞋。腰間斜插一杆竹節旱菸槍,他一進茅草屋,一股旱菸油子味帶進屋來。

孫運達二人畢恭畢敬地站起身來說:“大叔請坐。”

花白鬍子一屁股坐在竹椅子上,用旱菸杆指指二人說:“想家麼?唉,想也是空想。現在巡警還在巡查,聽說已抓了上百名壯丁,都要槍斃!中央日報說,因為這次劫車,令蔣委員長大傷肝火,他已撤職了一名軍需副部長。還槍斃了一名團總。現在繼續追捕胡姓壯丁。已貼出緝拿告示,還畫了圖影。你們看!”

說罷,拿出一張帶有圖影畫像的通緝令。孫運達和周顯亮看了看,那張影像畫得不像。花白鬍子邊抽旱菸,邊用兩隻利眼看孫運達,笑眯眯地說:“誰要抓住胡姓劫犯獎五萬大洋哩!我說伢子們,大叔有個想法,不知你們二位可願意?”

孫運達和周顯亮說:“請大叔明示。”

花白鬍子摸著鬍子說:“你二人在這裡孤單,不如找幾個小伢子來給你們做伴。不過,要拜你二人為師。”

孫運達說:“我會點功夫,就怕教不好。”

周顯亮說:“對武術,俺可一竅不通。要說幹活,俺有把力氣!”

花白鬍子說:“都莫推辭,從明日起,你們收幾個伢子,平時到田裡幹活,夜間還可看護莊稼。抽時間,可教些武功。既可強身健體,需要時還可自己防身。一舉多得,好事啊!”

孫運達說:“我幹活還可以,沒功夫,只會些花拳繡腿!”

周顯亮說:“咱別太謙虛了,有多大‘道行’,行家出出手,就知有沒有。”

花白鬍子笑呵呵地說:“我第一天、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可是個大師級人物!這些日子,你躲在這裡最安全。”

孫運達一驚,問:“大叔看出什麼?”

花白鬍子嘿嘿一笑說:“老巴子我眼裡可不揉沙子。如我沒猜錯,你可就是那個人物!只是那影像和你畫得不符。”

花白鬍子話沒挑明,孫運達聽了也為之一震,心想,這老兒會不會出賣我呀?那可是幾萬大洋啊!我的命可值錢了!又一想,不會,他不像是口是心非之人。若想出賣我,早就該帶人動手了。周顯亮聽後心裡也暗暗思想,這花白鬍子會不會出賣我二人?心裡立刻提高警惕。

第二天來了五個伢子。這五個伢子都在十七八歲,個個精瘦幹練。南方人個頭不高,但都有精氣神。幾個伢子帶來竹床、蚊帳;還帶來幹椒、臘肉、白米。一天三頓,五個伢子輪流做飯。每天早起四更起床,在坪壩上練功。周顯亮也跟著比劃動作。孫運達因人施教,主要教一些簡易拳法。這些拳法易學易用,立竿見影。白天便去田裡幹活。或犁田或收割晚稻,或牽著水牛遊入河裡泡澡。到了夜裡,這幾人便去山包上看苞米、紅苕,點鞭炮嚇跑野豬。伢子們頭腦靈活,身體素質好,學到年底,都掌握了基本功法,學會了一些招法套路。實戰演練,還真運用自如。過年前,花白鬍子給送來臘肉、灌腸、白條雞、米酒,讓伢子們在這和師父們一起過年。雖然大家相處不足半年,這五個伢子都和孫運達二人親如父子。一時形影不離。

過了春節,花白鬍子又過來說:“聽說劫火車事已平淡了,因為南邊戰事緊張,北邊小鬼子在東三省頻頻挑起戰火,委員長已顧不上那些事。現在那件事已轉交地方警察局負責。聽說打江西的兵源不足,又要抓壯丁。你們伢子們不能回家。”

伢子們說:“大爹呀,我們都在人家的造冊名單上,這能逃得過嗎?”

花白鬍子說:“老子不怕,就說你們早就逃荒走了,他們有麼子方法噻?就說有的去了南洋,有的去了上海,我看只要無人透底,他們能如何抓到你們?你們就吃住在這裡,外邊事由我打理就是。”

早春二月的一天夜裡,抓壯丁的軍警突然包圍了這個小村。軍警按花名冊抓壯丁。花白鬍子說,這個村裡有十幾名在冊伢子去南洋、去上海、在外流浪,所以我村無丁可抓。但鄉公所頭頭不依不饒,說如果找不回這幾個伢子,就要去縣警察局交待。軍警卻要他帶隊去四周搜查。

人們常說,隔牆有耳,小心說話漏風。去年六月,粵漢鐵路發生劫車,此案調查一刻也沒有停頓。有人告密說,這個小村窩藏兩個北方佬。根據通緝告示,有人懷疑在這兩個北方佬中,就有一個非常像劫車者。過去抓壯丁,見伢子就抓。這次來了大批軍警,而以花名冊對號入座,就是藉機抓兩名逃犯。

警察把花白鬍子吊在村公所的大梁上,用沾了水的棕櫚繩抽打、審問。打得他死去活來,他一個字也沒吐。派軍警沿村挨戶搜查。結果一無所獲。接著,集中力量搜查村外山崗、坳地、竹林、山林,軍警排開陣勢終於搜到孫運達等人的藏匿之處。但茅屋裡人去屋空。軍警根據遺留物分析,這裡住七人,兩個嫌疑人可能就在其中。軍警們一把火燒了這個茅草屋。又集中力量對山洞、河汊、山坳篩網式搜查,還是沒見一個人影。

軍警舉著燈籠火把返回村公所,一看四個留守傷了兩對,還被繳了槍。花白鬍子被人救走。軍警頭頭氣傻了眼。最後從牙縫裡發出一句話:“搜,追他娘西屁!”

原來孫運達等人剛吃完晚飯,聽見村裡鴨鳴狗叫,還聽到槍響,馬上意識到發生了情況。孫運達二話沒說,帶領全體人員立刻轉移。他讓一個伢子帶路,繞村走大圈子,先躲開搜尋人員。他們估計,花白鬍子可能沒有自由之身。果然,沒過一個時辰,幾路燈籠火把成扇面形向孫運達幾人住過的小山坳包圍過來。孫運達一看,這麼多軍警來這裡搜尋,村裡肯定只留下幾個兵丁。於是就帶領這六人急速向村裡跑去。派一個伢子探路,先去村公所。

探路的伢子跑回來說:“師父,大爹被吊在樑上捱打!”

孫運達說:“有幾個人打他?”

伢子說:“兩個軍警把門,有兩個軍警在裡邊打,具體幾個不清楚。”

孫運達馬上計上心來。讓周顯亮帶四人原地不動。孫運達帶一個伢子去村公所。到了村公所,伢子上前就對兩個警察說:“老總,行行好,讓我見見大爹!”

兩個警察嘩啦一聲拉開槍栓、頂上火說:“誰也不能進!”

孫運達則躲在暗處,隨手甩出兩個石子,只聽啪啪兩聲,兩個軍警扔下大槍,兩手捂住臉大哭大叫。孫運達飛身上前,雙掌一劈,兩個警察倒地嚥氣。周顯亮見孫運達二人衝進院裡,便小跑到這個警察身邊,拾起兩杆大槍,躲在一邊,繼續聽屋裡動靜。

房樑上吊著花白鬍子,兩個警察早就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吸菸。聽見門外有聲音,伸手去取桌子上的手槍,還沒摸到,一人捱了一腳。兩個警察沒看清什麼人,就倒地昏死過去。

孫運達和伢子把花白鬍子從房樑上系下地,解開繩索,給他摩挲捆痕,活動血液。一會兒花白鬍子清醒過來,說:“你們快走,他們人太多,快走吧!”

周顯亮帶人跑過來,把花白鬍子連揹帶架跑出村公所。一個伢子從樹叢下推出一隻小船,大家上了小船一溜兒順河而下。

花白鬍子說:“那咱們去哪兒?可有個目的地?”

孫運達說:“現在去哪兒也不安全!”

花白鬍子說:“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原來住過的小山坳!”

孫運達一想說:“對,那裡肯定比較安全,可咱們那裡什麼都沒有了!”

花白鬍子說:“不怕,吃的可討,用的再找,住的再搭嘛!”

小船順流而下,大約走了十里,棄船上岸。讓小船順河漂流。八人悄悄繞道又返回小山坳。他們撅斷青竹,又搭起四座北方人看瓜住的三角形窩棚。找來乾草,搭在外面,鋪在地上,這便有了住處。又派伢子去鄰村的親戚家討來燈、火鐮、蚊帳,還討來吃食,這一天,過得很安逸。

軍警搜尋了一個夜晚和一個白天,興師動眾,沒抓住北方佬。卻傷了四個兄弟。他們恨、怨集中到別的村去。因為他們懷疑,兩個北方佬可能是共黨分子,已被共黨的地下工作者轉移到其他村莊了。

軍警雖然撤走了,花白鬍子卻警告說:“伢子門,此地不可久留,多則五天,少則三日,咱們還要轉移。他們還要殺回馬槍。現在各條大路肯定被封鎖咱們得繞出包圍圈才行。”

孫運達說:“大叔對這一方路肯定熟悉,你該定個路線、訂個時間。”

花白鬍子想了想說:“好吧,讓我算算。兩天後夜裡轉移。除兩把手槍隨身帶上之外,那兩把大槍包好,埋在山崗邊,具體行動路線嗎,可讓伢子門先探探路口,再訂下來。怎麼樣?”孫運達點頭同意。

兩天後,花白鬍子訂下行動路線。這天晚上,大家吃飽飯,又隨身帶幾塊紅苕,以防路上飢餓。兩把手槍,一把由花白鬍子使用,一把讓周顯亮掌管。花白鬍子會使槍,特地教周顯亮如何開啟保險,如何瞄準、扣扳機,……孫運達隨身只帶幾塊石子。五個伢子每人背一把柴刀,即使被軍警發現,這些打扮也是當地的裝束。

花白鬍子雖捱了酷刑,休養幾天也就恢復了元氣。行動路線是他制定的,前頭帶路責無旁貸。孫運達認為花白鬍子一人打前站不安全,就將八人分成三組。花白鬍子和孫運達為一組,其餘六人,分兩組,周顯亮為押後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