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正文_第三十四章

正文_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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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三十四章

當天夜晚,在鮑一刀屋裡,徒弟們象往常一樣,鋪床的鋪床,疊被的疊被,二賴子蹲在地上給他洗腳。王金鎖和鮑玉巖一左右站在兩邊。鮑一刀仍舊是半閉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徒弟們說話,等一會伺候清爽了,你們都別走,我有話要說。

屋裡面鴉雀無聲,只聽見二賴子給鮑一刀洗腳時劃拉的水聲。穿上鞋襪的鮑一刀站起來,坐在屋裡唯一的一把太師椅上說,我找人看過了,選個好日子,我打算把鮑玉巖的拜師禮辦了。

眾人都木著臉在聽,沒有表示,只有王金鎖的臉色有些變化。鮑一刀接著說,前朝金鎖的拜師禮進行到一半,來人一攪我就把它停下來了,因為什麼停,我不想再說了。今天晚上本不該將你們留下,可是我思前想後,還是有幾句話要對你們說。

徒弟們都誠惶誠恐,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鮑一刀放緩了語調說,按說我在鴻運樓掌櫥,你們都是我的徒弟,但我為什麼不認這一條,多少年來也一直不願意收徒弟呢?不是怕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是我覺得合我心思的人還沒有找到。王金鎖是個好材料,聰明伶俐,一點就透,就是心思太活了,不學好。我的徒弟,不僅僅是傳我的手藝,還要傳我的名聲,在這一點上,金鎖,你是不如鮑玉巖的。祖師爺伊尹,先後輔佐了四位商王,奠定了商朝六百年的基業,沒有好人品能行嗎?

眾徒弟唯唯諾諾地傾聽。

鮑一刀有點得意地說,祖師爺烹調,講求熟而不爛,甘而不濃,酸而不醋,鹹而不澀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膩,最重五味調和。我今天特地把你們都留下來,就是要說一說這個道理,你們都記下了?

眾徒弟齊聲說,記下了。

鮑一刀沉默片刻後說,我也知道你們心裡有氣,金鎖心裡更是不服氣,畢竟玉巖來得遲,憑什麼先來後到,讓他搶了先?不過不服氣歸不服氣,該服管還得服管。從明天起,不管是來得早的,還是來得晚的,也不管是大還是小,都得尊玉巖一聲大師哥,你們都聽見了嗎?

眾徒弟說,聽見了。

鮑一刀一揮手說,好,天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玉巖你留下,我有話說。

夥計們紛紛走出去,二賴子氣鼓鼓地說,有什麼了不起的,拜個師還要我們跟著挨訓。

王金鎖盯了他一眼說,你不能少說兩句,沒看見人家正得勢嗎,你這麼著,不是找著捱罵?

二賴子說,金鎖哥,我

就是為你抱屈,憑什麼他來得比你晚,倒站在高枝上了。

王金鎖說,他佔高枝讓他站,沒聽說爬得高摔得響嗎!師傅他也不用得意忘形,有他後悔的日子。

屋內的鮑一刀聽到王金鎖的話,只是一笑,對鮑玉巖說,玉巖,把門關上。

鮑玉巖關上門,走到鮑一刀身邊一言不發。鮑一刀望著他說,你別跟小鬼見閻王似的,找個地方坐下來。我雖說識字不多,但我徽州乃東南鄒魯禮儀之幫,我自小耳聞目睹一些大道理,也還懂得。和其他營生相比,我們做徽館的,窮人家的孩子多,不比典當業,更不比鹽業,他們的子弟多數都讀過書,進過學,又是官又是商。徽館是所有行當裡,最苦最累的行當,起五更睡半夜,淘米洗菜,燒火揉麵,乾的都是粗活,髒活,侍候人的活,但做事以誠信為本,做人以禮義為先,在這一點上,我們與鹽、典、木、茶都一樣,不管做什麼,都要先學做人,再學做事。只有行得正,菜味才能正,只有心思平和,才能五味調和。我一輩子,收一個徒弟不容易,你千萬要把師傅的這一番話牢記在心上。

鮑玉巖沒有說話,鄭重地點了點頭。

空蕩蕩的後廚裡只有王金鎖一個人,沮喪地坐在那裡。冷冷的月光從窗戶斜射下來,撒落在案板上,灶臺上,月光裡灶臺上的餘火還在燃燒,冒出淡淡的餘煙。王金鎖的目光落在餘煙上,輝映著他失落、冷酷的表情

第二天上午,鴻基運樓上客的時候,夥計們都在後廚忙碌著。鮑玉巖一邊看鮑一刀一邊問,師傅,這個菜為什麼是放素油?

鮑一刀笑笑,不說話。過了一會,鮑玉巖又問,師傅,這個菜為什麼不放葷油啊?

鮑一刀說,一屋子的人,你讓我怎麼說?

鮑玉巖說,一屋子的人,不都是你老人家的徒弟嗎?

這句話頗讓王金鎖吃驚,他沒想到鮑玉巖還有這樣的胸懷。鮑一刀掃了一眼屋裡的人說,也是啊,你是要給我磕頭的人,你要是不在乎,我又在乎什麼。

鮑玉巖點頭說,師傅說得好,我們都等著呢,你就講講吧。

鮑一刀說,行。當年,徽菜隨徽班進京,給乾隆爺祝壽,先是在王府宅院裡流傳,慢慢地就傳到了宮裡。宮時講究啊,該放葷油時不能放素油,該放麻油時不能放菜油。什麼菜餚用什麼盛器,都有一定的規矩,所以徽菜用油講究最多。就說這葡萄魚吧,要用麻油來炸。為什麼要用麻油呢?因為麻

油是半乾性的油,不易吸收水分,所以炸出來的魚肉外皮焦脆。再比如清炒鱔糊,這是徽館中的名菜燒的時候,要三次投油。哪三次呢?一次是用菜油做底油汆,一次是用豬油做主油翻炒,最後起鍋裝盤用熱麻油澆蓋,這樣才能鮮嫩滑香。記著了,徽菜有很多菜式,都是多次投油,這也是徽菜不同於其他菜餚不同的地方。說著鮑一刀就把清炒鱔糊的現場操作了一遍。

夥計們都聽入迷了,鮑玉巖思索了一會說,徽菜重火功,是不是就指這個?

鮑一刀接著說,也不全是,徽菜的技法有熘、醉、滾、煨、薰、蒸、扣、貼等三十多種,火候也有旺火、烈火、文火、微火多種,但所有的火功技法,都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那就是保持菜餚的原汁原味。你比如徽式燒魚,魚不煎不炸,只用薄薄一層油滑鍋,旺火緊揚,頂多一袋煙的功夫,就要起鍋。這樣,不單是魚的水分不會散失,原汁也保住了。

鮑玉巖若有所思,又問,那為什麼葡萄魚要三次投油呢?

鮑一刀笑著得意地說,傻孩子,葡萄魚是師傅的創式,過去的老徽館是不做的,常有一些洋派人來吃飯,師傅就創了這個新菜式。過去,大碼頭的徽館,要和別的館子擠生意,就要不斷地創新菜。有一個說法,叫做三日無新菜,客人減一半。我們當主廚的,一天累下來,夜裡也不敢睡覺,翻來覆去想著如何創新菜,葡萄魚就是這樣翻出來的菜式。王金鎖,想什麼呢?不是我說你,你跟我這麼多看,問過我嗎?

王金鎖不服氣地說,我要是問你,你能跟我說嗎?

鮑一刀生氣地說,還犟嘴,你個不爭氣的東西!玉巖,明天你來掌勺,我看著你幹。

王金鎖聽了,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可怕的凶光。

當天夜裡,夜深人靜的時候,鴻運樓周圍間沉沉一片。一個拎著罐子的人影出現了,雷聲不斷,夾雜著閃電。他悄悄摸到後廚的門邊站下來,往四周看了看輕輕推開門,側著身子擠了進去。來人就是王金鎖,他在漆黑一片的屋裡站了一會,才勉強看清楚周圍的環境。他打著火鐮點燃油燈。靜夜裡,他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有一絲猶豫。

他閉上眼睛,穩定了一下內心,再睜開眼時,臉上出現了一種讓人驚駭的神情。他毫不猶豫地拎起罐子,把裡面的蓖麻油全部倒進鮑玉巖灶前的油罐裡。然後,他抄起一把馬勺,把油罐裡的油攪勻了,再把邊上收拾乾淨,不慌不忙地退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