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3-阿英與阿芙的訣別

3-阿英與阿芙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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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英與阿芙的訣別

母親年正青春,卻以驚人的速度衰老下去,經常生病。我十歲那年的秋天,她開始臥床不起。一天一天,都是對著簾外風雨出神。衰老而滿是皺紋的眼睛,充滿絕望不甘的愁苦氣息。

我沒法按照她的意思去報仇,但我也不願讓她更加難過,所以在候府中絕口不提當今皇帝和崇文公主。以後,我也不會再粘著白鐵繹、白見翔了。

小小的安寧候府,儼然成了遠離朝政的清淨所在。只有我的梅老師,經常淳淳教化我,唯恐我邪性不除,走上萬劫不復的叛逆之路。

可老師不明白,我也想盡忠報國,做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只是,我就這麼被圈禁在候府,沒有人肯相信我,沒有人肯起用我。來自叛逆者的血液,成了我身上無法迴避的烙印。至於白鐵繹……他大概早就忘記有個趙墨兄弟了吧?

因為梅老師的緣故,我還是可以瞭解朝中大事。這些年關外青龍蠻族勢力漸大,不再服從我朝管制,大將黃政奉太后旨意帶軍征討,結果折在陣前,反而損了五萬大軍。這是先皇以來朝廷最大的一次敗仗。訊息傳回,舉國震動,武德皇太后大怒,本待親自出徵,因為南方湖匪猖獗,不便兩頭作戰,皇帝母子商議之後,決定和蠻族議和,厚加賞賜,約為從屬之國。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青龍蠻族首領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接下了東關王的封號。

我不知道白鐵繹作出這個決定時候的心情,但我可以想象少年天子被迫賄賂蠻族的屈辱之感。據說,白鐵繹下令重新開設武舉,他自己則每天在宮中苦練騎射,用五十斤重的偃月長刀習武,雙手破皮流血不用說,還差點骨折。我猜測,他在盼望著有朝一日能親手打回失地吧?

梅老師說,當年我父王那次反叛,雖然沒有成功,其實極大動搖了朝廷的根基。西海本是我朝產馬之地,叛亂之後,西海各大馬場幾乎盡數毀於戰火,我朝的騎兵從此一蹶不振。這次對青龍蠻族的慘敗,正是敗於騎兵。叛軍當年殺過江漢,沿途赤野千里,江漢本是天下糧倉,幾乎因西海之亂毀於一旦。如今的湖匪作亂,也是因為民生凋敝,不堪繼續。諸事皆不如意,這些年的國勢,其實已經大不如前。

梅老師的話,令我非常痛苦,臉上激辣辣發燙,呼吸艱難,屈辱和自卑令我恨不能鑽到地下去。我經常看出梅老師對我的擔心和隱約輕蔑,可從沒想到原來父王當年的叛亂帶來如此可怕的後果。或者該說,那是我的罪過。若不是相士說我“貴不可言”,父王縱然野心勃勃,也不敢貿然發動兵禍吧?如今國家如此艱危,我這個禍根,卻呆在安寧候府的小小天地中享受清福,實在可恥可恨!

那天晚上,我平生第一次醉酒。心事如麻,想著昔日宮人對我防範而輕蔑的目光,武德皇太后冰冷的懷抱,白鐵繹沉穩莫測的眼睛,白見翔溫和憂鬱的神情,只恨不能一刀殺了自己。

“趙墨!你是罪人,你是罪人……”這個可怕的聲音追隨著我,令我幾乎窒息。某種強悍的野性卻悄悄冒頭,讓我的血氣幾乎燃燒起來。

我醉醺醺地找到母親,瞪著她,說:“娘,對不起,我要想辦法出仕。”

她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話,過一陣,顫抖著舉起手,似乎想給我一記耳光。但她一直疼愛我,畢竟不能下手,就這麼顫抖良久,終於說:“你——要為你的殺父仇人效力?”

我看出她的痛苦,跪下,狠狠給了自己兩個耳光,然後說:“是。娘,對不起。西海之亂,遺害天下。如今連青龍蠻族都欺到我朝頭上來了,我要出仕,洗刷國恥。”

她沉默地看了我很久,眼中的痛苦和迷惑一起燃燒。我知道這一切對她是很難接受的。母親是個很忠貞的女人,她認定了父王一輩子,便覺得他什麼都是對的。而我今天的話,只怕令她痛苦難當。

可我不能對母親說謊,寧可被她責罰。

良久,她枯澀地笑了一下,喃喃嘆息:“呵,你果然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然後精疲力竭地躺下去,背對著我,不再說話。

我也不作聲,在她床前跪了一夜。那天晚上,她一直咳嗽,我沉默地服侍她,但她一直不說話。我們各自的痛苦,只怕都是對方無法理解的。

那之後,母親的病越來越重,我知道她的日子不多了,但我不敢問她有什麼心願,我心裡有數,她餘生中唯一的願望,不過是為我父王報仇,而這一點……我知道恐怕不能做到。我小心服侍著母親,絲毫不讓侍從cha手,但她不肯看我一眼。

有一天,她忽然微笑著對我說:“墨兒,代我傳話,請姐姐和阿鐵來看我吧。你……不是想出仕麼?他們來了……你好好說……”這話沒說完,又是斷斷續續的咳嗽。

我一下子跪在她床前,顫抖不能言語。我知道她要死去了,可憐的母親,她那麼溫柔,雖然恨我對父親的背叛,她畢竟至死為我打算。

得到侍衛的稟報,當天黃昏,武德皇太后和小皇帝冒著風雪駕臨安寧候府。

數年不見,武德皇太后的風範和威儀絲毫不減。白鐵繹卻已越發長成,當真是龍章鳳表、氣勢奪人。我看到他的影子,一陣茫然,無法分辨這是虛幻還是真實。

太后握著母親的手,靜靜嘆息:“阿英,你一直恨我,是麼?”她一向是個威嚴冷酷的女人,這時卻罕見地lou出了惆悵的神情。

母親的神情已經很迷亂了,卻還是打起精神,勉強說:“都……都過去了。阿芙,姐姐,呵……幫我照顧墨兒……”她竭力想對武德皇太后作出一個笑容,卻枯萎得不成樣子。

武德皇太后的眼睛閃動著隱約水光,沉吟著還沒說話,白鐵繹開口了:“姨媽,我答應你。”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天子霸氣。我的母親慢慢微笑了一下,嘆口氣,閉上眼睛。

她去得非常安靜。多年的痛苦之後,她終於可以去地下見到她一直苦苦思念的父王。或者這是她的解拖,但我無法不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