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四十四章 既抉擇,莫回頭(四)

第四十四章 既抉擇,莫回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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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既抉擇,莫回頭(四)

朔月一輪,像某人彎彎的笑眼。星空不怎麼燦爛,不過某人的笑容很燦爛。

莫禮清左手提燈,右手拎包袱,胸前還懸著塊亮晃晃的純金大牌,“是朕親臨”四個字浮凸其上,十分扎眼。

他悶頭疾走,竭力無視巡守和宮人們投來的驚詫目光,心裡悲憤地大吼:這就是所謂的檯面上的偷溜?!

背上的藤椅裡,某人翹著二郎腿,就著紅羅傘下吊著的一盞玲瓏琉璃燈欣賞新衣,不時拊掌大笑,驚得天上的星子似乎也微微顫抖。

偶爾也有喃喃自語時,說的卻是——

“哦~原來我爹嫉妒二伯父的娘手巧做的靴子好,就偷偷往二伯父鞋裡扔了藥,誣陷他有腳氣,害他從此只敢穿布鞋……”

“啊,難怪老白這麼著緊他的.鬍子,原來是他年輕時候對個大他幾歲的姑娘一見鍾情,人家姑娘卻說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原來……原來……

無數的原來揭曉了無數的名人.祕事,不幸步入名人行列的莫禮清悲哀得直想撞牆。

如果身為名人陣營其中一員.的青穹早點發現那些花瓣裡的玄機該多好……不過,話又說回來,誰會想到八卦女王會以米粒大小的字組成牡丹,將名人祕事做成罩衫獻給惡女皇上呢?

莫禮清想起那滿衫子的牡丹,頓時頭大如鼓。加快.步伐,快得像是逃命。

其實大皇子就住在離宮不遠的昭平王府,從他回.到陽鶴那一天起就一直沒挪過地方,包括繼位儲君之時,紅少亭也沒讓他搬回宮裡。只是自他病重的訊息傳出之後,那裡就成了禁地。

紅少亭怕死,紅子易新貴,都不願去那兒沾染晦.氣。但不知笑歌是因為什麼,到現在才提出要去看他,而且還是在夜裡。

守門的禁衛軍.老遠看見莫禮清胸前那塊大牌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直接放行。

莫禮清過門洞的時候回頭望了望,身後夜色濃濃,哪裡有那三人的蹤影。他忐忑不安地停住腳,低聲道:“主子,還是調一隊禁衛軍護著您吧,這大黑夜天的……”

“他們都在。你只管走。”

笑歌揉揉左眼,她已經習慣了那種如影隨形的灼熱感。離弦來了,柯戈博和紫因就必然不會落下。

知道他們三個在附近,她很安心,遇上什麼都不怕。或許不知不覺中滋長了依賴,不過感覺蠻好,暖暖甜甜挺安逸。

昭平王府的守衛是笑歌囑溫文燦挑了好手裝扮的,侍女全是往日在兆安宮伺候紅子安的老臣子,小廝卻是一個都沒有——他做儲君的那段日子,從宮裡挑了些年老即將被淘汰的老太監回來,留在府裡替他侍弄花草。

這時候夜已深,路上無人。風一來,莫禮清手裡那盞淺紅的燈籠就忽明忽暗,映得人的臉都帶了幾分鬼氣。

跟守衛一打照面,他們默不作聲地行過禮就開了門。門洞往前幾米,轉角處有兩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裹著披風輕聲聊著天,瞧她們進來,竟是一點都不意外,笑笑地迎上來規規矩矩跪了行大禮。

笑歌擺手讓她們起來,她兩個乖覺地報上姓名,一個幫莫禮清提燈引路,另一個接過他手中的包袱,伴著他們往裡走。

“皇上可喝得慣花茶?若是不喜歡,奴婢去庫房領些別的——今春的白蘭開得格外好,王爺近來都拿這個泡了做茶飲。”抱包袱的丫頭殷勤地問。

笑歌懶洋洋地打個呵欠,“他喝他的,我要蜂mi薄荷茶。越濃越好,提神醒腦。”

那丫頭愣一下,又笑起來,“皇上說的是銀丹草吧?巧得很,園裡那一片今早剛開了花……皇上喜歡盈綠還是香蜂?”

她抓著袖口忙著看“牡丹”,順口答:“哪種提神要哪種。”真是什麼主子養什麼下人,一開口就是專業名詞,存心欺負外行嘛。

穿廊過戶到了三進院,瞧見kao西的那間正房裡亮著燈,她拍拍扶手讓莫禮清停住。跳下藤椅,指著提燈籠的那個丫頭,衝他粲然一笑,“莫禮清,跟她去庫房挑幾樣我大皇兄從昭平帶回來的小玩意,我拿回去慢慢玩。”

那丫頭不明就裡,笑嘻嘻當真引著他去了。抱包袱的丫頭也笑,“莫說就幾樣,王爺吩咐了,皇上若喜歡,便叫府里人把庫房裡所有的東西都給皇上裝車送進宮去——皇上請慢點走,仔細臺階。”

“他還挺了解我。”笑歌撇撇嘴,“這麼晚不睡,他還在弄花?”

“皇上猜得真準。王爺自打得了皇上送的那一樹四花的方兒,就尋了小盆的萬年青做母,今兒一早接上去的枝子生了新芽,王爺樂得一整天都守著。”

誰沒提起大皇子的“病”,似乎笑歌知道真相是理所當然。那丫頭引著笑歌進門去,請她坐了。翩然走到內室的簾幕前低低說了一句話,又跟笑歌告聲罪,退進小隔間燒水沏茶。

許是聽見腳步聲消失了,簾幕忽xian起個角,紅子安探出頭來瞅著笑歌眨眨眼,“皇妹快來,跑了熱氣可就不好了。”

春夜寒涼,他卻是滿頭大汗。紅家男子獨有的妖豔臉孔浮了層不尋常的紅暈,連脖頸都紅通通像被煮熟了的蝦子。

笑歌嚇了一跳,領會過來不禁笑著叱了一聲:“你個花痴!”

“嘿,你快點行不行!徘徊花的枝上也快發新芽了!”他不以為忤,反而探出大半個身子急切催促,大有她再不進來他就要跟以前一樣動手拖人的勢頭。

笑歌xian脣做了個怪相,慢吞吞地踱過去,驀地把簾子一xian,剛笑了一聲就被撲面而來的熱浪衝得呼吸一滯。

“啊呀!你這促狹鬼!”紅子安急得猛地把她拉進去,又細心將簾子挨地的角扯平,分別拴在門框lou出的兩根釘子上。

兩面窗戶都是拿厚布擋住的,他這一弄,屋裡更是一點風都不透。笑歌叫熱氣薰得眼睛乾澀,連呼吸都困難。看見桌上一隻銅盆裡有浸了水的帕子,忙抓來擰乾了捂住口鼻,“你搞錯沒有!居然把臥房當暖房使!”

他一早跑去桌旁守著他那棵嫁接過的萬年青,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誰叫我得的是反覆無常的寒症嘛。總得躺在**,要是不夠暖和,隨時會發作的。”

“虧你說得出口!你先照照鏡子瞧瞧你那滿面紅光,哪點像病人了?”

進公主府那天,讓人送張條子來問他:一樹四花到了,你還病不病了?

他立馬回信:你讓我好我就好,你讓我病我就接著往下病。

毫不含糊,言簡意賅。笑歌這才相信柯戈博說紅子安在靈堂幫她毀滅罪證玉杯花碎片的事是真的。

雖然大家看著他們這些日子全無來往,但實際上,隱莊大火,盧傲逃過一劫,關了佳玉酒樓去投奔惜夕,最終被笑歌安排進了大內侍衛隊伍裡,暫時負責隔三岔五地給她和紅子安傳信。

今夜算是突然襲擊,不過看他的樣子,想必早知會有這麼一天……

笑歌揉揉發疼的太陽穴,毫不客氣地過去踢他小腿,“今早你沒回我信,怎麼回事?”

紅子安把腿縮到椅子上,抄了水彈在花盆裡,“卯時盈綠和香蜂開了花,我想送些給你又不捨得摘——你現在要去看不?等這徘徊花枝的新芽出來我就帶你去。”

“你……你該不是就為了讓我看花才故意不回信的吧?”她氣急敗壞伸手去掐他的寶貝花。

他趕忙護住,賠了笑臉柔聲哄她,“乖妹妹,別急啊。打人不打臉,掐人不掐花……”

一副為花折腰的樣兒,看得笑歌又好氣又好笑,手驀地拐個彎,就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下,“忍了那麼多年,給你機會lou臉你還不緊不慢——扮花痴扮上癮了是吧?”

他笑嘻嘻不說話,只把花盆抱得離她遠一些,抄水繼續潑花根。

她不由氣餒,啪嗒一下把手帕甩進銅盆,濺他一臉水。幾步衝過去把厚布扯落,推開窗揚聲道:“都進來喝茶——這兒暖和著吶!”

話音方落,窗戶底下忽然站起來三個人,倒把她唬了一跳。拍著胸口讓路,嬌嗔著別他們一眼,“就知道你們會偷聽!”

柯戈博、離弦、紫因依次跳進來,也不關窗,兀自挑位置坐了,跟在自己家一樣自在。離弦還拿袖子呼呼扇風,皺眉抱怨:“哥們兒,你這兒是火焰山?”

紅子安哭笑不得,展袖護了花,苦著臉哀求:“好妹妹,乖妹妹,你先把窗戶關上,咱們有話好說。”

小丫頭沏好茶,到門邊聽見裡頭這般熱鬧,不由得一愣。低聲問詢恰撞到槍口上——“這兒沒你的事。把茶放門口,你快去休息。”

聽腳步聲出去,廳門關閉,他扭過頭又來苦求:“皇妹,你就關上窗戶吧——這枝條不發新芽,我沒信心接你那擔子。”

笑歌眼睛一亮,迅速關窗,回來擰了帕子給離弦,“把你臉捂上,這個烤法,一會兒你就該受不了了。”

離弦瞅瞅柯戈博和紫因,故作嬌羞:“其實也不是很熱……”

“我怕你現原形。”

甜mi的粉紅泡泡登時破得一個不剩,離弦悲憤地奪過帕子捂臉:“你總是戳我傷疤,一點都不厚道!”

她不理,把遮門的簾幕用力往上扯,硬把托盤拉進來,“難怪大皇兄天天喝白蘭花茶,就這麼個蒸法,不喝點下火的鐵定被烤成人幹了。”

一人一杯白蘭花茶,給紅子安的卻是蜂mi薄荷。紅子安苦笑:“皇妹,我不愛喝甜的……”

笑歌嗤笑,明顯的報復:“甜的好啊,甜的補充體力。薄荷更妙,提神醒腦,省得你被悶得呆頭呆腦。”

紅子安只當沒聽見,口乾舌燥也強忍,兀自盯著那細枝上一處微小的突起。

柯戈博悄悄握了她的手,皺了皺眉,眼中卻含了寵溺的笑。離弦只覺隔著溼帕子吸吐的氣息仍是燙得灼人,破天荒放下好奇心推窗逃出去。

紫因趁機關上窗子,又飛快地回來坐了。他的潔癖有所消減,但只限笑歌而已。出門必自備手絹,如今取出來浸過水,擰乾幫她輕輕擦著額上的汗。

瞥眼發呆的紅子安,他本是不願與人周旋,卻還是笑著打破這沉默:“王爺清減了些,這愛花的性子倒是半點未變……光加熱就能讓花快些發芽麼?”

沒想到紅子安不買賬,就如行家裡手鄙夷菜鳥,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你想把它烤來吃,光加熱就行。”

紫因的笑臉一僵,看看笑歌耳邊被汗浸溼的散發,壓下不快繼續問:“那究竟怎樣才可以讓花快些長大開花呢?她喜歡鈴蘭,我想種幾株送她。可是不合節令,聽御花園的太監們說,非要到夏天才會開花……”

不知是那一個“她”還是鈴蘭兩個字觸動了他的神經,他難得地把視線從盆景上移開,“你倒是個有心的……怎麼,皇妹喜歡鈴蘭?”

不等笑歌開口,他又道:“那花又名君影、風鈴,喜陰溼涼爽之地,深山峽谷的那些林子里長得最多,一遇炎熱乾燥便沒命。你找些合了細沙的黑土,放進暖房裡,熱氣只能保持在你感覺暖和與微微冒汗之間。到它發了芽,就開窗流風,一日澆水四五次,每次只要潤溼泥土就行。如此,可提早開花。另外,若是不想它太快結果,便撤了火——果實有毒,吃不得。”

果然是……花痴。

笑歌無奈地翻個白眼,突然很後悔當時生出拉他入夥的念頭。只道磨蹭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左手拽著柯戈博,右手一拉紫因就想走。

紅子安卻驀地大叫起來:“發芽了發芽了!”手舞足蹈,欣喜若狂。

“我真想掐死那顆芽兒……”她惱得很,切切盯著枝上那抹泛了白的新綠,目光不善。

紅子安似有所感覺,把花往桌下一藏,笑著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皇妹,你給我的法子真的有效——那件事,我應下了。”

笑歌歪著頭看神經病一樣看他,忽然雙手齊出揪住他的臉頰狠狠一扯,“你是清醒的?”

紅子安疼得眼淚汪汪卻不撥開她的手,嘴角慢慢揚出個美妙的弧度,如遊近岸邊又忽然掉頭逃開的魚一樣帶了幾分調皮,愜意欣賞著她的懊惱。

笑歌猛然反應過來被他耍了,扯得越發用力,“疼不疼,嗯?故意整我是吧,嗯?”

兩個“嗯”的調子都揚上去,像要咬下塊肉來般惡狠狠。他終於流淚討饒,老半天才得了特赦。臉頰已一邊多出來兩個發紅的指頭印,跟那妖豔的眉眼全然不搭。

他迅速逃出老遠,揉著臉苦笑:“我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有失算的時候……咳咳,先說清楚,我只是暫代理事,那位置我可不要坐。”

“啥!?”龍顏震怒,地動山搖。

紅子安駭然,猛地推開窗,一條腿就搭出去,禮儀形象全毀掉。可惜柯戈博和離弦比他快很多,一個從後抱住他的腰,一個抓著他的腿往裡推,愣把他又弄回屋裡。

笑歌龍爪一舞又要來扯他的臉皮,嚇得他趕忙抱頭蹲下,“別!別!皇妹你先聽我說啊!”

她收住勢,抱手睨眼死盯著他。紅子安乾笑一聲,低道:“你也瞧見了,我擅長的只有種花而已。讓我處理些事還行,與人打交道就實在……人不像花,傾盡心思也未必有結果。老實說,若非我欠你人情,這挑子我真個兒不想接。”

他說得誠懇,笑歌心一軟,垂眸思想片刻方道:“我也不想為難你。可我尋不到比這更好的辦法,只能委屈你暫且把人當花看,多費些心……”

“你會回來的吧?”他驀地打斷她的話,眼裡有種難解的情緒,“不會一走了之,讓我忙得連賞花的時間都沒有的是吧?”

笑歌一怔,柔軟了眼神,“嗯,一定。遇上稀有花種,我會一併帶回來給你。”

“那就好。”紅子安突然伸手揉揉她的頭,笑意裡透出幾分狡黠,“不過,我太懶,你還是先把路鋪平的好……某處鬧耗子鬧得很凶,你聽說了麼?”

“嗯,我晚點就會處理掉。你安心靜養,有空就來參加下午茶會吧。”她也笑。像只小豹子柔順地藏起了利爪,危險度仍是不減分毫。

臨走的時候,他送到門口,彷彿看不見莫禮清扛著的那個大口袋,猶自望著她叮囑:“小心,保重。”

一行人行出很遠,笑歌回頭去看,昏暗的光下,那個男子依舊佇立在門邊,如同雪中的紅梅,傲氣,卻孤獨,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沒人問她究竟跟紅子安約定了什麼,只有一個疑問盤旋心中不去——她為什麼這麼信任他?

紫因終忍不住問出來。笑歌仰頭看著偏西的月,不答反問:“還記得你去偷玉杯花的那天麼?進入景陽宮的每個人都要在宮門處以別離水漱口,但有四個人沒有過這一道手續。後來大皇兄讓我和二皇兄擦了蘇合香油在人中處……”

他們幾個聽得糊里糊塗。她沉默數秒,脣畔忽逸出一聲低嘆, “你偷來的花有毒。只是因為玉杯花的氣味太濃,所以誰也沒有發現。吸入之後若無解藥,毒入五臟,人就會漸漸浮腫、寢食難安……大皇兄當時說他覺得氣味彷彿玉杯花,確實有些讓人受不了,可……他是聞不見氣味的。十一歲大病之後,他就再也聞不到任何氣味了。”

玉手輕翻,一抹銀光劃過袖上某片花瓣。絲線斷裂,她細細將那一小片青色剔淨,認真得像在掩飾一個人的過去。

不會再讓人知道,他忠誠的原因,也是他落寞的緣由——淑蘭皇后製造的那一場病,不僅奪去了他的嗅覺,甚至,他這一生……連子嗣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