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活著的與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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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活著的與死去的
金戈和錢柏豪兩人悲喜交加，喜的是終於完成了任務，悲痛的是柳文婷的壯烈犧牲，他們兩個人對視著，一時竟然沒有任何話說。
是夜，遠處不時傳來火炮的爆炸聲，東安醫院樓頂上三盞大功率的探照燈來回掃著，周圍亮如白晝。
醫院大門前已經加了崗，大門口壘著沙包構建的簡易堡壘，旁邊還停著好幾輛架著機槍的摩托車。馬路對面旅館二樓的房間內，戴金花收起望遠鏡，心中有些焦急，“鬼子是不是知道我們要動手，所以加崗了？”
金戈搖了搖頭，“不，應該是鬼子要啟動死海計劃了。”
“我們可是要趕早呀，要不我抱著手榴彈衝進去，炸了這幫兔崽子得了。”戴金花恨不得立刻殺進去。
金戈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外面，內心卻是出奇的平靜，“別急，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團長同志。”
“能把鬼子死海計劃弄完球了，你就是讓我去當大頭兵都行呀！”
“按計劃來，先看金玉的。”話音剛落，突然全線停電，旅館和對面的醫院頓時一片漆黑。醫院裡裡外外的鬼子全都急了，端著槍瞎比畫。
村上衝進了監護病房，看見金玉，開口便問：“醫院有沒有備用電源？”
“只有一個小發電機，保障手術用的，帶不了整個醫院的用電，更帶不動你的探照燈。”金玉一邊說，一邊伸手在錢柏豪胳膊上扭了一下。
“柏豪，你們洋行不是原來做這個生意的嗎？”
錢柏豪躺在**，回答：“是，我茂發洋行的倉庫裡有。”
村上急不可待地問道：“找誰？”錢柏豪一下不知該怎麼回答，金玉趕緊道：“是不是那個住在倉庫裡的老胡呀？”
“是是是。”
村上一聽，掉頭就走，出了監護室，大聲道：“派人去茂發洋行倉庫把發電機和柴油帶來。”
線柏豪和金玉對視一眼，心跡已了。
竹機關長辦公室內點著蠟燭，龜井一邊解著風紀扣一邊接著電話。
“什麼！發電廠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破壞？那就趕緊修！”
電話那邊回答著：“搶修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晚上了。”
龜井沮喪地結束通話了電話，外面隱隱傳來炮火聲。
“難道說中國人要提前行動嗎？”龜井正在驚疑著，冢野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著急地問，“沒有電，整個銷燬裝置就啟動不了呀。要怎麼辦？”
龜井一聽，頓時惱怒道：“我不是說了有人負責嗎！你只管明天一早坐火車走！出去！”
冢野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退了出去，龜井抓起電話接通了放送局。
“杜局長，明天白天沒有電，派你們的廣播車上街宣傳，就說皇軍正在城外圍剿抗日分子，獲得大勝，後天結束戰鬥，凱旋。”說完拿著電話發起呆來，半晌，雙眼通紅的龜井一郎突然發瘋似的將電話摔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咆哮著：“皇軍是不可戰勝的，聖戰必勝！”
醫院樓頂上三盞探照燈又亮了起來，照在樓下一輛裝滿油桶的卡車上，駕駛室內坐著正在撓頭的胡二炮。副駕上偽軍吐得直不起腰來，破口大罵道：“你他媽的會不會開車，把老子晚上吃的燒雞全給整出來了。”罵聲未完，接著又吐。
旅館裡，*等人端著槍蹲在窗戶後躍躍欲試。金戈拿著望遠鏡觀察著對面，然後看了看錶，“別急，你們金花姐那邊槍一響，這邊就可以行動了。”
“咋還聽不見槍響呢？”*已是迫不及待。
東安火車站裡一片狼藉，冢野一行的汽車直接開到了站臺上。憲兵過來驅趕著擋在道路上的眾多鬼子和文職人員，下車走到特備上車點等車的督導團顯得格外打眼。
一聲汽笛，一列火車徐徐開了過來。冢野感慨著：“讓死神和烈焰抹掉這裡的一切，忘掉我曾經來過這裡吧。”說完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上車。但眾人卻發現火車進站後沒有減速。
“怎麼不停車，八嘎！”冢野驚得大喊起來。督導團的鬼子們也都納悶起來，而其他在站臺上準備逃回家的鬼子兵和文職人員更是破口大罵。
突然，車廂裡伸出一面鮮紅的戰旗，迎風招展的旗幟上，“第九大隊”四個字讓所有的鬼子瞠目結舌。
“第九大隊！”冢野頓時慌亂起來。這時，車廂緊閉的窗戶同時開啟，窗口裡伸出幾十把湯姆遜衝鋒槍。
戴金花怒吼：“殺鬼子呀！”猴子等人的衝鋒槍同時噴出復仇的火焰！奏響了大****的序曲。冢野等人還沒來得及還擊就被打得渾身亂顫，千瘡百孔地倒在地上。烈車疾馳，呼嘯的子彈猶如割麥子一般，將站臺上的鬼子由北至南依次放倒。
“什麼？冢野督導團在火車站遭到第九大隊的襲擊，傷亡慘重。”
辦公室內，接到電話的龜井臉色慘白，愣在當場，手一鬆，電話掉在了地上，手下趕緊上前撿起電話，對龜井建議：“我們應該馬上調兵奪回列車，否則所有要轉移的人員就出不了城了，會被支那軍隊包圍，消滅。”
“我手裡已經沒有一兵一卒可調了。”
“東安醫院還有不少兵力，調他們吧。”軍官說著將電話遞給了龜井，龜井接過電話，猶豫半晌，還是喊道：“接東安醫院。”
不一會，電話裡傳來村上的聲音。
“閣下，我是村上。”
“你那裡有什麼動靜嗎？”
“除了發電機壞了之外，一切正常。”
“停電了？”
“是。”
想了想，龜井一郎目露凶光狠狠地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那裡不許抽調一兵一卒！命令地下室全體成員撤離，同時命令石井在十點鐘時手動啟動死海計劃。”說完，龜井使勁摔下電話，抄起軍刀衝了出去。
看了看手錶，已是上午九點三十五，金戈雙眉緊蹙，焦急地道：“為什麼鬼子沒有撤走呀。”
“要不我帶著大家硬衝進去。”*主動請纓。
“不行，你們一衝這裡，龜井就會啟動死海計劃，那樣我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萬一要是龜井老兔崽子已經啟動了怎麼辦？”
金戈一聽，頓時愣住，拿著望遠鏡的手漸漸鬆開，抓住了桌上的衝鋒槍。這時，街上傳來喇叭的聲音，眾人一聽，竟然是東京百合的聲音。
“是文婷？”金戈趕緊拿起望遠鏡往下看，只見放送局的宣傳車開了過來，大喇叭裡柳文婷正在播放著安民告示。
“各位市民，英勇之皇軍正在城外全面圍剿抗日分子……”柳文婷一邊播送稿件一邊透過觀察口看著外面。
“已經獲得大勝，正在肅清殘敵，戰鬥即將結束，為保證全城市民安危，請大家暫時不要出門，特此公告。”
柳文婷看到車子開到了醫院附近，對著前面駕駛室敲了敲。
“停車。”
汽車停在了路邊，車廂後門開啟，柳文婷動作敏捷地跳下車，與此同時，駕駛室的門也打開了，杜局長和保鏢一左一右也下了車，朝著後面走來。
杜局長問：“百合呀，為什麼要停車？為什麼不播送公告了？”柳文婷沒有回答，徑直走到杜局長身邊，猛然出手，直插杜局長的咽喉，杜局長一下被打得說不出話來，柳文婷順勢拔出杜局長別在腰上的手槍，另一隻手按住他的頭，使勁往車廂上一撞，杜局長立刻栽倒在地。
從另一側繞過來的保鏢剛要拔槍，柳文婷的槍卻先響了，連續三槍將保鏢打倒。不明情況的司機，聽到槍聲開門，探出頭來，柳文婷一個旋風后擺腿踢在車門上，車門一下將司機的頭卡住，司機口吐鮮血，柳文婷一把拽下司機，自己飛身上車。
一連串眼花繚亂的動作把旁邊的一大群鬼子看傻了，正在納悶，柳文婷從隔音門裡拽出話筒，繞在後視鏡上，一踩油門，汽車又開動起來。
宣傳車上傳出了柳文婷深情的聲音：“各位同胞，我就是你們這半年來深惡痛絕的那個東京百合，其實我真名叫作柳文婷，一名很普通的中國人，我現在告訴你們一個真實的訊息，城外的隆隆炮聲是八路軍在打鬼子，東安城就要解放了，小鬼子的末日就要來了……”
一番話震撼了所有的人，老百姓紛紛推開窗戶聆聽這令人鼓舞的聲音。
躲在東安醫院樓上的村上早已經氣得面部**，刷的一下拔出軍刀衝了下去，邊跑邊咆哮著：“消滅她！”
醫院外圍的鬼子開始對車子射擊，但由於這輛車是特殊改造過的，鬼子的三八大蓋從後面打，一時沒有效果。柳文婷依舊一邊播著音，一邊駕駛汽車在醫院門前橫衝直撞。
金戈在樓上看得兩眼充血，躺在病**的錢柏豪滿臉是淚，使勁掙扎著要起來。
子彈終於穿透車廂打在了柳文婷的身上，可柳文婷依舊咬著牙，堅持播音。金戈看得肝腸寸斷，*急了，“隊長，殺出去吧，要不文婷就犧牲了。”
金戈強忍悲傷道：“鬼子的重機槍陣地的人還沒動，我們衝下去，她的犧牲就白費了。”
村上衝下樓，大喊：“都上去抓住她！”重機槍掩體後的鬼子也紛紛躍出陣地，更多的鬼子撲向柳文婷，密集的子彈將汽車打得千瘡百孔。汽車在駛離醫院大門400多米遠的地方撞在牆停住了，一大群鬼子嗷嗷叫著將車子團團圍住。駕駛室內，柳文婷渾身是血，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在鬼子的槍口下，我不會再次低頭，不會再次流淚，要流的只有中國人的血，我深愛的人，永別了！”說完拉響了保鏢放在車裡的兩枚手雷，隨著一聲巨響，包圍在汽車邊上的鬼子全都被炸飛。
淚流滿面的金戈一腳踹開窗戶，大吼著：“殺鬼子”，端著槍從上一躍而下，其他的戰士也紛紛從各個隱匿之處殺了出來，一起撲向東安醫院的正門。金戈衝在前面，一邊開槍射擊一邊大聲宣佈命令。
“一組肅清大樓，二組搶佔地下室，三組阻擊鬼子！”
村上一見，趕緊命令部隊往回撤，金戈跳到機槍陣地上，操起重機槍對著往回跑的鬼子兵猛烈地橫掃。村上和大量鬼子被機槍打倒，村上掙扎著，用軍刀杵著地，哈哈大笑道：“你們還是來晚了，死海計劃實施了！”金戈的機槍再次掃過，垂死的村上頓時滿身窟窿地趴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昏暗的地下室裡，滿身汙垢的石井爬出洞口，絕望地坐在洞邊，手裡握著導火索顫抖著。
“天皇陛下，我盡忠了。”說著石井就要點火，突然，地下室的大門被撞開，金戈帶著胡二炮等人衝了進來。石井一愣，金戈大喊道：“石井，你如果把滅絕人寰的髒彈釋放了，你就是對人類犯罪，你忘了，你是一個科學家，是一個為人類造福的人，而不是野獸。”
“天皇叫我死，我不得不死！”石井頑固地叫喊著，刺啦一下拉著了導火索。
“日本即將戰敗，你必須活著去拯救你們破敗不堪的國家，因為那裡還有你們的孩子，你們的未來。”金戈做著最後的努力。
石井哭得渾身亂顫，將導火索丟在了一邊，嗚咽著，“對不起，我已經啟動了釋放裝置，十分鐘後就會自動啟動了。”
金戈急道：“把他架走！”士兵們衝上前將石井架走。
“二炮，馬上灌注柴油，燒掉這裡。”
“是！”胡二炮衝出去，將柴油管牽了過來，塞進洞裡，開始灌注柴油。金戈划著火柴，丟在了地下室的洞裡，忽的一下，大火燒了起來。
金戈帶著戰士們從醫院裡撤離出來，背後的東安醫院燃起了熊熊大火，接著一聲巨響，大地微微搖晃了一下！整個東安醫院在烈焰中一點點坍塌下去。
金戈和錢柏豪兩人悲喜交加，喜的是終於完成了任務，悲痛的是柳文婷的壯烈犧牲，他們兩個人對視著，一時竟然沒有任何話說。
突然，身後傳來轟鳴聲，金戈和錢柏豪一轉身，只見面前停著一輛鬼子的裝甲車，龜井一郎在裝甲車裡探出半個身子，怒吼著：“金戈！我所有計劃都想到了，卻單單沒有想到你還活著，一招失算，滿盤皆輸呀。”
金戈緊緊盯著龜井一郎，咬著牙，“你不死，我死不了。”
“今天，你們必須為我的死海計劃殉葬！”
“為日本軍國主義殉葬的是你！”
“也許大日本聖戰要失敗了，但是我們倆的戰爭，卻是以你的失敗而告終！歷史是多麼驚人的相似呀，那一年，你的母親就是死在我的鐵甲之下，今天將是她的兒子！”裝甲車加油衝了上來，邊上的射擊孔裡，機槍拉上了槍機。
戰場上一下變得安靜下來，突然天上傳來一聲口哨，眾人抬頭一望，只見戴金花站房頂上，一手持槍，另一隻手把第九大隊的戰旗捲成一團，一個投擲，戰旗如一支梭鏢，飛向龜井一郎，龜井趕緊往下鑽，但是車頂蓋卻被旗杆卡住。說時遲，那時快，戴金花一個鷂子翻身從房頂上翻了下來，落在裝甲車頂上，一抬手，將一捆冒著煙的手榴彈塞進車裡，拔出戰旗，一腳將車蓋踢上，大喝一聲“紅燒王八蛋了”，又是一個側空翻下了車，矯健的人影映襯著血紅的戰旗，在空中畫出一條美麗的弧線。
車裡龜井一郎的慘叫不絕於耳，緊接著一聲巨響，裝甲車一顫，冒起了濃煙。
戴金花走過來，一拍金戈的肩膀，“我說過，你的這個仇，我早晚替你報了！”金戈點點頭，錢柏豪看著佈滿彈孔的戰旗，感慨道：“就是這面戰旗讓你的世界觀發生了改變嗎？”
金戈動情地看著戰旗，“這面戰旗雖然有些破，可為什麼會吸引那麼多無軍餉、沒官升的好兄弟為了它義無反顧地流血犧牲呢，這說明這面旗幟是代表著更多老百姓的根本利益和心願，所以才會產生迷人的巨大的力量，這就是信仰，是勝利的召喚。”
城外響起了嘹亮的衝鋒號，戰火中，金戈和戴金花並肩持槍，身後紅色的戰旗在疾風中獵獵飛揚，在陽光的透射下顯得格外鮮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