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42章 犧牲

第42章 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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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犧牲

金戈大驚,趕緊停下腳踏車,卻見盧亮已經頭撞在了街邊的鐵柱路標上,喋血而死。濺滿鮮血的路標上寫著“東安醫院”。

八路軍野戰醫院內,猴子和胡二炮站在床頭,呆呆地看著正拿著舊懷錶傷感的戴金花。

“可惜了這麼好一塊表呀。”

“它捨身救你,光榮犧牲,但是評烈士好像不行哦。”猴子摳著頭。

“氣我是吧,這是黨代表留給我的。”

胡二炮在一邊粗聲粗氣,“那就讓鬼子賠一百塊!”

“我不稀罕,你們先回去,部隊的訓練一刻都不敢耽誤。”戴金花一心只想著部隊。

胡二炮拿出一個訓練手冊一臉為難,“金花姐,金先生現在整天跟著端屎端尿的,太憋屈,要不也讓他回去給我們訓練得了唄。”

戴金花聽得臉騰的一下就紅了,猴子趕緊推了一把胡二炮,“誰讓你這麼說了,憋不憋屈讓你管呀,人家樂意!”

“胡說八道什麼呀,你們哪隻眼睛看到他給我倒尿盆了呀,那都是護士,可愛的女護士。”戴金花紅著臉辯解著。

這時傳來金戈的聲音:“一早上起來,吵什麼呢?”

三人扭頭一看,只見金戈手裡拿著一個刷得乾乾淨淨的痰盂走了進來,猴子和胡二炮一吐舌頭,戴金花羞得閉上了眼睛。

“女護士。”

“嘻嘻,一個尿盆一份情。”猴子和胡二炮一唱一和起來。

戴金花頓時惱了,“瞎拽什麼呀,走,趕緊的。”

猴子卻不幹,“能不能等您傷好了,咱們一起回去。”

戴金花還要發火,放好痰盂的金戈對著猴子搖搖手,“你們還是先回去吧,這些訓練不過關,我們進不了城。”

“咱們要進東安城?”胡二炮一聽頓時來了勁。

“對,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回去考試不及格,誰也別去。”金戈點了點頭。

猴子和胡二炮對視了一眼,趕緊立正敬禮,轉身出去了。金戈回禮後,目送二人離開,轉過身來,卻看見戴金花怒目圓睜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金戈有些納悶。

戴金花生氣地埋怨著:“誰讓你去給我倒尿盆了,啊!”

“幹這個怎麼了?你是病人呀!”

“你見過誰家的大老爺們起床倒尿盆呀?這要是傳出去,我這臉往哪擱,丟不丟人?”

金戈奇怪了,“我倒尿盆,你丟什麼人呀?”

“別人會說我不賢惠。”

“你,賢惠?”金戈頓時感到詫異。這女人,可以用彪悍、可以用凶悍來形容,可是賢惠這個詞,跟她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戴金花卻是一臉的得意,“看不出來呀?”

“好好,為了你賢惠的好名聲,這活我從今天起不幹了,行不行?”看到戴金花這模樣,金戈強忍著笑舉手討饒。

“不行,你倒一個尿盆難道非得光天化日下,敲鑼打鼓,吆喝喧天呀。你就不能三更半夜,沒人的時候去幹呀?”戴金花雙手交叉,一副賴上金戈的樣子。

金戈目瞪口呆,半天才從口裡出來一句:“你可真賢惠呀!”果然,自己就沒看錯這女人!

“謝謝啊,我肩膀有些酸,給我揉揉。”戴金花得寸進尺。

“這不好吧。”金戈有些為難,伸了半天,手又收了回來。

戴金花假裝大度道:“有什麼不好呀,你不是說我們是兄弟嗎?”

金戈聽出了弦外之音,更加為難,倒是戴金花顯得更加大度,“算了算了,瞧把你個小白臉給憋得都成關公了。我還是跟你說說那個石井的事吧。”

“好,好!”金戈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輕鬆下來。

金戈對著光仔細地看著石井簽字的備份和石井的證件,旁邊的戴金花渾身裹著被子坐在椅子上晒著太陽。

“石井是個商人?他的字寫得很漂亮呀,教育程度很高呀。”金戈分析著。

戴金花搖頭晃腦地炫耀著,“他自己是這麼說的,不過後來我也有些不信,依我的判斷,他是鬼子的一個軍官。”

“那倒未必,軍官不會使用獵槍。”

“那他是什麼人?”

“他的字寫得漂亮,應該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如果他真是日本商人,要用錢換命,那他是絕不會到一箇中國商人手裡買棉花的,並委託他來跟你交換,這對於日本上流社會的人來說是恥辱。”

“日本也有窮人嘛!”戴金花有些不服氣。

“對,日本鬼子是崇尚權利的,只要你的地位比他高,官比他大,他就把你看得比親爹還重要。”

“我見過,大嘴巴抽得那叫一個狠。”

“所以呀,為了一個日本窮商人,龜井一郎出動那麼多兵馬,甚至不惜血本,正常嗎?”

“相當抽風!”戴金花這時又覺得金戈說得有道理了。

金戈又問:“龜井一郎現在是幹什麼的?”

“你不是說是竹子機關裡的大官嗎?”

“叫竹機關,就是特務機關兼東安城警備司令,把他的身份和營救石井聯絡起來,你看出什麼問題來了?”金戈慢慢帶著戴金花的思維。

戴金花恍然大悟,“石井這小子不會是跟你說的那個死海計劃有關的人吧。”金戈彎腰拾起戴金花因激動而滑落的被子,幫她披好,微微地點了點頭,神情更加凝重。

“那怎麼辦?”

金戈想了想,“我得進趟城,去找盧亮。“

“我也去。”戴金花一聽要進城,頓時擔心起金戈的安危起來。

“是要我揹著你進城嗎?”

戴金花這才意識到自己傷還沒好,馬上不滿了,“是,我是累贅!你自己去,小心點。”

瑪莎西餐廳外,金戈穿著一雙鋥亮的皮鞋,貼著兩撇小鬍子,一邊走著一邊點著香菸。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異常,再看了看餐廳靠近拐角的一個座位上放著兩份折成三角的報紙,知道這是安全的接頭訊號,高興地丟掉香菸,快步進入了瑪莎餐廳。

剛進大門,就發現盧亮被便衣特務用槍頂著腦袋,堵著嘴無法做聲,與此同時,自己的兩肋被兩把槍頂住。

“不許動。”

金戈平靜地問:“喝咖啡犯法嗎?”

漢奸一拳打在金戈腹部,痛得金戈一彎腰,其他漢奸立刻上來要綁金戈。金戈腦子一轉,突然抬手一拳把準備捆自己的傢伙打翻在地,口裡用日語大罵:“八嘎!你們一群瞎了眼睛的豬!”

金戈突然說出日語來,頓時把舉著槍的漢奸給鎮住了。一會兒,一個會說日語的便衣走了過來,上前打量著金戈,用日語問:“你是什麼人?”

金戈毫不客氣地反問:“你是什麼東西!”

一時間鬼子便衣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解釋:“我們在執行任務,請您出示身份證明。”

金戈掏出石井的證件遞了上去。便衣翻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石井佑男,趕緊對著金戈立正,然後雙手將證件遞了回來,“對不起,石井君。”

金戈仰著頭,故作不屑,偷眼看了看四周,只見排程室的角落裡還綁著四五個人,便大聲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便衣趕緊解釋:“抓跟那個中國人接頭的傢伙。”

盧亮鎮定地看著金戈,金戈內心卻緊張無比,暗暗想著對策。

突然,盧亮拼命地掙扎起來,特務上前狠狠地打了兩拳,滿臉是血的盧亮掙扎著,對金戈使勁地搖搖頭,跟著又使勁點點頭。特務上前勒住盧亮脖子上的繩子,拔掉了他嘴裡的布。

盧亮艱難地開口:“我招供。”

金戈聽得大吃一驚,不知如何是好。

便衣一臉的不屑,“可是我現在不想聽。”說著又來堵盧亮的嘴。

盧亮大喊著:“死海計劃也不聽嗎?”

“閉嘴。”便衣警覺地看了一下四周,金戈趕緊低頭。

盧亮這才壓低了聲音:“請把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八路的鋤奸隊很厲害。”

“憲兵隊夠安全,把他們都給我帶回去,這裡留下人繼續等魚上鉤。”

鬼子憲兵過來把盧亮帶出了餐廳,塞上一輛大卡車,疾駛而去。

金戈這才回過神來,盧亮知道死海計劃,而且有話要告訴他。

押運著盧亮的大卡車在鬼子憲兵的摩托車開道下,往竹機關行駛,金戈騎著一輛腳踏車,不緊不慢地遠遠跟著,伺機想營救盧亮。

心裡正想著對策,突然前面車上,盧亮對著自己這邊微笑著,趁看守的鬼子不注意,從卡車上飛身一躍而下,金戈大驚,趕緊停下腳踏車,卻見盧亮已經一頭撞在了街邊的鐵柱路標上,喋血而死。濺滿鮮血的路標上寫著“東安醫院”。

穿著一身白大褂的金玉從醫院大門衝了出來,看到這慘烈的一幕,驚詫之餘只有無助地搖搖頭。

金戈看見大哥出現,頓時一驚,知道現在不是相認的時候,他只好強忍著上前相認的衝動,轉身匆匆地離去。

不一會兒,東安醫院前街道被大批鬼子憲兵給戒嚴了,龜井一郎站在盧亮跳車犧牲的地方反覆看著。

村上上前報告:“這個就是潛伏在東安城的老地下黨,負責這次接頭。”

“他為什麼要選擇這種自殺方式?”龜井一郎皺著眉。

“這?”村上一時無言以對。

“東安醫院。”龜井一郎用白手套擦拭了一下路牌上的血跡,在鼻子下聞了聞,視線轉到旁邊的東安醫院。

躲在樓上貼著窗戶往下看的金玉,看到龜井一郎往醫院這邊看來,嚇得趕緊縮回頭,張著嘴,半天沒有喘氣。

龜井想了想,“把在瑪莎西餐廳裡見到可疑者的那個便衣帶過來。”

不一會,便衣過來立正,“閣下,我今天在瑪莎西餐廳蹲守時見到了一個叫石井佑男的人。”

“哪個部門的?”

“商務省的。”

龜井一聽,惱怒地狠狠抽了便衣一個大嘴巴,大聲吼了起來:“你的眼睛長到屁股上去了嗎!那是石井弘一的證件,那個人是假的。”

“這個會說日語的人是誰呢?”村上也感到萬分不解。

龜井一郎狠狠地罵道:“不管是誰,他們的目的都是奔著死海計劃來的。”

不去管東安城裡因為龜井的怒氣而變成什麼樣,此刻戴金花的病房裡氣氛凝重,一身西裝的金戈神情沮喪,戴金花也是滿眼噙淚。

“老盧的犧牲是為了保護我呀。”金戈感到萬分悔恨。

戴金花嘆了一口氣:“老盧,金花我這就要進城了,你怎麼就不等我來救你呀,你怎麼就……唉。”

金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在想,他完全是可以等著組織上來營救的呀,不必要選擇這種方式。”

“是呀。”戴金花一愣,剛要說話,又打住,緩緩坐在金戈對面。

“我們是單線聯絡,這樣一來,所有關於死海計劃的內容也都隨著他的犧牲,不得而知了。”金戈悲傷地搖著頭。

戴金花想了想,“老盧的犧牲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金戈堅定地點了點頭,半晌又搖頭,“只是我始終不明白的是,盧亮為什麼在東安醫院這裡犧牲呢?”

“是巧合?”

金戈搖頭否定:“我一路跟著,他要是選擇自殺,這樣的地點還有呀,尤其是盧亮同志犧牲前,我分明看到他對我微微笑了一下,那樣從容。”

是夜,一輛黑色小汽車行駛過東安醫院的前門,此時鬼子已經撤崗,但地上的鮮血依舊還殘留著。

開車的錢柏豪對著大門口一努嘴,“今天這裡有一個****地下黨跳車撞在鋼架子上自殺了。”

“剛烈呀。”柳文婷搖頭嘆息著。

“我得到一些訊息,好像是****正在組織破壞鬼子的一個重大計劃。”

“我們可以幫幫他們呀。”

錢柏豪搖頭否定:“幫****幹活,沒有這個先例呀。”

“打鬼子要那麼多政治成見幹什麼。”柳文婷有點不高興。

錢柏豪無奈地解釋:“鬼子遲早有一天可以打完,那時候,政治就是你死我活。”

柳文婷卻是語帶諷刺,“是中國人自己你死我活嗎?”

“不,是順從我們領袖的活。”

“那呢?”

錢柏豪肯定地回答:“他們是不會順從的,所以國共之間遲早要打一仗,而且是一大仗。”

柳文婷轉過臉,看著錢柏豪,“你也會殺嗎?”

“作為領袖的衛士,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和藉口,必須站在領袖這一邊。”錢柏豪說得理所當然。

柳文婷卻是不依不饒繼續問著,似乎非要問出一個答案來:“要是你的槍口對面站的是你的親人呢?”

錢柏豪面無表情地道:“我的家已經被鬼子殺了。”

“戀人呢?”

錢柏豪一腳剎車將車停住,轉過頭看著怒氣滿腔的柳文婷,“你知道我會怎麼做的。”

“我、我……”柳文婷頓時一陣尷尬,趕緊避開錢柏豪發燙的目光,汽車的雨刷不停地來回擺動著,柳文婷輕輕地將話題轉到了別的上面:“還是不談這些了,我要工作。”

茂發洋行內,龜井一郎將一個裝滿金條的錦盒開啟,笑道:“這是棉花的錢。”

錢柏豪平靜地道:“好像多了。”

“多了不好嗎?”

“不該拿的伸手拿了,會倒黴的。”

龜井一郎哈哈大笑,將錦盒向錢柏豪一推,“多的那些就算是您冒死營救石井的一些嘉獎吧。”龜井身後的石井側前一步,立正鞠躬,“救命之恩,無以回報,請您笑納。”

錢柏豪打量著龜井一郎,又看了看滿臉感激之情的石井,“我不是一個敢冒槍林彈雨去救別人的人,只是當時那輛大車可以擋子彈罷了。”

“您謙虛了。”石井依然鞠著躬。

錢柏豪嘆了口氣:“那我收下了,全當我離開東安城的盤纏吧。”

龜井一郎奇怪地問:“您為什麼要走呢?”

“得罪了八路,他們的鋤奸隊是很厲害的。”

龜井一郎一聽,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函遞了過來,“您看這個可以讓您留下來嗎?”

錢柏豪開啟一看,是一個印有膏藥旗標誌的軍隊授權書,上面赫然寫著“茂發洋行行為皇軍特許物資經營商”。

龜井微笑著看著錢柏豪:“有了這個授權,你的茂發洋行在交通運輸、口岸通關,稅收銷售所帶來的好處,一定會讓你捨不得離開這裡的。”

錢柏豪緩緩地收起信抬頭看向了龜井:“那你的條件是……”

“從今天起,你必須幫我想辦法籌集一切戰略物資,這是第一筆清單。”說著龜井再次遞上一張紙條。

“美國的援華物資!”錢柏豪接過一看,大吃一驚。

龜井點頭,“重慶方面控制區的黑市上,應有盡有,你的工作就是幫我從那邊搬運到這邊,憑藉你的社會關係,做到這一點不難,我保證一年之內您能掙夠一輩子的錢。”

“**很大呀。”

“經不起金錢的**才是真正的商人。”龜井一郎眯著眼看著錢柏豪,刻意將“商人”兩個字咬得很重。

錢柏豪吸了一口氣,點頭答應了下來:“好吧,我答應。”

龜井一郎微笑著站了起來,主動往大門走去,錢柏豪忙起身送行。

走到門口,龜井又問:“夫人不常來洋行打理打理嗎?”

“她不懂。”

龜井指著錢柏豪身上襯衣和外套,“每天穿著熨燙整齊衣服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很愛他的女人,百合小姐上次受驚了,現在恢復得好點了嗎?”

“您費心了,她還在調養。”錢柏豪點頭稱謝。

“那你經常要是兩地跑,把百合小姐一人留在家裡,肯定不放心。”龜井一郎目光閃爍。

錢柏豪頓時警覺起來,龜井繼續微笑著看著他,“整天跟著你舟車勞頓,她的身體也肯定吃不消,不如這樣吧,你讓她來放送局,播一下新聞,這樣一來,她既有一個輕鬆的工作,也不會很寂寞,二來,安全上也有保障。”

錢柏豪聽得怒火中燒,但表面上還是微笑著,“您想的真是‘周詳’。”

“我們是‘友達’!”龜井用日語說道,接著從邊上侍從手裡接過一張請柬遞了過去,錢柏豪臉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