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186，大水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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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186，大水無情
第202章 186，大水無情
既然想要幫助這裡的老人和孩子，明一一自己又沒有什麼主意，於是便和席雲景商量。在明一一心裡，就沒有席雲景解決不了的事情。
席雲景摸著明一一的腦袋，眼神深遠，他的丫頭很善良。
“你想怎麼幫？捐錢？”席雲景摟著明一一，不管是席家還是明家都有屬於家族的慈善基金，溫暖更是用這二十多年來厲明晟給的錢為明揚和明一一建了一個私人的慈善基金。
憑著兩家人的實力，想要幫助一個小鎮，很容易，但如何幫助，如何讓每個有需要的人都能得到好處，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也是這些年來，很少名人會身體力行的去做慈善，一般都是捐錢。
捐錢，明聲有了，又不會麻煩，更不會惹來麻煩。
但捐出的錢用在哪裡了？得益的又是那些人？
這些，很少人過問，也不願意去過問。因為麻煩，因為怕讓自己失望，怕傷了一顆本就懷疑的心。其實，隨著不少的慈善機構藉著慈善的名譽來斂財的事情時有發生，大家對慈善越來越沒有信心。
做慈善，怕被人說沽名釣譽，不做，怕被人說冷血。
當初顧家利用慈善大肆斂財被唐影的人曝光，差點逼得顧冥脫了一層皮。
現在，小丫頭想要幫助鎮上的人，如果僅僅是捐一筆錢就離開，也不知道這一筆錢會不會落實到具體的用處，甚至還會引起某些人的貪念，從而害了人。
人性本善，只是因為**太少。
怎樣做才能兩全其美？
明一一看席雲景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幽遠，拉了拉席雲景的手，“席哥哥，不是有很醫療志願隊下鄉嗎？為什麼沒有來這裡？”她好像在新聞還有報紙上看到過這類報道，有人組織醫療志願隊下鄉，免費為一些看不起病的人看病。
“國內需要醫療服務的村鎮太多，治療志願隊太少，而且經費有限，不可能走遍每一個村鎮。不說志願者少的問題，就是醫療用品，醫療器材，藥等等都是一筆巨大的數目。”
席雲景沒有說，有心想要為志願醫療事業做貢獻的人沒有錢，有錢的卻沒有心。這也是志願醫療發展艱難的原因。
明一一想了想，然後看向席雲景，“所以很多基金會的慈善專案一般都是學校，書籍，這兩項投資少，最重要的是風險小。”
席雲景點點頭，不少企業的基金會一般都會選擇相對保險的專案，不需要承擔太大的風險，又能獲得聲譽。醫療隊的話，如果在過程中出了什麼問題，那將有可能會影響到整個基金會的聲譽，甚至還有所屬企業的股票穩定。
所以捐贈學校，書籍的多，醫療隊卻相對少一些。
明一一拉著席雲景的手，看著他的眼，“席哥哥，幫幫他們，好不好？”或許她不能幫助所有人，但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受苦。
很多事情，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力所能及，但對別人卻可能是一輩子的幸運。
遇上席雲景是她的幸運，而她也願意成為被人的幸運。
“你呀。”席雲景無奈的戳戳明一一光潔的額頭，“我們是出來遊玩的。”
“我們是邊玩邊幫助有需要的人。”明一一很是理直氣壯。
“席哥哥，好不好嗎？”明一一拉著席雲景的手，扁著嘴，“席哥哥。”
席雲景捏捏明一一的小臉，他的丫頭總是這麼善良。
“好吧。”席雲景捏著明一一的小鼻子，在她的眼睛上親了親，他很喜歡明一一的眼神，清澈乾淨。
“組織一支醫療隊過來，應該要不了多少時間。”明一一看向席雲景，“有償的。給多點錢，應該會有不少醫生爭著來。”
席雲景點點頭，“嗯。”
“我給哥哥打電話。”明一一翻著自己的小揹包，然後一臉的懵逼，“我的手機呢？好像又不見了。”
“席哥哥，我的手機不見了耶。”
席雲景翻個白眼，這驕傲的語氣是什麼意思？
“哪去了？我剛剛好像還拿在手裡？”明一一低頭找手機。
席雲景抿抿嘴，然後從自己的褲兜裡掏出一個包著粉紅色手機殼的手機來。
“席哥哥，你怎麼拿了我的手機也不說一聲？害得我還以為丟了呢。”明一一拍拍小心口，把手機搶了過來，“幸好，沒丟了。”
席雲景在明一一的額頭上用力一彈，“別冤枉我。我是在那邊的石凳上撿到的。”
明一一有些不好意思的‘嘻嘻’兩聲，一臉的討好。
她用手機拍照後，隨手的就放在了旁邊的石凳上，然後忘記拿了。
“對不起嘛。我保證，下次一定保護好手機，一定不會丟。”
“我不相信。”這樣的話，小丫頭說了沒有一千次也沒有八百次了，哪次能相信？席雲景也很無奈，明明小丫頭就不是丟三落四的人，除了手機，其他的東西從來不丟。
這些年，她丟的也只有手機。
明一一衝著席雲景吐吐小舌頭，然後和明揚講電話去了。她可不想再和席哥哥繼續說手機的那些事了，否則，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對於那些‘拋棄了她，散落天涯’的手機，她也很無奈，只能說一聲，有緣無分。
席雲景看著眉眼都是笑容的小丫頭，心情很好。再看一眼小丫頭手裡的粉色手機，丟就丟吧，反正也是小舅子送的，可能還能被有需要的人撿了。
因為明一一三天兩頭的就丟手機，所以明一一的每一個手機才使用前都會被裝上一個木馬程式，只要丟了，他們就能遠端啟動，然後讓手機恢復出產設定。
這也是這些年，明一一的手機丟了不少，卻沒有一個是因為手機而引起的麻煩事。
“席哥哥，我讓哥哥組織一個醫療隊過來？就用明家的慈善基金？”明一一看向席雲景，徵求席雲景的意見。
“不用。跟你哥哥說，直接把錢打過來就好，我一會和鎮上的領導去一趟市裡，讓市政府協助。”讓明揚在B市組織過來，太遠，浪費錢。
明一一點點頭，趕忙和明揚說起來。
過了一會，明一一掛了電話，“席哥哥，這屬於什麼市？”
“H市，是一個縣級市。”
“沒有聽說過。”
“屬於G省，從省府到H市，開車需要十二個小時，從H市府開車到杜鵑鎮需要三個多小時。杜鵑鎮屬於兩省三縣的交界，比較偏僻，管理起來不容易，所以經濟，治安都相對落後。因為可流動性大，所以很多政令實施起來相對困難。也因為種種原因，所以這裡的生活條件較差。”
“難怪這裡的大人都出去務工。”明一一恍然大悟，然後一臉的驕傲，“席哥哥，你知道得真多。”
席雲景笑了笑，摸摸明一一的小腦袋，用力的把她的頭髮揉亂。
明一一鼓著嘴，把頭上的大手掌拍掉。
因為決定給村裡的人安排一個健康體檢的醫療服務，所以明一一和席雲景一行人準備在杜鵑鎮多住幾天。
明一一天天和鎮上的孩子玩，跳格子，跳繩，蘿蔔蹲，甚至老鷹抓小雞。席穆寒小朋友一邊吐槽遊戲太簡單，太無聊，卻一邊跟在身邊玩的高興。
“不玩了，不玩了，吃了太多小雞，老鷹被撐死了。”
明一一耍賴的躺在草地上，滿頭汗水，喘著氣。今天玩老鷹抓小雞，她是老鷹，跑來跑去，小雞卻越來越多。
席穆寒小朋友跑過來，躺在明一一旁邊，小小的手把明一一額頭的汗水擦去，別的小朋友也笑呵呵的跑過來圍著明一一。甚至有小朋友戳了戳明一一的臉，“還軟，也還熱，還沒有撐死。”
明一一翻個小白眼。
“兒子，席哥哥什麼時候回來？”玩了三天，明一一有些無聊了。
席穆寒搖搖頭，“不知道。”
明一一雙手枕在腦後，“我想席哥哥了。”
席穆寒小朋友抿抿嘴，“爸爸才離開三天。”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小孩子不會懂的。”明一一很鄙視的看了兒子一眼，小屁孩。
“媽咪，你的深情厚誼，我會幫你轉達給爸爸的。”席穆寒小朋友撇撇嘴，有什麼不懂的？大人就是自以為是，總覺得小孩子不懂，其實，有些事情，小孩子懂得比大人還多。
席穆寒撇了自己媽咪一眼，深深的相信，自己懂得要比媽咪多。
明一一嗤一聲，“不用，我自己表白。”
母子兩互相瞪了一眼，繼續躺著。
別的小朋友也有樣學樣的躺在明一一旁邊，一溜排的小腦袋枕著雙手，看著藍天白雲。
看了看身邊的小朋友，明一一干脆說起了故事。
她當初為了席穆寒小朋友，可是看了不少的故事書。可惜，席穆寒小朋友對她的故事不感興趣。明一一想，等她回到B市後，可以讓人送一些故事書和玩具過來，豐富一下孩子們的生活。
看著這些孩子，明一一就忍不住的想要疼惜。
突然，明一一覺得有什麼砸在自己臉上，涼涼的，皺起眉頭，“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真的要下雨了，明一一帶著孩子們趕緊回家去。
讓明一一擔心的是，席雲景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辦事不順利。
直到第五天的時候，席雲景才帶著一支醫療隊回來，這些都是市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帶隊的是市政辦公室的人。
這天一直濛濛細雨，不過卻不影響大家的火熱。
鎮長把自己家作為醫療點，讓鎮上的人分批過來體檢看病，小病小痛的，當場就開了藥，全部免費，需要進一步檢查的就到鎮長處拿免費病歷卡，然後到市醫院去接受檢查和醫治。
住在鎮上的人體檢完後，鎮長又安排了各個村的老人和小孩過來，一個村接一個村，整然有序。
席雲景對鎮長的辦事能力很滿意。
老人多是有白內障或者風溼，小孩很多都營養不良。總之一句話，都是窮之過，這些人的生活水平太低，吃不好，營養跟不上，還要辛苦勞作，身體能好才怪。
這些人，就算有小病小痛的也忍住，就是捨不得花錢。
發燒了用涼水拍拍；感冒了吃一把家門口摘的草；頭暈了就睡一覺。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好像不是病得起不來床，沒有人願意去診所，更不要說醫院。
現在，醫療隊帶著機器過來為老人和孩子體檢，不少病都是積累出來的，小病不治，最後發展成大病。
明一一跟在醫療隊後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例如幫忙組織排隊，幫忙登記等等。
看著老人熱情的笑臉，明一一覺得自己很幸福。
她想起小學的一篇課文《幸福是什麼》，得到？分享？善意？可能都有，但對於明一一來說，此刻的幸福就是看到別人如釋重負的笑臉。
明一一再三考慮，然後又讓人收購了一批夏桑菊，萬金油，風油精，活絡油等等送過來，每個家庭免費領用一份。這些東西在城裡壓根就沒有人用，但在農村卻是家家必備。
杜鵑鎮的人家都感謝明一一，不少人把家裡的雞蛋、紅薯、鹹菜等拿過來送給明一一。最後明一一強調說，自己是出來旅遊的，不方便帶這些東西，大家才很可惜的把東西給帶了回去。
有些甚至問明一一要地址，說給她寄。
明一一嘴角抽抽，這次東西在B市也不過是幾塊錢一斤，寄的運費就比這些東西貴了。再說，明一一也不喜歡吃紅薯和鹹菜。
最後，還是鎮長看明一一實在不喜歡這些東西，暗中讓大家不要送，大家都消停。否則，明一一天天要拒絕別人的好意，既麻煩，心裡也不好受。
畢竟，人家是心意滿滿。
醫療隊一共在鎮上呆了十天，確保每一個人都參與體檢，每一個病人都能免費拿到藥直到痊癒。
席雲景每天看著明一一快快樂樂的在醫療隊裡忙來忙去，嘴角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住，就連這幾天的陰雨天氣也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
只要看到明一一甜美的笑容，他就覺得生活很美好，世界很美好。
不過，這幾天的雨好像越下越大，席雲景有些擔心。
雖然這裡的老人都說已經習慣了，但他還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醫療隊離開了，席雲景和明一一也準備要走了，他們還要一路遊玩到陳家村去，他們已經在杜鵑鎮停留了太多時間。秦雙和陳意意都打電話來催了。
明一一雖然捨不得杜鵑鎮的人，但也知道，這只是她路過的一個小鎮，她要走的路還很長。特別是在她的人生長河中，杜鵑鎮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舉手之勞。
此時的明一一沒有想到，杜鵑鎮會成為她人生難以磨滅的記憶，一輩子忘記不了。
震撼，悲痛。
此時的明一一對於離開，是難捨的，也是高興的。
因為席雲景一家要離開，租住的那對老夫妻給他們準備到了豐富的晚餐，其他人家也給他們送了不少吃的過來。因為席雲景帶來了醫療隊，免費給大家看病，大家都感激，想用最樸實的行動表達他們的感謝之意。但，席雲景和明一一什麼都不缺，什麼也不收，所以大家只好在他們離開前送些吃的過來，也算是一份心意。
吃過飯後，席雲景和兩個老人坐在大廳裡聊天，看著外面淅瀝瀝的小雨，說著近段時間過多的雨水。
“習慣了。有時候，整個月都是雨呢。”老人家吸著古樸的竹製菸斗，一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天氣，“不用擔心。小雨。”
“那就好。”席雲景點點頭，然後又問道，“外面凌江的水不會漫上來吧？”
“怎麼不會漫上來？年年都要漫上來，有時候鎮上的街道還會被淹呢。一些商鋪來不及收拾，不少東西流出來。一些孩子在雨後能在街上見到鞋子，筆，其他不少東西呢。”
老人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好像在回憶某些美好的瞬間，“也有不少人，撐著竹排到街上撿魚。水漫上來，魚兒也跟著上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席雲景總有些不放心。
“我出去看看。”席雲景想要撐著傘出去走走，看看。
作為一個軍人，參加的救洪搶險也不是一兩次了，對於洪水無情，他有著深刻的體會。
“不用。這樣的雨，再下兩個小時，水就會漫上來了。”老人好像很有經驗的說道，他看了幾十年，年年如此，已經習慣了。要是那年水沒有漫上來，才覺得不安呢。
大家一起聊天，不知不覺，兩個小時就過去了，水真的如老人說的那樣漫了上來，凌江兩邊的人家，大門緊閉著，沒有任何的驚慌，平常得像吃飯睡覺。
席雲景站在屋簷下，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時不時的劃過一兩道閃電，還有雷鳴，看著雨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心中的擔憂也越來越重。
“看來，今晚是不能睡了。不過，今晚下過一晚的大雨後，明天肯定就放晴了。”老人樂呵呵的對席雲景說道，即使家裡的天井，大廳等都已經浸了水，老人依然沒有擔憂，只是把一些值錢的家電和物品搬到櫃子的高處。
這樣的事情他們做過不少，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年年如此，水漫上來了，再落下去。
家依然是那個家，這些老人半點不擔憂。
明一一和席穆寒站在大廳裡，看著水漫過腳裸，然後漫過小腿。明一一看著坐在木板**的一二三四個小孩那平靜的小臉，心裡瞭然，難怪他們家的床用石頭墊得這麼高，原來是為了防水。
雖然老人一再的表示不用擔心，但席雲景還是繞著房屋走一圈，看看牆壁是否牢固。
因為雨水越來越猛，黑夜變得比白天還要光亮，席雲景看了一圈經過了數十年風吹雨打的房屋，心提到了心口處。
不行，大家必須儘快遷移到高出。
但是杜鵑鎮的地勢比較平原，田野開闊，視線內幾乎沒有高山，那所謂的山不過是一個矮山包。就算有高山，也離杜鵑鎮不遠的臨鎮，離杜鵑鎮有不少的路程，這個時候路上全是高過小腿的積水，也並不安全。
席雲景和高二來到鎮長處，讓他出面勸說大家儘快到安全的高處去，留在屋裡太危險了。
鎮長一臉的為難，“不是我不願意，而是大家幾十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再說，附近並並沒有地勢較高的山，也沒有交高的建築。如果躲的話，就必須到臨鎮去。大家也未必願意。”
鎮長也覺得沒有這樣的必要。
雨，年年都下，莊稼淹了不少，卻沒見哪年淹沒了人。
大家習慣，他這個鎮長也習慣。
“再說，山上也未必就安全，要是遇上山體滑坡……”鎮長看著席雲景，他就是見識過山體滑坡的人，“如果像98年那樣，在家比山上要安全。”
那一年，隔壁鎮的人眼睜睜的看著家門口的大山，家背後的大山大片大片的滑落下來，掩埋了農田，掩埋了房屋，那淡紅色的泥漿至今留在多少人的記憶裡？
那年，幸好杜鵑鎮的山都是小包包。
“村裡的情況，現在怎麼樣？”席雲景抿抿嘴，深呼吸。看了一眼腳下越來越高的水。他是一個外來人，就算他建議大家不要家當離開，大家也是不願意的。大家都會覺得是他危言聳聽，也覺得他沒有見過鎮上的雨水，覺得他太過小題大做。
鎮長搖搖頭，“應該沒事。”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來了，能有什麼事？鎮長覺得席雲景應該是沒有見過南方的雨。
席雲景嘆口氣，不知道要說什麼。雖然，他很想要勸說大家躲在高處去，但也明白，大家是不會聽他一個外來人的。
“放心吧。沒事的。”鎮長樂呵呵的，好像外面的雨，還有那到小腿的水都不過是‘天亮說再見的一夜情’，不用在意，轉身揮揮手就如過眼雲煙。
希望吧。
席雲景從鎮長家出來，水已經過了小腿，雨卻半點要停的趨勢也沒有。
“席哥哥，你回來了？”明一一站在椅子上，高興的揮揮手。
站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席穆寒打個呵欠，困了。
兩個老人正坐在平時吃飯的四方木板桌上，一二三四已經在**睡著了，而那水眼看就到了床邊。
“老伯，天亮後必須到高處去。”席雲景很嚴肅的看著兩個老人，他們租住在這裡，也算一種緣分，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置身於危險？
其實，他更想現在就帶著大家到山上去。
老人點點頭，“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哎，多少年了，年年如此，卻從來沒有人重視過。”
席雲景一愣，然後所有的話都被卡在了喉嚨處。現在的天氣預測系統發展飛快，天氣預報已經很有權威性，像這樣的暴雨應該已經達到黃色預警訊號的標準，有關部分應該已經通知大家做好防暴的工作。
但是，這幾天他們一直住在這裡，除了手機資訊提醒，再也沒有了其他的預報。
看著外面的雨水，很可能會達到橙色，甚至紅色。
席雲景有些生氣，為了H市的氣象局這樣的不作為。
“高二，你現在到鎮長家去，讓他必須立刻的組織人準備好竹排，送大家往臨鎮的高山上去。不能再等了，水越來越大……”
“轟。”突然的一聲響，震得席雲景等人心驚肉跳，這不是雷電的聲音，而是像千軍萬馬洶湧而來。
席雲景心驚看向身邊的老人，“什麼聲音？”怎麼聽著像是什麼爆炸？
突然，席雲景的面色白了三分，因為他已經想到這是什麼聲音了，缺堤。
老人已經變色發白，嘴脣直接哆嗦，然後渾濁的眼淚瞬間流出來，“是，是水庫，就建在和隔壁鎮的交界上，很，很大的一個水庫……”
鎮上的水庫缺堤。
這……老人慌亂的看向席雲景，“怎麼辦？怎麼辦？”
席雲景大驚，“你們怎麼沒有告訴我有水庫。”
“我……”
“現在不要說廢話，快把孩子叫起來。”席雲景讓孩子們起來，快速的把床板，門板拆下來，然後是木盆等東西，“不要驚慌，僅僅的抓住木盆或者床板。”
“高二高三，馬上去告訴鎮長，讓大家不要亂走，不要……緊緊抓住能漂浮的東西……”
席雲景還沒有安排好，洪水湧到，房屋在搖搖欲墜。
明一一和席穆寒小朋友被巨大的洪水衝倒，嗆了好幾口水。
“席哥哥。”
“爸爸。”
席雲景快速的拉住明一一和席穆寒，“別驚慌。別怕。”
“快，出去，離開。快點。”席雲景和高二高三一起把床板推出去，兩個老人趴在一塊床板上，四個孩子，兩人一塊門板。
席雲景想要把席穆寒放在木盆裡，卻被水浪打翻，最後只能抓住一根圓木樁子。
高二和高三也是一人一根圓木。
就在席雲景剛游出了房屋不遠，就聽到了房屋倒塌的聲音。
趴在床板上的老人哭了出來，他們的家就這樣的倒在了他們面前，什麼都沒有了。
“別哭。人沒事，就好。東西可以再掙。”席雲景的語氣有些冷，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那麼多。
老人抹一把臉上的淚水和雨水，然後再眼睜睜的看著不遠處的鄰居家的房屋倒塌。也不知道屋裡的人能不能有命逃出來。如果不是席雲景他們，只怕他兩老和孫子也會被葬身這水中。
“老大，水流太大，太急了，我們掌控不了方向，只能順著水流。”高二雙手抱著圓木，整個人的重量壓在圓木上。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他們看不真切，只有在雷閃電鳴的時候才能藉著閃電看清。
“應該是水庫崩塌了。可恨的是，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水庫多大，存水多少。再加上雨越來越大，多少人被葬身於洪水中？”高三有些難過，卻又無能為力。
98年大洪水，他也參加了搶險救災，當年的一切還歷歷在目，現在再一次重演。
高三不僅難受，還氣憤，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他杜鵑鎮有個水庫。如果知道有個水庫，老大肯定會讓人冒雨去探查一下，然後強硬的讓大家搬到高處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席雲景心裡也不好受，但他必須保證明一一和席穆寒的安全。
聽著耳邊傳來的一聲聲淒厲悲慘的叫喊聲，一聲聲‘救命’，席雲景的心像被刀割。對於一個人民子弟兵，一個軍人，看著大家在受苦受難，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但，他也是自私的，他舍不下一一和兒子。
明一一和席穆寒蒼白的面色，卻倔強的沒有叫一聲‘害怕’。
席雲景的圓木上已經有三個人了，不能再多。高二和高三還可以隨手救兩個人，但因為鎮長大多數都是老人和孩子，不會游泳，還心驚膽顫，害怕的渾身發抖，連東西也抓住不住。
還有就是房屋隨時能倒塌，他們也不能冒進去救人。
這樣的水流速度，這樣的洶湧而至的水浪一波接一波，直接的打在他們的臉上。
救人，他們心有餘力不足。
一路的被水推著走，他們和兩個老人還有四個孩子走散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安然。
明一一的眼神有些暗，心裡害怕，也難過，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雨還在繼續。
大滴大滴的雨珠砸落在他們的臉上，身體，水位越來越高，水浪越來越急。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個小時，天慢慢的亮了。
但因為是天氣的原因，也只是微微亮。
水上漂著各種各樣的東西，菜，衣服，籮筐，最多的是已經斷了氣的家禽，甚至還有已經僵硬沒有了呼吸的老人和孩子。
明一一的心如刀割，以前在電視上也看到過洪水，但還是第一次距離如此的近。明一一咬著脣，不讓自己哭出來，眼眶裡的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看著從身邊流過的沒有了呼吸的孩子，熟睡的面孔，好像還在睡夢中。看著從自己身邊流過的死雞，她好像聞到了那股腐敗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漂流到了哪裡。
雨，慢慢的小了很多。
“席哥哥。”明一一抱著圓木，雙手已經累了，痛了，卻什麼也沒有說。
“席哥哥，現在雨已經很小了，為什麼水流還是這麼大？”明一一看著一望無際的汪洋，心裡一片悲慼。這一場大雨，不知道淹沒了都少村莊，多少人命喪於此？多少人將會無家可歸？
一路來，他們想要找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滿眼都是汪洋大水。
雖然時不時的能看到一兩個高高的房頂，但那已經站滿了人，眼看著也要被淹沒，還也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席雲景看了一眼天空，然後再看一眼自己手上的錶盤，“一一，你和兒子一定要緊緊的抓住圓木，不管發生什麼，都要緊緊的抓住，然後等我回來。”
“席哥哥，你要去哪？”明一一驚慌的看著席雲景。因為有席雲景在，所以從昨晚到現在，她都不曾害怕過，但現在……
席雲景看向明一一，“我去找人來救你們。這裡的人也需要救援，但不知道外面是否已經接到我們被困的訊息。所以，要乖乖的，明白嗎？”
看著那些站在屋頂的人，眼看著就要被淹沒，要麼屋頂就要倒塌了，必須要儘快救援。
本來，席雲景是打算把明一一送到山頭上去的，但一路漂來，一個山頭也沒有發現。現在，看著水裡的漩渦減少了，危險也減少了，他只能把明一一和席穆寒交給高二和高三，他憑著錶盤上的指南針游泳出去。
只是，就這樣的離開明一一和席穆寒，他不放心，也不忍心。
他是一個丈夫，也是一個父親，但他更是人民子弟兵，他有自己肩負的責任。
席雲景看向席穆寒，“保護好媽咪。我很快……”
“老大，那裡有個山。”高三突然驚喜的大叫一聲。不能不驚喜，因為杜鵑鎮特殊的地理位置，一路漂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山頂，太難得了。
席雲景看過去，的確，是一個山頭，現在只露出了一個圓山頂，上面也聚了不少人。
不過，如此看來，他們已經漂出了杜鵑鎮。
當初聽鎮長說，杜鵑鎮沒有高山，但臨鎮的山勢都較高。
“我們過去。”席雲景控制住圓木，努力游過去，因為水流有些急，並且隨時伴隨著漩渦，需要的力氣絕對是不能想象的。席雲景還要時刻注意明一一和席穆寒，確保他們的百分百安全。
“席哥哥。”明一一眼露笑意，那個山頭就在眼前，希望就在眼前。
“小心。”越是靠近就越是要注意，因為山附近的水漩特別多。這個山雖然不高，但樹木不少，有些樹木被水全部淹沒，有些僅僅是露出一些枝葉來。
不過山頂上的樹並不多，相對來說，石頭更多一些。此時的山頂已經站著不少人，最少也有百人，有些人滿為患。但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席雲景和高二等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留在這裡。
高二和高三先過去，為席雲景和明一一探出一條安全的路。
山上的人也走過來拉了他們一把。
席雲景扶著圓木，一手託著明一一的腰，“慢慢來，不要急。”明一一試探的踩了踩腳下，確定是實地後，再慢慢的放下腳。
席穆寒也跟著慢慢走下來，站在旁邊的人想要伸手拉他一把，卻一個打滑撲倒在水裡。
“小心。”明一一伸手想要拉住對方，卻因為重心不穩，被一個巨大沖擊而來的漩渦擊倒。
“席哥哥。”明一一驚恐的大叫一聲，拼命的揮動雙手想要游出來，卻因為身陷漩渦，被水漩衝撞著飄遠，身體一點力也使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席雲景和席穆寒，眼角有淚滑出。
就在剛剛，她親眼看到那個跌倒的人被漩渦捲了進去，然後消失在他們眼前。
“席哥哥。”
“一一。”席雲景一手撐著圓木快速游過去，在千鈞一髮之際拉住明一一的手指尖。席雲景參加過98年的抗洪，明白這樣的漩渦最危險，沒有人能預知這樣的水漩的吸附力，更不能猜想未知的危險。
在洪水中，多少人是喪生在這樣的漩渦中？
席雲景緊緊的捏住明一一的那一截小手指，一手抱著圓木，拼盡全力的想要把明一一拉回來，但水漩的力度好像越來越大。如果不是他用力控制住圓木，它已經被旋了進去。
明一一看著席雲景，“席哥哥。”她能清晰的感覺到水下的漩渦的巨大吸引力，在看到圓木也慢慢的發生了旋轉後，她甚至有些絕望了。
“席哥哥。”明一一感覺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氣在拽著自己的腳，想要把自己拽走。
“一一，抓住。不要放棄。”席雲景咬著牙，在思考著最佳的挽救辦法。
“媽咪。”席穆寒大聲叫喊著，眼淚唰唰的流。在山頂上避水的人都看了過來，大家都忍不住的搖搖頭。這一個晚上，這樣的情景見多了，心也就麻木了。
短短的一個晚上時間，他們已經見識了洪水的威力，認識到了‘大水無情’。
高二和高三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險。這樣的水流速度，這樣的漩渦力度，危險指數不是他們能預想的。
怎麼辦？
“二哥？”高三看著席雲景，再看著原來越深的漩渦。
“我過去，拉住老大的腳，你在愛身後拉住我的腳，接力火車……”
“席哥哥。”明一一的眼睛模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放……”手。
短短的幾秒鐘時間，明一一卻好像經歷了幾個世紀。
驚險萬千，千鈞一髮之際。
席雲景用力推開圓木，奮力朝著明一一撲過去，雙手抱著明一一的身體，兩個人一起被捲進了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