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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圖案 九)

展昭趕回開封府,按照白玉堂所述線索,悄悄潛入已用封條固鎖的包拯房間。

也是拜白玉堂幾番突窗而入的關係,包拯房內有一扇窗戶未來得及修好,只是虛掛了稜子。

這房內所有證物其實已被大理寺衙役詳細翻查過,能帶走的都帶走了,似乎不可能留下什麼線索。

但展昭並無放棄,他立於房中,再度仔細觀察房間。

寂靜之間,內心暗自與犯人思想同步。

若他是犯人,來此下迷藥或對大人不利,那該如何行事?

眼光遊弋,突然停留在桌面燭臺。

展昭走上前去,燭臺內燈芯早已燃盡,燈油呈沉澱灰黃。

驟一看去似乎並無可疑之處。

只有近身之人方才知道,包大人雖然官拜開封府允,又蒙皇上加封龍圖閣大學士,但平素生活從未奢侈,以往樸素習慣亦未曾改。

因而府內油燈,並非用皇親高官所喜的加了龍涎香之燈油,而是平民慣用烏柏樹種所制的梓油。

梓油有特殊味道,且一燈如豆常需撩撥。

但這燭臺內的梓油居然沒有一點氣味。

展昭更覺奇怪,便從懷裡取出一淨帕,觸染些許燈油,然後包好塞入懷中。

再度搜索房後,再無發現其它異像,於是便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開封府,展昭又到八王府。

當然亦不能堂皇而入,只得點了個出外辦事的僕役**道,換其裝束潛入府內。

八王府他沒來十次也至少有七回,要尋八王所在可算易如反掌,且此處又非大理寺,並未守備森嚴,因此當展昭輕易在書房中見到八王爺。

長鬚飄逸的健旺中年人對他突然造訪未露絲毫驚訝。

放下手上書卷,八王爺示意展昭落座,一臉煦笑:“本王正在納悶,展護衛怎麼還不來拜訪。”

“王爺恕罪。”展昭拱手行禮,“展某是迫不得已,否則也不會如此魯莽冒犯王爺。”

“不打緊。”八王擺擺手,“客套話無須多說,有話但問無妨。老實說,本王就算相信自己通番,也難認定包拯賣國。”

“王爺明鑑。”

展昭聞言心下大安,便再無忌憚,坦言問道:“王爺,那夜是否確實親眼見包大人與那遼使交接文書?”

八王稍一回憶:“不曾。只是親見他入一空宅,然後與遼使二人分別離開。之後遼使逃匿伏誅,而在開封府內包拯衣裡發現密函。”

“因此斷定包大人與遼使通密?”

“不錯。當時情形便是如此。”

展昭沉吟片刻,又問:“恕展昭直言。八王當時為何如此肯定是包大人?”

“燈火通明,月光華亮,十數人眾目睽睽。”

“王爺,展某想問,觀戲之後該也夜深,且各位大人皆是宴後酒酣,即便燈火通明,月華照人,亦絕難在數丈之外如此肯定一人身份。況且包大人若真與那遼使通密,斷不會穿著顯眼錦蟒官袍。試問一名衣著尋常,夜行之人,即便再是可疑,也只會被當成一普通平民,更不可能馬上認定是包大人本人。”

“……”

八王眉毛一挑:“展護衛之意,是說本王看錯了?”

“展某隻是推測。王爺,請您再仔細回憶當時情形,是否有遺漏之處?”

“嗯……”

八王爺苦思片刻,忽然猛地一拍大腿:“是了!當時有人先喊了句‘那不是包拯?’,吾等才一下子認出他來。”

“王爺,可知那人是誰?”

“……當時並未注意。”

展昭劍眉緊顰。

不難猜測那驚呼之人居心何在,但其中陰謀居然將八王爺及王宰相等朝庭高官也一併算計下去,幕後操縱者城府之深足令人心驚。

若是一局,那未免布得太過精密。可越是密不透風,卻越是覺得不妥。

忽然,腦海有點亮光閃過。

“王爺,展某尚有一疑。”

“請問。”

“當晚王爺與眾官賞戲飲宴,為何突然想起去開封府找包大人?”

“嗯?”八王一愣,料不到他問個毫不相干的問題,稍微想了一下,似乎也沒什麼頭緒,便道:“興是心血**吧?”

“心血**……”

展昭心中突兀更顯,這心血**也未免來得太是時候。

“王爺請再仔細想想。”

“啊呀,展護衛,這又不是什麼關鍵,本王怎麼會記得那般清楚啊?”八王有些不耐,“大概也就是看著看著臺上的戲,忽然就想起去拉那包拯來一同樂樂嘛!”

此話聽來確有道理,但展昭總覺奇怪。

為什麼誰都不想,偏偏念起包大人?

八王爺不比龐太師,絕無陷害之意,或許確是心血**。但這巧合亦未免教人存疑。

眼下零星線索,難摸頭緒,滿布疑團,令展昭一時也無法論斷案情。

展昭又向八王詢問了案發當時的情況,一切似乎明晰可辨直指包拯,再難找到疑惑之處,便只得告辭出了王府。

也用不著換回官服,穿了那套僕役裝束直往宰相府而去。

時近黃昏,夕光遍照大地。

忙碌人群開始散去,青石街道上殘留下不少菜渣爛果。

倒是有幾個鋪面尚未關門,夥計懶散坐在門口。

一家衣飾鋪夥計正整理著客人挑揀過後散亂一團的布匹,盤算著收拾妥當便要歸家。

此時進來一人,似乎要來購衣。

夥計看他雖面容英俊,卻是僕役打扮,想來也不是什麼闊爺,便沒有搭理,繼續幹自己活兒。

那人也不在乎,仔細摸了各樣衣料,似乎未感滿意,便開聲問道:“夥計,請問可否有更加輕柔的料子?”

夥計瞥了他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道:“這桑蠶絲所制的衣服已經是最柔軟的了。一件絲綢衣至少要二十兩銀子,你買得起嗎?”

不悅地皺了眉,那男子也非常人,一股凜凜不可侵的威儀凝於臉上,如電目光讓那狗眼夥計頓時被那迫力所懾,不敢再打誑語。

衣飾店老闆正巧從裡面出來,一見那人立即上前招呼道:“展大人!您大駕光臨,小店是蓬蓽生輝啊!”

“李老闆,打擾了。”

那夥計頓時愣住了,死死盯著眼前這位被稱為“展大人”的男子,莫非便是開封府內那位御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

展昭看了看那夥計哭喪著的臉,並未有怪罪之意,鬆了緊凝臉色,與他說道:“以後記住,莫要以貌取人。”

“是。是。”

夥計為為諾諾地退下。

李老闆問道:“展大人,不知有何要事需要小民協助?”

展昭看來有些不好意思,道:“展某是來買衣服的。”

“哦?展大人想要何種衣料所制服飾?”

“最好是薄如蟬翼,粘身若無物的衣料。”

“哦?”李老闆略覺奇怪,但亦不敢多問,“小店確有二匹雪蠶絲所織綢緞,展大人可要一看?”

“好。”

不消片刻,老闆小心翼翼地將一匹雪白無暇的薄絲綢捧了出來。

布匹未及染色上繡,清淡如透明飄雲,柔滑若淨明流水,比宮中所見織品亦不遑多讓。展昭見了,自是喜上眉梢。

確是他心目中的布料,如此柔軟,想必觸及傷口亦不會生痛。

且這片潔淨的白色,總覺便是為那個囂張的人而存在。

“展大人,此匹絲綢可是小店鎮店至寶。既然大人喜歡,小民也願忍痛割愛,不過這價錢……”

“但說直價。”

“大人爽快,這二匹就算大人九十兩好了!”

“……”

展昭臉色未變,但心裡已在點算。幸而他平日並無太多額外花銷,這四品護衛的官雖然俸祿不高,但也夠購這二匹布料。

“好,就九十兩。”展昭滿意地摸著柔軟衣料,“麻煩李老闆將布料裁剪成衣。”

“多謝大人。”

李老闆滿心歡喜,拿了筆紙問道:“大人可有尺碼?這布料若是做成霓裳衣裙,定能讓佳人心喜。”

展昭臉上一窘,淺淡紅暈抹上雙頰。

“不,是贈給友人的。他的尺碼與展某不差多少,請李老闆按展某身形做衣便可。”

“是、是。”

李老闆連連答應,但心中卻暗歎可惜。這雪蠶絲衣若穿在女子身上定能讓她化成羽衣仙子,男子身上……能有啥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