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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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寒蟬悽切,秋風蕭瑟,叢蘭欲秀終抵不過濃濃秋意,橙黃橘綠也終掩不去蕭蕭索索。韓曄靜立院中,滿院的秋海棠在秋風中飄搖,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媚桃之色,粉得嬌豔欲滴,柔得狀若無骨。
“公子,殿內已經收拾好了,公子請吧。”身後響起一把脆生生的女音,喚回韓曄幾近迷失在秋海棠中的神思。
“嗯。”韓曄以為是秋水,輕聲應道。下一刻卻突然一怔,猛地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個宮裝束髮的丫鬟,她舉止恭謙,面帶笑靨。
韓曄忽的眉梢微挑,碧藍的琉璃瓦在秋陽下熠熠生輝,簷牙高啄,朱門紅牖。韓曄自嘲笑笑,原來早已在紅牆綠瓦之下,宮宇森森的樊籠之中。
“公子?”丫鬟見韓曄神情有異,出聲探問。
韓曄搖了搖頭,邁開步子走進了屋子。白軒容賜他芝蘭殿,後又親筆題寫,更名為華瑩殿。那是因為初見韓曄之時,白軒容聽他名字,便吟出了“曄兮如華,溫乎如瑩”,猶以為宋玉的《神女賦》方襯得上他。殿內紫檀木床圍籠著一方薄若蟬翼的紗幔,上繡並蒂蓮花,戲水鴛鴦。畫案上鋪陳著一疊宣紙,筆墨紙硯規整地陳設在旁,琴案之上伏著一把杉木古琴,韓曄冷冷一笑,自己不會彈奏,白白辜負了白軒容一番風雅之意。殿內的陳設不算奢靡,倒是快被白軒容的賞賜堆滿了屋子。韓曄眼神淡漠地掠過他送來的玩意兒,玉珏佩掛,稀奇枕飾,把玩手串,樣樣俱全,也件件珍稀。韓曄的目光忽然停在一個白瓷所作的壎上,上頭淺淺雕了幾棵方竹,他情不自禁地拿起,撫過其上的音孔,而後將它搭在脣上,試著吹出一個音來,不是意料中掠過遠古的滄桑之色,而是清亮了不少,卻不免失了壎該有的味道。
“公子。”婢女走近韓曄,“陛下命人傳來話說晚些時候會過來,我們該準備著了。”
韓曄將壎小心翼翼地放在琴案上才回頭看她,“準備什麼?”
婢女大著膽子抬眼看了一眼韓曄,答道:“陛下素愛品茗,今兒個又著人送來了些祁門紅茶,公子可要為陛下烹茶?”
韓曄不答話,隨意坐在了案前的椅子上,目光淡淡地瞥過她,心道,他愛喝什麼自己與自己何干,為何還要巴巴兒地備好了等著他來?嘴上卻是道:“我不會烹茶。”
婢女一怔,進了後宮的,無論是妃嬪還是面首都是變著花樣哄陛下開心,玩弄人心,機關算盡,只望幸焉,她從未見過性子如韓曄一般淡漠的人。
韓曄見她為難,輕搖了搖頭道:“你便讓其他人去備著吧。”
那婢女恍若舒了一口氣,正準備下去,卻聽得韓曄繼而問:“你叫什麼名字?”
婢女規矩地行了一禮,答道:“奴婢叫霓裳。”
韓曄終於認真看了她一眼,她未施粉黛,卻有清水芙蓉之勢,隨口道:“名字美,人也不錯。”
霓裳眉眼微動,卻是輕輕道:“公子謬讚。”語畢,便下去吩咐烹茶了。待她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支鷹架,一頭全身灰黑色羽毛的鷹正立爪於架上,一雙星目警醒地四處探望著。
韓曄微怔,站了起來,“哪兒來的?”
霓裳見韓曄淡漠的眸子裡終於有了幾分活色,當下笑著解釋道:“也是陛下賞下來的。但是鷹本是野性難馴,因此在腳脖子上栓了根鏈子,還特意囑咐讓公子小心些。”
韓曄這才注意到鷹的腳上的確栓了一根細鐵鏈。他自小在草原上長大,鷹對他而言不僅不陌生甚至是最熟悉的朋友。哥舒洛一會馴鷹,他的鷹極有靈性,捕食獵物,甚至還曾在戰場上助他探得敵人情報。韓曄不由自主地用手撫上那隻鷹的羽毛,鷹脖頸一縮,下一刻突然就用尖利的嘴狠狠啄了韓曄一下。
“公子!”霓裳嚇得忙將鷹拿遠了,“這鷹凶得狠。公子可有大礙?”
韓曄搖頭,拿過她手中的鷹架,步出門去,嘆道:“鷹是最嚮往自由的。”說到這兒便聽到那隻鷹突然長鳴了一聲。
韓曄露出了入宮之後的第一個笑容,彎起的弧度如月牙般醉人,卻也如月光般清冷,他低下頭看著鷹,“你倒通人性。你屬於天空,這條鐵鏈不該將你禁錮住。”說著,韓曄便伸手解開了它腳上的鏈鎖。鷹在架上撲騰開翅膀,發出陣陣長鳴,縱身高飛了。
霓裳驚道:“公子!那是陛下的賞賜啊!”
韓曄將鷹架放在地上,慢慢回身道:“那又如何?”
韓曄又恢復了淡漠的樣子,波瀾不驚。霓裳咬著下脣,一時說不出話來。韓曄拿眼睨她,心下一聲輕嘆,“陛下若是怪罪,與你無關。”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霓裳解釋道,“那隻鷹是宮中馴獸園中豢養的。公子心善將其放生,但是園子裡的馴鷹師還是有辦法將它召回,奴婢不過可惜了公子的善舉。更何況,這是陛下賞賜之物,公子即便不喜歡也不好拂了陛下的面子。”
韓曄自進華瑩殿以來,上上下下都是由霓裳打理,自可看出她在這殿中的分量不輕,此刻聽她循循解釋,既闡明因果,又分析利害,果真是個不容小覷的宮女。
“我知道了。”韓曄淡淡道。
霓裳接著道:“陛下若真要怪罪,公子便只說是那鏈子鬆了,不留神讓鷹飛了就是。”
韓曄心下計量道,若真這樣說了,那馴鷹師怕是要遭罪了,不過深深宮禁之中,為求自保,無一人不是用盡心機,不擇手段,哪裡顧得上他人的死活?想來這霓裳也是怕自己置身危難,畢竟這深宮之中,奴才依附主子而活,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韓曄不願讓她為難,只輕點了點頭。
霓裳一笑,“公子若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吩咐奴婢去做。”
韓曄點頭,“我喜歡安靜,若沒有什麼事,就別來打擾。我也不見客,你看著辦吧。”
霓裳應了,便退了下去。她自是不曉得韓曄入宮的前因後果,也不會妄加揣測,只是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主子竟是個性子孤高至此的人,毫無爭寵奪位之心,對聖眷優渥也絲毫不放在心上,他這樣的性格的人本不適合生活在宮中,卻未嘗不是明哲保身之計。她卻哪裡知道,韓曄此刻的淡漠與孤冷皆是因為他已心如死水,不復波瀾。在他答應白軒容條件的那一刻,韓曄已明白自己將再無退路,無法回頭。
白軒容駕臨華瑩殿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一眾宮人在門口跪迎,卻唯獨不見韓曄。白軒容倒並無意外,他推門入殿,正見韓曄坐在書案前臨帖。
韓曄見白軒容進來才緩緩起身,屈膝跪下,“參見陛下。”他未曾抬頭,背脊筆挺,不卑不亢。
白軒容屏退左右,將他扶起,“在做什麼?”
韓曄將手抽回,靜靜答道:“閒來無事,練練字罷了。”
白軒容也不計較,拿起了桌上的書帖,“你在臨《寒食帖》。”白軒容的目光溫柔地落在韓曄的身上,“沒想到你槍法好,字也寫得好,濃淡相融,收放自如。”
韓曄面上無甚波瀾,“陛下謬讚。”
白軒容倒不在意他冷冷的樣子,問道:“用過晚膳了嗎?”
韓曄點點頭。
白軒容一笑,“政務繁忙,孤還未得空用膳呢,再陪孤吃一些?”未待韓曄回答,他便徑自吩咐下去傳膳了。
白軒容下旨配給華瑩殿的宮人定要是極好的,因此這兒小廚房的味道不會比御膳房差多少。白軒容舀了一勺蓮蓬豆腐,道:“味道不錯,你也嚐嚐?”
韓曄甚至沒有認真去看菜品,只淡淡道:“我不餓。”
白軒容倒也沒有勉強,只是看似隨意道:“今兒個早朝,南彧漓告假了,說是染了風寒。”
韓曄目光一滯,呼吸有些亂了,卻強自鎮定,裝作充耳未聞。
白軒容淡淡一笑,“南彧漓常年帶兵,身子骨強健,怎會一朝病倒,竟無法上朝了呢?”
韓曄眉心緊蹙,南彧漓從來都是最顧及君臣之綱的,他明知白軒容對他頗為忌憚,在朝中已是時刻警惕,不敢有絲毫差錯,前些日子還因犯上忤逆險些丟了性命,便更該步步為營。此刻又因風寒不上朝堂,難道不怕白軒容再治他的罪嗎?還是自己真的傷他太深?思至此處,心中已是痠痛。
白軒容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一個桀驁孤高肯為他委身宮中,盡失自由,一個規行矩步竟因他枉顧君臣綱常,其間種種,哪裡只如韓曄“知遇之恩”四字輕描淡寫般帶過?白軒容當下卻未揭破,只淡淡道:“孤明日遣人去將軍府看看。”
韓曄不答話,依舊靜靜地坐著,一直坐到白軒容獨自享用完一桌豐盛的晚膳。下人們撤走了殘羹冷炙,房中又僅剩他們二人。
“時辰不早了,陛下請回吧。”韓曄看著白軒容淡淡道。普天之下敢向陛下下逐客令的怕是隻有韓曄一人了。
白軒容也不著惱,右手輕輕拂過琴案上的杉木古琴,嘴上卻是問道:“華瑩殿可還住得慣?”
當初韓曄答應入宮,提了兩個條件,一是入宮之事不能為南彧漓所知,二是居所要僻靜不為外人所擾。到得今日,白軒容算是頗守信諾,南彧漓固然不知自己的去向,對韓曄入宮他也未曾大肆宣揚,所賜華瑩殿也是地處偏僻,鮮有人往,樁樁件件都頗合自己心意,當下只能道:“有勞陛下費心。”
白軒容倒真從他話語中聽出了幾分真實的謝意,笑著走近了他幾步,眼中帶著明晰的曖昧。韓曄急退幾步避開,他早知自己入宮後失去的或許不只有自由,但是他的驕傲絕不允許自己因此承做他的佞幸。他在心中盤算,若是動手,白軒容的武功不如自己,雖逃不出宮禁護衛的層層包圍,但死在他們手下也好過於在他身下承恩受辱。他曾被賣作’巒’童,絕不會讓自己再回到那樣的噩夢。
白軒容見他眼神中閃著從未見過的決然與冷厲,驚訝地停住了腳步,雖然認識他時間不長,卻已明白他有一股傲然與不馴。白軒容突然笑了,轉身在琴案前坐下,望著他警惕的桃目道:“你應該明白孤對你的心意。你不是孤的男寵孌幸,你和他們始終不一樣。”
韓曄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白軒容兀自道:“孤不願對你用強,因為孤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和孤在一起。”自古帝王都有一種不合時宜的自負,白軒容也不例外。
韓曄還是沒有迴應他。白軒容笑著將目光轉移到琴案上的瓷壎上,拿起它問:“孤給了你這麼多賞賜,你連那隻鷹也放了,就只中意這枚壎?”
韓曄聽他提到了鷹,也不迴避,語氣淡漠地聽不出情緒,“我喜歡壎聲。至於那隻鷹,它不應該身負枷鎖。”
白軒容倒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嘴角帶著不明晰的笑意,放下了壎,動手撩撥了一下古琴,琴聲古樸而純淨,“孤喜歡古琴。你可會彈?”
韓曄搖頭,站得累了便在桌案前坐下,他鮮少入宮,自然不懂君臣之禮,白軒容也不計較,繼續撥動琴絃,琴音散亂,不成曲調,卻如金石之聲,透亮高遠,“孤從前也彈不好,但是孤認得一人,彈得出世上最妙的琴音。”他的眼中劃過剎那悲涼,卻僅在轉瞬消逝不見,快到韓曄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白軒容目光垂下,望著古琴,側臉在燭光下閃爍不定,半隱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孤初見他時,他便是在撫琴,琴音嫋嫋,風華絕代。雖然身在青樓,卻有他的清高與仙逸。”
韓曄眉心一蹙,心下驀得一驚,莫不是白軒容所憶的是荊慕楚?正想看清他眼中的神采,白軒容已抬頭看他,目光中並無其他,“孤彈琴予你可好?”
還不及韓曄拒絕,白軒容已笑著將手放在了琴絃上,左手指腹輕輕揉過,右手食指一挑,徑自彈了起來。韓曄不知他彈的是什麼曲子,但琴音純和淡雅,韻長不絕,雖遠不如荊慕楚的豔豔琴聲,也比不上荊慕楚溫雅絕倫的氣質,但一代帝王如此溫軟恬靜的模樣也實在少見。伴著琴音,韓曄以手支額,靠在桌案上竟有了幾分睡意,輕輕闔了眼。
不知覺間琴音漸漸渺遠,在靜謐中琴聲緩緩停下,白軒容起身走近韓曄。韓曄是習武之人,睡覺本就警醒,更何況是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之下,琴音停住的那一剎他已清醒,白軒容走近的時候,他連呼吸都滯了一滯。白軒容聽到他的呼吸聲並不均勻,也知道他並未熟睡,只輕聲道:“孤走了,你好生歇著吧。”
韓曄未曾想到自己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在宮中度過了他的第一夜,白軒容的舉止固然讓他有些意外,卻終不敢放鬆戒備,天子之威,非普通百姓可以臆測,更何況韓曄現在就住在天子近旁,更該格外警醒。躺在床榻上,韓曄將自己深深埋在錦被之中,心頭的酸澀在夜深人靜之時格外明晰,快要讓他透不過氣,黎昕,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