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一卷

第一卷


毒後權傾天下 魔道第一 獸王強寵:逆天聖靈師 網遊之龍戰八荒 末日改造 調教武俠 七街裡 攤上陰夫送對娃 么兒 惡魔小姐愛上三少爺

第一卷

第一卷紅顏亂第一卷一引子 夜入偏城正是初冬時節,天才亮,薄霧瀰漫,世界是淡白的,朦朦朧朧的,特別的清冷。

本來就偏僻的小城,越發顯得蕭條。

“孫二哥,孫二哥。”

城門口站著個穿兵服,提著燈籠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一副正直而憨厚的樣子,哈著白氣,往城門邊上的兵衛亭叫喊著。

沒過一會兒,兵衛亭裡走出一箇中年男子,胖得有點臃腫的臉一看到門口的青年頓時有了笑意,“我說誰呢,小蘇啊,這麼早就來頂班了嗎?”青年憨直地笑了笑,“是啊,孫二哥,值了一晚的班,該累了吧,快回家吧,嫂子該燒了熱水等你呢。”

孫二爽朗地一擺手,說道:“小蘇,所有的看門兵裡就你最熱心腸了,你看你,家裡還有個老母親等你照顧,你這麼早來城門幹嗎?大寒天的,離開城門還早著呢。”

青年走到兵衛亭邊上,把手中燈籠一放,回過頭,對著孫二說:“孫二哥,我帶了兩口酒,你嚐點,天寒地凍的,暖暖身子。”

“就你小子懂我的心意,酒可是好東西啊……”青年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葫蘆,遞給孫二。

孫二一接手,還是熱的,高興得直笑,連忙喝了兩口,放下酒壺,臉上有了點紅暈,“小蘇,這酒還真不錯,好些日子沒喝過這麼夠味的酒了,你打哪弄來的?”青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是前些日子路過我們城的那個林將軍看我守門時,隨手丟給我的。”

這個小城既不是魚米之鄉,也不是軍事要地,是啟陵國最為偏遠的小城之一,平時除了地方官,根本沒什麼七品以上的官會到此一遊。

前月,居然來了京中重臣,國之戰將,被稱為“啟陵之牆”的林瑞恩將軍,把整個城都忙亂了。

將軍到了一日便離開,即使如此,也給城中的百姓留下了一年也說不完的話題。

“是林將軍啊,”孫二無限感慨的樣子,“年紀和你也差不太多,卻已經是堂堂將軍了,真是少年英雄啊。”

“是啊,脾氣也好,沒有官味,真是個好將軍。”

孫二又喝了口酒,蹲在兵衛亭的門口,渾身發熱,被林將軍這個詞一提,談性大起,“說起來,當今真是少年英雄的時代了。

現在京中捏著重權的,無論是政權在握的樓澈丞相,還是擁有重兵的林將軍,都與小蘇你差不多大。

聽說當今皇上,去年也才剛有第二個龍子,都是少年英雄啊。”

“樓丞相也是這般年輕?我記得他當官也有些年數了。”

小蘇不解地問道。

“小蘇你不知道嗎?樓相可是我朝最年輕的丞相。

他當丞相時不過二十二歲光景,現在已經過了四年,也不過二十六七的樣子,年紀輕輕就權傾一時了。”

“這麼年輕……”小蘇也感慨起來,“少年得志,想必是傑出的英才吧。”

想他見到的林將軍,斯文俊美,風采出眾,這樣一推想,樓相也肯定是少見的人才了。

孫二聽了這話,冷笑了一聲,看到青年用疑惑的眼光看過來,悶了口酒,徐徐解釋道:“聽說那樓相的確是個天人般的人物,可是要說到他的人品,那可比林將軍差遠了。

樓相玩弄權術,一手遮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這麼說,他是個佞臣了?”青年問。

嘆了口氣,孫二這麼回答他:“也不能算是佞臣,這麼些年,也沒聽說他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只能說……樓相算是譭譽參半吧。”

兩人正談得起勁,城門口不遠處出現一輛飛奔的馬車,孫二和小蘇都抬起頭,遠遠地望過去,一轉眼,馬車已經到離城門只有百多米的距離。

孫二從兵衛亭邊站起來,搖晃著手中的葫蘆,納悶地看著那馬車。

這麼大清早,城門也沒開,怎麼會有馬車飛奔而來呢?馬車比一般的要大一些,樣式也倒普通,不見怎麼豪華,可是孫二一看就知道馬車不是一般人家的,大有來頭。

那馬車一般,可是兩匹拉車的馬卻是少見的,通體雪白,高大肥駿,更難得的是,兩匹馬竟是一模一樣,跑起來的步伐也一樣快慢。

馬車平穩前行,在不甚平坦的路上如履平地,而且速度也比一般的馬車快上很多。

二轉眼間,馬車已經來到兩人眼前,趕馬的是個中年壯漢,手中韁繩一拉,兩匹馬步伐一致,停了下來,訓練有素,頗為好看。

孫二更加確定心中想法,不敢怠慢,走上前去,“敢問趕車的大哥,現在城門還沒開,這麼早要進城嗎?”頭一抬,看到趕車人的臉,頓時一愣,兩道刀疤從眼角劃到嘴角,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倒有點像強盜。

看到孫二錯愕不已的表情,壯漢不以為意,反而展露出一個笑容,對著孫二柔聲說道:“官爺,我們想提前進城,不知道能不能行個方便?”壯漢本來就有些可怕的面容,加上這一笑,更顯得猙獰,刻意壓低的聲音和他可怖的面容極不相稱。

孫二被一嚇,好一會回過神,“這個……恐怕不行。

沒有上頭的手令,我們不能提前私放人入城。”

雖然是偏僻的小鎮,但是處於國家邊境,所以進城和出城多了一道檢查的程式。

壯漢顯現出為難的表情,大手撓撓後腦勺,“官爺,我們沒有手令,但是我們絕不是什麼宵小之徒,還是給我們行個方便吧。”

聽到他們的談話,小蘇走上前,對著壯漢說:“這位大哥,你就別為難孫二哥了,我們只是守門的,沒有上頭的命令隨便放人,是要擔上干係的。”

聽到小蘇這樣說,壯漢一愣,也不知道如何接話。

正在僵持的時候,馬車裡傳出一道好聽的女聲,低喚了一聲壯漢:“樓盛。”

聽到這個聲音,被喚做樓盛的壯漢立刻恭敬地下了車,半靠著車,一邊伸手把馬車的厚重簾子捲起來,動作輕柔,小心翼翼。

看到與他外表極不符的動作,孫二和小蘇情不自禁一齊向馬車裡看去。

車裡很寬敞,竟放下了一個小小的靠椅,一個女子半倚著,黑色如同綢緞的長髮大半用銀色的絲帶盤起,餘下的青絲斜披在肩上,女子穿著白色的貂毛裘衣。

小蘇沒讀過幾年書,常聽別人形容美女用“國色天香”,聽隔壁王婆說李家二姑娘長得國色天香,他見過那姑娘,除了水靈也沒其他什麼想法。

但是,現在看到馬車裡的女子,“國色天香”四個字就出現在他腦海裡。

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子,三分雅緻,三分清豔,三分高貴,最後還有一分攝人魂魄。

車裡的女子看到孫二和小蘇有些呆傻的表情,淡然一笑,“二位官大哥,我們的確不是壞人,今天要進城,是為了追趕已經快要出關的親人,還請給予方便。”

說完,伸出一雙玉手,手心裡躺著一個五兩重的金錠。

看著美人一笑,猶如積雪初融,春花乍放,小蘇只覺得整個人沒法思考,但是看到美人手中的金錠,腦子像被雷劈了一般,熱氣上湧,臉漲得通紅,“我……我們不是要錢。

如果你們真有急事,現在可以過了,我們不是想敲詐錢財……”感覺被侮辱了,更何況對方是個像仙子一般的人兒,小蘇只覺得羞憤不已。

孫二想說什麼,最後也沒說出口。

那女子露出絲詫異,隨即把金子一收,笑道:“是我誤會兩位了,對不起。

今天有所得罪還請海涵。”

天剛亮,城門就開了,一輛馬車飛馳著透過城門,一轉眼已消失在街角。

孫二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若有所思的樣子,轉頭對著小蘇說道:“也許我們城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小蘇一臉不解:“什麼意思?”“年輕人,閱歷少啊……”拿起酒葫蘆,又大口喝了口酒,孫二像是對小蘇,又像是自言自語,“那是極地雪貂毛做的衣服啊……全天下有幾個人能穿在身上……”沒聽清楚的小蘇問孫二:“二哥,你說什麼?”孫二轉過頭,“小蘇,你說,這天是不是要變了?”馬車飛奔在狹小的街道上,快但是很平穩。

壯漢專心地駕著車,突然對著馬車內說道:“夫人,為什麼剛才不拿出林將軍給的手令呢?”隔了半晌,馬車裡才傳來聲音:“這裡雖然是偏僻地方,到底也是朝廷的勢力範圍,萬一顯露身份,以他的權力,我們只怕難以出關了。”

壯漢聽出車內女子無奈的口氣,馬上轉移話題:“說來也怪,這一路上,哪裡不是伸手要錢,倒是剛才的兩個小哥,分文不要,真是奇怪。”

“不奇怪……越是這種遠離繁華的地方,越是淳樸。

真是諷刺啊,沒有了奢華的虛偽,反而能擁有真實。”

女子的聲音顯得有些虛無,話音裡滿是優柔。

壯漢不說話了,只聽到車輪骨碌轉動和馬蹄有力奔跑的聲音。

小鎮的人們一定想不到,就是這陣馬蹄聲,把他們帶到一場動亂時代的篇章中去。

史家這樣記載:“時年天載四年,當朝丞相樓澈之妻,初冬之即離京城,至邊關,因此事引起後來的‘玉督之戰’……”歷史上常有人把這場變遷稱為“紅顏亂”。

三第一章 帝王燕天載初年,在百姓中口碑極好的皇子鄭鋶登基為王,這一切似乎都是民心所向,在初春之際,百廢俱興,頗有欣欣向榮之態。

今天是鴻福寺最熱鬧的一天,香客雲集,不僅是普通百姓來拜佛,就是京中的達官貴人也來了不少。

更重要的,在京中最負盛名的兩位美人今天要來進香。

雖說和尚是四大皆空的,但是和尚廟待久了,還是會產生視覺疲勞,聽說今天兩位美人來訪,大小和尚心裡都有點小小的雀躍。

兩位美人一個是翰林院學士大臣的千金姚螢,另一個是京城提督司千金餘歸晚。

曾有見過她們兩人的學子這樣評論:一個是嬌花照月,如春花之可媚,一個是弱柳扶風,如秋月之可憐。

一頂暗紅色的四人轎在寺院最偏遠的廣力殿門口停了下來,轎一落地,一個丫鬟便走上前,伸手撩起幕簾,對著轎子裡的人說:“小姐,我們到了。”

轎子裡緩緩走出一個人,雖然早已見慣了小姐的容貌,四個轎伕瞬間還是有種空氣被抽走的感覺。

歸晚從轎子裡走出來,抬頭一望,是廣力殿,沒有什麼意外,的確是清幽僻靜,很合她的心意。

餘光一瞥,看到殿外還有兩頂轎子,心下有點訝意,不知道什麼人也挑了這條避過眾人耳目的路。

淡淡低笑了一下,回頭吩咐轎伕去休息,轉過頭,帶著丫鬟玲瓏,向著鴻福寺裡走去。

廣力殿早有人等候在側,看到餘歸晚和丫鬟兩人徐徐走來,忙迎上去。

在看清歸晚的面容時,怔了一怔,沒想到天下有這樣的美人。

現在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達摩堂的師父要派年輕一輩中定力最好的他來候門了。

定了一下神,他對著歸晚行了個禮,“餘施主,師父正等候著呢,請跟我來吧。”

丫鬟玲瓏對這和尚多看了兩眼,眼中頗有讚賞之意。

歸晚點了點頭,“謝師父帶路。”

三人往大殿中心走去,一路上沒有人說話,越加把這深幽的寺廟襯得莊重無比。

剛來到這專門空出來的大殿,歸晚意外地看到除了達摩堂的弘遠大師外,還有一男一女,雖然只是背影,也顯出氣質不凡,從華貴的衣料來看,只怕也是非富即貴。

弘遠大師有點凝重的表情,和他們在說些什麼,女子手中拿著一支籤,看樣子是正在解籤,男子秀逸挺拔,站在一邊。

歸晚,玲瓏和小和尚三人靜靜站著,正談話的三人甚至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到來。

拿籤的女子忽然輕輕一拍,把籤放在了桌上,站了起來,轉過身,和歸晚的眼神碰個正著。

歸晚一愣,那女子也是一愣,旁邊的人更是呆住了。

日和月同時照耀了大殿的感覺,一時間只覺得大殿忽然光亮了起來,在場的人也許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幕,兩個都秀美絕倫的女子站在殿堂上,一個傾國傾城,一個絕代風華。

一聲溫潤的笑聲打破這個僵局,陪在解籤女子身邊的男子笑出聲來,歸晚聞聲看去,想不到這大殿上還站著一個出彩至極的人物。

一個俊逸挺拔的美男子,眼神輕潤,面如冠玉。

男子帶著笑意對著身邊女子說:“你看,我說的不錯吧。”

前幾天,他對她說:你自負天下,可知道世界上有個跟你不相伯仲的人存在著。

那女子笑了,春花燦爛,卻是對著歸晚,“你是餘小姐吧?”歸晚也帶著笑,如秋月之韻,“你是姚小姐吧?”兩人都沒有回答,也都知道對方的身份。

姚螢向來自負,今天見了歸晚也頗為吃驚,正想說什麼的時候,眼神瞥到弘遠大師沉重的表情,臉色一黯,露出點憂傷的感覺。

歸晚看到,微微詫異,看到姚螢帶有歉意地點點頭,情不自禁輕回了禮,姚螢再也沒說任何話,向著殿外走去。

與歸晚擦身而過的一瞬,歸晚似乎看到她眼角隱隱帶著淚珠。

她身邊的那位俊秀男子依然帶著笑,溫文爾雅,只眉宇間隱約可見一絲無奈。

弘遠大師抬起頭,對著歸晚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雙手合十,平靜地說道:“餘施主,今天是講禪還是禮佛?”四歸晚心裡還縈繞著剛才那一對璧人的影子,忽然突發奇想,回答道:“我今天還是求籤吧。”

弘遠大師有點吃驚,看了歸晚一眼,一種肅穆的感覺瀰漫開來。

略低下頭,剛才那一幕又浮現眼前。

剛才進來的那個絕美女子叫姚螢,人如其名,美得如夢如幻,似乎有什麼憂鬱籠罩著她,美麗的容顏上總是帶著點楚楚的優愁。

她求了一支籤,一支上上籤,不但是好籤,而且是籤中之籤。

從他出家鴻福寺以來,近四十年,只有一個人拿到過此籤,拿到籤的那個人是前太后,榮華富貴,不可一世。

可惜後來因為太子案,牽涉其中,一杯毒酒葬送了一生。

今天再次看到這支名為“帝王燕”的籤,弘遠百感交集,傳說拿到這籤的女子會成為影響朝堂的因素,會導致江山變遷。

拿過這支籤的前太后就曾專權朝政,脅持皇上。

難道這個拿籤的女子又要與王權牽扯上關係?這樣美麗的女子又要走上那虛華的權勢之路嗎?“大師……”歸晚輕喚了一聲,今天的弘遠真是有點古怪,神情中帶著不合佛祖的深沉,彷彿明鏡也染上了紅塵的悲哀。

弘遠定了定神,看著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聲音沉穩地說道:“既然餘施主有心求籤,老僧定誠心相解。”

歸晚點了點頭,“我相信大師。”

弘遠是有名的高僧,以見解超遠聞名,凡是他預言過的,必定成真。

看著歸晚跪到了佛祖面前,誠心地求籤,弘遠站在一旁,攤開掌心,那支帝王燕就在手上,雙手和十,低低地念著“佛祖寬恕,阿彌陀佛”。

只見他合攏的雙手中流下幾絲細不可見的粉末,等他念完,手中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睜開眼,跪在地上的歸晚正好求到了籤,站起身,向他盈盈走來,在那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個純真的美麗女孩拿著一支籤向他跑來,讓他這個輩分並不高的和尚解籤,那支籤……帝王燕……真的是帝王燕……怎麼會這樣?不是幻覺,不是幻覺,顫抖著接過歸晚手中的籤,弘遠還以為自己瘋了,鴻福寺的籤是每天從達摩院隨機抽取,每支籤只有一支,這支籤,剛才分明已經被他用內力化成了粉,怎麼現在又在他的手中,難道自己真的瘋了?再仔細看,分明是那支帝王燕。

歸晚吃驚地看著弘遠大師,從沒見過他這樣,他是得道高僧,永遠睿智、沉靜,今天卻一反常態,尤其剛才接過籤,就像看到什麼鬼怪一般,嘴裡喃喃念道:“帝王燕,怎麼會,帝王燕……”丫鬟玲瓏走上前,想把歸晚拉後一步,看那弘遠的樣子,莫不是瘋了吧?歸晚搖搖頭,示意玲瓏退下。

過了一會,弘遠才鎮定下來,他淡然笑了一下,對著歸晚和藹地說:“餘施主,今天老僧不能為你解簽了,這籤,我解不了。

不知道你能否聽老僧說一個故事?”歸晚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很誠心地點了下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弘遠大師眼神依然有點渙散,在他那有點瘋狂的舉動之後出奇的恢復了平日的鎮定,但是突然之間,像老了十歲的樣子。

弘遠伸手招來一直站在外殿的領路小和尚,“你也一起來聽。”

不等小和尚回話,他帶著笑容,很迷離地,已經開始徐徐講述他這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故事,“這籤,名叫‘帝王燕’,三十多年前,有個女子……”五九月,金秋,今天是黃道吉日,是當朝首輔——樓澈丞相娶妻的大日子,何況娶的還是京城有名的美人。

全京城都為這件事議論紛紛,熱鬧非凡。

餘家庭院裡來來往往,每個人都在匆忙地做事,但是臉上都帶著歡樂的表情。

“玲瓏。”

歸晚喚著貼身丫頭的名字,臉上倒是鎮定自如,一點不慌張,也一點都沒有新嫁娘的歡快和羞澀。

玲瓏從房外小跑進屋,一邊應聲:“小姐,有什麼事?”歸晚看著她,笑出聲來:“我讓你拿嫁衣,你跑哪去了?”“小姐,嫁衣放在你身後的那個櫃子裡呢。”

玲瓏人如其名,乖巧懂事,行事圓滑,頗有八面玲瓏的架勢。

歸晚站起身,開啟身後的櫃子,果然,一件精緻美麗的紅色嫁衣襬在眼前,伸手輕撫過上面精巧的繡紋,這一針一線都蘊涵著這世上最美麗的祝福和心願。

沒有多餘時間感嘆了,必須馬上換衣服。

歸晚伸手拿起嫁衣,就聽見“嘶——”的一聲,嫁衣居然被鉤破了一道長約兩寸的口子。

玲瓏一聽到聲音,立刻上前,來到歸晚身邊。

嫁衣鉤破是多大的不吉利啊,一定要找出鉤破衣服的元凶。

玲瓏剛將手伸進衣櫃要掏弄,忽然,看到歸晚眼神定定地看著衣櫃,玲瓏不解,也順著歸晚的目光看去,衣櫃裡什麼也沒有,除了那支半年前求來的、沒有扔掉的籤——“帝王燕”。

回想起半年前聽的那個故事,玲瓏有點生氣地拿起那支籤,嘴裡嘟噥著:“這支不吉利的籤,還是不要了。”

說完,就隨手扔出窗外。

歸晚並不阻止,笑了笑,拿過嫁衣,對著玲瓏說:“好了,現在想想怎麼補救吧。”

兩主僕拿出針線開始忙碌起來。

只是不自覺的,歸晚會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第二章 如霜少年幽靜的亭臺連著池塘,沒有任何圍欄,藍色的水,白色的玉階,猶如融成了一體。

一個娉婷的身影坐在玉階上,和水和玉化在一起。

如同綢緞般的漆黑長髮柔順地被銀色絲帶挽著,更加襯得歸晚膚白如雪,那張秀麗無雙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玉階上,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

伸手撥弄水,一道道漣漪從她的手向外擴散,似乎感到有趣,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做同一件事,思緒卻已經飛得很遠了。

這半個月來發生的事,耐人尋味,她需要好好整理思路。

半個月前,她作為全京城最風光的女人,嫁進丞相府,嫁給一個地位僅次於皇帝的人。

那件嫁衣有道口子,在玲瓏的巧手下,一點瑕疵也看不出來,可是……看不出來就代表沒有了嗎?破痕被繡工給掩飾了,破痕就不存在了嗎?她不喜歡自欺欺人。

漣漪一圈又一圈,手感到涼意上湧,卻沒有收手的打算。

她的丈夫權傾一時,權勢無人可敵,更難得的,他還是個翩翩美男子,溫文爾雅,體貼過人,似乎沒有任何的缺點呢。

帶著點諷刺,她笑了。

怎麼也沒有想到,新婚之夜,她連這個傳說中完美無瑕的丈夫是什麼樣都沒見到。

“他到宮中去了,宮裡有急事,新郎沒辦法脫身,你這個丞相夫人還是體諒一下吧,他畢竟是少年得志,以後還要你支援他呢。”

張嬤嬤笑著跟她解釋。

“宮裡不是晚上不能留男人的嗎?”“樓相怎麼相同,他可是得了令牌,可以出入自由的,皇上還在宮中給他設了別館呢。”

……她的丈夫還真是權大於天啊。

新婚之夜就在別人拼命的奉承、讚美和客套中,糊塗地過去了。

第二天,更大的震驚等著她。

正在吃著早餐,丈夫匆匆趕回來了,她也許怎麼也忘不了這一刻,她一抬頭,就愣住了。

她的丈夫就是半年前陪著姚螢去求籤的男人,與半年前有所不同的是,那男子比前一次見面更加深沉,多了種含而不露的威嚴。

六突然感到腦子有點混亂,半年前遇到他時,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還以為他和姚螢是一對璧人。

拜佛之後一個月,就聽說姚螢入宮為妃,當時自己還為她感慨不已,偶爾也想到過那個陪伴在旁的溫雅男子。

想不到他就出現在她的眼前,還是用這樣的身份。

口微張,想要說什麼,卻怎麼也想不到好的稱呼,索性就不說了,等待著他開口。

真誠地一笑,樓澈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心裡有無限的歉意想要表達,也不知道如何說起,想了一會,第一句話居然是:“早膳還可口嗎?”他居然問自己早膳好吃嗎?歸晚抑制不住,笑出了聲,實在想象不出他是個權傾朝野的人。

這一笑把僵局給打破了,樓澈帶著欣賞,看著歸晚那堪稱春花乍放的笑顏。

忽而,又想起什麼似的,表情雖然不變,眼裡卻連半點笑意也沒有了。

注意到他眼神裡的波瀾不驚,歸晚斂去笑容,冷靜地看著他,直覺告訴她,她的丈夫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說。

遣走了所有的僕人,大廳只剩下兩人。

雖然心裡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是接下來的話還是給她帶來了震撼。

樓澈對她說,他不能成為一個好丈夫,要她多多諒解。

她笑,問他:“是不是因為姚螢呢?”樓澈愣住,帶著無奈,回答說:“是的。”

聽到這麼斬釘截鐵的回答,怔住的反而是歸晚,抬起頭,看著樓澈。

溫文男子淡笑著,如春風拂面,眼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原來這個權勢滔天的男人也有做不了的事,也有無奈和遺憾。

看到歸晚平靜的表情,樓澈有種解脫的感覺。

不管怎麼說,他對她有著說不盡的歉意,表達不完的愧疚。

兩人安靜了許久,歸晚突然發話:“那我以後該怎麼做呢?”樓澈柔聲道:“除了感情,什麼東西我都能滿足你。”

歸晚訝意地看著他,意識到他是在向她許一個承諾,是一個極其珍貴的承諾。

樓澈真誠地,溫柔地繼續說道:“你可以把我看成哥哥,只要你願意,我會關心你,保護你,寵你。

只要是你要的,無論是金銀珠寶,奇珍異玩,還是地位權勢,我都會盡我所能滿足你。”

歸晚完全怔住了,凝視他的眼睛,問:“滿足我所想嗎?”“是的,滿足你所想,我會給你這世界上所有女人所能幻想得到的虛榮。”

……能滿足她所想。

手已經完全冰冷了,她收回手,看著淺淺的波紋趨於寧靜。

她笑了,水池倒映出她的樣子,竟好像有兩個美人對視一般,顯得有點詭豔。

該怎麼辦呢?到底該怎麼辦?從小在富貴之家成長,看慣了鉤心鬥角,見慣了三妻四妾,她對感情早就淡了,沒有執意的追求。

這樣的丈夫已經算是最好的吧。

可以不對她有任何要求,沒有任何負擔;還承諾給她這世上最好的物質享受,容貌、權勢、地位,什麼都不缺。

這半個月來,正如他所承諾的,兩人像兄妹一樣相處,而且他對她是極盡寵愛,全國的奇珍異寶不斷地送到她的面前。

她的哥哥在一夜間官升三品。

一切榮華都在向她靠攏。

他在討好她,盡他所能地滿足她。

得夫如此,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歸晚笑了,笑得嬌柔,笑得傲慢,笑得輕狂。

她不明白啊,真的不明白,她得到了一切,又好像什麼也沒得到,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連自己都糊塗了。

手還是冰涼的,她伸出手,凝視自己的纖纖十指,忽然注意到手腕上戴著的玉鐲,跟她的肌膚一般,晶瑩剔透,白玉中還帶著紅色的血絲般的花紋,手一抬,就輕輕流動,活的一樣。

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這個鐲子是用天下聞名的白玉羊脂精心打造出來的,更珍貴的就是它的紅色流絲,大瓊國的貢品——紅吟羊脂鐲,就戴在她的手腕上。

這個鐲子的價值可以讓全京城的人活三個月,多麼珍貴、多麼奢華、多麼諷刺啊。

情不自禁,她這半月來時常想起姚螢。

七那個入了深宮的女子,她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歸晚輕遺出一聲嘆息,弄不清自己的想法,這半個月來,她多少已經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但是對那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恨是惱還是無奈了。

聽說姚螢被選入宮,極受寵愛,僅半年時間,已經是貴妃了。

但是宮內的權利鬥爭,她似乎還沒辦法完全適應,全靠樓澈做她的後盾,為她遮風擋雨,為她鞏固權勢。

她是怎麼想的,感到愧疚,所以為自己的情人找一個不比自己遜色的妻子?難怪自己當初接到御旨賜婚,覺得不可思議,原來竟是這樣的內因。

而她那溫文的丈夫到底又是怎麼想的呢?和皇帝愛上同一個女人,因為權勢的差距,不得不放手,卻又心甘情願為她玩弄權術,這算不算成也權謀、敗也權謀呢。

……一切都是亂,不明白是亂,明白也是亂。

不理是亂,理了還是亂,有可能還是亂上添亂。

不想了,不想再想了,心,煩了。

隻手撐起身子,輕輕揉揉有點發酸的腿,她撩起散落的髮絲,對著明淨的水,整理自己的儀容。

*樓澈走到自家的後花園,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美景。

清水伴著玉階,玉階上坐著歸晚,正對著清明如鏡的水拂弄頭髮。

自然優雅的動作,絕美動人的容顏,真是芙蓉面、玉柳姿,說不盡的風情,看不厭的絕代風華。

自己的妻子有多美,他是知道的。

除了美,她還有更加深刻的東西,淡然、高貴,還有一種自如。

他虧欠她,欠她一個幸福,所以他極盡所能,從別的地方彌補她。

他承諾她,滿足她所有要求,在她需要幸福的時候,他願意像哥哥一般,給她自由,讓她高飛。

走到歸晚的身後,溫柔地喚她:“歸晚。”

倏地回頭,在看到他時,歸晚露出一個如花嬌豔的笑容,“夫君大人。”

這是新婚後,給他的專稱,夫君是身份,大人是地位,多麼貼切的稱呼。

樓澈聞言,笑了一下,不知不覺,已經習慣她這甜美的呼喚。

“在家很悶吧?”半個月來,每天都有達官貴人的夫人來訪,他知道她處理得很好,她有她自己一套對付世俗的辦法,甚至還遊刃有餘。

跟在宮裡的那個柔弱女子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她並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那樣純真,比起嬌柔的外表,她應該有著更自我、更堅強的內心吧。

看著她略帶詢問的眼神,他建議:“我帶你出去逛逛,如何?”語音裡帶著寵溺。

終於可以出去了嗎?歸晚心裡雀躍不已,忙支起身,站起來,很老實地回答:“我早就悶了,可以出去嗎?去哪兒?”看著她高興的樣子,心裡也跟著高興起來,樓澈笑語:“今天外面很熱鬧,你一定會喜歡的。”

“嗯。

我好像很久沒有出去了。”

一拂身上的塵埃,她舉步就往外走,回過身,“不是說出去嗎?太陽快下山了。”

樓澈看著她如同孩子般的表情,感染到一絲歡快不已的氣氛,隨後跟著。

兩人剛走到門口,管家已經匆匆忙忙地趕過來,表情嚴肅。

八歸晚一看,smenhu.cn第一卷,心裡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淡笑如風。

管家恭敬地一行禮:“爺,夫人,這是宮裡急召。”

果然是這樣,歸晚波瀾不驚。

樓澈接過冊子,迅速瞥了一眼,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笑著轉頭,對著歸晚,愧疚地說道:“歸晚,宮裡有事,今天我不能陪你了。

真是抱歉。”

看著他笑得溫和,翩翩風度,她不以為意:“沒關係。

我自己去就行了。”

“出去多帶些人。”

一個女子出門,尤其是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出門,安全應該是放在第一位的。

歸晚莞爾,狡黠地一笑,“放心吧。”

看著那笑,他安心了,轉過頭,向門口快步走去,一轉眼的時間,已經從歸晚的視線裡消失了。

看到管家還恭敬地站在原地,歸晚吩咐:“給我準備一套合身的男裝。”

管家一點頭,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表示,依然恭敬地退下。

看著他,歸晚知道,不到一炷香的時候,衣服就會在她面前出現,看過家裡的僕人,她就明白為什麼樓澈能在官場通暢自如了。

暗笑自己想得太遠,還是先去把衣服換了,等會兒就能上街了。

隔了一炷香的時間,樓相的府邸後門,平時不常開的門忽然從裡面開啟,一個纖細的身影走出來,銀線繡工的衣袍,玉帶紙扇,秀美絕倫的容貌,顧盼之間,流露出絕代神采。

認清了方向,她向著京城最熱鬧的地方——百華街走去。

……這一路上,張燈結綵,的確熱鬧非凡,歸晚從未在這個時間出過門,一切顯得新奇無比。

人人臉上似乎都有喜色,她不由得有點納悶,今天並非節日,為何會有這樣歡慶的氣氛。

正好看到一個面色和藹的老者在擺攤,她湊上前,壓低聲音道:“老伯,今天特別熱鬧,是有什麼緣故嗎?”老者頭也不抬:“年輕人,平時只會玩樂,不關心國家大事。

今天是林少將軍回朝,再過一會就要路過百華街了。”

是那個號稱“啟陵之牆”的少年戰將?歸晚心眼一轉,倒有點想看看這個據說和她丈夫平分秋色的少年英雄。

老者還在那裡低噥:“現在的少年人,真是……”話音沒完,一抬頭,看到帶著微笑的歸晚,一怔,下面的話全吞進肚子,一時間說不出話。

歸晚向他一點頭,笑著道了一聲謝,往著百華街的中心而去。

老者傻在當場,嘴裡還唸唸有詞:“現在的少年人……都長如此好看嗎?”*這樣的熱鬧,歸晚第一次親身接觸到,以前曾經參加過節慶,但是身為高官子女,每次都是坐在高高的樓臺上,俯視著百姓的歡慶,總像隔著膜,朦朦朧朧的,看戲似的。

從來都不知道,這樣站在百姓中,切身感受到這種喜慶,竟能這樣觸動心懷。

新皇登基,邊關戰事大捷,民眾無不歡慶,每張臉都在笑,親切的、歡快的,受到感染,歸晚也帶著笑顏。

……在市集輾轉了近一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下來,雖然處處傳言林少將軍進京要經過百華街,但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沒看到任何軍隊經過百華街。

歸晚難免有點失望,何況肚子已經飢腸轆轆,正在猶豫間,一眼瞥到街口有家“來福樓”,陣陣香氣往外飄,正在沉思要不要在外面用餐,腳已經很誠實地走到酒家樓下。

來福樓在繁華的京城只能算是二流的酒店,龍蛇混雜,既有有身份的官家人,也有來來往往的江湖人,酒家坐滿了人,頗為熱鬧。

歸晚雖然從沒有進過這種酒樓,但是她本性灑脫自然,對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也非一般大家閨秀可以相比,半點也不扭捏,舉步走進酒樓。

小二滿場跑,忙碌非常,一眼看到又有客人上門,兼且穿著不俗,馬上迎了上來,嘴裡還招呼著:“客官,裡邊請。”

走近一看,心一跳,做跑堂三四年了,還沒見過如此俊美過人的少年。

歸晚一踏進裡堂,心裡哀嘆,滿堂的嘈雜聲,竟然沒有一張空的桌子。

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小二滿臉堆笑,安撫道:“公子,別擔心,我幫您找個好位子,您稍等。”

話音剛完,他已經穿梭在桌子之間,靈活度可見一斑。

歸晚莞爾,開始仔細打量四周,倒也自得其樂。

正在她放眼看的時候,小二已經轉了回來,笑嘻嘻地說:“位子已經找好了。”

九跟著小二來到窗邊,原來是個靠窗的位子,半扇窗子開著,外面喜慶場景一覽眼底。

桌子邊已經坐著兩個客人,一個是中年文士的打扮,衣料普通,帶著笑,倒有點風雅的樣子。

另一個,是個二十幾歲的少年,面目英俊,目如朗星,就是表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勢。

看到歸晚,中年文士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歸晚如法炮製,還了禮,那冰冷如霜的少年則紋絲不動,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

坐下身,隨口叫了幾樣小二推薦的招牌菜,她安下心來關心周圍環境。

這個位子的地理位置真不錯,既能看到整個大堂的情形,又能把外面的情況盡收眼底,在觀察的同時,她發現那個冰冷的少年在時刻注意窗外的情況,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是歸晚還是注意到他盯著窗外時會流露出一絲肅然。

不一會,歸晚叫的菜已經上了,肚子餓,吃起來覺得都很美味。

同桌的中年文士邊吃飯邊對著少年說話,說的都是些京城趣事和在民間流傳的話題,雖然只是他一個人說,少年聽,但是他的口才頗為了得,歸晚也聽得津津有味。

“螢妃受到皇上的寵愛,可謂是三千寵愛於一身,聽說螢妃喜歡江南的風景,皇上已經在宮中大興土木,打算要在宮中造一座景儀殿。”

中年文士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歸晚聽到,事關姚螢,難免注意起來。

冷少年聽到這個,臉色更冷,眉一蹙,有點不滿的樣子。

原來他也有表情的,歸晚暗想。

中年文士也注意到他有些不滿,笑了一下,接著又說:“說來也有趣,無獨有偶,樓相不久前娶妻,據說也是寵愛非常,為博妻子歡心,最近在收集天下奇珍。”

歸晚剛吞下據說是來福樓招牌的香滑牛肉絲,聽到這話,一怔之間,咀嚼都來不及,肉絲就滑下喉嚨,哽了一下,頗不舒服,微微抬頭,想聽他如何議論此事。

文士不再往下說,反倒是那個沒什麼表情的俊朗少年,把頭從視窗方向轉回來,和歸晚帶有研究的眼神剛好撞上,少年眉頭皺得更深。

原來他有一雙如此漂亮的眼睛,歸晚感嘆,就是太過冷漠了一點。

少年飛快地掃了文士一眼,說道:“沒有其他可說的了嗎?”似乎對文士剛才說的話題很厭煩。

文士雅然一笑,說道:“這可就是最近的京城大事了,無論是螢妃還是樓相夫人,她們的孃家都雞犬升天,不是官運亨通,一夜之間連升三級,就是御賜金銀和良田。”

少年沉默,忽然說道:“因為兩個女人?”“當然了,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兩個貌勝芙蓉的美女子。”

文士笑出聲,看到少年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又接著說,“有時候,女人的美是一種武器,越美的女子越危險,比起真刀真槍更要可怕。”

聽到這話,歸晚愣住,冷漠的少年聽了,也露出深思的表情。

過了半晌,少年冷哼了一聲,冷冷道了聲:“禍水。”

聽到這裡,歸晚忍不住笑出聲,心想,要是少年知道對面坐著吃飯的就是他說的禍水,還不知道什麼表情呢。

文士和少年不約而同看過來,不知道“他”為何發笑。

看到歸晚的笑容,少年冰冷的臉顯出一種不懂其含義的表情,而文士也吃了一驚,接著暗歎了一聲。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文士也不再說話,少年依然帶著警惕的神情,看著窗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歸晚覺得窗外計程車兵開始變多起來了。

歸晚隱隱感到一絲緊張和不妥的氣氛,正好肚子吃飽了,還是早點離開吧,看向桌子邊另兩個人,他們依然坐著,還沒有想走的意思。

伸手叫來小二結賬,看到小二一臉的巴結和殷勤,多賞他一些賞錢吧,當時還在這麼想的歸晚,在手伸進腰囊時,臉色一變。

出門前,明明帶著錢袋,為什麼現在不翼而飛了,難道是剛才那群孩子飛奔過來時,不小心撞掉了,還是無意中被偷了呢?原因倒不是很重要,沒了這點錢也不是很在乎,但是……但是現在付不出錢,真的是很窘迫、很丟人啊。

小二已經從剛才的笑臉迎人變成了沒有表情。

說實話,要是平時碰到這種付不出錢的客人他早就破口大罵了,可是對著這個美得有點過分的少年,這重話怎麼也罵不出口,何況當小二這麼幾年,看人已經看出精了,這少年分明是富貴人家出身,說不定真是出了什麼差錯,才付不出錢。

歸晚確認自己身上真的沒有一分錢,開始有點頭疼,現在這情況該怎麼辦?值錢的首飾都因為扮成男裝而放在家中,而身邊又沒有錢……看到那文士注意的眼神,歸晚苦笑一下,一時間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注意到她尷尬的境地,連那冷漠少年都把眼光移了過來。

歸晚心中叫苦不迭。

正想叫小二拿紙筆,她立張字據什麼的,少年已經一錠銀子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小二笑著拿著飯錢和賞錢走了,歸晚愣在當場,真是沒想到那冷漠的少年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帶著感謝對著他笑了笑,低聲說:“謝謝。”

少年悶悶地回了一聲:“不用。”

就再沒說任何其他字眼。

歸晚不以為忤,想想對方應該是個不愛交際的人,但是就這樣欠一個陌生人的人情,實在不是很妥當。

心下一轉,問道:“兄臺家住何處?我明日定當歸還。”

少年正低頭喝了一口酒,聞言,抬起頭,看著歸晚:“不用了。

舉手之勞。”

文士也對著歸晚笑道:“是啊,小兄弟,出門在外,難免有不方便的時候,你就不用客氣了。”

對方都這樣說了,再客氣就太扭捏了,歸晚這樣想,站起身來,對著少年和文士,欠了欠身,“多謝了,那我先告辭了。”

轉身離去,走出酒樓,已經是上燈時刻了,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歸晚看著街上的人比起她進酒樓時真是少了許多。

倒是官兵多了不少,三兩個一組,不知道在搜尋什麼。

也許真是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想著,連逛的興趣也沒了,何況身無分文,想到這,回想起剛才的情景,歸晚忍不住一個人笑起來,從小到大,這樣的事倒是頭一回,這感覺還真新鮮。

那個少年不是普通人吧。

那種冷淡的氣質,還有那種嚴厲時肅然的眼神,再加上那中年文士,談吐不俗,兩個人必定有些來歷。

十抬頭一看,天色快要全暗了,還是回家吧。

儘管知道,樓澈今天是不可能從宮裡回來,但是晚回去,玲瓏會擔心的吧。

轉過身,決定從小路走,然後從後門回家,如果讓下人看到自己的男裝,有損她丞相夫人的美譽呢,儘管名譽這種東西虛偽得讓人厭煩,但是還得時刻維護它,還真是矛盾無奈啊。

感嘆著,歸晚走到了百華街的街尾,拐進一條靜謐的巷子。

後來,歸晚數次後悔當初自己這個小小的決定,如果當初選擇的是大路,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了吧,可惜當初自己並不知道。

那條巷子既清潔又安靜,其主要原因是巷子的另一頭通向京城好幾家高官的後門,其中也包括樓丞相的府邸,所以即使到了晚上,這也是非常安全的。

安全,這是對普通情況來說,當然也會有例外的時候。

而歸晚似乎就碰到了例外。

當她才走進巷子,還沒走幾步,忽然看到眼前黑影閃過,還以為自己眼花,下一刻,一把匕首已經橫在脖子邊。

一個硬聲硬調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不要回頭,慢慢往前走。”

聽話地往前走,並不反抗,走了一小段路,已經聽不到任何的喧譁聲了,身後的那個生硬聲音才命令道:“停。”

歸晚聽話地停了下來。

身後卻沒有任何動靜,歸晚到此刻有點心慌了,這種讓人窒息的沉悶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感到身後的那個人呼吸有點亂,時細時粗。

難道他受傷了嗎?這念頭飛快閃過歸晚的腦海,轉念一想,對方有武功,即使受了點傷,自己也不可能靠武力取勝。

就在她苦思對策的時候,刀離開她脖子少許,身後人突然又開口:“把衣服脫下來。”

聽到這話,歸晚頭痛了,本來身外之物,他如果是搶劫,她倒也好應付,可是現在面對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她還有她丞相夫人的美譽要維護,是堅決不能答應的了。

不幸之中的大幸,從他說話中明顯表現出的氣弱,歸晚可以肯定他是受傷了,也許還不輕。

何況他生硬的語調讓她起了疑心,趁著刀離開脖子,她突然回過身。

十一第三章 蠱丸之毒霍然轉身,一張蒼白的臉映入眼中,藉著月光看清對方的臉,心裡暗叫不好,大麻煩惹上身了。

臉部輪廓分明的線條,深邃的五官,比一般男子更高壯的身型,再加上一口生硬的話音,分明是個異族男子,而且身穿囚衣,囚服露出的地方可以明顯看到被拷打過的痕跡,分明是逃犯。

聯想起這次邊關戰事大捷,剛才看到酒樓門口官兵增多,歸晚已經大致猜出他的身份,肯定是這次戰敗被俘的弩族將領。

想完,心裡哀嘆,什麼不幸的事似乎都在一天裡碰到了。

耶歷快要連拿匕首的力氣都沒了,逃出來已經用完他所有的力量,可是現在不能倒下,他的意志力提到最高,只要換了衣服,趁著天黑,還有一絲機會逃出京城,如果到了天亮,一切都完了。

就在他想喘口氣的時候,被他所挾持的少年忽然回過頭,讓他反應不及。

殺了他,剛轉過這個念頭,他提起一口氣,這時候,他看到了少年的臉。

是月神聽到了他的祈禱,現身他的眼前了嗎?他疑惑。

月光下,少年的臉一半在亮光裡,一半在陰影裡,照在光線中的半邊臉秀美無雙,影在黑暗中的臉清豔絕倫,顯得無邪的表情在月光下隱隱帶著邪媚。

頭腦一陣恍惚,耶歷這一刀砍不下去。

弩族的人世代供奉月神,而眼前少年給他太大震撼,在這危機四伏的時刻,他無法辨別這是夢是幻。

狠起心,拿起匕首向自己的手腕劃了一下,頓時血流出來,感到刺骨的痛,他的頭腦因為這痛楚清楚了許多,再凝神看向少年。

常聽說天朝有的男子貌如女子,沒親眼看到,還不怎麼相信,現在……耶歷心裡感到些失望,自己還以為死之前,看到了月神。

兩人都不吭聲,沉默了好一會兒。

歸晚的心跳得有些快,後悔剛才轉過身,就在自己轉身的一瞬間,她看到這個異族男子眼裡的殺意,當時的心都涼了半截,手已經摸到袖子口,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用這個東西保命。

在猶豫間,男子突然顯出詫異、疑惑、不敢相信的表情,嘴裡還輕輕唸了一句:“索格塔?”索格塔是什麼?應該是他們弩族的語言吧。

不管是什麼意思,這個詞救了自己的命,也救了對方的命。

不然的話,一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吧。

思緒轉了轉,正想著怎麼脫身,忽然注意到那男子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怪,甚至帶著迷離……神志不清了嗎?正想著是否要乘機往外跑,對方做了個讓她動彈不得的舉動,他居然拿匕首劃了自己一刀,劃得那麼深,血從傷口湧了出來。

歸晚馬上明白他的意圖,他的眼神由迷離又轉為犀利,瞪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歸晚不敢動,怕一個小小的動作都會刺激他做出更瘋狂的事情。

他如果只刺他自己倒也算了,萬一刀鋒一轉,劃到她的身上,那就不好了。

背脊上冷汗都滲出來了,歸晚依然帶著算是親切的笑看著對方,希望降低對方的敵對態度。

耶歷看著他,心裡有點佩服,現在已經知道對方是個俊美得過分的少年,可是面對這樣的場面,他既沒有大叫,也沒有慌亂,仍然帶著那種自如的笑容,一時間,耶歷不知道該不該殺他。

時間在流逝,力氣也快沒了,現在殺他於事無補,何況……他那麼像索格塔的化身。

正苦苦思索怎麼辦的時候,他注意到少年也在沉思,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子,這個少年這樣的容貌,這樣的鎮定,不是普通人,也許靠他能救自己一命,而且直覺告訴自己,那美少年絕對不像外表那麼纖弱。

說時遲,那時快,在歸晚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那男子抓住手臂,下頜被捏住,剛吃痛,微微張開的嘴中已經被塞進一粒東西,還沒嚐到味道,已經滾進肚子。

心一慌,直覺告訴她,得馬上吐出來,伸手用最大的力氣推開男子,她立馬蹲在一旁,乾嘔起來。

也沒去細想男子被她推開的問題。

男子最後一絲力氣都用完了,被歸晚推開,側躺在地上,看到歸晚的動作後,他冷哼了一聲,說道:“沒有用的,這是弩族的‘蠱丸’,你吐不出來的。”

聞言,歸晚心裡一悶,“蠱丸”她聽說過,是種只有弩族的高位者才會使用的密毒。

回過頭,冷眼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沉思一下,想通了,不怒反笑,“你已經是死路一條了,你想我救你。”

好聰明,耶歷也笑,“你別無選擇不是嗎?”輕哼了一聲,歸晚放棄嘔吐,站起身,俯視著耶歷,帶著淡淡的表情說道:“我能在京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怕我找不到能解毒的人?”笑話,她是丞相夫人,何況丞相給過她承諾,要翻個京城,以樓澈的權勢,能有多難?“可就算你翻了整個京城,也找不到解藥,”見歸晚嘴一動,他趕在她前面說,“等你找到弩族人,毒也要發作了,何況並不是每個弩族人都會使用和解‘蠱丸’。”

知道他所言不假,歸晚沉吟:“我怎麼知道你剛才給我吃的是蠱丸,而不是十全大補丸。”

男子啞然,忽然伸手,用盡力氣,才從腰帶的暗囊裡摸出一根約一寸長的銀色棒子,放到嘴邊,輕輕吹了一下。

十二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發出,正疑惑間,一種錐心的痛從胃部傳開來,痛得歸晚差一點就失去意識。

身子因為受不了疼痛,半蹲,痛楚一直延伸到心臟,說不出任何話,手捧著心臟疼痛的位置,等著痛苦過去。

等了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痛慢慢褪去,歸晚有種熬過了半天的感覺。

等痛完全消失了,她慢慢站起身,心裡暗惱,向那弩族男子瞪過去,發現他一動不動的筆直躺在那裡,不會死了吧。

心一慌,她微微湊近他,他可不能死。

接近一看,雖然只有很微弱的呼吸,但是他還沒死。

心裡暗恨,腦子轉得飛快,歸晚看著弩族男子,猶豫要不要救他。

不救他,她必須馬上回去找到丈夫,動用兵馬,想辦法找弩族人解毒,這樣的話,又要和弩族發生衝突,可是前段時間戰爭才剛結束,回想起剛才在街上看到百姓歡慶戰爭結束的場景,歸晚心裡泛起一絲不忍。

另一個辦法就是救這個弩族人,反正對方的命也握在自己的手裡,不怕他反悔,根據她看人的經驗,暈過去之前他說的話應該都是真的,但是,讓她救他,她的自尊有點受損,畢竟是受到威脅,何況身體也受到傷害。

想了一會,歸晚恨恨地一咬牙,她決定救這個弩族人。

兩者相衡取其輕,在兩個辦法中,怎麼看都是第二個相對容易做到。

但是她歸晚絕不是個善良到可笑的人,從來沒想過要以德報怨,所以……她絕對會還以顏色給這個弩族人。

想清楚之後,歸晚冷顏地看著昏迷的弩族人,以清脆無比的嗓音說,既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昏迷的人聽:“你會後悔讓我救你,你也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出京城。”

說完,她很冷靜地思考,怎麼救他?以她一個人的力量不可能做到這事,看來不得不利用下身份了。

走到巷口,她向四周看,沒有一個閒人,忽然眼睛餘光看到街口走來一個官兵,看穿著,是京城守兵,暗道,有救了。

伸手招呼對方過來。

那小兵走近,正想吼,誰給“他”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支使官兵。

一面金燦燦的小牌在面前搖晃,上面赫然一個“樓”字。

腿一軟,小兵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歸晚輕聲笑,“你不用緊張,我有兩件事要你去辦……”十三第四章 京城很小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陳舊的閣樓上,站著一個少年,眼睛看著窗外,沒有表情,凝神看著遠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風大了。

吹揚起少年的頭髮,衣袖擺盪,漸漸有些心煩,歸晚從衣袖中取出一條銀色的絲帶,把頭髮高高束起。

眉頭微蹙,她看著遠方,耐著性子等待。

忽然從東方飛來一隻雪白的鴿子,在舊閣樓的上方轉了好幾圈,忽然拍拍翅膀,咻地停在扶欄邊,小小的鴿腦袋東轉西轉。

歸晚走近,低喃了一聲:“終於來了。”

抓住鴿子,伸手捏住鴿子腳上的環,從中抽出一張便條。

仔細地看了上面的內容,微微有點失望。

抬起頭,略一沉吟,她轉身走入閣樓內。

閣樓內比起破舊的外表要精緻得多,裡面有兩個房間,外面的是一間簡單的書房,裡面是臥室,歸晚踏進臥室,一個丫鬟坐在床邊。

聽到聲響,玲瓏回過頭,用略帶失望的聲音說道:“他還沒有醒過來。”

把眼光轉向床,上面躺著的異族男子閉著眼,氣息平坦,睡得非常安穩的樣子。

讓人以為他是在午睡,過一會兒就能醒過來似的。

明明已經昏睡三天了,為什麼還沒醒來?想起兩天前,大夫信誓旦旦向她保證,今天一定會醒,現在都已經接近黃昏時分了,連一點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看著他安詳的睡顏,歸晚帶著諷刺地一笑,這個時候了,還能睡得如此香甜啊……三天前,她吞下了“蠱丸”,為了尋求解藥,她動用了丞相府的一切力量,甚至包括各地的探子,可是,三天來從各地收集來的資訊竟是少之又少,望著**昏睡不起的人,難道最後的希望還是在他身上嗎?輕嘆口氣,她對著還在床邊坐著的丫鬟說:“玲瓏,你先回去吧。”

三天以來,都是玲瓏在相府和這裡兩處奔波,一直傳遞訊息,照顧病人,她也該累了吧。

“小姐,相爺很擔心你。”

玲瓏溫婉地提醒。

她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要救這個不明來路的異族男子。

小姐做事一向分寸得當,別人常說自己人如其名,玲瓏乖巧,其實真正做到八面玲瓏的是小姐,她跟隨小姐多年,從沒見小姐做過有失分寸的事。

這一回是怎麼了?明白她在擔心什麼,歸晚苦笑了一下,她何嘗想惹這一身的腥,但是性命攸關,她也是無可奈何啊。

這事不能明說,如果告訴玲瓏,又要平白惹出風波。

嘴角一勾,她笑得輕鬆,“不要擔心,玲瓏。”

看到玲瓏因為她這句話安下心來的樣子,歸晚催她,“快走吧,回去告訴管家,我吩咐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一切都要祕密進行。”

玲瓏回答了一聲是,整理一下衣裙,正要走出閣樓,歸晚忽然又叫住她:“玲瓏,在這裡的一切,不可以告訴夫君,知道嗎?”玲瓏露出不解,不過看到小姐不願意再多說什麼的樣子,依然很柔順地點了點頭,走出了閣樓。

看到她離去,歸晚就著她剛才的位子坐下去,感到位子還有點微熱。

順著床看去,他昏得非常沉,但是面色比起三天前的夜晚要好很多。

吃了六支百年人参,面色當然好了。

歸晚暗惱,她給他吃的是人参靈芝,他給她吃的是密毒。

還真是天淵之別啊。

正想站起身,忽然瞥到**人的眼睛輕輕動了一下,歸晚身形一頓,復又坐下,盯著**人看。

心裡暗暗驚喜:他要醒了。

耶歷感到左手刺骨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醒來,眼睛慢慢地睜開,眼前一片模糊,一片光暈中,有一個人坐著,是誰?是他,是那個晚上巷子裡俊美的少年。

頭腦一陣眩暈,他感到四周都在搖晃,忽然一隻手扶住了自己,轉頭一看,少年在身邊,他問:“我睡了幾天了?”聲音沙啞得嚇人。

“三天。”

少年的聲音清脆好聽,跟他們弩族的勇士完全不同。

感到嗓子眼像火燒一般難受。

正想著,一碗熱湯已經端到面前,他抬頭,對上她含笑的臉。

伸手接過湯,心裡有點愧疚,自己給他下了毒,他卻這麼周到體貼。

喝了一大口的湯,頓時覺得全身暖暖的,力氣也恢復了,這是人参湯吧。

他們弩族人生了重症絕症才會用的珍貴人参,天朝卻遍地都是。

看到他喝了一口湯之後就愣住了,歸晚催促:“不好喝嗎?”輕搖頭,一口氣喝完参湯,耶歷放下杯子,對著歸晚,輕輕道了一聲:“謝謝。”

歸晚一怔,回道:“客氣什麼。”

看到他一杯参湯下肚,精神好了很多,有些問題就可以問他了,有些事,她等了三天了。

十四還沒等歸晚開口,耶歷忽然搶先問:“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索格塔。”

“什麼!”耶歷大叫出聲。

見男子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大變,驚訝出聲,歸晚心中暗暗好笑。

那一日聽到他喃喃“索格塔”,昏迷後也有時叫出這個詞,所以就想試試,想不到他反應如此之大。

看到他用奇怪、驚疑,甚至是感嘆的眼神盯著自己看,忍不住笑出來,“我和你開個玩笑,我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名字,我叫餘晚。”

聽到他的回答,耶歷才釋然,原來是玩笑,但是那絲絲的失望為什麼會湧出來呢。

這個人真的是挺有趣的,聽到假名字,他一臉震驚,臉色一連三變,真是奇怪,告訴他真名,他又好像有點失望,看來弩族人也挺單純的呢。

如是想,歸晚問他:“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的名字呢?”沉默了半晌,就在歸晚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忽然把手握成拳,放到胸前,唸了句弩語,回過頭,對著歸晚說:“我本來不在這裡把名字告訴任何人,但是你救了我的命,我們弩族人是最重恩情的……”說到這裡他忽然停頓下來,飛快地掃了歸晚一眼,“我叫耶歷。”

“什麼!”這次換成歸晚驚訝地輕叫出聲。

雖然只是一聲很輕的叫,耶歷如雷電般的利眼已經望了過來,“怎麼?你聽過這個名字?”當然聽過,難怪他從牢獄中逃出來,難怪這三天的京城戒備會如此森嚴,難怪還聽說林將軍親自領兵捉拿逃犯,原來……原來他是弩族王子。

自如地一笑,她面不改色,“沒聽過,”看到他仍不是很相信的眼神,又補充道,“因為耶這個姓在天朝從沒聽到過的嘛。”

稍稍放下點心,耶歷嚴厲的表情緩了下來,他不想因為名字暴露身份進而要殺人滅口。

潛意識裡,他不願對這個少年揮刀。

但是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吧,他居然能把他安全地藏了三天,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想到這,他又提起戒備心,忽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問:“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來福樓的後院。”

歸晚看到耶歷一臉的不解,才想起他是弩族人,又補充道,“這裡是百華街,離那條巷子並不遠。”

提到那條巷子,耶歷眉頭一皺,“怎麼會在這裡?”太不安全了,居然在京城的中心地區。

“這裡才是最安全的,”看穿他心中所想,歸晚的聲音裡沒有起伏,像敘述家常,“理由有兩個,其一,這裡在你逃出來那天就搜查過了;其二,如果那天把你送到偏遠的郊外,只怕你已經沒命了。”

見耶歷點點頭表示同意,歸晚又接著說:“現在我smenhu.cn第一卷已經救了你了,你也該把‘蠱丸’的解藥給我了吧。”

等了足足三天,她的耐心都快用完了。

為難地看著歸晚,耶歷沉思了片刻:“我不能給你解藥。”

……氣氛突然間冷了下來,兩人面面相覷,陷入沉默之中,各有各的心事,百轉回腸。

耶歷想:不能給他解藥,他不像表面看起來這麼柔弱,給瞭解藥,也許就不會幫助自己了,如果要離開京城,還需要他的幫忙,只要能安全離開京城,以後再回報他的恩情。

歸晚想:他不肯給解藥,肯定是想我幫他離開京城吧,真是得寸進尺,那就暫時忍讓吧,等得到了解藥,他就別想活著離開京城。

想到這裡,耶歷真誠地說道:“餘小兄弟,只要我能離開京城,在這之前,我一定會把解藥給你的,你不用擔心,只要不吹動谷笛,蠱毒在肚子裡一輩子也不會發作。”

歸晚也不生氣,依然笑語盈盈:“耶歷大哥也請放心,小弟自會想方設法,安全送你出城。”

兩人相視一笑,就此達成“協議”。

既然達成了不成文的協議,歸晚又解除了隨時毒發的隱患,一時間,心頭一塊大石放下,兩人在臥室裡,稱兄道弟,談天說地,也頗具樂趣。

尤其是耶歷說的塞外風景和人文,讓歸晚見識不少。

忽然間想起什麼,止不住好奇,歸晚問道:“耶歷大哥,這索格塔究竟是什麼意思?”耶歷正想開口,忽然看到歸晚盈盈笑顏,那一晚在巷子中的遇見他的情形又回到腦海中,他把眼前這美少年錯當成神靈,一時間竟啞口無言,回答不上來。

看到他不回答,歸晚還以為觸犯到某些弩族人的禁忌了,說道:“剛才還要請你見諒,我少不更事,盜用弩族名字了。”

十五想起剛才的事,耶歷擺了擺手,“沒事。”

臉色沉靜,有點嚴肅,歸晚見了,也無話可接。

又啞然一陣,耶歷顯出為難的表情,歸晚暗暗好奇,耶歷開口說道:“其實……你挺配這個名字。”

說完,臉色更差,似乎自己在埋怨自己什麼。

聞言,她一陣糊塗,正想問他什麼意思,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

歸晚面色一變,朝耶歷使了個眼色,又用手指了指床底,耶歷明白意思,從床邊坐起,立刻鑽進床底。

看到他鑽了進去,歸晚撫平床單,才從容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一開,和一雙漂亮的眼睛對個正著,看到他,歸晚不免也小小地吃了一驚,冰冷的表情,漂亮的眼眸,分明是三天前幫她付賬的俊朗少年。

而且這一次碰面,少年的身邊站著若干的官兵,正在歸晚閃神的一小會兒,兩個士兵,小跑地靠近,對著門口的冷漠少年行了軍禮,齊聲說道:“將軍,前堂沒有收穫。”

原來他就是年少俊才,和樓澈一文一武輔佐皇帝的林將軍。

歸晚猜出他身份的同時,意識到了危機。

注意到對方也略顯吃驚地看著自己,歸晚不動聲色,笑著招呼:“看來京城真的是很小呢。”

都說奇人必有奇遇,是不是指現在的這種狀況呢,歸晚苦笑。

注意到對方的眼裡也有詫異之情一閃而過,歸晚略一沉吟,心想這也許是個絕好的機會,把耶歷交給林將軍,然後再向林將軍尋求解救之法,就不相信耶歷能受得住刑部的重刑。

正這麼想著,忽然瞥到裡屋床底的角落微微一道銀光閃過,歸晚的心頓時咯噔一下,她當然知道那是耶歷的谷笛,那日刻骨銘心的痛楚又回到腦海,是耶歷在提醒她不可背叛“協議”!現在可是進退兩難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林將軍,那日多謝了。”

爽朗地和對方打招呼,歸晚在心裡提醒自己要鎮定。

輕點了一下頭,林瑞恩一時說不出話。

三天前,押送進京的弩族要犯突然逃出,他便服追捕,犯人是在這一帶逃脫的,他佈下天羅地網,卻沒有抓到人,整整三天,耶歷是在人間蒸發了嗎?整個京城全搜了一遍,卻還是沒抓到他,問題到底出在哪呢?會不會有什麼地方遺漏了?今天他只好帶著人再搜一遍,卻不想又碰上這個少年。

京城真的這麼小嗎?林瑞恩聽到他的第一句話,也有些困惑。

自己為什麼會記得他呢?是因為那日他穿著高貴,卻付不出飯錢的事給他印象太深刻了嗎?隱約覺得答案不是這樣,林瑞恩蹙起眉,張口說道:“我是來追捕逃脫的要犯,這幾日,你可見過一個異族受過傷的年輕男子?”聲音和他人一樣是冰冷的。

當然見過,他還在床底呢。

“沒有,這幾日我都在屋子裡待著,沒出門。”

歸晚說得誠懇。

略點頭,林瑞恩眼睛向屋子裡轉了一圈,“我們是例行公事,你不介意我到裡面看一下吧。”

“當然沒關係。”

歸晚聲音輕快,心底暗暗緊張。

引著他走進屋,歸晚心頭千百個念頭一閃而過,沒有想到一個兩全之法,回頭看了看林瑞恩沉穩冷漠的臉色,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嫣然一笑,口裡說道:“將軍,前一日多虧你相助,小弟一直銘記在心。”

林瑞恩深深皺起眉,男人怎麼能這麼笑呢?是因為他面目俊美的關係嗎,這麼嬌柔的笑容在他的臉上能表現得如此美麗無邪。

沒有答話,突然注意到對方把自己領到了裡屋,林瑞恩腳步一緩。

見他停了下來,歸晚伸手去牽住他,把他帶到床邊,指了指,床邊唯一的凳子,“將軍你坐。”

如果別人突然對他伸手,他會毫不猶豫地扭住他的手腕,可是當這個少年自然地伸手牽住他的時候,他只是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手已經伸了過來,正想甩開他的手,只覺得手上一陣溫潤細膩,低頭一看,纖纖玉指,白皙細膩。

腦子轟然一震,這分明是一雙女子的手。

回過神,看見“他”指著裡屋床邊唯一的凳子,他倏地甩開“他”的手,看著凳子,也不知道是否該坐下去。

看到林瑞恩瞪著凳子,歸晚心怦怦地跳,她這一著的確是冒險至極,把林瑞恩領到床邊,她的確是別有用心,別的官兵看見將軍坐著,就不會來搜床底,而對於林瑞恩來說,一般人對於身邊觸手可及的東西反而不會太注意,她要賭,賭林瑞恩坐下後唯一的盲點。

可是現在見他瞪著凳子,難道是發現什麼了?林瑞恩猶豫了一會,看到“他”望著自己,似乎有點不安,轉念想到,也許“他”女扮男裝是有苦衷的,自己又何必揭穿“他”呢。

就這樣想著,他坐了下來。

歸晚暗裡鬆了一口氣。

向著門口望去,四個士兵已經走進屋子開始搜查了。

越看越皺眉,歸晚忍不住嘀咕:“怎麼這麼粗魯。”

在外屋搜查計程車兵東翻西找,手下一點都不放鬆。

林瑞恩也看到手下士兵搜查,一想起“他”是女兒身,士兵們的動作在他眼裡也顯得有些粗暴。

正沉思著,聽到“他”輕輕一聲埋怨,忍不住地,他開口:“動作輕點。”

外屋的四個士兵不約而同都抬起頭,轉頭看向林瑞恩,看到他一臉寒意,不由面面相覷,腦子裡都多了一個念頭:將軍今天真是有點古怪。

放柔了動作,他們頭一次搜查地如此小心翼翼。

很快就把外屋搜查完了,四個士兵走到林瑞恩面前,恭敬地站著,等著將軍的命令。

按慣例是要連裡屋一起搜查,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林瑞恩有點舉棋不定,舉目四望了一遍,他終於開口:“這裡我看過了,沒有異常。”

聽到這話,歸晚心裡一陣喜悅,終於把這個冷漠的少年將軍給騙過了。

這樣想著,她看向他,眼神一接觸,他竟然先別過臉。

看著四個士兵退下,林瑞恩正想起身離開,歸晚忽然問:“將軍,你剛才所說的異族逃犯可是弩族人?”點了點頭,林瑞恩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為何要問起這個。

歸晚解釋:“我在想,如果像將軍這樣搜,也許不會有結果,還不如,在他回弩族的路上伏擊,說不定會有用。”

十六沒有想到會聽到這一番話,林瑞恩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向門口走去。

雖然沒有聽到他任何答話,但是歸晚知道他把話聽進去了,心裡有點高興,只要他把這話聽進去,她的計劃就一半成功了。

看著眾人離去,林將軍頭也不回地走了,歸晚緩緩合上門,整個人靠在門上,籲出一口氣,側過頭,對著床的方向道:“現在可以出來了。”

慢慢從床下爬出,耶歷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歸晚,“你為什麼要提議他堵住我回家的路?”聽出他的不滿,歸晚莞爾,徐徐說道:“我這麼做,你才有機會逃回家啊。”

看到他一臉的不解和不相信,歸晚安慰道:“你別急,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天色很暗,沒有月光,兩個人影慢慢地在京城的北城門邊走著,看他們悠閒的步伐,似乎在散步,在如此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散步。

一邊慢走,一邊在觀察周圍環境,歸晚輕鬆自如,側過頭,看到對方因為在黑暗中更顯得灼烈和謹慎的眼光,她笑語:“不用這麼嚴肅吧?”看到他如此自如的笑容,耶歷說:“我們弩族人只要不在自己的家裡,就會保持警惕的姿態。”

“那倒是個好習慣。”

話音裡淡淡的,似高興,似無奈,似感嘆。

聽出他話音裡別有含義,耶歷轉頭看他,天色太暗,怎麼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就如同她的心一樣。

轉眼已經走到了城門邊,抬頭看看天色,歸晚停下腳步,“好了,到了。”

同樣停下的耶歷看到眼前只有兩人的城門,質疑道:“這樣真的行得通?”“當然了,現在的林將軍在東面佈下層層關卡等著你,因為那是你回去的方向,現在你從北邊出去,就不會碰上了,再說,雖然繞了遠路,但是一個月後從楓都轉向,你還是能回到弩族,是失掉性命好些,還是繞些路回家好些,想必你心中早有計較了吧。”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歸晚不給他喘息的時間,催促道:“今晚你就從這走吧。

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凝神看著歸晚,耶歷點了點頭。

“那麼……”歸晚笑笑,提醒他,“我對你的承諾全都兌現了……”沉默著,耶歷捲起袖子,看到歸晚防備地往後退,他笑出聲:“別誤會,其實,我是以血養蠱,解藥就是我的血。”

看著他,歸晚恍然大悟,心裡暗暗惱,早知道解藥在她面前躺了三天,何需這麼麻煩。

含笑著看著耶歷拿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道小小的口子,血慢慢流下來,歸晚頭皮發麻,先不說要喝他的血,現在身邊也沒碗一類的東西,難道要她湊上去喝嗎?“怎麼了?”耶歷疑惑地出聲,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喝解藥,還一臉的為難,他不是應該很高興能解毒了嗎?算了,性命比什麼都重要,這麼一想,歸晚走上前,湊到他傷口出,喝起血來。

耶歷一震,當歸晚輕湊到他傷口的一瞬,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他傷口蔓延開來,傷口都不痛了,只覺得全身微微發熱。

在想什麼呢,就算對方美麗動人,到底也是男人啊,這兩天對著他頻頻閃神倒也算了,現在居然還有心動的感覺了,耶歷啊耶歷,你到底是怎麼了?心裡暗暗天人交戰,他忍不住,看向低頭喝血的少年,黑綢般的髮絲,白皙如玉的肌膚,小巧的下巴,優美的脖子,還有……驟然抓住少年的手臂,耶歷激動不已,“你……你不是男人?”突然被抓住手臂,歸晚吃痛,抬起頭,看著耶歷一臉的震驚、疑惑、歡喜,聽到他的問話,詫異了一下,平靜地回答道:“是啊,我又沒說我是男人。”

看著歸晚平靜的表情,嘴脣上還有沒擦的血跡,在黑暗中更顯得豔若桃李。

耶歷心裡豁然開朗,一點點的歡喜累積起來,他朗笑出聲。

歸晚像看著瘋子一樣看著他,提醒:“城樓上還有守兵。”

剛說完,就印證了她的話,城門邊上跑出兩個守門兵,耶歷看也不看,灼灼地看著歸晚,“果然是索格塔……”兩個士兵靠近了,耶歷人突然動了起來,有如豹子般靈敏,抽出對方腰間的劍,動作迅速,乾淨利落,兩個士兵連聲音也沒發出,就到另一個世界去報到了。

冷然看著對方的行動,歸晚眼中顯出一絲神祕莫測。

處理了兩個士兵的耶歷轉過身來,把劍放在自己的腰間,大步向歸晚走來。

他才剛殺了人,感覺到他身上似乎有血腥的氣味在流蕩,歸晚向後退。

加快腳步地靠近,一把抓住歸晚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耶歷神情喜悅,喃喃道:“索格塔,你是索格塔。”

根本不明白他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使盡力氣推開他,她冷聲提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在乎被推開,但是後面一句話點醒了耶歷,放開手,他定神看著歸晚,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回來的。”

說完立刻轉身,向著城門的走梯跑去,像是想到什麼,身形一頓,回過頭,對著歸晚再次承諾:“我會回來的,索格塔。”

歸晚無語,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接著又聽到城門發出聲響,料想他出城了,臉上神情變幻莫測,忽然泛起一個諷刺的笑容,她低語:“弩族人隨時保持警惕嗎?”低笑一聲,她舉手一揮,本來空無一人的黑暗中躥出兩道人影,轉眼之間,來到她身邊,分明是兩個高手。

兩人並肩站在她身後,其中一個以一種沉悶低啞的聲音說道:“已經通知林將軍了,他從這裡出去,死路一條。”

望著黑暗,歸晚沒有表情,輕輕地說,像是說給身後人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你都不能活著回去了,還怎麼回來?”停頓一下,似乎心有不忍,她輕聲解釋,“真是殘忍,誰讓你是異族呢?多麼無奈的命運啊……”沒有人回答她,只有風吹起,在黑暗中帶走她的聲音,沉淪在寬闊無比的城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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