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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四）
他眼露凶光，雙手用力，緊緊掐在賀新郎的脖頸上，賀新郎掙扎反抗，卻不能動彈脖子上的手半分。他又驚又怒，卻只能瞪著道士不放，過了一會，終於死心，不再亂動。他閉上眼睛，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流下來。
「快放開他！
??我跟你拼了。」突然，一道紅影出現在他們中間，花犯出現了，他猛地一撲就把金明池撲倒在床頭，頓時緩解了賀新郎被掐得死死的悲慘狀況。
金明池回過神來，幾招就把蝴蝶精花犯給制服了，他將花犯反綁著起來，一手摁住，一隻腳卻依然踩在賀新郎胸前，讓他無法逃脫。
賀新郎咳了好幾聲，才慢慢地緩過氣來，他溼漉漉的長睫一動，眼睛便睜開了。他看見花犯被制，驚恐的大叫：「放開他，放開他，不關他的事。」
花犯也氣急敗壞地嚷道：「你幹嘛非殺了他不可？他做了什麼了？不過給你洗了個澡而已，你就要殺他？你不是一向都有自己的原則的嗎？洗個澡也不算傷天害理吧？」
金明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衝動，總覺得不殺了他不行了，其實他這個可以叫做惱羞成怒，自己居然對一隻狐狸起了生理反應，太離譜了。
「臭狐狸！你一再戲弄於我，我收你一千次，理由也足夠。」金明池依舊惡狠狠。
聽到這句，賀新郎瑟縮了一下。
「何況這次你忒膽大妄為了，居然對我使用了仙狐魅毒，若不是我定力足夠，豈不是被你毀了道行。」
「我沒想怎麼樣？」賀新郎辯解道。
「住口！」金明池氣憤地心想，你沒想怎麼樣，我就已經這樣了，如果你想怎麼樣，我可不是更加糟糕，他握住拳頭做勢要打。
「等等！」花犯急了：「狐狸天性本惑，他來招惹你固然是他不對？可是，你就沒有一點錯？」
金明池一愣：「你說我有錯，我有什麼錯？」
「狐狸的魅毒並不是所有的人可以接受，非要對方了有了受的意思，才可以發揮作用，如果你對狐狸沒有一點感覺，他的魅毒對你根本就沒有用啊，所以，是你自己給你他機會。你喜歡狐狸！」
「你--你--你胡說，我--我先殺了你這隻胡說八道的妖蝶。」
「不！不要啊--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要殺殺我好了，別動他。」賀新郎幾乎是涕淚齊流，雙手緊緊抱著金明池的腳不放，不讓他去碰花犯。
可惜花犯也是隻嘴尖口快的妖精，死到臨頭還倔強的不低頭：「我又沒說錯，如果只是說實話也要被殺，我只能說自己命苦。」
「你--你--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喜歡一隻下賤的妖精。」金明池氣得口不擇言。
「可是事實證明就是如此，你看這是什麼？」
金明池一看，竟是自己那隻小小的銀戒。
「你把狐狸毛變的戒指帶在身上的時候，就會和狐狸產生意識共鳴，也就是會同入一個夢裡，可是這個夢並不完全是虛幻的，你的行為和思想都可以發生作用，比如你現在可以制住我和狐狸，又或者我和狐狸迷惑住你。可是，只要這戒指一離開你的身體，你就會立即醒來，離開這個地方，可是現在戒指明明在我手裡，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裡呢？」
金明池一看自己的手，戒指早已經不見了，冷汗一點一點的出現在他的腦門上。
「那是因為！你自己不想離開！現在已經沒有媒介和魅毒在控制你了，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裡？現在，把你留在這裡的，是你自己心中的想望，我說的沒有錯吧。」
「沒有，沒有，沒這樣的事。」
花犯大喝一聲：「那你為什麼還不離開？」
「對，我應該離開，應該離開，馬上離開！」他話音一落，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金明池一覺醒來，發現居然已經是正午，太陽晒在臉上居然火辣辣地疼。
他看了小手指頭，戒指果然不見了。他忍不住嘆息一聲，荒唐一夢，醒了就好。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陪了自己多年的破道袍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簇新的黑色中衣，入手輕軟光滑，感覺非常的舒服，好象記得是什麼天蠶絲製成。
他又摸了下眉毛，那個傢伙淘氣的證據依然存在，手上出現的黑色的粉末分明是眉筆留下的。
莊周夢蝶，是耶非耶？是中有非，非裡有是。是是非非，怎一個亂字了得。
金明池本是個很單純的人，而且又一心向道，不通世俗之事。遇見這種讓他思想混亂的事，也還是第一次。不過他很快就想開了，喜歡就喜歡吧，他其實根本不應該那麼生氣的。就像是喜歡一朵花，一片雲，喜歡上一隻小狐狸應該也沒什麼。
道家本來也是不主張禁慾的，因為只要是人，就會有欲，而老莊學說主張的是順其自然，無為而治。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大的危害，就隨心所欲好了。金明池現在的心思是，就算喜歡上妖精也沒什麼了不起，他見過很多的妖精妖怪，並不是所有的妖物都會為非作歹，有一些還很可愛有趣呢。只要自己意志堅定，不被他們迷惑操縱應該就可以了。古人不是說「飲酒不醉方為高，好色不迷是英豪」嗎？這一次的遭遇就當做是對自己的修行鍛鍊好了。
其實象金明池這樣的厲害卻又心地善良的道士是非常的吸引妖精的，因為妖精看人類的觀點和人類自己有所不同，他們崇拜的是實力，法術越高強的人他們越敬慕。所以，金明池長得普通，又窮又沒權勢，還不愛乾淨，在人類眼裡，幾乎可以說乏善可陳，在妖精眼裡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在從前就有很多妖精很喜歡金明池，希望可以被他收養，訂立一種主僕關係，可是金明池嫌麻煩，一直都沒接受妖精們提出的盟約關係。
而現在，他居然在想，不如收養一隻小狐狸吧，那一根一根在尖尖上閃著銀光的皮毛摸起來一定很水滑很舒服。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帶著一隻狐狸精到處走，畢竟不方便啊。
金明池心想，這個小狐狸也不算太壞，雖然他想迷惑我，最後還是懸崖勒馬，只是洗了個澡了事。而且，他還送了我一件新衣服，也算是知恩圖報了。
這次的事情就這樣算了吧，我也不去收他了，希望他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好了。
景物轉換到一間竹林小屋裡，一白衣男子披頭散髮，趴在**，一雙絕美的眼睛哭得通紅，一邊抹眼淚一邊吸鼻子。
旁邊一紅衣男子遞給他一塊方絲帕，很無奈地看著他：「擦擦吧，臉已經腫了，夠難看的了，不能再流鼻涕了。」
「你--你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人家捱了罵，心裡難過嘛。嗚嗚。」
「我記得他好象沒有罵你吧，他只是說，他不會喜歡上下賤的妖精。」
「那還不是罵我，嗚嗚，他說我下賤。」
「他的意思是所有的妖精他都不會喜歡，因為所有的妖精都下賤，而不是說你一個人。」
「嗚嗚嗚--」賀新郎忍不住哭得更大聲了：「所有的妖精都下賤和我是一個下賤的妖精，有什麼區別？反正他是不會喜歡我的。」
蝴蝶花犯終於勃然變色：「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喜歡他嗎？難道你還是
??」他的眼淚也要出來了，眼眶已經隱隱泛紅。
「沒，沒，沒有啊，我就是覺得我對他那麼好，把收藏了500年的天蠶絲都給他了，他居然還想殺我。嗚嗚。太過分了。」
花犯努力控制心裡的波動，淡淡地說：「我早說過和道士打交道沒有好結果的，你現在相信了吧？你要記住，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已經被他殺死了。」
「嗚嗚，是的，謝謝你，花犯，我知道還是你對我最好，我最喜歡你了。」
可是這次他的甜言蜜語卻沒有打動蝴蝶的心，花犯冷冷地在心裡笑道：「是麼？你最喜歡我，為什麼還會為別人哭泣呢？還是那麼一個不知好歹的人，賀新郎你太渾蛋了。」
花犯越想越氣，也不管他是不是還需要安慰，把門狠狠地一踢，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花犯回到了桃花谷，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兩位最寵愛的侍妾桃七和梅九坐在桃花樹下對弈，他一把衝過去掀翻了棋盤，伏在桌子上就胡亂捶打了起來，直把手在石桌上捶紅捶腫了才停下來。
桃七膽子大些，平時性子也活躍些，見他砸累了，不動了，才走過去，拿起他的手端詳，然後輕輕地替他按摩活血。
梅九趕緊去準備了兩個小菜，又把他最喜歡的桃花露拿了出來，替他滿上了一盞。
他不說話，她們也不敢問。
他輕輕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把火氣發在她們頭上也是不對的，就揮了揮手，讓她們下去。
桃七忍不住道：「相公一個人喝酒未免無趣，不如我們兩人陪你吧？」
花犯臉色一凜：「不用，下去吧。」
此言一出，梅九眼中已見淚光，桃七也是一臉的黯然，但是還是輕聲告退。
花犯見她們如此，心裡也不好受，可是他實在是沒心情再和別人解釋了，而且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可是天下的痴心人又為什麼會那麼多呢。
花犯恨賀新郎說話不算話，明明說了不會喜歡別人的，卻偏偏看上了金明池。如果是兩情相悅倒還罷了，可金明池這樣的人，是明擺著不肯受**的，賀新郎的心事恐怕終是要落空了。
「活該，誰叫你對不起我。就讓你哭個夠吧。」
花犯腦子裡又浮現出了一個面目黝黑的小道士的樣子：「難道金明池他就真沒有弱點？比法力，我和賀新郎都不是他對手，用妖惑之術嘛，賀新郎已經用過了，我們所擅長的也不過是這樣，難道還要我再去**他一次？我的魅術也並不比賀新郎高強啊。」
忽然，他好象想到了什麼事，而且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呢？賀新郎已經夠美的了，為什麼金明池就是不動心呢？
哈哈，他明白了，難怪金明池對賀新郎的狐魅之術沒有反應，原因在這裡啊。花犯心情大好了起來，笨蛋賀新郎，看我把金明池手到擒來，你還有什麼話說。
如果金明池拜倒在我的腳下，小狐狸一定會氣死吧。哈哈哈！花犯忍不住大笑起來。
與此同時，走在路上的金明池和坐在家裡發愣的賀新郎同時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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