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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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這種時候找我，必定是有急事的。”蘇瑞開口道。
“的確如此。”公爵點點頭，“如果殿下剛才直接回女院，我會十分擔憂您的安全。”
女孩怔了一下，一些疑問句分明從她的眼中劃過，但都沒有說出口，臉上卻一點點失去了血色，她垂下眼眸，盯著桌上的茶杯。
“您可能並不清楚，赫爾的諜報系統是歸屬王室的，但最近幾年陛下委託我代為管理。”伊莉莎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而就在昨晚，我瞭解到有一些國內的極端男權主義分子與國外的恐怖分子打算對您不利。”
“名字？”她用極輕的聲音問。
“在我完全確認之前，恐怕還不能夠向您彙報。”公爵嘆了口氣，“這關係到幾個家族的名譽……”
蘇瑞打斷她：“是克萊頓。”
“這件事牽扯了很多人，”對方放柔了語調，“他可能只是被欺騙了。”
“——他打算要殺我？”蘇瑞抬起頭，無措地盯著長者，又重複問道，“他打算要殺我？”
“事情很可能沒有那麼嚴重，但必要的警戒措施還是一定的，我希望您能夠接受王室近衛隊的護衛。”
“他是我的朋友！”蘇瑞拼命壓抑著想要尖叫的衝動，“我認識他已經四年了——而且他不止是我的朋友！”
“蘇瑞，”對方靠近她，並沒有安慰她，但那種溫和的目光卻給人一種堅定的感覺，“不要多想，王室安全保衛還沒有那麼糟糕，這事情不是你需要擔心的。”
“我不明白……”她用手捂著眼睛，“那麼長時間，我都像個傻瓜一樣……”
“這不是你的錯，”公爵說道，“這也不是他的錯。這是這個時代的問題。”
她依然低著頭，悶聲道：“改變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我很高興您能夠想到這些。”公爵坐直了身子。
雲霧散去，天空一片清澄的碧藍，海水彷彿凝結起來，像一塊晃動的果凍，那些閃爍的亮光帶著快活的氛圍。但是這一切的美好都無法讓她快樂起來，毫無緣由地，她想起來和威廉在一起的時候，像兩個傻乎乎的小孩子，只是開心。到了此時她才終於明白，那種快樂有多麼珍貴。
他呢？是不是在笑著的時候，早就知道會失去？
蘇瑞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抬頭看著對方：“那安吉拉怎麼辦？”
伊莉莎攪了攪面前的咖啡：“我打算先讓他們佈置下去，放長線，才能釣大魚。費羅大學兄弟會的隱患一直都有，只不過如果這些男人本本分分的，也沒什麼大礙。這一次卻不同。”
“您現在阻止他們，克萊頓就不會身敗名裂。”
“那麼，”對方微笑道，“請殿下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想一想，怎樣才能阻止我的女兒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呢？——這當然不是我做事情的初衷，但如果您非要我解釋安吉拉該怎麼辦，這就是我的回答。”
“當然——您真正要做的，是打擊議長。”
“這個國家要持續下去，就必須維持平衡。”公爵依然是和和氣氣的樣子，“而卡曼西大人太貪婪了。”
“她不是貪婪，”蘇瑞說道，“她太聰明瞭，而這種聰明又浮於表象，或者說，她能夠聰明地行動，卻不能得到別人的真誠。她矇蔽民眾的眼睛，可不小心也矇蔽了自己的眼睛。”
“非常到位的評價，殿下。”公爵讚賞地看著她，“她居然以為可以控制您，真是太失策了。”
“可我的確被她控制了。”
“殿下，”伊莉莎笑起來，“不要小瞧家族的力量，就連莫爾溫的那位都站在你這邊，她還剩下什麼呢？”
還未等蘇瑞說話，她又說道：“當然您更應該相信自己的力量。畢竟，除了自己以外，您沒有什麼可以信任的人了。”
“哦？”蘇瑞笑起來，“您也一樣？”
“我會盡我所能對您誠實，”公爵微微欠了欠身，“但我畢竟也有自己的利益要顧及。”
蘇瑞覺得這話讓她放鬆許多：“謝謝。”
“不，殿下，我才是要說謝謝的那一個。”伊莉莎大笑起來，“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少年沒和一個頭腦清楚的王室成員說話了。”
蘇瑞做了一個舉杯的姿勢：“那麼，克萊頓的問題以及我的安全，就拜託您了。”
“竭誠為您效勞。”
早餐之後的談話讓蘇瑞迅速喜歡上了這位血統高貴的公爵，伊莉莎又帶她參觀了歷代阿拉貢公爵的畫像，接著兩人換了個地方，一間現代風格的小茶室，簡潔的線條卻打造出豐富的光影，角落裡恰到好處地裝飾著抽象畫作和繡球花。
“有種讓人放鬆的感覺。”蘇瑞笑道“真想不到您會喜歡這種風格的房子。”
“是我丈夫設計的，房間、傢俱，畫也是他的作品。”伊莉莎驕傲地說，接著放低了聲音，“他用了化名，你如果關注這一行的話，一定知道的。”
蘇瑞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有您這樣的妻子，他很幸福。”
“他是一個天才，”公爵親自幫她倒茶，“把一個天才拘在家裡，做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是不合情理的。”
“不，”蘇瑞搖搖頭，“他是一個很幸運的男人。”
“說起男人。”伊莉莎把茶壺放下，“儘管我知道您不願意聽，但還是要說。”
“關於林肯？”
“是的，”她點點頭，“韋恩斯這個姓氏如果有女繼承人，那無疑是帝國最強大的一個家族，而林肯卻是一個隱患。他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沒錯，但殿下要記住，這段關係是不光彩的，它有可能毀掉您在民眾心目中的形象，尤其現在的陛下有過那樣的過去，而您又是他的私生子。”
公爵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有一些時候——不，殿下，很多時候，民眾是非常可怕的。”
“的確如此。”蘇瑞蹙著眉毛，“我完全理解您的想法，也非常感，但我不會放棄林肯。”
“那麼您會很難擺脫卡曼西。”
蘇瑞嘆了口氣：“總會有辦法的。”
“您知道，任何一場風波都是有風險的，即便我們抓住克萊頓這一步，也很難撼動議長的根基，而她卻可能在危急狀況下把您扯下水——”
蘇瑞打斷她：“我知道。”
年輕人的煩躁並未令公爵有所動搖：“我很高興您這麼說。”
蘇瑞把茶杯放到一邊，下巴抵在交握著的手上：“我不喜歡繞圈子，大人。我不會放棄林肯。”
對方盯著她一片墨黑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個談判的場景似曾相識，女孩的神情和她的父親太像了。
還是一家人啊……她很無奈地想到。
“我明白了，殿下。”最終她點點頭，“謝謝您的坦誠——總會有別的辦法。”
“我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她像是鬆了口氣，但語調還是硬邦邦的。
“當然，”伊莉莎微笑起來，“我們今天最重要的話題是關於新千年慶典，還有殿下以後的裝束。”
“裝束？”
“您會是赫爾歷史上第一位女王，我以為殿下的裝束應不同於以往的國王或者王后。”
蘇瑞回想了一下詹姆士出席正式場合的樣子：“那您的建議是？”
“我有一些想法，不知道是否合適。”公爵頓了一下，“現在知道殿下身份的人並不少，但也不多，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夠以一些適當的方式讓您保持這種神祕感，例如延續上古時代女神崇拜的妝容。”
她愣了一會：“你是說把我的臉塗得像油漆粉刷過一樣？”
“以及適當的裝飾，”伊莉莎笑道，“會非常有趣的。”
“我以為我是要做國王，不是唱戲的。”
“這樣的話，您就可以延續‘蘇瑞’的身份，”公爵開出富於**的條件，“譬如去參加飛艇比賽之類的。”
“這實在是……”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在嘴脣上，“這實在……太狡猾了。”
“如果一定要說壞處的話，殿下，這種樣子可能會讓您遠離民眾。”
蘇瑞搖頭：“是否遠離和妝容沒關係，但這樣豈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有人代替我？”
伊莉莎微微一凜，但立刻恢復了笑容：“有替身的話，我們也能夠更好地保衛您的安全。”
“當然，”蘇瑞點點頭，“我會考慮的。”
她盯著對方，目光裡卻看不出情緒。公爵一時間竟有些緊張，但面上笑得更和善：“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