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別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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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別有想法
林立告訴主要的部屬將與李麗艦隊協同作戰，改變方向直取敵國首都波尼斯。部下們對司令官的決定一時之間似乎都不知所措。
林立麾下的拜耶爾中將低聲地問司令官：“李麗將軍怎麼想？萬一對方誤會了我們的意思，搞不好會演變成帝國軍互相殘殺。”
“……你文學的想像力出人意外地豐富哪！”
林立以揶揄的口吻說道。但是在這之前，他有一段短暫但明顯的沉默，所以這句話讓人感覺有點言不由衷。
拜耶爾這個青年偶而會表現出異常的嗅覺。林立最難得的地方就在於他從來不是一個光靠武力做事和思考的男子，在他自己還沒有將感情及理性整合好的時候，部下的這個疑問正好觸動了他的心事。
“李麗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也不是那種可以和一個不明事理的人相交多年人。你怎麼想像是你的自由，但是，要小心可能導致誤解的言行。”
“是，對不起，我說了冒失的話。”
拜耶爾深深地低下頭。但是，在回自己旗艦的太空梭中，他卻叫來部下，下令採取第一級臨戰體制。
“什麼，一級臨戰體制。”驚訝不已的部下問起理由，拜耶爾煩躁地回答：“時時防備敵人的奇襲不是武人該做的事嗎！這裡是敵國的境內。難道我們有理由鬆懈嗎？”
做完了像是他自己少年時代的告白之後，拜耶爾停止了通訊。
原本，他也認為自己想得太多，同時他也知道自己所敬愛的上司林立和李麗一級*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但為什麼他又會想到自相殘殺之事呢？
回想起來，似乎是一個油然而起的激動想法突然攫住了他。他感到不可思議，自己竟敢把那種大膽的想像說出口，而且也沒有遭到斥責。
算了！還是把想像的翅膀先放下來吧……然而，拜耶爾雖然這麼想，不知何故的，他也沒有意思要取消剛發下去的命令。
當林立以超光速通訊將尤利娜的提案傳過來時，李麗沒有即時迴應。兼備敏銳及膽識的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覆。
“如果沒有人回頭合圍的話會怎樣？”當離開達爾星系時，他曾這麼想過。不過，想像歸想像，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不回頭的話，功勞就會被其他司令官搶去，主君對他的評價也會大打折扣，他從沒有想到這會成為事實。
然而，如今事態卻已經急速發展到接近他的想像、足以煽動他野心的地步了。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不安分的跳動聲。
格倫參謀長先前來報告，在他們附近的林立艦隊中的拜耶爾中將所屬的艦隊正採取了在這種狀況下不必要的嚴格警戒體制。
李麗當時沒說話，但是在他那不同顏色的兩隻眼睛中，卻閃著銳利的光芒。他只知道拜耶爾是林立麾下將官中最年輕、最果敢的指揮官，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做出敵人近在眼前似的舉動。
李麗曾想親口問問林立，然而，現在李麗覺得他已經有答案了。是否如果她李麗的艦隊不至拒絕尤利娜的提案，同時還表現出妨礙的舉動的話，林立艦隊將不惜一戰？
他觀察著螢幕上林立的表情，但是友人一點都沒提到這一點。如果是林立自己下的指示，以他的個性來說，不應該隻字不提的。這麼說來，是拜耶爾那個小子自作主張的了……？
乍見映現於通訊螢光幕上的羅嚴塔爾的妖異瞳孔，表面上雖極為平靜，但尤利娜卻可以感覺到那深不見底的深淵中所蘊含著的暴風。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直覺，看來至少這一次是押對寶了，同時她也自覺到那急速產生的不安，或許，這麼一來反而讓這個具有不凡野心及才能的人知道有了大好的機會了？
如果被人告知現在趕了去也來不及救主君的話，恐怕連沒有野心的人都會產生可怕的念頭……擔心自己做出了愚昧至極、弄巧反拙的事情，尤利娜一顆心七上八下。
李麗爾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慌與不安，他出聲笑了笑，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懂了。既然連你都這樣說，我就照哥拉斯小姐的提議去做吧！我會立刻指示所有的部隊朝夜神星系進發，不過，為做進一步的詳細討論，我遲點會到你那邊去！當然是在艦隊重編之後。”
如果叫林立過來，或許拜耶爾等人就會有過度的反應，司令官會不會被扣留作人質呢？李麗也考慮到這一點了。事實上連她自己也不能保證這件事情不會發生的。
“這顆躁動的心啊！”李麗不由得嘀咕道。
司令官的聲音很小，但唯有佔在其身旁的副官聽到了這句言辭，他的眼神中露出了少有的擔憂之色，猶如夜幕中的濃霧在也化不開了。
很多事情不需要太過勉強自己。李麗常常會為那一顆急欲從理性之手逃脫的心套上鞍繩加以控制，也因為如此，所以至今仍未做出越軌的事。
哥拉斯伯爵小姐雖然聰明又機智，但是也不見得每件事都要照她的擔心發生。不過這種擔憂依然是她心中無法祛除的陰影。
被稱為銀河帝國軍雙璧的兩名大將李麗及林立爾，率領著達三萬艘的龐大艦隊於五月五日進入夜神星系。
第二天，五月六日，他們到達了同盟首都波尼斯的衛星軌道，抬頭觀望夜空的市民，看到星星的光輝為人工的光點所掩蓋，隨即陷入恐慌狀態。
這是歷史上的第一次，自由行星同盟首都波尼斯的市民可以用肉眼看見帝國軍的艦隊。猶如繁星一樣的艦隊。
在一片混亂之中，林立的宣告從介入行星通訊波的帝國軍艦上傳了下來。“我是銀河帝國一級*林立。你們的首都波尼斯上空已全部被我軍控制，我要求自由行星同盟政府全面講和，立即停止一切軍事行動，解除武裝。否則，我軍將對波尼斯實施全面攻擊。給你們三個小時考慮，不過，為了讓你們清楚我軍的立場和自己的處境，在此之前先讓你們看看餘興節目。”
這句話重在恐嚇，所以林立的措詞和口氣都顯得極其嚴峻。不久，一艘帝國軍艦瞄準了六千公里以外的行星上的一點發射飛彈。
閃光和爆炸破壞了大氣的平靜，將士兵及市民的視野漂白了的光芒急速變薄，在仍然鼓譟著耳膜的巨大聲響中，橘色的光彩聚升成球型，同盟軍統合作戰本部大樓的黑影倏地碎裂，破片高高揚起。
在附近，被爆炸所引起的驟風吹起半個身子，緊緊趴在地上的一個士兵顫抖著聲音說道：“他們下手了！是極低周波的飛彈！”
被極低周波的飛彈直接擊中，其爆炸能量已足夠將統合作戰本部大樓的地上部分完全摧毀。
看著映於螢光幕的慘淡景象，“疾風之狼”對尤利娜說道：“這樣就夠了，權力者對一般市民的家著了火是連眉毛也不會動一下的，然而，一旦與政府有關的建築物遭到攻擊，大概就要臉無血色了。”
“您是儘可能不想危害普通的市民吧？”
“嗯，我也是平民出身的呀……”
尤利娜對著露出苦笑的林立投以具好感的眼光。“將軍，現在能不能下達一項訊息？就說，以帝國宰相凌雲公爵之名保證，同盟政府投降的話，最高負責人將不予問罪。我想，或許該給他們一個方向以儘早下決定。”
“依雙方長久以來的敵對關係來說，這些話真讓人洩氣。不過，如你所說的可能會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我這就傳達下去。”
林立似乎已經完全信賴尤利娜小姐的進言了。
地上的一切景象都映在巨大的螢幕上，自由行星同盟的國防緊急調整會議在遠較一般市民住宅安全的地下深處召開了，政府和軍部的高官們頂著一張張像是用凍土所堆砌起來的沒有血色的臉。
剛剛被帝國軍摧毀了辦公場所的統合作戰本部長德森“元帥”也把空洞的雙眼盯在螢幕上。
從不合時節的冬眠中被嚇醒，召集這個會議的最高評議會議長特尼西打破了沉默。
“下結論了……”
特尼西的聲音當然顯得無精打采，但是，卻也很奇妙地欠缺危機感及悲壯感，表情就像戴著面具的人偶一樣，發出機械般的聲音。
“我們接受帝國軍的要求。對方即將要展開全面攻擊，我們別無選擇。”
埃爾夫曼國防委員長正待提出異議，發覺他這個舉動的特尼西兩眼放出針般銳利的光芒。
“我這個議長已經被罷免了嗎？應該沒有吧。那麼，做決定的責任及資格就該在我手中，這是制度賦予我的職責和義務所在！”
“請你住口！”
國防委員長的聲音因悲愴而顫抖著。“你沒有權利濫用民主政治的制度，使其精神和歷史墮落。你想因為你一個人而腐蝕國父波尼斯一手建立起來的、歷經多個世紀的民主國家歷史嗎？”
特尼特的嘴脣兩端往上吊，使得他的臉更像戴了面具一樣。“你說得可真動聽啊，埃爾夫曼。你大概忘記了，不過，我可記得一清二楚，那一夜是誰拿著昂貴的套裝餐具到我家來要求我一定要讓他成為我的幕僚。”
“……”
“而且，你從各個大企業弄到多少獻金及回扣？利用職務分配選擇資金時，你又從中虧空了多少錢用以週轉買別墅？有多少次你用公費旅行之餘還帶著太太以外的女人去？這些我都知道。”
國防委員長寬闊的額頭上冒出了無數不是因為悶熱而跑出來的汗珠。“不錯，我是個下流的投機政客，我能爬到今時今日這個地位也是拜你所賜，你對我有恩，所以我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歷史上留下亡國者的臭名！請你再考慮看看，或許我們會死在這裡，但是，只要凌雲公爵被阿泰兒擊敗，同盟就獲救了。祈求一個人去蒙受不幸是一件缺德的事，但是，這是事實，凌雲公爵一旦身亡，帝國軍就不得不撤回他們的領土，而後在他們爭奪下一代的領導權之時，阿泰兒元帥就可以趁機重新建立國防體制了，我們的下一任政治領導者會幫助他……”
“唔，阿泰兒？”
如果聲音可以成為毒藥，特尼西的聲音就是了。“您也不想想看，如果不是阿泰兒那個笨蛋以前破壞了守護這個行星的‘處女神的項鍊’的話，今天我們就不用坐在這裡受到帝國軍的恐嚇威逼了！事情會演變至此，也都是因為那個傢伙的緣故！什麼名將？難道是指那種毫無先見之明的無能之輩嗎？”
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爾元帥這個時候才第一次發言。“如果有‘處女神的項鍊’的話，或許這個行星、還有你們的生命安全以及地位和權力能夠不受侵犯，但是其它的星系將要遭受多大的戰禍呢？你們能心安理得地讓戰爭持續下去嗎？”
年逾七十歲的老將聲音並不激動，但是，和留尼西的粗言穢語相較之下，卻格外顯得如花崗岩壁般的堅毅。
“總而言之，同盟的氣數已盡。政治家只知道玩弄權力，軍人就像在犀牛星域所表現出來的一樣，熱衷於投機的冒險。大家口中高喊著民主主義，卻從不曾想過負起責任去維護民主的精神。不，即使是連一般市民也把政治全權委交給一部分譁眾取寵的政客，一點都不想參與。專制政治垮臺是君主和重臣之罪過，但是民主政治垮臺的話，就是全民的責任。人民有好幾次機會可以合法地把你從權力的寶座上趕下來，可是，大家都放棄了自己的權利和義務，把自身出賣給無能而腐敗的政治家。”
“你演說完了沒有？”
特尼西微微笑著。如果阿泰兒看見他那副嘴臉，一定會再度想起以前曾留下的恐怖和厭惡的印象。
“沒錯，該演說的時間已經完了，現在是有所行動的時候了。特尼西議長，就算拼了我這把老骨頭我也要阻止你！”
老元帥下定決心似地站了起來。出席這個會議的人是不能攜帶武器的，所以老人是空著雙手的，但是他一點也不膽怯，朝著比他年輕三○歲的議長逼近。
四周驀地揚起了一片聲響，開始是制止，接著便是狼狽的叫聲。此時，地下會議室的門開了，幾個人影跳了進來。
來人並不是警備計程車兵，但這十來個以上手持荷電粒子來福槍的男人們的表情比士兵還機械化，表現出沒理性的順從，一半的人圍成一道肉體障壁，彷彿守護著特尼西特一樣，剩下一半的人則把槍口對著出席會議的官員。
“地球教徒……！”
停止腳步的老元帥督，其聲音把因驚愕而麻痺的其他人都變成了活化石，他們的視線都凍結在那些人的胸口上。
那個地方清清楚楚地印著標語文字-“地球是我的故鄉，地球在我手中”-這是地球教徒的象徵，無庸置疑。“把他們監禁起來！”
特尼西冷冷地下達了命令。“自由行星同盟接受銀河帝國提出的講和條件和要求。同盟將以立刻停止一切軍事行動為證明。”
當這則通告從地上傳達上來時，尤利娜、李麗、林立正在位於波尼斯的衛星軌道上成為共同司令部的戰艦上的會議室中喝著咖啡注視著螢幕。
林立聽到通告後恭恭敬敬地低下他那蜂蜜色的頭。“哥拉斯伯爵小姐，您的智謀真是勝過一個艦隊，今後還望您繼續為凌雲公爵費心。”
“不好意思，我一個人做不了什麼，有兩位將軍的協助，事情才能成功的，也請兩位作為公爵的雙翼，輔助公爵繼續前進！”
這些話倒不如說是針對妖異瞳孔的李麗要求的。“老實說，我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哪！真是妙極了。”
李麗雖然扮出了笑容，但是他卻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蒙上一層陰影。他曾算計過同盟政府不投降的可能性。
難道在民主政治的大本營中，那些口口聲聲以正義者自居，以對抗專制為己任的傢伙，沒有人肯為理想而賭上自己生命和骨氣嗎？
是不是對同盟的大多數權力者而言，認為一旦自己的生命和權利不保，民主政治的存亡就已經無所謂了？
不管怎麼說，對李麗而言，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心裡也在想，如果同盟的當權者們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拒絕我們的要求的話，我們該怎麼辦？站在我們的立場，這種說法或許會顯得很奇妙，那樣事情肯定要大費周章了。不過，那些人可真是可恥的權力者呀！”
林立厭惡地搖了搖頭。尤利娜也點了點頭，雖然說計劃是成功了，但是，他們總覺得有種無可奈何的不釋然感。
“一億人花了一世紀的時間，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切，可以於一夕之間毀在一個人手中。”
“所謂國之將亡就是指這種情形吧？”
林立的口中抒發著不怎麼有創意的感慨，回頭看著旁邊的同志。李麗把她的妖異瞳孔映在不曾喝過的咖啡汁液表面上，然後抬起頭來說道：“我們親眼看到了分割、支配宇宙的四大主要勢力縱橫聯合以及滅亡，後世的歷史學家們一定很羨慕我們吧！借用穆傑中將的說法就是這樣……”
尤利娜及林立和他有同感。他們口中雖然深表贊同，但是，每個人的心湖上那無法消失的小小波紋卻不斷地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