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求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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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求藥
筠來宮顯然是座大宮殿,光是會客用的廳堂,就裡三層外三層的——擺脫了吃力不討好的尷尬境地,我獨自一人來到另一間屋,身後幾十米處就是那對一個知恩圖報一個不識好歹的苦命鴛鴦。
我找了把椅子,靜靜地坐著,任思緒流轉。往事歷歷在目,方才心中油然而生的怨懟也漸漸消停了。
那個女子畢竟是可憐的,即便痛苦能使人成長,她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些。只願有朝一日,她內心的傷痛能被愛撫平,那樣的話,或許她能撥雲見霧,重拾我們之間的情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倆人在幹嘛呢?怎麼說個話能說那麼久?
已然任思維沿著赤道繞了一圈,我卻還是沒等來良梓棲歸來的身影。
一語不合吵起來了?應該不會,若果真如此,這點距離理當是聽得到爭執聲的。
等著等著有點不耐煩的我,決定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回去看看情況。於是,我起身躡手躡腳地按原路返回。
可是,已經靠得很近了,怎麼連一點動靜也聽不見?
心生疑惑的我繼續靠近了剛才所在的屋子,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了一番,卻發現裡邊已空無一人。
人呢?
為了確認自己的所見所聞,我走進去環顧四周,屋裡的確是人去樓空——就在心裡犯起嘀咕之際,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我未作多想,下意識地循聲而去,直到那聲響一點兒一點兒地清晰起來,我才一下子頓住腳步。
側耳傾聽,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奪路而逃——這一系列的變化,只花了我半分鐘的工夫。
是、是我太邪惡了嗎?可是……可是那“唔……嗯……啊……”的呻吟……除了那什麼還能有什麼?!我的天!他倆也太膽大包天了吧!?我能理解這飽受相思之苦的二人情到深處難以把持,但這光天化日之下他們也不能頂風作案啊!萬一被人發現了,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用啊!雖說我是想為他們創造一個機會,讓他倆重新建立彼此間的感情,但我從沒考慮過動用這種方式啊!!!
屋外天乾物燥,屋內乾柴烈火,把我這個身心純潔的好青年窘得手足無措,以至於半個小時後當良梓棲走出女子閨房來到我跟前的時候,我看他的眼神都不受控制地發生了變化。
“怎麼了……”大抵我的表情太過明顯,本欲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良梓棲面對我複雜的眼神,一時也流露出幾分心虛的神色。
“沒什麼……”我努力平復著心跳,以便隱去兩頰的紅暈,“殿下……同公主談完了?”明知故問的時候,我已然換上了一臉自認為不露馬腳的笑容,告訴自己不能刻意迴避他的目光。
“咳……唔……”他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顯然以前未曾做過此等難以啟齒的事。
“那我們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說罷,我迫不及待地轉過身子,準備離開這叫人窘迫的筠來宮。
然而天不遂人願,就在我將欲邁開步伐的一剎那,身後傳來了女子的說話聲:“且慢。”
我回過頭,看見傅卿尋正帶著少許慵懶之色,向我二人緩緩走來。她的穿戴明顯不如先前來得整齊,步伐亦不似平常那般穩健從容,這令心中越發瞭然的我慌忙低下了頭。
“王妃難得來這兒一趟,留下陪本宮敘敘話吧。”女子不緊不慢地說著。
“卿兒……”良梓棲許是猜不透她意欲何為,出聲似欲阻止。
“怎麼?王爺還怕本宮吃了你的王妃不成?”傅卿尋似是輕輕一笑,當即就把良梓棲尚未言明的話給堵了回去。
我仍舊垂手而立,並不清楚此刻的他們可有什麼眼神交流,只聽得耳邊響起了良梓棲輕柔的話語:“半個時辰後,我差人接你回府。”
我抬起腦袋,對上他柔和的目光,旋即又低頭應道:“有勞殿下。”
至此,屋裡暫時陷入了沉默。待到良梓棲依依不捨地離去,才再度有了動靜。
“人已經走遠了,你不必再裝作一副乖巧恭順的模樣。”
傅卿尋說著,不徐不疾地走到一張軟榻邊,慢慢坐下身去。
看來今日之行,獲益的就只有良梓棲而已。
我頗感無奈地抬眼看去,目睹的是女子優雅品茗的景象。她那粉色的紗衣鬆鬆垮垮地披在肩上,一頭烏黑的秀髮自然披散,髮間唯一的裝飾便是一支隨意安插的簪子——很顯然,她無意遮掩,那打扮,甚至就像是在明目張膽地向我訴說適才發生過什麼。
換做出事前的她,會做出這般舉動嗎?人真的是會變的——又或者,我根本就不瞭解真正的她?
望著面色紅潤而不加掩飾的女子,我恍惚覺得,記憶中那個敢愛敢恨的少女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倒是疼你,數十日未見,你二人已然頗有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架勢了。”見我沉默不語,她兀自繼續道。
我不禁微微蹙眉:我們能不這樣說話嗎?
可惜,即使這個念頭再強烈,我也已經失去了將之化作語言的勇氣。
“多日不見,怎麼變得不會說話了?”茶具的杯底觸碰了案几,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女子幽幽的嗓音傳來,昭示著她已厭倦了這場自編自導的獨角戲。
“娘娘已然在心中給雲玦定了罪,雲玦無話可說。”我業已埋首站立,開口不慌不忙地作答。
她冷哼一聲,隨後又是一陣緘默。
“是不是覺得我很髒?”冷不防的,她如是問。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抬眼看她,卻在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再次低下頭去。
“聰明如你,即便未經人事,也該知道剛才發生過什麼。”她平靜地說著,字裡行間聽不出絲毫慌亂。
我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終究是生生吞了回去。我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心中五味陳雜。
“每回侍寢的時候,我也會覺得自己很髒。”女子並未逼迫我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著叫人心疼的話,“我甚至會想,如果我不是南浮的公主……”
她戛然而止,我卻心中一驚。
她知道了?!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何況聽這語氣,也不像。
“雲玦,”我正暗自揣摩著,傅卿尋忽然叫了我的名字,讓人恍然以為回到了一切出錯之前,“你是真的願意幫我嗎?”
一句問話,叫我驀然仰首,直視女子。
“他說,你在幫我們。”直直地注目於我,女子深邃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
“我會幫你們。”視線交匯,我篤定作答。
“好。”她似是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毫無預兆地站起身來,信步來到我的眼前,一雙帶水的眼眸仍舊抓著我不放,“那就替我尋一種藥來。”
“藥?”我一時不解。
“令女子行房卻無法懷孕的藥。”她低聲解釋。
“你要這種藥做什麼……”話音剛落,我已恍然大悟,“你,你是想……”
“我不想懷上他的孩子。”她眸光幽暗,卻偏偏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他是指……”不太確定對方究竟是在指良梓棲還是梁尊帝,我壯著膽子試探道,可轉念一想,不管是哪個,於我而言都是極大的冒險,“娘娘……”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不禁向後退了兩步,低頭蹙眉,“茲事體大,還望娘娘三思。”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願意幫我們嗎?”她沉聲質問,語氣有些咄咄逼人起來,“今日一事,不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嗎?”
“我只是想讓你和殿下好好說說話!”蒙受不白之冤的我不由抬頭叫屈,卻不巧目睹了對方眸中曇花一現的恨意。
“我只是不想懷上親舅舅的孩子而已!!!”她激動地叫囂著,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那聲音,卻無比的壓抑,因為她知道,她說出這句肺腑之言,能要了她的命。
原來是指梁尊帝。
我不由心生憐憫:如果她知道了那個人根本不是她的舅舅……可是那又如何?一樣的痛苦罷了。
“雲玦……你幫幫我……”她的口氣突然軟了下來,晶瑩的**
在眸中徘徊著,終究奪眶而出,“我實在無法忍受,有朝一日會懷上自己舅舅的骨肉……孩子……他是該叫我孃親,還是該叫我表姐?”淚水漣漣的女子很快泣不成聲,想來是壓抑許久了。
我左右為難地瞅著她,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只有你能幫我了……只有……你。”她抽抽噎噎地說著,哭得梨花帶雨,“你……你放心,若是……出了事,我決……不會牽連到你……”她斷斷續續地保證著,一雙眼萬分真誠地凝視著我,目光裡滿是哀求。
罷!反正那梁尊帝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心一橫,終是應承下來——可出了宮回了府,我又有些後悔起來。我把這事兒從頭到尾整理了一遍,頓覺自己已是騎虎難下。
再說我上哪兒找藥去?藥鋪?會不會留下線索?
正糾結地在自家後院胡亂轉悠,我無意間注意到一個人影……似乎在翻我家的牆?
待到不明人士輕巧地落地,還若無其事地拍拍衣裳,我才擺出一張吐槽臉,衝著來人不冷不熱地喊:“穆公子,好好的大門你不走,幹嗎爬牆?”
穆清弦他們仨在我府裡已經住了一段日子了,我也早就習慣了有他們陪在身邊的時光——可是,這不代表我能全盤接受某人搞七捻三的言行。
“莫姑娘?”穆清弦八成是沒料到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會被我這個主人家逮個正著,須臾的愣怔後,他嬉皮笑臉地走到我的面前,“你回來啦?”
無視掉他明知故問的四個字,我好聲好氣地繼續自己的話題:“穆公子,你為什麼要爬牆?”
“試試身手。”他笑得陽光燦爛。
“哈?”我毫無懸念地歪了歪嘴,“你不是輕功了得麼?”
“靠輕功有什麼了不起的,用手腳爬才是正理。”他說得煞有其事。
我眯起雙眼。
這朵奇葩不愧為一朵奇葩。
“誰讓你家正門總是有人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我呢?”他冷不丁面露正色,一句反問宛如道盡了心中的委屈。
“門口有人……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你?”一時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懷疑是你夫家的人。”他忽而一本正經道。
“我還沒嫁。”我眯著眼糾正,心裡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是沒有考慮過,我一個眾人眼裡的未來王妃,留著個風華正茂的大男人在府裡,是一件多麼容易落人口實的事。但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穆清弦是我遠道而來的友人,亦是相識以來始終盡心盡力替我控制體內奇毒的大夫,我不會因為古人的那點所謂“有傷風化”或者“有失婦道”而將其拒之門外——我甚至還想著,梁尊帝要是因此而收回旨意,我才是求之不得。
可惜,這街坊鄰居人盡皆知的事兒,偏就沒有惹來梁尊帝的興師問罪。
不過按情形來看,這北梁的皇族,也不是一點兒都不在乎。
“穆公子,他們要看,你就讓他們看。你這樣翻牆而入,反而會弄巧成拙。”我故意瞥了他一眼,氣定神閒地囑咐。
“嘿嘿……”他會心地笑了笑,伸手從袖中摸出一隻瓷瓶遞給我,“你的藥。”
這場景怎麼這麼像是傳說中的私相授受……他就不能挑一個正常的地點和一個正常的時間把藥交給我嗎?
“……”我接過白色的瓷瓶,無語地癟了癟嘴。
等等,藥?
我忽覺眼前一亮。
對啊!這兒不就有個現成的神醫嗎?!我怎麼……不行!且不談這傢伙不曉得又會想到哪裡去,萬一將來要是東窗事發,他會受牽連的。
才高興了沒多久,我就打消了讓穆清弦替傅卿尋配製避孕藥的念頭。
“怎麼了?”然而,敏銳的穆清弦好像察覺了我的異常,收斂了表情問道。
“沒什麼。謝謝你的藥。”我立即恢復常態,轉身欲走,“穆公子,”臨走前,我又不放心地轉過身子,鄭重其事地開口,“不準再爬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