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四章 孤單獨行

第十四章 孤單獨行


特種巫醫 驚世蠻妻:相門大小姐 此禽不可待 真尊傳 獨步弒神 屍頭鳥 追凶 鳳凰鬥:蛇蠍帝后謀天下 網遊之何所夏涼 大魔頭

第十四章 孤單獨行

我第一次真真實實地融入了B市的生活,然後發現,原來這座城自有她的美麗。

幾千年的文化積澱,她別具魅力。

生活慢慢變得多姿多彩。

我這才瞭解原來的自己有多麼任性,多麼偏激,多麼的不成熟。

這些體會卻是以沉重的昨天為代價的。

人總是要成長,成長的代價或輕鬆或沉重,現在明白也不算晚吧。

如果現在我遇到一個能好好相處的人,我肯定就嫁了。

平平凡凡地上班回家帶孩子伺候老公,做平凡世界裡的平凡夫妻。

週末我邀集大學同學同喝免費歐式下午茶。

陽光,茶點,優美的環境,懶洋洋地躺沙發上不想動彈不想說話。

劉京提醒我:“子琦,注意坐姿,保持淑女風範。”

是啊,這等環境裡想粗魯都不太好意思。

我坐好,再看看大家,都坐得正兒八經,互相瞧著,吃吃地捂著嘴笑。

女人在一起就是這樣,話說三句就會扯到終身大事。

要在蘇河那小地方,二十出頭就嫁人了,現在大家都二十八九的人,留B市的六個人都還沒嫁出去。

在外地的小玉女兒已滿週歲,網上發來相片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看得大家口水直流。

薇子說早知如此當初就回老家,黑龍江邊上憨厚穩重的漢子肯定拿她當寶。

她一說,大家都笑了,七嘴八舌說起當時在宿舍第一次會面的場景。

我進去的時候手裡兩個提包,中等型號。

劉京看我一件件往外掏東西,突然問我:“你冬天最厚的就這件防寒服?”等我再拿出呢料裙子說是冬天穿的,劉京已經快要暈倒。

搞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劉京誇張地說:“你小心被凍死。”

正搖頭的時候薇子拖著個麻布口袋進來,身後還擺著口大皮箱。

大家都去幫忙。

本以為那隻大口袋裡裝的是鋪蓋枕頭,結果薇子不好意思地說,是她媽媽給她做的棉衣棉褲。

一套衣服裝了一個麻袋。

等她拿出來展示。

一屋人驚歎,我笑著說:“你們那裡是把被子裁成衣服穿,有那麼冷?”薇子形容,最冷的時候吐唾沫,掉地上時就能聽到脆響。

我和薇子成了一南一北的鮮明對比。

第一個在B市的冬天,我們屋的女孩兒一人買了件軍大衣做出門裝備。

我不喜歡也沒辦法,那時候一個屋的同學愛集體發瘋。

說起那年冬天的軍大衣就扯到了友好男宿舍的集體光頭。

言談間聲聲嘆息,感嘆時光飛逝,青春不在。

感嘆世上的好男人如此狠心放七個如花似玉的好女人獨自惆悵。

田華突然羞澀地低下頭,睫毛抖動:“今年春節我結婚!”此話無疑激起公憤。

幾個人輪番上陣盤問,田華才吞吞吐吐地交代情況。

她居然是網戀!我們想暈倒,這年頭,最不敢信的就是網戀。

“你瞭解他嗎?”“你見過沒有?”“網上沒撒謊?”“家哪兒的?在哪兒工作?實地考察過沒?”對我們不敢相信的問題,田華只好一一如實彙報:“網上聊了四個月就見面了,然後就開始,有兩年了,還行,春節結婚。”

不管怎麼說,這是在B市的舍友裡第一個結婚的。

五個人羨慕之餘決定集體出主意,不熱鬧不行。

我想田華可能都後悔了,把老公交給這幾個老女人折騰,還給她時多半隻留一口氣在。

我主動擔負起陪她選購傢俱裝飾的重任。

只要雜誌上有的,消費在她允許範圍內的,我都陪她去買。

我的職責就是憑著臉熟去打折講價。

我性子急,沒過幾天約著田華去看東西。

她想買盞有古意的燈。

燈具店太多,我們耐著性子一家家逛。

田華逛街出了名的有耐性,有體力,她去香港三天就在街上逛了三天,走爛了一雙鞋。

能把鞋走爛要麼是質量不過關,要不就是她太能走。

我能肯定是後者,我們已經從上午逛到了傍晚,她精神依舊,一副不買到合心意的就絕不罷休的架勢。

要是前面這幾家裝潢一流的燈具店再沒有,我打算砍根竹子編個燈籠送她。

燈具店的裝修本就隔絕了大部分天光,加之又近傍晚,店裡一盞盞燈越發流光溢彩,朦朧溫馨。

弈就這樣,在消失了兩個月後出現在燈火流離處。

我看到他時正隔著一片水晶簾子。

一顆顆珠子襯著燈光織出一幅璀璨的光芒。

他陪著一個嬌小美麗的女孩子在看燈。

我的視力好得連他嘴角彎起時臉頰上漾出的小褶皺都瞧得一清二楚。

他正指著一個燈和服務小姐說著什麼,又轉過頭對女孩子說話。

輪廓分明的臉上溫柔一片,只柔到了眼底,女孩如花似的甜笑。

我想叫他,又喊不出聲。

田華捅捅我,也往那邊瞧:“那不是展雲弈?子琦。”

她去撩水晶簾子,手指碰到發出幾聲脆響,震得我心神一跳,趕緊拉著田華往後面躲。

慶幸的是這家店像迷宮一樣,用七彎八拐的佈置去映襯燈的美麗。

他沒有看到我,他的眼神沒有往我這邊瞟過一眼。

我拖著田華和他們捉迷藏,等他們走過門口的位置,毫不猶豫地從大門閃身而出。

田華默默地跟在我後面。

老遠,我們才放慢腳步。

田華小心地說:“我聽說你們分手了,分手怕什麼,大大方方打招呼也不是什麼事兒。”

我忙點頭同意:“是啊,我當時不過就是條件反射,動作大了點。

現在繼續去買燈?”田華嘆氣:“當我白痴看不出來啊?我送你回家吧,今天不買了。”

我很感激她體諒。

老實說,我現在沒有陪她去買燈的心情。

一直到回家,我還在回想弈的樣子。

和照片上比對,多了份深沉,少了點爽朗。

是他的新女友嗎?他已經可以找到一個對她施以溫柔笑容的女孩子了。

我有點想哭,又哭不出來,心裡發酸,好像又不是難過得不行。

我一個勁想象要是當時叫住了他,會是什麼樣?他是驚喜?是冷淡?是面無表情?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如果他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遇到個熟人似的,打聲招呼就帶著別的女人離開,我肯定會心碎。

在我心裡,他始終是照片裡笑著朝我走來的展雲弈。

我給鬱兒打電話。

鬱兒不知道他回來了。

他悄無聲息地回來,又會悄無聲息地離開。

我對自己說,洗澡睡覺,明天好好研究下印度餐廳的設計氛圍,順便吃辣辣的咖哩飯。

既然他也在重新選擇開始,我也一如既往地過我的簡單日子。

再糾纏又是一種痛。

在B市,我最怕過兩節。

一是情人節,二是春節。

情人節那天,那六個還沒嫁出去的人居然紛紛有約,我知道城市大了每人有每人的空間,沒嫁人不見得沒有戀情,只是沒說而已。

辦公室只有幾個沒著落的大齡青年留著為雜誌社做奉獻。

其實情人節前倒是忙,等到出了刊就輕鬆了。

我翻閱著情人節特刊說:“節前對如何過情人節做了種種推薦。

大家覺得最好的專案是什麼?”沒人理我。

我嘴臭,為他人做了嫁衣不說,還要人去誇,有人理會才怪。

終於大李起身一呼:“要不今晚沒節目的都一起過過?剛好兩男兩女,搭對。”

同志們鬨然響應。

四個人擠眉弄眼互開玩笑,地點也不含糊,選了前期雜誌推薦的某私家菜館。

本來情人節訂座困難,硬是憑著給人家做過廣告要了一張桌子。

剛落座,大李和阿成交頭接耳一陣竊竊私語,嬉皮笑臉對我和另外一個女同事菲兒說:“你看我們是不是換換座兒?兩男坐一邊,對倆女的,情人節這樣坐看上去就傻。”

我和菲兒四周一打量,像我們這樣四個人一座的真的挺少,幾乎都是成雙成對,含情脈脈兩兩相望。

有單個人的,一看就知道在等另一位大駕光臨。

阿成又接著說:“誰和誰搭對兒?”我和菲兒商量了下,菲兒說:“我們猜單雙。”

四個人一起伸手,決定了今晚的男女伴。

我和阿成坐在了一邊。

調整座位後再打量,都忍不住笑。

菲兒說:“大李,今晚你可要盡到男伴的本分!”大李嘿嘿笑著:“從現在起到送你回家,我一定站在你身邊不離不棄,想吃什麼說,哥哥幫你佈菜,絕對服務周到。”

阿成也笑著對我說:“現在我就是你男朋友,任打任罵任罰,子琦,你要我去摘天上的星星,我絕不會端盆水來裝月亮。”

說完挑釁地瞧著大李。

菲兒藉機撒嬌:“瞧瞧人家阿成,話就說得比你甜!”大李渾身一抖:“大小姐,別麻我成不?咱們不內訌,不中敵人的奸計啊,哥哥其實比他實誠多了。”

菲兒與大李挺入戲,看上去就跟真的情侶一樣。

阿成笑嘻嘻盯著我,提示我咱倆也不要輸給他們。

吃過飯,四人興頭不減,特別是他們倆懂事地送我和菲兒一人一枝長莖玫瑰,情人節似乎真的有了情人。

找了家酒吧,人多得嚇死,好不容易擠了個卡座,要了一瓶索尼伏特加開始南北對抗賽。

我和阿成一組對大李和菲兒。

從沒和他們一起喝過酒,沒想到酒量都不錯。

音樂震耳欲聾,骰子嘩啦啦地響,笑聲細細碎碎。

如果這樣過一個情人節,我願意。

人群裡我彷彿看到弈靠在吧檯喝酒。

一個人,那麼落寞。

待我撥開人群走近了,靠在吧檯喝酒的不過是個陌生人。

我隨著音樂在舞池慢慢搖擺,酒在麻醉我的神經,忘不了就忘不了吧,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強求。

菲兒他們也加入進來。

在這熱鬧與放肆的宣洩中,我心裡有處地方轟然倒塌。

我想我是醉了。

四個人都醉了。

搖搖晃晃走在空寂無人的大街上,我大喊:“如果有人求婚,我馬上嫁給他!”菲兒撲過來抱住我:“哦,子琦,嫁我好不好?”我一聲嘆息:“你比我醉得厲害!”話一出口,才發現,不管腳步踉蹌,頭腦發熱,我清醒無比。

回到家,找了個瓶子插好阿成送的玫瑰。

酒喝到半醉是最好,飄飄然,暈乎乎。

可惜我不習慣一個人喝酒,沒準兒會成天灌自己。

這感覺啊,真好。

我覺得這個窩今天分外整潔,分外溫馨。

我沒有換過窩,在這裡,我能感覺到弈的氣息,他皺著眉幫我收拾衣物,又洗又切弄東西。

他弄的什麼啊?我想起那桌子冷盤,忍不住笑。

洗個澡上床,天真涼了,伸手拿過桌上的照片放在枕頭邊上,我想和他說話。

我說,弈,我感覺孤單。

這麼孤單。

他笑著朝我走來。

我說,酒吧的喧囂,熱鬧的人群只能加深心底裡的寂寞。

他仍笑著朝我走來。

我睡著,夢見他真的笑著朝我走來,身邊沒有其他女人。

情人節一過,春節就跟著來。

菲兒似乎和大李走近了。

我們相互開玩笑。

我看見阿成買了袋裝烤鴨,他老家在佳木斯,春節要回家,給家人買的吧?我隨口問:“給咱爸咱媽買的?”南方人不太清楚說“咱”和“我們”的區別。

以為都是一樣。

在北方話裡,“咱爸咱媽”是我和他共同的父母,我說出口了才發現語病。

阿成憋著笑說:“對,給咱爸咱媽買的。”

我想我肯定臉紅了,不示弱地瞪他:“佔我便宜啊?”阿成哪肯放過這等機會,繼續嚼舌:“要不,啥時候你也帶我去見見咱爸咱媽?”我氣得無語,不理他。

倒是一旁的大李和菲兒笑得樂不可支。

大李訕笑著說:“情人節才過完就打算上門兒?你倆速度快啊。

菲兒,我也想見見咱爸咱媽。”

菲兒一臉促狹的樣子,配合極了:“好啊,要見咱爸媽,也拎只烤鴨去。”

我哭笑不得。

娟子來電話問我回不回去,我說路遠不回了。

她說節後給我寄蘇河的臘肉。

聽了都想回去,又怕看著老房子傷感就放棄了。

節前我在超市狂購物,囤積食品打算在家過。

物價漲得飛快,一斤生菜要賣到十元。

拎著大包小包走出超市就後悔,計程車根本見不著空車。

再過幾個月買輛便宜二手車開算了,成天去弄廣告坐公車也費時間。

只有在這樣的時候,我會對開車萌發出強烈的慾望。

拎著東西費勁地往公交站走,一輛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

我聽到弈在叫我,我轉過頭,真是他。

我愣著,他旁邊坐著上次買燈見過的女孩兒。

他衝我喊:“上車,送你回去。”

我不知所措。

後面有司機開始按喇叭,我眼中只看到他在說話,他旁邊那女孩兒好奇地盯著我。

我只覺得狼狽。

我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斜挎著包,因為東西太重,包已有從肩上掉下來的跡象。

頭髮幾天沒洗,油油地貼在頭上,一雙皮鞋沾滿了泥水。

而他身邊的女孩子年輕美麗,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是清澈,弈喜歡的女孩子都有一雙清澈的眼睛。

我的眼睛裡早已沒有那種純純的清澈了呢。

我只顧著胡思亂想,手上突然一鬆,東西已被弈接了過去,他不耐煩地說:“再不走,那些司機要跳下來揍人了。”

我一醒,果然後面司機已經不停地按喇叭,正罵人呢。

我趕緊拉開後門坐上去。

路上沒有說話,我只顧悄悄地偷看他。

我有多久沒見著他了?我模糊地想,上次他買燈看到過一次,又隔了兩個月吧。

這樣在街頭碰面算是機會多呢還是少呢?這四個月他都在B市嗎?和我想象的見面都不一樣呢。

一點氣氛都沒有,成了熟人搭順風車似的正常。

去年秋天,他還情意綿綿陪我去泰山,短短几個月呢。

我茫然。

突然聽到他問我:“子琦,怎麼買這麼多東西?不知道多去幾次?”“街上購年貨的人太多,擠一次就夠了。”

怎麼我的聲音會這樣平靜?不帶一絲異樣?弈沒再說話。

他身邊的女孩子倒嘰裡咕嚕打開了話匣子。

她的聲音很軟,不是本地人。

提了一大堆問題,我聽見弈溫柔地一一回答。

我看著車窗外迅速後退的行道樹,還有戴著護耳騎車的人,不去聽他們的對話。

我和弈之間隔著前後排,卻像隔著一個世界。

車裡響起音樂聲,是我喜歡的《生如夏花》,我怔怔地聽著。

朴樹低啞的聲音唱著:我是這耀眼的瞬間,是劃過天邊的剎那火焰。

我為你來看我不顧一切,我將熄滅永不能再回來。

我在這裡啊!就在這裡啊!驚鴻一般短暫,像夏花一樣絢爛……弈突然說:“子琦,你的手機?”我回過神,手忙腳亂從包裡掏手機,我剛按下接聽鍵,阿成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

我不好意思地往前座瞟了一眼,後視鏡裡似乎閃過弈的笑臉。

“什麼事啊?你到家啦?”我問阿成。

他提前兩天走,現在應該早到了。

阿成樂呵呵地說:“子琦啊,咱爸咱媽可想你了,問你什麼時候來看他們。”

我臉一紅:“去你的,又來了。”

想起那個玩笑,笑了出來。

“回來帶禮物啊。”

“沒問題,咱爸媽做的好吃的統統給你們帶回來。

春節你真的一個人沒回老家啊?可憐……”阿成還在貧嘴。

我不想掛電話,這樣說話省得我坐在車上尷尬。

又不知道和阿成說什麼好,就拿著手機聽他嘮叨,看到車拐進小區,才掛掉。

拎著東西下車,禮貌地對弈說謝謝,和那女孩兒說再見,再不看他們,咬著嘴脣一步步往家走。

我怕回頭,我不敢回頭。

這便車搭得我窩囊。

晚上,我瞪著桌上的照片罵他:“人家說喜新不厭舊,你怎麼這麼不時尚?”我拿起照片撫摸他的笑臉,輕聲對他說:“你真的不再笑著朝我走來了麼?”我找了個鞋盒。

把他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來。

桌上只有阿孃的照片,阿孃不變的慈祥。

我對她撒著嬌:“我一個人了呢,真的一個人了呢。”

阿孃笑著說她會一直陪著我,我安心睡去。

突然間醒來。

外面天矇矇亮,呈微微的藍色。

我一看時間,才凌晨四點。

穿好衣服下床,走到窗邊,外面房子簷邊已一片雪白,碎小的雪花細雨般飄下,無聲無息。

我瞧著,失聲痛哭。

這個飄雪的凌晨,我在租住的房間裡一個人哭得泣不成聲。

如果我不再看到他,就不會攪起心裡的悲傷。

我平靜地從他面前走過,不過是用驕傲築成護住心痛的堤防。

從遇到我再送我回家,到春節結束,弈沒有再出現過。

春節過去同事們陸續恢復上班。

阿成果然帶回來大堆當地特產分給大家。

專門拿過一份送到面前,還是那句話:“子琦,咱爸咱媽特意給你做的呢。”

辦公室裡爆發出一陣大笑。

阿成繼續努力:“ 咱爸媽身體還好嗎?”我認真地說:“我爸媽不在了。”

辦公室裡氣氛一下子僵住。

阿成尷尬地摸摸鼻子:“那個,子琦。”

我瞧他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好啦,我又沒生氣。”

見我笑了,阿成才鬆口氣,正要說話,總編走進來扔過幾張帖子說:“下週有個酒會,裝飾行會組織的,你們幾個沒事的都去玩吧,記著打扮漂亮點。”

三月春寒料峭,惱人的風捲起暈黃的沙影直把整座城包裹得霧濛濛的。

一出門墨鏡,紗巾,長長的防寒服,要多醜有多醜,走進社裡,外面的這層保護裝置一脫,才長吁口氣。

菲兒他們正商量著什麼。

我走過去聽到她問我:“子琦,今晚酒會你去嗎?”我忘得一乾二淨。

雜誌社接這樣的邀請函挺多的,不見得每次酒會都會去參加的。

菲兒提醒我:“今年裝飾又有新流行,據說今晚來的行業巨頭挺多。

要是能搭上線,就這塊銀子不會少賺哦。”

菲兒說得對,開春第一個大型酒會,而且是雜誌的金主們,多識得幾家裝飾公司高層是件好事。

聽說還有一些設計名家出現。

我向來以為廣告設計與裝飾設計異曲同工。

前些日子幫家專賣店設計櫥窗,竟然賺了一月工資,我覺得這行大有錢途。

慢慢做,說不準我對鬱兒說的兩年時間買車供房的建議真能實現。

想起白花花的銀子,就想象我已開著輛二手小車,快樂地當著房奴。

現在買輛二手小車不成問題,可房奴嘛,唉,我連當房奴都不夠格呢。

有了房,我在B市就算真有個家了。

衣食住行,在這裡,住是排在第一。

田華買房買在了郊縣,三十幾萬買了間二手房,圖的是便宜。

剛開始都覺得遠,現在地鐵一通她的房直漲到六十萬。

鬱兒的窩買的時候六十幾平米五十多萬,現在足足漲了十來萬上去。

我要求不高,能有三十平米就夠了。

想想就覺得外地人安家太不容易。

可是,老家的房子送給了娟子,我還沒家呢。

蝸牛是最愛家的,走那兒把房子背那兒,如果在蘇河修間房再搬到B市,哇,那得多少銀子?正對以後的美好生活發揮想象。

菲兒伸手在我面前一晃:“回神!去不去啊?”我去,我怎麼不去。

我現在就去打扮,前前任老總訓過話,一個邋遢的醜女要拿到單子付出的努力會比漂亮女孩多得多。

晚上七點,我們雜誌社一行五人說說笑笑去赴會,進入會場就分散找尋目標下手。

這次不同情人節,非要男女搭配。

我們自然地選擇了女女組隊。

菲兒和我端起一杯酒穿梭在人群裡,見著面熟的笑著招呼,見著不熟的有機會就搭訕。

搭訕是門藝術,菲兒是大師級,只需緊跟她就行了。

菲兒總結經驗有幾點,一是牽線搭橋。

利用已熟的面孔介紹熟悉新面孔。

二是先入為主,不等人家反應,熱情把對方歸入曾打過交道道貌岸然者。

三是請君入甕,這就需要我離開她了,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端杯酒站那兒,過會兒自會有人主動上前。

跟著她穿花蝴蝶般加深了熟面孔的印象後,我與菲兒找了個角落中場休息。

我問菲兒:“名片散完才收工?”菲兒說:“那當然,要對工作負責。”

說著說著眼睛裡光芒一閃。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怎麼又是他?雲天插手的業務範圍是不是廣了點?只聽到菲兒在背弈的資料:“展雲弈,三十二歲,未婚,雙料碩士,雲天集團董事長,一年前出過八卦。”

我聽得心裡一跳,又聽到她嘆氣:“人家不過比我們大幾歲,就後半輩子不愁,太不公平!”我問菲兒:“你認識他?”菲兒搖頭:“聽報社朋友說起過。”

她眼睛慢慢亮起來:“從來不知道雲天還有這種業務,現在就去認識。”

說完就往那邊走。

我沒有跟去,閃到更遠的角落,隔著人群慢慢看他。

他穿著藍灰的西裝,很合適。

我一直說他是衣架子,比著頭頂量他的身高,他恰好比我高一個頭,我算算差距,一本正經地告訴他,他臉長十八公分,我雙手揮動認真地比給他看,這麼長的臉!弈笑著撓我癢:“敢說我臉長,嗯?”想著想著不自禁地笑起來,旁邊一個聲音在問:“看什麼看笑了?”阿成笑嘻嘻地站在我身旁。

這會兒工夫,菲兒已成功和展雲弈接上頭,回頭對我們示意。

阿成樂了:“菲兒做公關比她做廣告強,不知道她為什麼沒有男友。”

“你錯了,你沒見著大李的眼睛就跟著菲兒打轉嗎?”我下巴一抬指向大李。

“沒想到情人節還真成就了一對善緣。”

阿成感嘆。

正說著,菲兒和弈竟朝我們走過來。

我是該走呢,還是若無其事?最終還是沒挪開腳,平靜地看著他們走近。

菲兒介紹我和阿成與他。

弈含笑說:“能老是遇著熟人,也是緣分,是吧?子琦。”

我笑著不語。

菲兒高興地說:“原來你們認識。”

弈對她解釋:“以前子琦做過雲天的業務。”

原來變成了業務關係。

很好。

弈接著說:“新成立了家裝飾公司,剛起步,正想和你們雜誌聯絡,子琦,你和你同事下週一來我公司談談好嗎?”菲兒很雀躍,站在展雲弈身邊對我使眼色。

業務是嗎?把銀子送上門來是嗎?我沒想到有一天會賺展雲弈的錢。

我半晌沒吭聲,菲兒忙介面:“好,我們下週一一定來。”

沒說兩句,弈有禮貌地轉身離開。

什麼時候成了這樣的?世事無常,人在情非。

菲兒急急地對我說:“大好機會,你高興傻了?半天不說話。”

說完又是一笑,“今晚最實在的收穫。”

我不動聲色的工夫練到了第幾層?我看著弈心跳都沒加速。

是情到濃時情轉薄?還是此情只可待追憶?早早退出酒會,菲兒沒有反對,已經收穫頗豐,沒必要把自己弄那麼累。

大李求之不得,正好找著機會送菲兒回家。

我看菲兒甜甜的笑容,估計這對男女成功機率大增,就等著有天正式對大家宣佈了。

阿成一定要送我。

坐上他那輛捷達,我還是覺得有必要開車了:“阿成,能幫我看輛二手車麼?”阿成笑著說:“終於要開車了?你不怕啦?”我說:“別人都說開車是練個手熟,慢慢就適應了。”

他興致很高:“是啊,沒車是很麻煩,現在帶你去練練手?”阿成一氣把車開到了附近一個新小區。

這裡新開發的,路很好,人不多,晚上更是空曠。

我換到駕駛座,手上一下子冒冷汗,我緊張,點了幾次火都沒把車發動。

阿成笑著安慰我:“不急,你油門轟大點。”

自從拿了駕照,我幾乎沒開過車,一直怕上路。

也許是阿成的耐心,我慢慢熟悉起來。

車開得很慢,阿成也不會像從前教練那樣一個勁催我加油再加油。

開了足足一小時,阿成鼓勵我說:“你開車很穩呢,會越來越好的。”

我靠邊停住車,摸出香菸:“抽麼?”阿成沒有問我怎麼會吸菸,接過一支點燃。

我叮囑他:“別說出去啊,影響形象。”

他笑笑。

有時候我覺得阿成像大海,會是很哥兒們的那種。

大海比我小兩歲,阿成與我同歲。

但是他比大海細心。

他對我說:“子琦,你老早就和展雲弈很熟吧?不僅是談業務認識的吧?”同事之間很少問對方的私事,除非是很好的關係。

我沒回答,反問他:“你家裡催你交女朋友了嗎?”阿成苦笑:“春節回家相親都幾茬。

家裡人不急,我還急呢。

在這裡有個女朋友總比單身強。”

我倆都不說話了。

對於外地人來說,在B市有個家,有個人在家裡等你,日子就過得完全不一樣。

看煙順著車窗縫兒哧溜被窗外的風吸走,我笑笑說:“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你會找著可心人兒的。”

阿成又開始貧嘴:“要不咱倆湊一對兒?如了咱爸咱媽的願!”我自卑地回答:“二十九歲的男人正新鮮,二十九歲的女人是豆腐渣。

我不想出門挨飛刀,說糟蹋了你這枝花。”

阿成壞壞地笑:“這樣不正好?我太有安全感了。

你只能吊我這棵歪脖子樹上。”

我眼睛一瞪:“怎麼著也得找棵紫檀木才顯品味。”

“我可沒聽說紫檀有枝枝杈杈供人上吊,樹頂子上嘛,你跳著掛繩子,能夠上麼?”阿成不屑地說。

“哥哥,這你說錯了,我沒說要上吊,我直接劈了它做成棺材,躺裡面睡著,能保百年不壞,還沒人來搶。”

我狠狠地說。

阿成大笑,笑聲在夜裡傳出好遠。

這一刻我知道我又多了個哥兒們。

他並不知道,我的那棵紫檀木遠遠長在深山裡,我只能在山腳下遠遠望著。

也許,我真該尋著棵合適的歪脖子樹吊死了事。

只是,我希望死得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