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笑相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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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笑相遇（下）
飛白……冷飛白……
笑意加深。大哥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呢。寒雒國的局勢確實不穩，而越亂的地方，也許就越有趣。
窗外，疏疏落落的秋雨一直下不停，而李宴秋難得在這個下雨的日子裡，沒有一絲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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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冷千戀一直過著逃亡的日子，自然頻繁的需要藏身之處。而藏身之處，哪裡又比得上一夜一兩後院的李宴秋的房間裡的床內側的那面牆的後面呢？
這次她穿的是一件大紅的袍子，割裂的衣袍下面依然有著不淺的傷口。反正來了多次了，她輕車熟路的很。雖然追兵就在後面不遠，而她又受了不輕的傷，她還是一點兒也不急。
因為，“一夜一兩”就在前面。
天氣不好，陰陰的天灑著些沾衣不溼的淡雨，此時暮色又逼了上來，四周的客棧茶館都已點起了燭火。她看著其中一間的燭火昏黃，半透明的琉璃眼色中沾了些橘色的暖意。
那朵搖曳的溫暖火光，那間生意無比冷清的客棧……一直在那裡，就像，一直在等她……
敏捷地翻過一人多高的圍牆，開啟從不會關很緊的窗子，靈巧如貓的跳進去。
“我來了——”輕快地口氣被哽住，只因看到了預料之外的場景。
有人在沐浴。
昏黃的燭光，映照著瑩瑩如玉的肌膚；水汽濛濛，若有若無勾挑人意。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洗澡也可以這麼**旖旎，竟似洛波里華婉清揚的神子，無處不是風情。她怔在原地，頭腦一片空白，一瞬間竟然忘了要回避。
說實話，李宴秋的反應是很快的，眨眼之間只剩脖子以上留在木桶以外，然後就有趣地看著冷千戀，等著她回神。
冷千戀僵在原地，琉璃眼中的色澤閃過來又閃過去。腦中不斷出現《洛神賦》裡的句子：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而那人只是噙著有趣的笑，一臉無辜的瞅著她。
最後出現的，還是一臉笑眯眯。冷千戀吹了聲口哨，挑眉評價道：“活色生香。”
“多謝。”李宴秋有家教的頷首道謝，然後倒數著，“十、九、八、七……”
冷千戀臉色一變，琉璃眼眯起，該死，她忘了追兵的事了！快速開啟機關撲進洞裡！
他看著合起的牆面若有所思。
真是彆扭的丫頭呢……最開始的神色，明明就是害羞和不知所措啊！脣角緩慢地勾起來，低下頭，然後，繼續洗澡。
四、三、二、一……
碰——！門被粗魯地踹開，拿著長劍肩頭有一筆白痕的黑衣人熟練地衝進來，隨即被眼前旖旎**的景象刺激到。
這個人……太過俊美，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忘了他的性別。醒悟過來後臉上一片漲紅
，悶咳了幾聲，各自不自在的躲避了視線。
用比以往少得多的時間搜尋了房間，為首的黑衣人悶悶地喝了聲：“我們走！”
即使這樣，李宴秋也沒有漏看他眼中越來越濃的狐疑之色。淡淡地嘆了一口氣，或許下次，來的就會是“他”了。
“先別出來。”慵懶的笑嗓輕聲說著。
冷千戀躲在牆裡，聽見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腦海中又閃現出剛才的驚鴻一瞥。現在不用面對別人，臉皮卻慢慢變熱了起來，心中一邊暗罵著自己沒有出息，一邊卻在調整著脣角的弧度。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就這樣剛剛好，眼睛眯一下，無論自己有什麼心思別人也看不出……
“好了，出來吧。”
冷千戀走出牆面，一臉的促狹笑意。“恩人，連累你被看光了，要不要我幫忙打瞎他們的眼？”
李宴秋垂眸笑著，不置可否，忽然說道：
“你左腳踝受傷了？”
這人……總能最精準的看出她最重的傷勢，即使她拼命掩飾。
聳聳肩，淡淡地說：“被劍砍了一下，又扭到了。”
“哦。”還是不輕不重的應道，這次卻加了兩個字，“過來。”
冷千戀猶豫了下，終究走了過去。
“坐下。”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抿了抿髮白的脣，依言坐下。
李宴秋走過來，蹲下身子，撕下殘碎的不成樣子的衣物。腳踝上的劍傷深及見骨，血塊凝結後呈暗黑色，看起來慘不忍睹。然而更麻煩的是，她的腳還脫了臼，要正骨，傷口就會再次撕裂。
“很有趣的樣子。”慵懶的笑嗓如此說著。
“是麼？能愉悅到恩人真是小人無上的榮幸啊！”她咬牙假笑。
笑意加深，李宴秋抓住了她的腳。“那麼，小心了。”他溫柔地提醒，更加溫柔地移著脫臼的骨頭。溫柔，而緩慢。
冷千戀開始咬牙切齒在心中詛咒他。這傢伙故意的！他故意提醒她疼痛，故意動作這麼慢，故意用挑釁的目光看著她！額角滲出了密密的冷汗，疼痛鑽入骨髓，但她不服輸地瞪回去，琉璃眼中盈滿傲慢之色。
溼潤的眼角，薄得透明的琉璃眼色，緊緊抿著的蒼白的脣。既傲慢又脆弱，既蒼白又嫵媚……像在一條最纖細最脆弱的弦上，做著最激烈最拼命的掙扎……
笑意更深，竟然擺出這種臉，不知道他會更加想……摧毀麼……
脫臼的骨頭終於回到了原位，傷口無可避免的撕裂，鮮血重新流出。冷千戀吐出一口氣，狠狠咒罵道：“該死的你！”
他無辜地挑眉。“很疼麼？你一聲不吭，我以為不是很疼……”
“你試試看！”冒火的聲音。
“可你為什麼不說呢？”他深深嘆息，“丫頭，過剛易折啊！”
“放屁！”她口不擇言地罵道。
很好，她果然疼昏了頭了，那麼他不用對她太客氣了。眯細鳳眸，開始用像她的話一樣直接的動作幫她清理傷口。
冷千戀知道他惡意報復，但自己失言在先，只好一聲不吭地任人宰割。他幫她洗淨了傷口，便開始抹藥，此時冷千戀終於忍不住了。
“咳咳。”她假意咳幾聲。
李宴秋似笑非笑地抬起頭。“承認很疼了麼？”
“不是。”冷千戀抿抿脣，終於慢吞吞地啟齒。“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這麼多傷藥……這藥好貴的……”這藥是她送給他的，有多寶貴她自然知道。
“你——好，好……”李宴秋氣極反笑，在她肉疼的目光中，挖了一大塊藥膏，胡亂抹在她的傷口上。
心疼得都要滴血了，但冷千戀無法可施，只好以沉默抗議。這藥果然很好，血很快止住，傷口處清清涼涼的。而溫熱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塗著傷藥，動作既仔細又溫柔。
琉璃眼色漸漸變得朦朧。他全是為她好，她豈有不知道的？
如果快速移好脫臼的骨頭，劍傷勢必撕裂更大，她不見得有那麼大的耐性養劍傷。而慢慢地移骨，雖然當時疼痛難忍，但也就是一陣子，接好了就不疼了。這樣做的好處卻是最小限度地撕裂舊傷。如果讓她自己選，她也會選擇後者。
至於抹傷藥，受益的更是她不是麼？
這個人，想必猜到了她的腳不能受傷……哪裡受傷都可以，就是腿和腳不行……她是要每天逃亡的……
彎脣一笑，眼睛眯起，隨即想起這樣的笑太虛假，於是不笑。
“那個，多謝啊……”偏冷的聲線，讓人聯想到冷露溼桂花，或者子夜無聲的冷月。
李宴秋也笑，不抬頭，繼續幫她抹傷藥。
“終於不那麼虛偽。”
可是，虛偽是習慣了的呢……琉璃眼重新眯起，看起來狡黠得像貓。
“好了恩人，我該走了。”清冽如泉的嗓音帶著更多的甜。冷千戀拍了拍李宴秋的肩膀，站起身來。
“你的腳能走麼？”李宴秋慢吞吞地問，“這裡有不少空閒的客房。”
他的意思是——讓她留下？冷千戀感動的笑了。
“可是我沒一兩銀子啊……”輕快地戲謔聲，背對著李宴秋的大紅袍子不自覺抖動。
“再見。”她輕輕地說。
“笨蛋。”他淡淡地說。
聳聳肩，似乎毫不在乎，大紅的身影轉眼消失在純黑的夜幕中。
他又一次含笑目送她，眉眼溫純無害。
“笨蛋……說了再見就不再來了是麼……怕連累我是麼……”輕聲呢喃著，鳳眸裡的光彩愈加瀲灩。“你以為……李宴秋是什麼人都給上藥的麼？你以為……”
他垂眼，長長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排柔和的陰影，帶著點兒易碎品的精緻，使他看起來更加純稚無害。卻有什麼蜻蜓點水似的，一觸而盪漾，慢慢地氾濫，將他整個人罩在一種奇詭魅惑的氣流裡。
危險的氣流慢慢擴散，那個膽敢一次又一次留給他背影的人——
你以為，你還能走得開麼……
冷、千、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