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章各自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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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七章各自的未來
"那我們就告辭了."虎千代與又四郎二人說罷,起身欲走.
"有勞二位了,和子幫我送送客人."星昂吩咐道.
"二位請吧."和子冷冷說道,任何人都聽到出她語氣中的不滿.
"和子,對客人怎能如此無禮?"星昂怒斥道.
"哼."和子氣呼呼地扭過頭去,一言不發.
"抱歉,都怪我平日太過溺愛,把這孩子給慣壞了,二位多多包涵."星昂見狀趕忙給虎千代二人陪不是.
"無妨,無妨,是我們打擾太久了,怪不得小姐生氣."虎千代笑道,一邊忍不住上下打量著和子.
"假如換上男裝,分明就是個帥氣的青年嘛."虎千代心中暗自嘀咕道,和子也察覺到對方正在打量自己,滿臉厭惡地瞪了對方一眼.
"走狗."虎千代二人剛剛走出大門,和子就小聲罵道.
"夠了,和子,他們只是來執行公務,你這是什麼態度?"星昂責備道.
"可是父親,那個虎千代是何等樣人,您又不是不清楚.身為中土人,居然幫助北人反過來屠殺自己的同胞,結果霸邪政變,他又背叛了帝國,成為了其的劊子手,朝三暮四,毫無節操.現在世人提起他來莫不齒冷,都叫他"倒戈將軍",和這樣人打交道,我都感覺噁心."
"人各有志,何必強求.我都和你說過多少遍了,我們是觀星家,在意的是天道,人世間的紛爭與我們無關.對了,最近總有些形跡可疑的陌生人來找你,你不會又在外面招惹什麼麻煩了吧?"
聽父親這麼一問,和子的表情立刻有些緊張:"沒...沒有啊,都是些普通朋友而已."
"但願如此吧,你如今也長大了,想交什麼樣的朋友是你的自由,為父不會干涉,但要掌握分寸.剛才虎千代他們的話你也聽見了,最近朝廷對於逆黨抓得很緊."
"那些才不是逆黨呢,大家都是熱愛中土文明的熱血志士,為了實現自己野心,打著復興中土旗號的霸邪才是中土人的敗類.,"
"哦,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這...這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星昂聞言一笑:"聽說的?傳聞這種東西往往是最靠不住的.孩子,你是為父一手帶大的,你在想什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為父只是提醒你最好不要捲入不必要的麻煩之中."
"父親,您為何總是這麼膽小怕事呢?"
"為父並不是膽小怕事,只是我們身為觀星者有自己的使命,不能因為其他事而受到干擾,所謂人世..."
"人世變換不定,唯有天道永恆.父親,您這話從小我都聽了幾百遍了,可是您也曾教過我,我們觀星者之所以存在,就是要把上天的意志傳達給世人,以便指引他們前行的方向.這難道就不是捲入俗世的紛爭了嗎?那我們現在依靠自己的行動去改變這個國家又何嘗不是遵從上天的旨意呢?這又有什麼錯?"
"孩子,你太年輕了,還不明白世事的複雜.僅僅憑著理想或者正義感是什麼事都做不成的."
"父親,在我看來並不是我太年輕,而是您太過古板了,您一生都沉浸在頭頂上這片星空,為何不能低下頭看著周圍活生生的民眾呢?我可不想您一樣麻木不仁,在這觀星臺裡度過一生,我要追求自己真想的人生,請您放心,無論將來遇到什麼結果我都會自己承擔,結果不會給您添麻煩."和子說罷轉身離開,重重地帶上了房門.
星昂默默地注視著房門許久許久,不由得長嘆一聲,緩緩收拾好房間,再次走到自己站了一輩子的觀星臺前,抬頭看去,紅日高懸,晴空萬里.
"話說那位和子小姐似乎很討厭我們啊."路上又四郎說道.
"嗯,看出來了,早就聽說她是個極端的中土復興主義者,在她眼裡我們倆或許是民族的罪人吧."
"說來她和星昂大人的反差真大,人們總說這位老先生只知道觀察星星,對於其餘的一切都毫不關心,簡直就是塊木頭."
"說這話的人其實才長了顆榆木腦袋,星昂當太史令已經將近三十年了,算上霸邪總共歷事兩朝,五個皇帝,中間無論外界如何變幻,他始終安然無恙,其實這樣的人才真正讀懂了這個世界,那個和子小姐如果能有她老爹那麼聰明就好了."
"聽這話你似乎挺關心那位姑娘嗎?"
"我只是不忍心看那麼美的一朵鮮花過早凋零而已."虎千代說著不禁面露憂色.
"這樣真的好嗎?"康夫問道.
"你說什麼?"和子枕著對方寬厚的胸膛問道,康夫明顯能聞到對方頭髮上的香氣.
"我是說你離家出走的事?再怎麼說你們也是父女啊."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們倆之間真的已經無法溝通了."說到這裡和子抬起了頭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所以康夫,我現在只有你了,你絕不能再背叛我."
"那怎麼可能,我們可是戰友啊."康夫邊說邊輕輕撫摸著對方的臉頰.
和子笑了,笑得很甜:"那我們何時準備起義?"
"快了,應該就在最近,對了,關於宮中參與起義的人員名單你準備好了沒有?盛夫那邊催著要呢?"
"嗯,早準備好了,我今晚就去交給他."
"名單在哪?一定要注意保密,此事一旦洩露不知要連累多少人."
"放心,我把名單縫在了風衣裡,保證萬無一失."
"這就好,但願天隨人願,這次能夠推翻霸邪這個魔頭,到時我和你就可以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嗯."和子高興地再次撲到對方懷裡,兩個年輕人緊緊相擁,不知不覺陷入了夢鄉.
"起來!"當和子再次睜開雙眼時,迎接她的並非愛人溫柔的笑顏,而是...冰冷的刀鋒.
"你們是什麼人?"和子的頭被狠狠摁倒在桌上,**的身軀暴露在初春的空氣中,只覺寒意刺骨.
士兵們在房間裡到處翻動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此時和子已經隱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報告大人,沒有發現."士兵小聲向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報告著.
"好,把人犯押回去."
"是!"士兵聞令抓著和子的頭髮往外便拖.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憑什麼抓我?"和子忍著劇疼問道.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軍官冷冷地回答道,接著便將赤身**的和子丟進了囚車.
監獄外,星昂來回渡步著,為了女兒的安危,事隔十年他再次離開了觀星臺.
"如何?"一見虎千代出來,星昂趕緊迎了上來.
虎千代撓了撓頭,面露難色:"恐怕不太好辦,這次事關叛亂,上面抓得很緊,而且人證物證俱在,恐怕令愛這次是凶多吉少了."
"就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虎千代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我能見她一面嗎?"
"這個應該不難,我替您安排一下."
對於官場上這一套,星昂從內心感到反感,所以平時他也儘量不與權貴們來往,可這次女兒和子被打成亂黨,隨時有性命之憂,他這不得已四處求人,可畢竟事關叛逆,許多人避之尚唯恐不及,又有幾個肯自找麻煩,最後萬般無奈之下星昂抱著試一試的心情找到了虎千代,沒想到卻得其大力.
不久,虎千代回來了.
"都安排好了,請隨我來."
"有勞."星昂隨著虎千代進入了那扇黑洞洞的鐵門.
巴士倫獄,其名稱取自普世教經典>,原意為神話中天國關押邪神之地,其歷史甚至比京都城更早,幾百年來這些不住關押了多少重犯,甚至連空氣中都透出一絲壓抑.星昂隨虎千代來到了地下一層,這裡長年潮溼陰暗,連窗戶都沒有,全靠一個黑洞洞的通風管道換氣,兩旁的火把忽明忽暗,身在其中讓人不覺有置身地獄的錯覺,一般只有重犯才會被關押在這裡,終於虎千代在一間牢房面前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其實原本該給你們換個更好的環境,可惜上頭抓得很緊,叛黨不能離開半步,所以只好委屈您了."
"哪裡,能這樣老夫就已經很感激了."
"我去把守衛支開,賢父女只管暢所欲言."
"大恩大德,老夫實在不知該荷\\如何報答."
"您客氣了,我只是看令愛年紀輕輕,遭此橫禍未免可惜而已.你們慢聊."說著虎千代轉身告辭,星昂深施一禮,轉身來到了鐵窗之前.
"和子,和子,你在嗎?"星昂呼喚道,黑暗中依稀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爸爸,爸爸是您嗎?"當意識到眼前發生了什麼之後,和子爬行著來到了門邊,聲音虛弱至極,可卻透出無比的激動.
藉著火光一看,星昂只覺心頭一沉,眼前的和子早已面目全非,渾身血汙,星昂無法想象這些日子她遭遇了何等酷刑.
"和子,你受苦了."星昂緊緊攥住女兒冰涼的手,父女倆相對泣下.
"爸爸,對不起,我沒聽您的話."
"傻孩子,這世上哪有父親會和孩子計較的."
"您怎麼來了?莫非...您也被捲進來了?"
"沒有,我這個太史令在朝廷裡無足輕重,他們就是想羅織也未必記得起我.我這次是託關係才進來的.孩子,你究竟是怎麼回事?詳細告訴我爸爸."
和子嘆息一聲,才簡短向父親介紹起了經過,原來由於霸邪上臺後,雖然對北人採取高壓政策,可人們並沒有忘記他昔日鎮壓自由軍的事,所以在中土的年輕人中逐漸形成了一批對霸邪不滿的存在.和子一向是中土極端主義者,所以和這些人一拍既合,來往甚密,幾個月前他認識了出自"歸化貴族"的盛夫,康夫兄弟,由於大家理念相近,當即一拍既合,和子甚至與其中的弟弟康夫發展成了戀人,一群年輕人計劃發動兵變,推翻霸邪的統治.由於父親的原因,和子時常出入宮禁,於是便藉此招攬人馬,傳遞訊息,可不知怎麼事情提前洩露,所有參與人員被來了個一鍋端.
聽完女兒的敘述,星昂陷入了沉思,此案關係重大,一旦坐實,和子必死無疑,身為父親他非救不可,但又該如何下手呢...
"和子,那你被捕之後認罪了沒有?"
"認了,我們是為國為民,有什麼好隱瞞的."
"傻孩子,你這樣一來讓為父如何搭救於你?"
"我們為國家民族前途而犧牲,死而無怨,只可惜不能推翻霸邪那個暴君."
"胡鬧!"星昂聞聽至此,不禁一聲怒喝,和子從沒見父親發過如此脾氣,不禁一愣.
"你們這群孩子怎麼事到如今依舊執迷不悟,你們以為政治是什麼?兒戲嗎?一群頭腦發熱的年輕人湊在一起就以為能改變世界了?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人心險詐?經沒經歷過血雨腥風?你們如今這樣除了連累更多的無辜,製造更多的不幸之外還能給這個國家帶來什麼?死而無怨,說得輕巧,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那些活下來親人的感受?你總說為父只問星辰,不問蒼生,可你們自己又對這個世界瞭解多少?"
星辰的一番話說得和子啞口無言,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發現父親的頭腦是如此清醒,而對自己的愛是如此深沉,可自己以前卻從末真正試圖去體諒他的心情.連自己的骨肉至親都不瞭解,卻想著改變世界,第一次,和子覺得以前的自己居然是如此可笑.
看著女兒的表情,星昂不禁有些後悔,自己一時心急把話說重,他隔著柵欄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就好像她小時候那樣.
"孩子,你長大了,為父並不是干涉你,只是希望你能夠真正認清這個世界,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條路.放心,為父會盡一切可能救你出去,只是今後面對審訊你絕對不能再透露一個字,至於監獄方面我會出面打點."
和子默默點了點頭,父女倆又相對多時這才灑淚分別.
"如何?"樓梯口虎千代早已恭候多時.
星昂明白想要營救女兒,虎千代無疑是個關鍵人物,於是一出監獄就將自己所知和盤托出,毫無保留.
"將軍,老朽生平只此一女,賤內過世也早,一直是我們倆相依為命,此番無論如何也請您救救小女,大恩大德我們父女終究報答.
"這個..."虎千代聞言面露難色.
"大人,不是卑職不肯幫忙,實在是此案關係重大,令愛又系主犯,叛黨得名單是從她衣服裡搜出來的,又有人證,根本無從下手,卑職也是愛莫能助啊."
星昂明白虎千代所言俱是實情,可事關女兒性命,也只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忽然他想起虎千代貪財好色,之前見到和子曾有垂涎之意,假如以此為餌,或許能得其死力也未可知.所以此舉未免卑鄙,可事已至此,只要能救女兒性命,其餘都在其次,星昂主意已定,當即說道:"老朽也知此事困難非常,可骨肉至親不能不理,還望將軍無論如何想想辦法,如不嫌棄,老夫情願將女兒許配於將軍,為奴為僕任憑差遣."
"這如何使得,大人言重了.不過令愛如此年輕,因此而死未免可惜.也罷,卑職就冒險一試."
"怎麼,將軍有辦法?"
"辦法倒是有,只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失敗,大人切莫埋怨."
"這點請放心,我們盡力而為,成與不成自憑天意,老朽絕不埋怨."
"那就好,如今想要直接有罪變無罪恐怕是做不到了,不過死罪變活罪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哦,願聞其詳."
"這樣,大人你只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再去四處求情,關鍵是想方設法透露一個資訊,就說卑職曾經追求過令愛,結果不成,因此結怨,傳得越廣越好."
"將軍這是何意?"
"現在還不便透露,總之大人依計而行便是,至於能否成功只有看天意了..."說到這裡虎千代的臉上掠過了一絲苦笑.
幾天後,案件的相關卷宗出現在了霸邪的眼前.
"參與的人倒是不少嗎,連達官顯貴都有."看著名單霸邪不住冷笑.
"這些傢伙永遠都學不乖."雪月在一旁附和道.
忽然霸邪的目光停住了:"嗯,這個和子不是太史令星昂的女兒嗎?她也參與其中了?"
"嗯,不錯,宮中嫌犯的名單就是在她衣服裡搜到的,許多人都指證她為此在宮中奔走積極."
"哦,她父親知道嗎?"
"應該不知情,星昂此人一貫明哲保身,不問政治,而且他與女兒一向不和,這點眾所皆知,前不久父女倆還大吵了一架,既而離家出走."
"哼,年輕人總是這樣."
"誰說不是呢,不過星昂最近四處求情,說女兒年輕不懂事,受人蠱惑方才誤入歧途,希望陛下能夠網開一面."
"哼,朕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已經算是仁慈了,膽敢反對朕的通通消滅,絕不姑息,這是原則."
"遵命,不過說起這個還有段小插曲."
"哦,說來聽聽."
"這次辦案虎千代那人特別賣力,上下活動,多方託人力求治和子姑娘得罪,甚至還想將星昂也連坐其中."
"怎麼,他和這父女倆有仇?"
"哦,這個為臣也打聽了,似乎虎千代之前曾追求過和子,結果被拒,因此由愛生恨,這次抓住機會,似乎想公報私仇,他為此還特意上過奏書."
"哦,奏書何在?"
"為臣夾在卷宗裡了,有黃色書籤的那張就是."
霸邪聞言抽出奏文,仔細看了一遍,其中詳細列舉了和子參與此案的種種證據,以及星昂的種種嫌疑,言辭慷慨,語多激烈,霸邪看罷不禁眉頭一皺.
"這個和子原本定什麼罪?"
"因為她被列為主犯之一,所以定為車裂."
"就說她年幼識淺,受人蠱惑,其情可憫,降為從犯,發配北疆,與披甲人為奴."
雪月聞言不禁大感意外,驚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虎千代以為可以把朕當槍使,朕偏不讓其如願."霸邪說著一把將虎千代的奏文丟到桌上,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今後為父不在身邊,要學會照顧自己,別再那麼任性了."押解出發的當天,星昂特意趕來為女兒送行.雖然父女倆從此勢必天各一方,不過和子這條命總算是暫時保住了.
"我知道,爸爸您也多保重.別總熬夜,您畢竟也不年輕了."和子笑著答道,可眼淚卻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我已經做了安排,半路上就放令愛逃走,到時只要向上面推說是跳崖自盡,屍首下落不明就行了,這種案子有司不會太過追究,只是令愛今後恐怕是不能再回京都了."見父女倆說得差不多了,虎千代不禁上前說道.
"能撿回一條性命,我們父女就很滿足了.只是我始終不明白陛下為何會突然回心轉意對小女從輕發落."
"嗨,其實這說穿了也沒什麼,咱們這位陛下剛愎自用,多疑好猜,我故意製造假象讓他以為我追求令愛不成,因而故意藉機報復,以陛下的個性肯定不會如此輕易讓我趁心如意,所以多半會對令愛從輕發落."
"原來如此."星昂聞言連連點頭,不禁對虎千代此人另眼相看.
"其實現在想來此計太過冒險,能夠成功實屬僥倖,也是令愛命不該絕吧."
"將軍客氣,如果沒有您從中出力,此事也萬難成功,和子還不謝謝將軍救命之恩."
"你為何要救我?"沒想到和子對於父親的囑咐毫不在意,反而衝著虎千代冷冷問道.
"因為令尊答應,事成之後把你嫁給我啊."
"你..."
"開個玩笑而已,姑娘何必激動.在下也知道姑娘對我成見甚深,沒辦法,年輕人看事情總是比較膚淺,這沒什麼,不過我對您的仰慕之心可是發自真心."
"那我可消受不起."和子氣呼呼地扭過了頭.
"那是你還不懂得如何識別男人,總會被那些小白臉所迷惑,其實這種輕浮地傢伙才最不靠,比如你的那位康夫大人."
"胡說!"和子對虎千代素無好感,此番實在是因為受了對方的恩惠,這才不得已和其攀談幾句,沒想到對方辱及自己的心上人,和子當即勃然變色.
"怎麼,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見和子一臉茫然的樣子,虎千代不禁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
“呵呵,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終於明白那位康夫大人怎麼忍心拋起你這樣一位大美人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這樣的女人恐怕哪個男人都不敢留啊。”
“什麼,你的意思是康夫他出賣了我?”
“你不相信?”
和子滿臉狐疑。
“難道你在監獄裡就沒想過這次叛亂為何會提前暴露,又為何會暴露地如此徹底?”
虎千代這句話正好問到了和子心事,自從被捕之後她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明明己方的計劃如此機密怎麼會這麼快就被曝光?從審訊中她發現官府對於己方的計劃是瞭如指掌,許多細節只有組織裡的少數骨幹才清楚,當時和子就懷疑組織裡也許出現了叛徒,而此時聽虎千代的口氣,莫非這個內奸就是康夫?這不可能,他明明是組織的核心成員之一,而且整件事的首腦盛夫更是他的手足同胞,難道他會出賣自己的親兄弟?可是。。。自己以前似乎是聽別人談論過這兄弟倆私下不睦,盛夫自幼在各方面都超過康夫,又是長子,被視為家族繼承人的不二人選,相比之下康夫則一直生活在兄長的陰影之下,這次為了起事兄弟倆還多次發生爭論,有次康夫甚至當眾拂袖而去,當時和子也在場,親眼目睹。私下裡和子也曾見康夫提起盛夫時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一般人不會在**對自己的戀人作偽吧?這麼說來官府抓捕自己那天又是怎麼知道名單在自己風衣裡呢?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自己和康夫兩個人,這點和子早已隱隱覺得不妥,不過她總是暗自安慰自己,官府可能事先並不知情,只是搜查的比較細緻,可如今想來所有矛頭都指向康夫。又比如那天倆人親熱之後,和子就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倦,不久就沉沉睡去,這種情況以前從末發生過,而當自己醒來時康夫又並不在房間裡,難道說。。。此時明明是春季,可和子此時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就知道你不信,拿去。”虎千代見狀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疊卷宗遞給了和子,開啟一看不由得和子是大吃一驚。
“看清楚,這是你那位康夫君告密時所做的口供,裡面把你們如何密謀,計劃如何行動,以及主要參與人員等內容交待地是清清楚楚,最後還有他按的手印和親筆簽名,這可不是我能偽造的。”
“我知道,裡面許多細節確實只有他才清楚。。。”和子說這番話時聲音不住顫抖。
“你可以留意一下最後那段自白,我自問不算是什麼正人君子,可也接受不了這麼肉麻的話。當然比起後來我審訊他時所聽到的,這些只能算小意思."
"夠了,別說了。”和子打斷了虎千代,此時的她臉色煞白,憤怒,悔恨,失望種種情緒在她心中交織著。
“他都得到了些什麼?”默然許久,和子才淡淡說出這麼句話。
“高官厚祿,以及整個家族,當然是在他為家主的前提下。”
沒有歇斯底里地哭喊,和子表現地異常平靜,平靜地讓人毛骨悚然。
“對不起,爸爸,我錯了。”當臨別擁抱時和子在星昂的耳朵輕聲說道,那一刻星昂忽然發現女兒的背影似乎變得有些陌生。
“這孩子其實很堅強。”虎千代淡淡說道。
“我知道。”
“在如今這樣一個時代只有堅強的人才能生存下去,令愛未來大有可期。”
“但願如此。”
“不過陛下這個人雖然生性多疑,但並不傻,我這點把戲只能矇騙一時,估計很快他就會反應過來,所以您最好儘快離開京都。”
“不必了,您的好意我領了,可我在觀星臺待了一輩子,無論如何不會離開那裡,這是我作為一個星學家的責任。”
“責任?”
“不錯,將上天的意志傳遞給世人。”
“上天的意志,那種事真的存在嗎?”虎千代不屑地笑著,抬頭看向天空。
“那將軍你準備辦?”
“去南僵當守備使(注一),申請已經遞上去了,估計這兩天就會批下來。”
“那裡各種勢力犬牙交錯,環境異常凶險,您此行恐怕要多加小心。”
“多謝關心,不過對於我這種人而言越危險的地方就意味著更多的機會。”
“這麼說你走了?”玉顏的臉上滿是失望。
“嗯,調令已經下來了,月底就出發。”次郎根本不忍心去看對方的表情,畢竟他們才剛剛成為朋友。
玉顏正處於發育的年紀,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可比起倆人剛認識時,如今的玉顏無論身材,外貌,乃至氣質都發生了明顯地變化,秀美之餘更多了幾分豔麗,次郎如今每次靠近她都會感覺臉紅心跳。
“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清楚,這次是駐防,也許要好幾年也說不定。”
“這樣啊。。。”
“不過我會盡量爭取回來看你的。”看著玉顏失落的樣子次郎感覺心彷彿都要碎了。
“沒事的,其實我已經習慣這裡的生活了,只是感覺你要不在了,今後可能會很孤單吧。”玉顏苦笑道,她在這裡並不算特別合群的孩子,儘管自從認識次郎以後性格開朗了許多,可還是無法交到什麼朋友。
“對不起。”
“噗。”看著次郎抱歉的樣子玉顏忽然樂出了聲。
“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次郎你每次一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總是滿口的對不起。”
“嗯,哪有。”次郎感覺臉上似乎在發燒。
“不過。。。”玉顏話鋒一轉。“我覺得這是因為次郎對別人總是很溫柔。”
看著那張笑臉,次郎感覺彷彿時間都徹底凝固了一般。
“哦,對了,我送給你一件東西。”過了許久次郎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趕緊在身上摸索了起來。
“彈弓?”玉顏有些詫異。
“這是我小時候爸爸給我做的,我一直帶在身邊,當初我從村子出來的太急,身上沒帶多少東西,這恐怕是唯一一件紀念品了。”
“那豈不是很珍貴?我不能收。”
“沒事的,我在外行軍帶著這東西多有不便,不如你暫且替我保管著,等將來咱們再見面時你再還給我,萬一有人欺負你,你可以拿這自衛啊。”
"就用這?”
“你可小瞧它,當年我可用它擊退過山賊。”
“真的?”
“。。。當然虎千代也幫了不少忙。”
玉顏笑了,手摸著那把彈弓,默默發愣。
“怎麼,你還是不肯收?”
“不會啊,既然這把彈弓這麼了不起,那我就暫時替你保管著,看見它就好像看見次郎君一樣。謝謝。”玉顏望著次郎鄭重說道,那一刻次郎感覺人生是如此美好。
“你這小子今天怎麼回事,一直傻笑個不停?”樂平吐槽道。
“沒什麼啊。”次郎掩飾道。
“過幾天就要出發南下了,一定要站好最後幾班崗,明白嗎?”
“瞭解,對了,今天來的究竟是什麼大人物,這麼隆重?”
“怎麼,你不知道嗎?是少府(注二)加隆大人啊。”
“加隆,是以前跟隨恩佐,後來倒戈而來的城主?”
“對啊,就是他,這人是有名的牆頭草,最初是紹武大人的家臣,結果兵變之後立刻投靠了恩佐,之後陛下北伐,他又第一個主動來降,所以各派勢力背後都不齒於其為人。”
"那陛下還這麼重用他?”
“沒辦法,誰讓人家善於盤剝呢?如今連年征戰,朝廷錢糧告急,這個加隆雖然人品不堪,可摟錢卻是一把好手,據說就是一隻蚊子到了他手裡都能榨出油來,故此陛下才委任他為少府,如今可是京都裡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呢。”
“那他來集中營幹麼?”
“說是做慈善,給婦女小孩派發糧食以及衣物。”
“啊,這種人也會做善事?”
“誰知道他怎麼想的,也許是壞事做多了,良心不安故而來尋求點安慰,可能也只是為了沽名釣譽。反正這也不是我們該管的事,只好保護好他的安全就行了。”
“瞭解。”次郎說罷,抖摟精神前往了自己的崗位。
“喂,大哥,那件事不對次郎說合適嗎?”此時一旁的奇妙丸神祕兮兮地湊了上來。
"什麼事?"
奇妙丸看了看左右無人,湊到樂平耳邊小聲說道:"就是那個關於加隆大人*的傳聞啊."
"那當然,次郎還是個孩子,這種事怎麼能告訴他,萬一口風不緊非惹出麻煩不可."
"不過真不明白這些貴族怎麼想的,居然會喜歡這種調調."
"他們愛怎麼樣是他們的事,我們只管站好自己的崗就是了,反正這些北人如今和牲口也沒什麼區別."二人說罷,看了眼排隊準備領取食物的孩子們,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江南城,地處河中與南疆交界之處,自古以來就是水陸交通的樞紐,客商來往頻繁,富甲一方,同時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如今這裡處於義元的控制之下,自從南北的交通被隔斷之後,這位原領主藉機崛起,成為了此地的霸主,連自由軍餘部與北人復國軍也對其忌憚三分.起初聽聞朝廷派兵南下,義元也感覺有些惶恐不安,而當得知這支軍隊總共只有區區三千人時,義元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想我江南城擁兵過萬,地險而國富,區區三千人何足道哉,我等可高枕無憂了."
'哈哈."此時一出在場群僚不禁鬨堂大笑,唯獨一個人臉露憂色.
"大帥,此時高興未免太早了."
義元正自高興,聽聞有人當眾潑自己冷水不禁心頭不悅,扭頭一看說話這人大約三十多歲,面黃飢瘦,乍一看彷彿長期營養不良,只有一對三角眼不時閃動著狡黠的光芒.
"哦,是半介君,你何出此言啊?"半介,河西人,少本無賴,走私為生,後加入自由軍,官至百夫長,自由軍失敗後,其率數十騎僥倖逃出,後來便投靠了義元,此人驍毅有謀,只是性格孤僻,持才傲物,故而自義元以下都不太喜歡他,如今只得充任行軍司馬,雖能參與議事,但並無實權.
此時只聽半介言道:"此番朝廷方的主將乃是虎千代,卑職昔日在自由軍中曾與其共事,頗知其能,誠世之驍將,其手下亦多百戰餘生,堪稱勁敵,軍隊貴精不貴多,還望大帥切莫輕敵."
"嗯,半介君所言不無道理,那本帥就主動出擊,將其一舉殲滅,到時京都方面也要對我另眼相看了."
"大帥此舉萬萬不可."
"為何?"
"虎千代所部長途遠來,利在速戰,我方兵馬雖多,素無紀律,假如野戰爭鋒,誠無勝算.倒不如堅壁清野,據城固守,時間一久,虎千代所部必定鬆懈,到時我方趁勢追擊,不患不勝."
"這..."義元聞聽不禁心頭一動,頓時陷入了沉思.
正此時忽然從一旁站出一人,高聲言道:"大帥,休聽他胡言亂語!"
這一下聲可震殿,在場眾人無不側目,只見說話的非是旁人,正是義元的堂弟,都尉義真.此人身高七尺,力大無窮,號稱江南猛將,義元崛起,其出力甚多,故而頗得信賴.
"義真君這又是何意?"
"回稟大帥,自古兵來將擋,如今我們江南城擁兵過萬,錢糧充足,外敵來犯理當主動出擊,決戰於國門之外,區區三千人就嚇得固守不戰,傳揚出去豈非令將士洩氣,諸侯恥笑?更何況虎千代所部長途遠來,必定疲憊不堪,又不熟悉地形,正是擊敗他們的最佳時機,如果久拖不決,萬一讓他們紮下根基,只怕到時反而難以對付.半介長他人的威風,滅我方的志氣,誇大其詞,莫非是要為虎千代做內應不成?"
半介與義真素來不和,所以一開始見其反對,倒也並不驚奇,可他最後這句話實在出乎半介意料之外,他並非義元嫡系,在軍中又無根基,所以最怕別人說他別有居心,此時趕忙辯解道:"都尉大人切莫信口胡言,我與虎千代只不過是軍中同僚,並無私交,更何況我自從投奔大帥盡忠竭力,從無二心,內應之說從何談起?"
"我也只是隨口一說,若是問心無愧,你何必緊張?"
"強詞奪理..."
"好了,都給我住口."眼見二人吵得不可開交,義元當即制止道.
"半介所言也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他的忠誠本帥從末懷疑.不過義真所言也不無道理,以三敵一,優勢在我.本帥決定主動出擊,爭取消滅虎千代於國門之外."
"大帥英明."
半介見狀心知義元之意已決,萬難更改,而且其這番話看似中立,其實偏袒義真之意明顯,是非不分,公私不明,料難長久,自己又何必陪其尋死?思想到此,半介的內心不禁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大帥之見自然高明,不過江南城乃是我等根本,不容有失,屬下自請留守,以防不測."
義元哪裡知道半介此時已存歹心,只道他是因為自己偏袒義真,心存不滿,故而難免心存歉意,於是安撫道:"難得半介一片忠心,有你留守,本帥還有何憂?從即日起本帥就任命你為虎賁中郎將,江南城一切防務俱歸你指揮."
"多謝大帥,卑職一定盡忠竭力,萬死不辭."此時的義真並沒有察覺,半介的嘴角掠過了一絲冷笑.
春去夏至,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有些人認為這是生命的讚歌,而在某些人聽來這卻是一種噪音.次郎離開已經整整兩個月了,一直沒有來信,為此玉顏始終有些放心不下,聽聞其所部在江南打了一個大勝仗,只是不知道次郎現在安危如何?自從他離開以後玉顏在集中營就顯得越發孤單了,說來這幾個月營內的女孩子似乎減少了許多,聽說是被好心人帶回去暫時領養了,可從大人們談起這事時諱莫如深的表情來看,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開飯了."午餐鈴響了,玉顏按照慣例感到大院準備領飯.
"今天又有人來行善啊,這回又能加餐了."孩子們興奮地議論著,玉顏抬眼看去,果然大院裡又一次搭起了天棚,最近隔三差五就會有達官顯貴前來集中營視察,同時派發些食物衣服,畢竟這裡關押的基本都是領主貴族的子女,朝廷似乎想借此以示懷柔,不過玉顏對此並不領情,更何況最近這種活動似乎也進行得太過頻繁些了.
豬排飯加鄉下濃湯,外帶餐後水果,對於集中營裡的孩子來說這樣的午餐堪稱奢侈,多數人似乎都很興奮,畢竟對於小孩子來說吃喝玩樂永遠是最重要的.按照慣例每個人領完午餐之後要到一旁向主辦者表示感謝,與以往不同,這次一眾官員大多是陌生面孔,玉顏唯一認識的只有那位加隆大人,他幾乎每次都會來,玉顏不喜歡這個人,並非是她不懂感恩,而是每次這位大人打量孩子們的眼神總是令她不寒而慄.
"諸位大人,貴安."玉顏出身關東大族,之前又曾作為人質出入官廷,在禮儀方面根本無可挑剔,在場眾人見狀莫不眼前一亮,此時的玉顏正處在一個微妙的年紀,加上以前的經歷,所以在氣質上顯得比同齡人略成熟,可身材相貌依舊尚未發育成熟,顯露出一種特殊的美感.以瞬間玉顏似乎從對面投來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絲惡意.
"這就是我之前說過的那個孩子,感覺如何?"玉顏聽到那位加隆大人小聲和身旁的幾位貴族說道.
"太棒了,太棒了,簡直是極品."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胖子不住點頭道,他說話的語氣讓玉顏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噁心.其餘幾人也紛紛表示附和.
加隆笑著點了點頭,轉身衝一旁的隨從耳語了幾句,之後那人便找到了集中營的管理者.
"玉顏小姐."很快集中營的幾位首腦以及那位隨從就來到了玉顏面前.
"諸位大人有何吩咐?"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湧現到玉顏的心頭.
"您剛才表現良好,深得那幾位大人的欣賞,都說如今像您這麼優雅知禮的小姐已經不多見了,所以他們希望您到府上給諸位小姐講解一下禮儀,當然食宿全包,結束之後另有賞賜,機會難得,勞您走一趟吧."
"諸位大人繆讚了,我出身鄉野,年幼識淺,哪裡懂什麼禮儀,到時只怕讓諸位小姐見笑,大人們的心意我領了,不過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先告退了."玉顏以自己的方式做著抵抗,只可惜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抱歉,只怕這件事由不得您."對方一把抓住了玉顏的胳膊,從這些人的眼神中玉顏明白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另一場惡夢,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場惡夢居然會如此漫長.
"這...這不可能..."義元喃喃自語道,身體不住地在顫抖.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義真憤怒地搖晃著逃回來計程車兵.
"大軍出發之後,半介就在城中排除異己,密佈心腹,整座江南城彷彿成了他一家的天下.一聽聞大軍失敗,他立刻率領手下將全城洗劫一空,臨走時還放了把火將帶不走的統統焚燬,軍民死傷無算,小人們也是僥倖逃出,特意前來抱訊."
"唉."聽完逃兵們的講述,在此將士莫不洩氣,有不少當即跺腳唾罵.
看著自己辛苦營造的江南城如今變成了一堆廢墟,義元彷彿失魂落魄一般在原地呆立許久,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把領起了一個逃兵的衣領.
"那家眷們呢?"
"小人不敢說..."
"說,本帥挺得住!"義元歇斯底里般地吼叫道.
"小人出城前,看到半介領人殺進了居城,男丁據說全部被害,而女眷們....那景象太慘了."
"啊!"此時只聽義元一聲慘叫,整個人摔倒在地,居然當場氣昏過去,義真等人見狀不好,趕忙上前搶救,折騰許久義元這才悠悠醒轉.
"蒼天啊,我這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義元痛哭失聲道,同時不住用拳頭捶打著地面,在場眾人無不唏噓.
"大帥節哀,想那半介帶了全城財物,此時不會走得太遠,我們速速追趕,定可殺他個措手不及,為家眷們報仇."義真此時語帶激憤道.
義元聞言擺了擺手:"不可,半介那廝狡詐多謀,此行必定有備,爾等智勇皆非其敵手,更何況大軍新敗,士氣低落,切不可自投羅網.想我義元一生縱橫南疆,沒想到最後竟落到家破人亡,如今前無出路,後有追兵,爾等隨我多年,本帥實不忍看大家受我株連,趕緊各自逃命去吧."
"大帥,大帥."大軍一路敗退,中途叛逃者不計其數,如今尚追隨在側的莫不是義元的心腹,此刻聞聽此言莫不下淚,可無論眾人如何哭喊,義元還是逼上了眼睛,不再言語.幾天後追兵在附近的一條河邊找了一座簡易的新墳,墓碑是用木頭臨時趕製的,上面刻著"江南城主,安南將軍義元公之墓",墓碑的正面恰恰對著江南城的方向...
雖然自小長在南方,可雅美始終不太適應這裡的氣候,尤其是夏天潮溼悶熱,還有鬧人的蚊蟲,雅美已經快忘記自己上一次一覺到天亮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儘管如此她還是必須強打精神,畢竟如今的她肩負著太多人的希望.
"郡主大人,您又起的這麼早."剛出房門,雅美就見到了自己瀟灑幹練的軍師.
"火墟你也起得很早啊,最近一段把你忙壞了吧?"儘管頭腦還有些昏沉,可雅美還是擺出了招牌式的微笑.
"為早日復國,些許微勞何足掛齒."
"如今帝國風雨飄搖,難得還有你們這些忠臣義士."
"我等受帝國厚恩,理當效死."
"話不是這麼說,你看看各地那些領主,昔日誰不是把"忠君愛國"四字掛在嘴上,可如今要麼變節投敵,要麼獨霸一方,有幾個真正還肯效忠於皇室?昔日皇兄在日常和我說人心險惡,我如今才算真正體會到."
"郡主不必氣餒,如今我們的同志不是越來越多了嗎?神武皇帝是主宰宣揚福音的使者,上天決不會輕易拋棄他的子孫.請您一定振作起來,領導大家打回京都,重整山河."
"嗯,我一定會努力不辜負大家的期望."雅美微笑著點點頭,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郡主,軍師..."此時從遠處飛快跑來一人,似乎是由於過於激動,中途還險些摔了一覺,聽聲音雅美二人就已經猜到來者是誰.
"小愛,郡主面前豈可如此放肆!"火墟申斥道,那個叫做小愛的少女聞言頓時狼狽地低下了頭,火墟平日執法嚴明,御下有威,故而復國軍上下莫不敬畏.
"好了,火墟,小愛還是個孩子,何必苛責."雅美見狀趕忙出面打起了圓場,火墟見郡主有言這才退到一旁不再追究.
"那小愛,這麼著急找我們究竟有什麼事?"雅美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小愛的頭頂,彷彿一個溫柔的大姐姐在安慰犯錯了的妹妹.
"哦,麻裡姐姐要我前來通報,說山下發現敵情."
'你說什麼?"一聽到"敵情"二字,二女的神經立刻緊張了起來.
"多少人,是何來路,現在到達何處?"火墟宛若連珠炮般地發問道.
"據探子回報大約有上千人,從東北方向大本營靠近,具體是哪路人馬尚不清楚,麻裡姐姐已經帶著龍騎兵前往偵察,特地讓我前來通知郡主大人."
"是官軍,還是半介?終於發現這裡了嗎?"火墟眉頭緊鎖,喃喃自語道.自從義元衰敗之後,原本已形成均勢的江南頓時又陷入了混亂之中,官軍主力自從擊敗義元之後聲勢大振,可畢竟是外來者,尚無法徹底控制局勢,以義真為首的義元餘部又在各地不斷騷擾,當然最讓他們頭疼的還是半介,此君不但趁亂接收了原先義元的大部分勢力,更利用本地人對於霸邪政權的猜疑恐懼一舉招攬了大批人馬,隱然有與官軍分庭抗禮之勢,而夾在二者中間的北人復國軍處境就變得日漸艱難,為此火墟與麻美等首腦最近都處在高度緊張之中,而此刻她們最擔心的事似乎真的要發生了.
"小愛,你負責保護郡主的安全,我去通知所有人進入戰備狀態."火墟邊說邊往山下跑去.
"遵命."小愛憨態可掬地行了個軍禮,拉起雅美就走.
"不行,我要到前線去."雅美推搡著.
"郡主姐姐放心,打仗的事有我們就足夠了.軍師姐姐讓我保護你,一旦有失,小愛我可承擔不起."小愛奶聲奶氣地答道,可看她身材嬌小,相貌甜美,十足一個萌少女,可氣力驚人,雅美根本掙脫不開,最後只好目送火墟緩緩去遠.
"麻裡大人回來了."正在此時忽然從遠處寨門處傳來了嘹亮的呼喊聲,接著大門開啟,居然是之前派去偵察的龍騎兵回來了.
"麻裡回來了,我要下去看看."趁身旁的小愛一愣神的功夫,雅美快速掙脫,往山下跑去.
"郡主姐姐,你不要跑,等等我."小愛見狀可慌了神,趕忙追了上去,那驚慌狼狽的樣子和那身神力真心不太相稱.
廣場中,人們聚集在龍騎兵們的周圍,七嘴八舌議論著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雅美快速地衝進人群,直接找到了那匹最為神駿的白色戰馬,馬上端坐著一位英武的騎士,混身甲冑,面具背後的那雙眼睛剛毅,堅定,同時似乎又流露出一絲淡淡地憂鬱,配上**的白馬,簡直就是史詩中出現的上古英雄.
"麻裡大人,您回來了."雅美喜悅地呼喚道.
騎士一見是郡主,趕忙翻身下馬,姿勢瀟灑至極,幾步來至雅美面前,摘下頭盔,單膝跪地.
"參見郡主大人."富有磁性的嗓音,栗色的齊耳短髮,輪廓分明的五官,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這都是一張極具北人特色的臉.
"麻裡姐姐真是帥氣,要是男兒身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孩子了."雅美在心中暗道,其實即便明知其是女兒身,在復國軍中依舊有大批"麻裡殿下"的仰慕者,人氣之高甚至在雅美本人之上,毫不誇張地說有許多人是為了她才加入了復國軍.
"外面的情況如何?"一旁的火墟趕忙問道,似乎在整個歡樂谷,只有火墟在麻裡面前依舊能夠保持從容冷靜.
"是半介的人馬,已經被我們打退了."
"抓到活口了嗎?"
"這正是我想說的,是條難以想像的大魚."麻裡意味深長地一笑.
"輕點,輕點,這樣很疼得,夥計."此時遠處士兵牽來了幾匹馬,上面的騎者統統被繩索捆在了一起,看著裝似乎是霸邪軍,為首這人看上去最多不超過三十歲,可卻是一身將軍裝束,在場所有人都有些感到莫名,不是說對方是半介的人馬嗎?怎麼抓來的俘虜卻是官軍,而且軍銜還不抵,然而最最驚訝地還要屬雅美和火墟.
"虎千代!"雅美驚呼道.
軍官聞言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在這裡居然會有人認識自己.
"真的是你."雅美幾乎是歡呼著撲倒了虎千代的馬前,激動地看著對方?"
"你是..."
"我是雅美啊,在京都被你救過的那個."
"哎呀,原來是你."虎千代仔細端詳了半天方才認出,不禁失聲驚呼.或許是由於久經風霜,現在的雅美看上去比當初明顯健壯了不少,膚色也漸趨小麥色,整個人的氣質顯得成熟幹練了許多,唯有見到虎千代時眼中的興奮依舊保留著昔日天真爛漫的影子.
"快一年不見,你的樣子全變了,不說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有嗎?在這山野之地風吹日晒的,大概是變醜了吧。”雅美不無失落的說道,看得出她對這點很在意。
“哪有,比以前漂亮多了,十足是個大姑娘了。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虎千代問道。
“唉,這就說來話長了,你隨我到山上,我細細為你道來,來人,快給虎。。。快給這位大人鬆綁!”
"郡主大人,麻煩過來一下."此時火墟忽然將雅美拉到了一邊.
"怎麼了?"
"這個人不能放."
"為什麼?"
"他現在是霸邪派來的守備使,乃是我等仇敵啊."
"就為這?那您不用擔心,虎千代救過我一次,不會傷害我們的."
"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屬下很早就同這人打過交道,十足的兵痞而已.他最早投靠自由軍,後來又歸順朝廷,結果霸邪兵變,他又做了叛賊的幫凶,就連先皇之死都和他有直接的關係.雖然救過您,可焉知他存得什麼心?此番霸邪派他南來就是為了鎮壓我們這些割據勢力,先是義元,接著是半介,不知哪天屠刀就有可能架到我們頭上.所以依屬下之見此人斷斷不能放,即使不明正典刑,也應得扣為人質作為將來談判的籌碼."
"這..."雅美聞言頓時有些為難,於公火墟所言不無道理,可於私虎千代搭救過自己畢竟是事實,一時間雅美陷入了激烈的思想鬥爭.
"郡主大人不必為難,你們要如何處置只管悉聽尊便."此時一旁的虎千代突然主動開口,他雖然沒聽到二人的談話,可察言觀色也猜出了大概,他深知雅美的為人,怕其難做,於是便主動開口.
雅美聞言頓時臉上一紅,心中更覺過意不去,扭頭衝火墟說道:"火墟姐姐你所言不無道理,可無論虎千代是何居心,他當初搭救過我畢竟是實.我身為皇室,理當知恩圖報.還是先將其鬆綁,打聽一下具體態度,假如他非要與我們為仇做對,到時再作打算不遲.許他恩將仇報,咱們說什麼不能忘恩負義."
"可是郡主..."
"沒有可是,我現在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在以郡主的身份命令你."見火墟還要辯解,雅美當即出言呵斥道.
見郡主如此正言厲色,火墟也是一驚,猶豫了片刻,這才悻悻然答道:"屬下遵命."
眾人到了山上分賓主入座,雅美就和虎千代聊起了過往的經過.
"對了,之前那些半介的人馬為何追殺於你?"
"唉,這就說來話長了."虎千代聞言不禁一聲苦笑.原來自從擊敗了義元之後,半介就成為了虎千代在江南的主要對手,只是此人狡猾異常,一直採取游擊戰,虎千代幾次想圍殲其主力全都撲了個空,這次好不容易掌握了其行蹤,虎千代率眾傾巢而出,欲畢其功於一役,沒想到中了對方的伏擊,隊伍被打散,虎千代率眾僥倖殺出,結果敵軍尾隨而至,苦苦追趕,正在危急時刻,遇上了麻裡統率的龍騎兵,半介軍猝不及防,損失慘重,加之不明情況,以為是虎千代的援軍,這才倉皇退去.而虎千代等人則成為了麻美的俘虜.
"對了,說到這裡,雅美你..."虎千代話說了一半,忽然發現在場麻裡等人紛紛對自己怒目而視,他何等乖覺,立刻就明白在臣下面前直呼主人的名諱是無禮之舉,雖說虎千代一向不屑於武士階層的那套繁文縟節,可畢竟如今在人家的地盤,於是當下改口道.
"郡主大人您又是怎麼到這來的?這裡的諸位又是怎麼事?"
"哦,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雅美模仿著剛才虎千代的語氣.
"自從離開京都之後,我根本無處可去,又舉目無親,後來一想我從小長在南疆,於是就想到回到自己最熟悉的這片土地,結果中途恰巧遇上麻裡."說著雅美看了眼對方,而麻裡則按武士的規矩欠身表示敬意.
"她以前是河中領主的家臣,出身於武士世家,由於是獨生女,所以其父從小就把她作為男孩子培養,麻裡姐姐也不負眾望,成為了河中首屈一指的精英武士."
"這點早有領教,果然好手段."虎千代不禁介面道,同時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似乎還沒有忘記之前被對方生擒之恥.
雅美會心一笑,接著說道:"河中城後來被自由軍攻破,包括領主在內全城將士大多戰死,唯有麻裡姐姐率領數十人僥倖殺出,原本得知領主戰死的訊息,她是準備以死殉葬,結果被我們好心勸住,沒想到大家就此奉我為主,說要光復帝國,起先我是不答應的,可見大家如此摯誠,最後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原來如此."虎千代聞言點了點頭,他猜測雅美大概是怕麻裡等人再行尋死,這才勉強答應,否則以這位郡主的性格,實在想像不出她會有這樣的巨集圖大志.
此時只聽雅美接著說道:"其實起初我只想帶著大家找到個棲身之所,逃避對於北人的追殺,沒想到後來大家聽說我在這裡就紛紛從各處雲集而來,隊伍越聚越多,於是就形成了現在這樣的規模."
"那也真不容易啊."虎千代看了眼外面山谷的佈置不禁點了點頭.
"其實整座山寨都虧火墟和麻裡在打理,我根本沒幫上多少忙.對了,聽說你們倆以前認識?"
"認識,"冰之火墟"嘛,當初在河西城的一箭之仇我可始終沒有忘記."虎千代冷笑說道.
"可惜當時沒要了閣下的命,否則不知要省去多少禍患."火墟也冷冷答道,二人之間的氣氛越發緊張.
"對了,你的那位好搭檔妃茵來了沒有?可有她的訊息?"虎千代突然想到什麼,趕忙開口問道.
火墟不知道以往的經過,聽對方突然問及妃茵頓時頗感奇怪,含糊1道:"沒有,自從河西城破之後,我保著明暇大人殺出重圍就和妃殿失散了,之後就沒有關於她的訊息."
虎千代聞言點了點頭,暗想妃殿果然沒有來這裡,自從反出自由軍之後,自己也與她斷了訊息,至今生死未卜,不知其情況如何,當初其是與自己一同被捕,全軍不少人都知道自己與她關係密切,而自己這一反叛,不知上層會如何對她...想到這裡虎千代的臉上不禁掠過了一絲憂色.
"嗯."虎千代微一抬頭忽然發現對面有個少女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虎千代不是個靦腆的人,可那少女的眼神還是讓他有些為毛,不知為何虎千代忽然感覺自己就像一盤出現在餓鬼面前的...烤雞.
"這位小姐是?"
"哦,忘了介紹,這位是小愛,是松竹城主之女,別看她年紀幼小,力大無窮,堪稱我們這裡第一猛將.來,小愛,和虎千代大人打個招呼."雅美說道.
"嗯,你很厲害嗎?"結果小愛蹦出這麼一句,虎千代頓時有些尷尬.
"小愛,客人面前胡說什麼?"雅美責怪道.
小愛沒有搭理,只是繼續盯著虎千代說道:"當初第一個登上統萬城的勇士是不是你?"
"啊,是我."虎千代含糊答應道,小愛似乎很興奮.
"果然,我就聽說過你,人家都說是了不起的英雄,我還一直期待和你交手呢.不過本人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嗎?"小愛滿臉失望.
"那還真是抱歉啊."虎千代差點沒氣樂了.
"小愛,你很失禮知道嗎?"雅美這回可真急了,將小愛拉倒一邊訓斥了一頓,這才回歸原位.
"那你們今後有何打算呢?"虎千代問道.
"光復帝國,除此以外,別無他念."雅美還沒有開口,一旁的麻裡早已語氣堅定地答道,虎千代冷眼上下打量著對方,雖然容貌也算俊美,可卻透出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剛毅氣質,從任何角度來說這都是個標準的武士.
"郡主大人,你,我不算外人,所以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北人帝國統治中土二百餘年,倒行逆施,民怨沸騰,之前自由軍起事,天下響應就是例證,其滅亡不能不說是人心所向,大勢所趨.不是我潑諸位冷水,所謂"復國"已不可能,我勸諸位還是及早打消這個念頭為好."
"你!"聞聽此言在場的許多激進派頓時坐不住,拍案而起,頓時就有圍攻之勢,可虎千代見狀不慌不忙,微一擺手.
"諸位稍安勿躁,容我把話說完再動手不遲.我知道剛才這番話諸位或許很難接受,可這是事實.如今霸邪殺恩佐,破關東,戈登一世雄豪,被活活逼死,其子香格斯上表稱臣,三分中土霸邪已得其一,其勢方張,一時難以撼動.至於其餘各地的領主雖然各懷鬼胎,可有多少還心懷你們的帝國呢?就說有像你們這些忠義之士,可無權無土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不說遠的,就說在這江南諸勢力中諸位自問能算是獨佔鰲頭否?比之自由軍餘部如何?比半介如何?甚至假如我的人馬大舉來攻,諸位又能保證取勝嗎?"
"混帳,我等武士誓死為帝國效忠,無論何種敵人來犯都無所畏懼.你身為階下之囚,居然敢口出狂言,莫非以為我等不敢殺你嗎?"此時一旁的激進派早已群情激憤,有幾人甚至已經佩劍出鞘.
"住手!"此時只聽有人一聲斷喝,眾人扭頭一看說話的不是旁人,竟是麻美.這支復國軍名義上以雅美為首,可這無非是因為其出身皇室,地位尊崇,實際上雅美性格天真隨和,雖然討人喜歡,但並無統御之才.真正負責領導全域性的其實是總管麻裡和軍師火墟,尤其是前者在一眾武士中極具威信,其聲望甚至在郡主雅美之上,此刻眾人見她開口,當即不敢造次.
"讓他說下去."麻裡淡淡言道,眾人聞言俱是一愣,可也不敢當眾頂撞,只好強忍怒火,退到一旁.
虎千代見狀得意地一笑:"麻里君果然是個明白人,氣度就是和旁人不同,那咱們繼續,當然我知道想讓諸位聽命於霸邪明顯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希望你們明白想僅僅依靠著信念在這樣一個亂世生存下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依閣下之見,我們又應當何去何從呢?"火墟問道.
"與我合作."
"和你這個階下囚?"
"只要諸位肯釋放我,那我依舊是江南守備使,雖然我的隊伍這次吃了虧,可實力猶存,依舊可以成為你們強而有力的盟友,當然假如你們想殺了我或者怎樣我也無力反對,不過從此之後諸位在南疆一帶只怕再無寧日."
火墟等人當然能聽出對方話中的威脅,也明白其並非大言欺人,一時間不禁心中一動.
虎千代見有機可趁,當即進一步分析道:"自由軍原本就與諸位勢同水火,而這次搭救在下又直接得罪了半介."
"可我們並非有意."
"可半介會相信嗎?那些追兵親眼看見我是被貴方的龍騎兵帶走的.當然,諸位可以選擇把我交出去,可你們覺得半介會是一個值得信任的盟友嗎?到時迎接諸位的只能是四面受敵."
"那閣下又怎麼保證自己會是個值得信任的盟友呢?"火墟問道.
"我無法保證,即便讓我衝著燈起誓又如何?無非是空口許諾,將來真要反悔各位也不能把我如何?這就是一場賭博,如何選擇全憑諸位自己的判斷."
虎千代這番話出乎在場許多人的預計,可仔細想來卻又頗近情理,麻裡等人不禁對他大膽妄為的作用感到另眼相看.二人思索良久,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抬頭對視了一眼,雙雙把皮球踢給了雅美.
"郡主大人,您意下如何?"
雅美的內心此時也很矛盾,一方面虎千代於他有救命之恩,她吧不得立刻就把對方釋放,可要與官府合作,在感情上她首先就無法接受,更何況這並非單純是自己與虎千代兩個人之間的恩怨,更牽扯到復國軍上下千餘人的性命,她不能不慎之又慎.
"你所說的合作是要我們聽從江南城的指揮?"雅美疑惑地問道.
"不,既然說是合作,那雙方的地位肯定是對等的,我的設想是雙方今後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對方內政,攻守同盟,互通有無,在南疆實現互利共存.當然這只是一個框架,具體細節今後可以慢慢協商."
"也不要求我們承認霸邪?"
"當然,不過相對的諸位也必須放棄"復國"的口號,至少不能再公開宣傳,以免我難做."
"萬一京都方面追究起來怎麼辦?"
"這點不勞費心,只要我們雙方合作,南疆反掌可定,到時山高路遠,霸邪又能奈我們如何?"
雅美咬著嘴脣,她畢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有些事實在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然而看看在場眾人翹首以待的樣子,她明白自己必須堅強,對於這些人而言她就是一面旗幟,支援大家繼續前行的象徵與希望,這是她無法推卸的責任.
"此事關係重大,容我們商議一下."
"可以,不過最好儘快,半介或者我的軍隊隨時都有可能找來."
雅美點了點頭,吩咐道:"來人,把這幾位帶下去,好生招待."
"遵命."眾人雖然不滿虎千代這樣的階下囚竟被待若上賓,可郡主之命不敢不聽,於是便將虎千代等人帶了下去,雅美與麻裡等一眾首腦留下討論下一步的對策.
客房,下人們送來了茶點了,被俘的其他人此時根本無心飲食,唯獨虎千代談笑自若,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地,小愛雖然號稱軍中第一猛將,可性格天真爛漫,所以並未參與雅美等人的討論,而是被派來"陪同"虎千代,看著對方大快朵頤的樣子,小愛的臉上滿是豔羨.
"要嗎?"虎千代拿起盤子裡最後一塊羊羹問道,並非他想這麼做,實在是一旁小愛垂涎欲滴的樣子讓他不覺得不這麼做自己會有性命之憂.
"可以嗎?"小愛嚥了口唾沫,滿眼期待地問道.
"真好吃."看著小愛滿臉幸福的樣子,虎千代甚至有些懷疑她和自己剛才所吃的是否是同一樣東西.
"你們平時不太吃羊羹?"
"嗯,山上條件差,大家平日都是吃挖來的野菜,羊羹全都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小愛邊說邊盯著虎千代右手邊的千層酥,虎千代見狀笑著把盤子推了過去.
"這孩子真的是個武士嗎?"看著眼前一派孩子氣的小愛,虎千代暗暗想道.
"小愛你今年多大?"
"十四歲,不對,到下個月就滿十五了."小愛一臉天真地答道.
"上戰場時會害怕嗎?"
"不會啊."
"為什麼?"
"因為我從來沒有輸過啊,別看我這樣,力氣可是很大的."小愛滿臉得意地說道,同時吃完了虎千代眼前的蛋卷.
"可你有沒有想過那樣自己隨時有可能會死?"
聽到死這個詞,小愛的手忽然停下了,之前的興奮立刻被一股濃濃地憂傷之情所取代,這倒出乎虎千代的預料,見對方似乎隨時要哭出來的模樣,虎千代的心中也不禁感到一絲愧疚.
"對不起,大哥我說錯話了."
"沒事.不怪你,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小愛輕聲說道,虎千代明顯看到其眼角閃過了一絲淚光.
"松竹城被攻陷的時候,我眼睜睜看著爸爸,媽媽,哥哥...他們一個個地戰死,明明剛才還在和我說話,可一轉眼間大家都不再說話了,無論我怎麼呼喊,甚至搖晃他們,沒有一個人回答.我滿手都是血,滑膩膩地,那感覺很噁心.自從那天起我發誓絕不再讓任何一個重要人死在自己面前."
"比如雅美?"
"嗯,所以即便是大哥哥你,假如敢傷害郡主姐姐一根頭髮,我也決不會放過你."小愛的語氣異常堅定,那一刻虎千代從她眼睛裡似乎看到一種異常熟悉地東西.
"哈哈,放心,放心,有你小愛大人在我怎麼敢啊,巴結你還來不及,我知道一家京都的老字號,他們做的羊羹堪稱天下一絕,假如今後我能出去,一定請你吃."
"真的?"聽到羊羹,小愛頓時來了精神.
"騙你是小狗."
"那咱們拉鉤."說著小愛便伸出了手.
"行,一言為定."虎千代笑著與對方勾住了小指,那是一隻小巧的手,可卻異常有力.就這樣倆人很快混成了朋友,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有人前來傳話,讓虎千代到大堂一敘,顯然商議有了結果.
黎明,清白色的光從鐵窗外緩緩透了進來,玉顏奄奄一息地躺在**,這場噩夢開始了多久?一個月?一整年?還是一個世紀?玉顏已經不記得了,她只感覺一切是如此漫長,微微一動,下體立刻傳來一陣撕裂般地疼痛,那個叫做直人的胖子動作總是特別粗野,還有光夫,他總是喜歡先用皮鞭抽打,彷彿只有少女的哀號才能給他帶來快感.這群平日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貴族在這些女孩子面露盡醜態,簡直如同一群禽獸.不,連禽獸都不如,他們就是一堆垃圾,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眼淚早已流乾,玉顏明白無論自己再怎麼哭喊,再怎麼祈禱一切都不會有所改變.一開始她想過尋死,可很快就發現那些"客人"們連自殺的力氣都不會給自己留,然而現在她已經改變了主意,她要活下去,只要活著就一定還有希望,總有一天自己要離開這個牢籠,然後向那些傷害過自己的惡魔們復仇,甚至是這個拋棄自己的世界.玉顏忽然想起以前楓婆婆給自己講過的那些中土傳說,總有一天審判者將降臨,用鮮血洗盡這個骯髒而腐朽的世界.玉顏覺得自己似乎就是預言中的審判者,既然這個世界拋棄了我,那我就同樣拋棄這個世界,邪惡的種子似乎透過那些男人在玉顏身體裡生根發芽.
她緩緩抬起手從枕頭下摸出了自己藏起來的那把彈弓,那是次郎送給她的,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進來時居然沒有被收走,如今這幾乎已是玉顏生命中僅有的一絲光明,讓她有勇氣去面對一個個噩夢般的夜晚.有時她甚至只有將那些惡魔的臉想象成次郎才會覺得不那麼痛苦,為此她覺得自己很骯髒.
"次郎,你現在究竟在哪兒?過得還好嗎?還會記得我嗎?"看著彈弓,玉顏默默地想著,這是她眼下為數不多還能覺得自己像個活人的時候.
"咔."鐵門又一次被開啟,玉顏趕忙將彈弓藏好,她知道又一場噩夢即將開始,"加隆俱樂部"如今在京都上層社會名氣越來越大,成員也越來越多,被抓來的玩具們只能被迫不停地接客,有個女孩居然不眠不休地被玩弄了整整三天,最後當場猝死.其實不止是她,這樣的女孩死亡率很高,有的是因為外傷導致的感染,有的是因為髒病,儘管加隆也聘請了專門的大夫,可根本杯水車薪,於是他們只好不停地找來更多"玩具",集中營裡不夠了,就去找那些人販子處收購,連玉顏都不清楚如今與自己有種相同命運的人究竟有多少.
"三十六,該出場了."看守冷冷地說道,在這裡女孩們沒有名字,有的只是一個個冰冷的編號.
天漸漸亮了,可對於玉顏而言噩夢遠末醒來.
次郎緩緩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你醒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老者,看年紀大約五,六十歲,臉上皺紋堆壘,彎腰駝背.
"這裡是哪?"
"雲中谷."
"那離盤蛇嶺豈非很遠."次郎漸漸回憶起自己原本應該身處戰場.
"盤蛇嶺?那可不近,往東走至少也有三,四十里.
"我居然逃了這麼遠..."次郎心中暗道,他記得己方遭遇伏擊,部隊被打散了,他跟隨樂平等人殺出了重圍,結果遭遇敵軍苦苦追趕,路上自己與眾人失散,之後的事他就記不清了.
"三天前,你渾身是血倒在谷口,人事不省,原本我還擔心你這條命就不會來了呢."
"三天!?"聽到這裡次郎猛地想坐起來,可微微一動渾身就如同散架般的疼.
"別動,別動,你的燒還沒退呢,現在必須在**靜養."老者趕忙過來安撫次郎躺下,同時遞上一杯熱熱的飲料,此時次郎才注意到爐子里正在煮著什麼.
"這是..."看著對方遞來的飲料,次郎不禁有些疑惑.
"哥特...我記得北人似乎是這麼叫吧."
"啊!"次郎頓時有些驚訝,他知道這是用一種名叫"哥特豆"的植物磨成粉,然後蒸煮而成,香濃異常,並且提神醒腦.這種飲料最初產於北陸,後來隨著大量移民進入中土,由於這種植物對於生長環境要求苛刻,所以在中土並不普及,產量很少,故而主要也只是北人貴族階級能夠享用,次郎以前也只是在京都時曾見那些達官顯貴飲用過,沒想到在這南疆蠻荒之地居然也會有,提鼻子一聞,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與自己昔日聞到的分毫不差,次郎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選擇泯了一口.
"怎麼樣?感覺舒服吧?"老者笑了,露出一嘴黃牙.
次郎感覺似乎有一股暖流擁進自己的身體,整個人說不出的舒服,而且口感異常地*,甚至帶有一絲香甜,可據自己所知這種飲料應該帶有濃重的苦味,不是任何人都喝得慣的,虎千代就曾吐槽過那玩藝喝起來就像毒藥.
"那些北人的口味與我們中土人不一樣,所以我在裡面加了一點牛奶."似乎是看出了次郎的疑惑,老者淡淡地解釋道.
"謝謝."次郎紅著臉小聲說道.
喝完哥特,次郎的精神感覺好了好多,開始仔細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非常簡陋的小木屋,房間裡的陳設很簡單,似乎就是普通的山野鄉民.
"還沒請教老人家您尊姓大名?"
"哦,我叫瓦努阿."
"呃,您莫非是法蘭特人?"次郎驚問道.
"怎麼,你也知道法蘭特人?"老者的語氣中半是得意,半是惆悵.
次郎怎麼可能不知道,在眾多的英雄史詩中法蘭特人永遠是出場率最高的反派角色,他們是中土地原住民之一,傳說幾千年前中土大陸遭遇了一場前所末有的嚴寒,中土先民中的一支為求生遷移到了相對溫暖的南疆,之後在此定居,並建立了南疆最早的城市--法蘭特,而這些人的後裔自然而然就被稱為法蘭特人,與南疆眾多其他蠻族不同,法蘭克人在文化上更接近早期的中土文明,奉行敬天愛人,與萬事萬物和諧共存,所以當北人強迫全體中土居民皈依"普世神教"時遭遇了法蘭克人的堅決抵制,之後便是持續了數百年的戰爭,最終在北人的堅盔利劍之下,法蘭特人幾乎被消滅殆盡,只留下極少數人躲進了南疆的深山老林.次郎始終以為他們已和精靈,惡魔等等一樣成為了傳說,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裡見到,此時他才注意到老者的膚色較中土人更黑,五官輪廓也更加立體,這些都是傳聞中法蘭特人的特徵.
"外面世界的人們恐怕以為我們早就已經滅絕了吧?"面對老者的提問,次郎不知該如何回答.
老者見狀一聲苦笑:"這也難怪,人們原本就是喜新厭舊的,比如現在大家都喝哥特,有多少人還懂得喝茶呢?似乎什麼都是北人的好..."
次郎羞愧地低下了頭,其實就在幾年以前自己不正是這麼認為的嗎?說著北人的語言,信仰著北人的宗教,崇敬著北人的英雄,對於自己本身的文化卻知之甚少,直到認識玉顏,從她那裡聽到了許多關於中土人自己的歷史傳說,他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祖先曾經也有過自己的光榮.
"您一個人住嗎?"次郎決定岔開話題,避免氣氛繼續尷尬.
"不是,還有亞樹茶和白雪,其實最早發現你的就是她們."
"啊,她們是..."次郎的話尚未出口,門忽然開了.
"我回來了."這是個有些黑瘦的少年,眼神銳利,表情剛毅,看起來似乎與次郎差不多大,身旁跟著一團白色的東西,等次郎看清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那居然是隻狼,一隻白色的狼.
"回來啊,收穫如何?"瓦努阿老人表現地的頗為熱情,伸手接過少年手中的長矛以及背囊.
"只打倒幾隻野兔,我下午再去看看."少年的語氣冰冷異常,似乎不帶絲毫感情.
瓦努阿老人點了點頭:"最近附近老是打仗,大牲口全都被嚇跑了,等過一陣子就好了,你也累了,先進來休息吧,午飯一會兒就好."老人說著便自顧自去處理少年帶回來的獵物,此時少年才注意到**的次郎,似乎沒想到他已經醒了,頓時一愣.
"你好."次郎主動打起了招呼.
少年愣了愣,表情頗為微妙,可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此時那隻白狼似乎也發現了次郎,頓時就撲到了床邊,嚇得次郎頓時往後邊退.
"白雪."少年見狀頓時呵斥道,那隻白狼似乎頗通人性,聽到命令頓時便蹲坐在原地,不再行動,只是眼神依舊盯著次郎不住打量.
"你不用害怕,白雪是個乖孩子,只要你不激怒它,它是不會主動襲擊人的."此時瓦努阿老人從廚房走了出來.
"哦."次郎乾笑了兩聲,他儘量說服自己相信老人.
"好了,都別愣著了,開飯,開飯."老人招呼道,山裡的伙食很簡單,無非是各種野味加上窩頭,那是一種中土傳統的主食,不過如今已普遍被北人帶來的麵包給取代了,次郎也只是聽老人說起過而已.
"給,你身體還沒痊癒,飲食要清淡些."老人說著給次郎端來了一碗熱粥,似乎是專門為他做的.
"謝謝."次郎說罷,吃了一口,香甜可口,那一刻他忽然湧起了一股想家的衝動.
"慢慢吃,不夠還有,我在裡面加了幾味草藥,對你身體有幫助."老人笑著說道,那笑容樸實無華,卻讓人感到無比親切,一瞬間次郎感覺自己的眼角竟有些溼潤,畢竟這種感覺對他而言真的是久違了...
之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不知是因為有次郎這個外人在的關係,少年與老者都沒有說話,用完飯,老人收拾起了桌子,而少年則又一次拿起了牆角的弓矛.
"我出發了."
"哦,路上小心,記得早點回來."
"知道,白雪."少年一聲招呼,那隻白狼便乖乖地跟了出去,由始至終那少年沒有和次郎說過一句話.
"別在意,那孩子不擅長與人接觸."似乎是猜到了次郎的疑惑,老人便擦著碗邊解釋道.
次郎含糊答應道,其實他內心確實對那少年有幾分好奇.
"他似乎不是法蘭特人..."
"嗯,她是北人,似乎還出身於武士之家."
"啊."次郎驚訝道.
"十年前,我在谷外發現了她,當時這孩子渾身是血,昏迷不醒,手裡緊緊握著一柄長劍,情況和發現你時差不多,後來我把她救了回來,她的傷倒是不重,主要是受了驚嚇,沒多久就痊癒了,只是始終不肯開口說話,後來我在附近的山谷裡發現了一輛馬車以及幾具屍體,看模樣都是死於他殺,我猜測可能與這孩子有關,於是就把現場撿到的幾件東西帶了回來,結果這孩子看到之後一把奪過,抱在懷裡嚎啕大哭,後來我才知道她出生於一個武士之家,父親從北方過來做官,結果中途僕人們見財起意,殺害了她的父母,最後把這孩子也給生生逼下了懸崖,沒想到中途被藤蔓阻攔,居然讓她撿回了一條性命.我見這孩子可憐,就安葬了她的父母,之後我們倆就在這山谷裡相依為命.只是這孩子經過這件事就對人類產生了戒心,除我以外不願意與其他人說話,相反倒是和動物打成一片,也許僕人們的背叛對她打擊實在太大了."
次郎靜靜地聽著,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原本他覺得自己背井離鄉,身世已夠可憐,可和這少年一比似乎要幸運地多,畢竟媽媽與鄉親此時還有可能活著...
"抱歉,突然和你說這些,很無聊是吧?"
"不會."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再睡一會兒,等用晚餐時我再叫你."
次郎躺在**,琢磨著這幾天來發生的事,看起來瓦努阿老人對自己應該並無歹意,否則就沒必要搭救自己,假如能從這裡出去,一定要好好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眼下戰局如何,大夥是否平安,也許正在到處找我也不一定.當然出現最多的還是那個叫做亞樹茶的少年,不知為何次郎總覺得他的身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自己最初認識的玉顏.
"果然他也很孤單吧..."次郎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
休養了將近半個月,次郎漸漸可以下地行走,對於瓦努阿老人的救命之恩自然是感恩戴德,閒暇時也幫著老人做些家務,山裡的生活異常清苦,可這老少二人卻似乎甘之如飴,這讓次郎早已被俗世折騰得疲憊不堪的內心感到了久違的寧靜,唯一讓他在意的或許就是那個叫做亞樹茶的少年,儘管嘗試了多次,可對方始終沒有與自己說過一句話.
這天瓦努阿老人到附近的村鎮辦事,家裡只剩下次郎與亞樹茶兩人,次郎覺得機會來了.
"這狼是你養的?"見亞樹茶正在門口逗弄那頭叫"白雪"的狼,次郎主動搭訕道.
對方白了次郎一眼,沒有說話.
"毛色真漂亮,它真的不會傷人嗎?"次郎厚著臉皮繼續追問道.
對方居然無視中,氣氛有些尷尬.
"我能摸摸它嗎?"次郎依舊不死心.
少年上下打量了次郎一眼,讓到一旁,似乎是同意了,次郎心頭暗喜,趕忙湊了過來,雖然這不是次郎第一次見到狼,可如此面對面畢竟還是前所未有,一時還真有些手足無措,忽然他想起以前赫苗教給他訓狗的方法,他感覺狗和狼長得差不多,應該行得通,於是便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對方的頭頂.
白雪坐在原地沒動,表情似乎很享受,次郎頓時心中有底,接著撩撥起了對方的下巴,結果...假如不是次郎反應快,那他的右手恐怕就要成為白雪的點心了.
"噗."此時一旁的亞樹茶見狀不禁低頭偷笑,看著對方的表情次郎恍然大悟,難怪對方表現地這麼大方,原來是故意出自己的洋相,一時不禁又羞又氣,可一看對方的笑容,次郎又不禁感到心中一動,這還真是個俊美的少年啊,一時間次郎瞧著不禁有些出神.
亞樹茶見狀立刻收起了笑容,收拾好弓矛衝著白雪招呼了一聲,對方似乎深通人性,當即便乖乖跟隨在少年身後.
"去打獵嗎?帶著我行不行?"次郎決定豁出去了.
對方依舊沒有說話,這種情況很微妙,既可以理解為厭惡,同時也可以理解為默許,次郎決定將之理解為後者.
"搭訕,厚臉皮永遠是第一位的."次郎忠實執行著虎千代的教誨.
此處山勢險惡,多虧次郎從軍有年,這才勉強跟上亞樹茶的步伐,一路上他總是想盡方法獻殷情,而對方對此始終不置可否.
"我來,我來."又打到一隻野兔,次郎主動請纓去撿,不巧兔子正倒在一處懸崖邊,次郎小心翼翼地去夠,結果一腳空,整個人便滑落懸崖,幸虧次郎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旁邊的一根樹枝,這才沒有摔下深谷,可樹枝太細,無法承受他整個人的重量,眼看即將折斷.
"咔吧.'清脆的一聲,樹枝折斷,許久之後次郎才敢緩緩地睜開眼睛,結果發現自己沒死,抬頭一看,亞樹茶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臂膀,就這樣他又被對方救了一次.
晚上回到小屋,瓦努阿老人聽聞這件事將二人訓斥了一頓,亞樹茶低頭不語,次郎感覺過意不去,就將整件事承擔了下來,老人見狀也就不再深究,倒是吃晚飯時,亞樹茶神情不定,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找什麼呢?"老人問道.
亞樹茶看了一眼次郎,略微遲疑,終於還是開口說道:"鏡子."這是次郎第一次當面聽到他說話,可能是因為害羞,聲音很輕.
"是你一直帶在身邊那面?"
亞樹茶點了點頭,老人似乎也感覺事態嚴重,趕忙站起身,幫著對方一同尋找,次郎見狀不禁問道:"那面鏡子很重要嗎?"
"哦,那是這孩子父母留下的遺物,從小就一直帶在身邊,背面還有他們家族的家徽."
關於亞樹茶的身世,次郎曾聽老者提過,頓時明白這面鏡子對於少年而言意義如何,當即也幫忙找了起來,可三人將屋裡屋外翻了個遍,依舊一無所獲.
"會不會打獵的時候掉在山裡了?"老人問道.
亞樹茶聞言當即去拿外套,可此時屋外響起了陣陣雷鳴.
"要變天了,這種時候上山太危險了."老人勸阻道.
"可是..."亞樹茶依舊有些不甘心.
"若是中途發生意外怎麼辦?何況又不能確定鏡子肯定掉在山上,等明天早晨再去不遲."老人語氣堅定,在亞樹茶心目中瓦努阿無異於其父親,當下儘管內心百般不願,可也只好悻悻然回屋.
"抱歉,因為我給你添麻煩了."見亞樹茶整晚悶悶不樂,次郎不禁感到頗為內疚,可對於其的道歉,對方依舊橫眉冷對,看得出依舊在生氣,那一晚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亞樹茶,快起來."天才剛亮,亞樹茶就被瓦努阿給急急搖醒.
"次郎不見了."
"啊."亞樹茶頓時清醒.
"什麼時候的事?"
"不清楚,早晨我起床就發現人沒了,床鋪得好好的,看來昨晚就出去了."
"他會不會是提前下山了?"
"應該不會,他的身體尚未完全康復,而且行李什麼都在,昨天下了整晚的雨,山路溼滑,我怕他發生意外,你趕緊帶著白雪前去搜尋."
"真是麻煩."亞樹茶不禁埋怨道,可話雖如此,其依舊趕緊鑽出被窩.
雨已經停了,老少二人外帶白雪在山谷裡四處尋找,可始終沒有發現次郎的蹤跡,正當他們擔心之時,忽然白雪似乎發現了什麼,一邊叫著一邊向山路上飛奔而去,老少二人扭頭望去,遠處晃晃悠悠出現了一個人影,靠近仔細一看正是次郎!只見他滿身泥濘,模樣極為狼狽.
"次郎,你這究竟是上哪去了."瓦努阿老人既高興又不禁有些埋怨,次郎淡淡一笑,從懷裡抽出一樣東西遞給亞樹茶,居然就是那樣失落的鏡子.
"你..."亞樹茶滿臉驚訝地看著對方.
"總算給你找回來了."次郎憨厚地一笑,此時雲開霧散,陽光似乎將一股暖流注進了亞樹茶的內心,原來次郎冒雨上山為的就是替自己找回這面鏡子,看著對方滿是泥汙的臉,亞樹茶的眼角溼潤了.
"謝謝."第一次,亞樹茶主動對瓦努阿以外的人開口說話.
次郎笑了,笑得很燦爛,然後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昏倒在地,由於淋雨受了風寒,次郎二次病倒,不過這回的待遇與之前不同,亞樹茶或許是感覺內心有愧,終日對次郎噓寒問暖,體貼備至,在其悉心照料之下,次郎的身體恢復極快,兩個年輕人也就此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瓦努阿老人看在眼裡,喜在心頭.
又過了半個月,次郎身體徹底康復,這天晚上月明星稀,幾個人坐在門前烤肉,次郎就與亞樹茶說起山外面的世界如何豐富多彩,亞樹茶聽了表情複雜,即有些嚮往,似乎又有些猶豫.
"外面不是在打仗嗎?你還要回去?"
次郎聞言不禁一愣,低頭苦笑:"話是不錯,可外面還有許多有趣的事,還有許多我的朋友."
"比如你說過的那個玉顏?"不知為何次郎覺得亞樹茶的語氣似乎有些異樣.
"也算吧,我們約定好了,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回京都看她."
"她很漂亮?"
"嗯..."次郎紅著臉點了點頭.
"你喜歡她?"
"噗!"次郎剛喝了口湯,聞聽此言當場噴了出來,把衣服都給弄溼了,亞樹茶見狀默默遞來了毛巾.
"果然..."
"喂,喂,你那什麼表情,我們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鬼才信."亞樹茶說罷氣呼呼地轉身離開,弄得次郎一陣莫名.瓦努阿老人在旁見狀笑而不語.
"我說錯什麼話了嗎?"次郎疑惑道.
"沒事,那孩子只是長大了而已."老人笑著坐到了次郎身邊.
"次郎君,你能答應我件事嗎?"老人的語氣忽然嚴肅了起來.
"您對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替您辦到."
"那好,帶亞樹茶到外邊去吧."
"嗯,您的意思是..."
"那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原本我覺得讓她留在這裡,遠離外界的紛擾是保護她.可自從你出現以後我發現自己錯了,我的想法太自私了,這孩子還年輕,她有權去接觸更廣寬的世界,我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她錯過人生中那麼多美好的事,所以次郎君,我希望把亞樹茶拜託給你,請你一定照顧好她,帶她再看看更廣闊的世界,好嗎?"
"哦,我盡力..."次郎含糊答應著,他不明白老人為何突然變得如此鄭重,他甚至覺得整件事有點好笑,當時的他並沒有料到這番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第二天,一切如常,次郎把昨晚的話都當成了一次玩笑,亞樹茶收拾收拾就準備出門捕獵,忽然原本乖乖蹲坐在一旁的白雪坐了起來,警覺地望著山路.
"白雪,怎麼了?"亞樹茶問道,同時趕忙向山路上望去,不久之後遠處傳來了人喊馬嘶.
"不好,次郎快跑,是半介的人."瓦努阿老人第一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可是你們倆..."
"我們自有辦法,你帶上行李趕緊走,後面有條小路,你往東一直走,到一個葫蘆形的池塘邊往右拐,再走五,六里就是官道."老人不由分說,就將次郎君從後窗戶推了出去,等一切安排妥當,那路人馬早已來到了小院近前.
"有喘氣地沒有?"對方叫門的方式極為粗魯.
"來了,來了,各位軍爺有何貴幹?"瓦努阿打開了門,若無其事地招呼道.
"你就是這的主人?"一個看起來似乎是頭領的人問道.
"正是,老漢在這裡住了幾十年了."
"就你一個?"
"還有一個孫子,亞樹茶還不給各位軍爺見禮?"瓦努阿老人招呼道,亞樹茶冷冷看著這些強盜,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最近有沒有什麼人來過?"
"沒有啊,這裡是深山老林,方圓數里除了我們祖孫就沒有別的人家了.要是有外人早就發現了."
"口說無憑,最近這一代土匪橫行,我們奉領主半介大人之命前來維持治安,現在我懷疑你們這裡窩藏悍匪,必須搜查,動手."頭領說罷,衝手下的嘍羅們使了個眼色,眾人當即不由分說一把推開老人,衝進院內.
"各位軍爺留情啊,我們可是安善良民,哪裡敢窩藏悍匪啊,各位手下留情,唉,我的雞窩."瓦努阿老人坐在地上半天都沒站起來,一個勁地哀求,看起來似乎就是個毫無抵抗能力的老邁獵戶.
"小子看什麼看,想動手不成?"一個嘍羅衝亞樹茶挑釁道,瓦努阿見狀趕忙連使眼色,亞樹茶見狀只得強壓怒火,無奈地退到一旁.
很快小院裡就被弄得一片狼藉,瓦努阿老人表面啼哭,心中卻成竹在胸,只有次郎不在,即便被這些人發現曾經有第三人居住過的痕跡,只要自己矢口否認,對方也不能把自己如何.
"報告隊長,我們把小院搜遍了並沒什麼發現."一個嘍羅回稟道.
"怎麼可能,之前確實有人看到朝廷的敗軍逃到這一帶,方圓數里就這一戶人家,除了這裡他們無處藏身啊."隊長沉嚀道.
"也許情報有誤,或者那些人的屍體都被野獸吃了也說不定,反正就是幾個逃兵能掀起多大風浪?隊長,我看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好了,在這窮鄉僻壤待了這麼久,弟兄們都快無聊死了."
"我也知道最近委屈大家了,可軍令如山,我也不好違抗,弟兄們加把勁,等把這個山頭搜尋完,咱們就收隊."
正在此時,一個嘍羅忽然興奮地從裡屋跑了出來:"頭兒,您看這個."眾人抬眼看去,莫不大吃一驚,原來他手裡拿的竟是一支帶血的竹笛.
那名隊長的臉色當場就變了,端詳許久,扭頭問一旁的瓦努阿:"老頭,這是怎麼回事?"
瓦努阿老人此時總感覺整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這支竹笛本是次郎的東西,剛才送他離開時由於太過匆忙,居然給遺忘了,不過心裡雖然吃驚,老人臉上依舊裝出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哦,那是我孫子的玩具,亞樹茶,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以後自己東西別亂扔."
"哦,知道了."亞樹茶心領神會,當即介面道.
"那這上面的血跡是怎麼回事?"顯然對方對於這樣的說辭並不滿意.
"我做笛子時不小心劃破了手,所以滴上去的."亞樹茶說道.
"那這麼巧..."對方滿臉狐疑.
"頭兒,我們在屋裡發現三個人用的碗筷還有被褥.茶杯裡的茶還是熱的.這家人肯定有古怪."此時又一個嘍羅小聲嘀咕道.
隊長思索了一下,衝著瓦努阿冷冷說道:"老頭,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們這最近究竟有沒有收留過陌生人?要是再不說實話,休怪我們翻臉無情!"
"軍爺,我對天起誓,最近我們家裡真沒有來過外人,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哼,老傢伙戲倒演得挺像,弟兄們,動手!"只聽隊長一聲令下,一個嘍羅立刻飛身上前,衝著瓦努阿老人胸口就是一腳,老人猝不及防,當場被踢出去好幾米,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爺爺."亞樹茶見狀立刻撲了上去,只見老人滿頭大汗,臉色鐵青,顯然痛苦已極.
"你們這些傢伙,憑什麼胡亂打人?"亞樹茶怒喝道.
"憑什麼?就憑這老傢伙不說實話.小子,識相的乖乖說出來逃兵在哪兒,否則今天大爺們就讓你們祖孫倆體會體會什麼叫做生不如死."打人的那個嘍羅說罷,其餘眾人頓時報以一陣獰笑.
"強盜!"亞樹茶憤怒地握緊了拳頭,正欲起身動手,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低頭一看居然竟是懷中的瓦努阿,只見老人艱難地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必須忍耐,亞樹茶無奈之下只好強壓怒火.
此時只聽對方說道:"強盜?不成,大爺們就是強盜,可你能拿我們怎麼樣?如今這個年頭,誰拳頭硬誰就是大爺,我再問一次,你究竟說不說逃兵的下落?"
"不知道."亞樹茶冷冷答道.
"好小子,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天大爺就給你一點厲害嚐嚐."對方說著,便磨拳擦掌向二人走來.
"住手!"正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忽然只聽有人高聲斷喝,在場眾人無不驚駭,扭頭一看從屋後走出一人.瓦努阿老人見狀不連連跺腳,原來出現的非是旁人,正是次郎!
"傻小子,你怎麼又回來了!"
"抱歉,辜負您老人家一番好意,可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們倆受我牽連."原來次郎跑到中途,越想越不對勁,自己這一走是安全了,可不是把那祖孫倆往火坑裡推嗎?他們對自己曾有救命之恩,假如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於心何忍?思想到此次郎不禁熱血上湧,當即決定寧可豁出自己這條命,也不能讓這祖孫倆受株連,故此他這才去而復返.
此刻只見他昂首闊步來到眾人面前說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整件事和這祖孫倆無關,你們別為難他們,我跟你們走."
隊長猶豫了一下,他沒想到這世上居然2會有這樣的人,過了片刻這才說道:"好,痛快."接著扭頭衝嘍羅們使了個眼色,眾人會意當即上前將次郎五花大綁,次郎根本未作抵抗.
"隊長,那這祖孫倆怎麼辦?"
"哼,這倆居然敢窩藏逃兵,說不定是政府的眼線.一起帶走!"
"是."眾嘍羅聞命當即便撲向了一旁的祖孫二人,次郎見狀不禁大驚.
"住手,你們不是答應過別傷害他們嗎?為何言而無信!?"
那名隊長聞言一陣冷笑:"哼,小子,我可沒答應過你什麼,是你自己一廂情願這麼認為."
"可惡."直到此時次郎才明白中了對方的陷阱,不禁又氣又急,可無奈雙手被縛,根本無能為力.
眼看著一個嘍羅已經將手搭到了亞樹茶的肩頭,或許是見對方相貌英俊,那人不禁調侃道:"小兄弟你長得漂亮,要是換上女裝不知要迷死多少人,來,和大哥哥走一..."話音未落,只見亞樹茶猛地抓住對方的手腕,順勢就是一個過肩摔,偌大一條漢子居然當場被擊倒在地.
"啊,小子膽敢拒捕."其餘眾人見狀不禁又驚又怒,當即同時撲向亞樹茶,結果...轉眼之間統統被擊倒在地.
這下在場眾人無不驚駭,誰也沒料到看起來如此瘦弱的一個少年居然有如此武藝,尤其是次郎,他和這祖孫倆相處已久,雖然也知道亞樹茶身手敏捷,弓馬嫻熟,可萬沒想到居然強悍至此,自己生平所見恐怕只有虎千代可與此比肩.
正在眾人驚訝之時,亞樹茶飛身撲向了一旁自己的長矛,等眾人反應過來,為時已晚,長矛在手的亞樹茶頓時化身鬼神,往來衝突,英勇倍加,在場數十人竟不能擋!
"不要亂,他只有一個人!"儘管隊長一再高呼,可在場眾人明顯已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給驚呆了,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亞樹茶見狀頓時勇氣大增,接連刺倒數人,轉眼便衝到了次郎的身後,輕巧地挑開了他手上的繩索.
"一起來。”亞樹茶一聲招呼,次郎當即心領神會,也顧不得雙手麻木,一把奪過一柄佩劍便加入了戰團,這兩年他跟隨虎千代南征北戰,劍術雖還稱不上高強,可也早已不是昔日那個連如何拔劍都需要人指導的文弱少年,群賊頓時大亂。那位領頭的隊長怎麼也沒有想到己方這麼多人,居然會被兩個少年打得人仰馬翻,一時間又羞又怒,可他也看出來這個叫亞樹茶的少年勇猛絕倫,在場眾人包括自己在內無一是其對手,若是上前,必敗無疑,正在焦急時忽然他發現了一旁的瓦努阿老人,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都給我住手!”眾人正殺得興起,忽然聽人一聲高喊,扭頭一看只見那名隊長不知何時已制住了瓦努阿老人,冰冷的刀鋒直抵住老人的咽喉。
“爺爺。”亞樹茶見狀不禁失聲驚呼。
那人見狀頓時大為得意:“你們要不想讓這老傢伙血濺當場就乖乖給我放下武器。”
“卑鄙,挾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你還算不算是武士!”次郎怒斥道。
“哼,我本來就不是武士,廢話少說,我數到三,你們還是還不放下武器就等著給這老頭收屍吧,一。”此時戰場上的局面完全逆轉,群賊莫不心喜,而次郎則是又氣又急,惟有一旁的亞樹茶表現地異常冷靜,嘴角甚至泛起了一絲冷笑。
“不知好歹的笨蛋。”
"你說什麼?"那隊長聞言一愣,可沒等他反應過來,肚子上就猛埃了一下重擊,疼得他險些坐倒,接著就被人來個結結實實的過肩摔,渾身感覺幾乎散架一般,良久也無法站起,而攻擊他的非是旁人,正是被其劫為人質的瓦努阿老人!此時只見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表情輕鬆至極.由於事情發生地太過突然,在場眾人無不驚呆,尤其是次郎,他和瓦努阿相處已久,從末見他出過手,感覺就是個和藹慈祥的長者,萬沒想到他居然深藏不露,那之前他被群賊踢倒在地的種種狼狽相,莫非都是在演戲?
"你們哪個再來?"瓦努阿老人微笑言道,眾人感覺他整個人氣質似乎在瞬間發現了變化,腰背變得挺直,原本的暮氣也被一種逼人的殺意所取代,群賊中有幾個乖覺地,意識到情況不好,二話不說,扭頭就跑,所謂兵敗如山倒,他們這一跑,連帶著其他人也鬥志全無,轉眼間做鳥獸散.亞樹茶等人也未追趕.
此時院子裡只剩包括那名隊長在內的一眾傷號來不及逃走,瓦努阿老人一把抓住了那名隊長的衣領,如提小雞般將其拎了起來.
"軍爺,您看如今該怎麼辦?"老人笑問道.
"小人有眼無珠,冒犯虎威,還望老人家饒命..."那人忍疼答道.
"按你們的所作所為,原本就應當把你們就地正法,以除後患.可老朽念你們也是受人差遣,故而網開一面,通通給我滾,要是今後再讓老朽見到你們,定斬不饒!"說罷,瓦努阿一抬手就將對方仍了出去,摔得那人是叫苦不迭,可此時逃命要緊,於是眾人也顧不得疼痛,相互攙扶著倉皇逃走.
看著群賊狼狽的樣子,院中三人不禁一陣大笑,可次郎忽然想到了什麼,來到瓦努阿身邊小聲道"老人家就這麼放他們走合適嗎?"
"你怕他們回來報復?"
次郎點了點頭.
老人一聲苦笑:"即使把他們全殺了,對方發覺派出去的人馬沒回來,肯定還會派人來檢視,這裡暴露只是遲早的事,我們只有儘快搬家了."
'對不起,都因為我給你們添了那麼多麻煩."次郎不禁愧疚道.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無須自責,當初既然決定救你回來,我們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那你們打算搬到哪兒?"
"天大地大,何處不能容身啊."說到這裡老人的臉上忽然又閃過了一絲憂慮.
"爺爺,您怎麼了?"亞樹茶問道.
"多少年來我們一族避世隱居,只道躲到深山老林就可以遠離世間的紛爭.其實只要亂世一日不終結,世人就難有真正的安寧啊."說到這裡老人不禁一聲長嘆,次郎等人心中也是頗有感觸.
"事不宜遲,那咱們趕緊搬家吧,天知道附近是否還有他們的同夥."
"搬家是一定的,不過並不是我們,而是我."
次郎與亞樹茶二人聞言頓時一愣,疑惑地看著老人.
"爺爺您的意思是?"
老人深情地看著亞樹茶,右手輕撫著對方的頭:"孩子,你已經長大了,也是該離開爺爺了."
亞樹茶聞言大驚,說道:“爺爺您別和我開玩笑啊。”
“我沒開玩笑,孩子,這件事在我心裡已經醞釀了很久,只是始終下不了決心,這回次郎的到來或許是上天給我的機會吧。孩子,這裡不屬於你,到山外邊去吧,那裡才是你該待的地方。”
“不,我就是大山的孩子,我在這裡長大,對這裡的一草一木比誰都熟悉,我不要離開。”亞樹茶拉著爺爺的手不住哀求道。
老人搖了搖頭:“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捨不得爺爺,我又何嘗捨得你呢?可小鷹長大了總要學會獨自飛翔,年輕人就應該多出去闖蕩,經歷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這樣人生才完整,將來老了也不會留有遺憾,爺爺不想看到你和我一樣,將大好年華都浪費在這窮山溝裡,爺爺雖然老了,可還能照顧自己,你不必擔心。”
老人說罷,扭頭衝次郎說道:“次郎君,還記得咱們昨晚的話嗎?今後亞樹茶就拜託給你了。”
次郎一時感到手足無措,他原以為昨晚老人的話只是酒後戲言,壓根沒放在心上,誰想到竟是如此重大的託付,看著亞樹茶悲傷的模樣,他只覺心中不忍。
“老人家,如您所見,我自己現在也不過是個小孩,恐怕承擔不起這樣的重託。”
“無妨,老朽活了幾十年了,自信不會看錯人,次郎君你心地良善,能夠包容關心別人,這都是非常難得的品質,把亞樹茶托付於你,老朽也就放心了,而且你倆還如此投緣。。。”說到這裡老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亞樹茶一眼,對方頓時一陣臉紅,當然此時的次郎並沒有留意到這些細節。
“可是老人家,現在外面戰亂不斷,就比如我,當初要不是您二位搭救,如今焉有我的命在,此番出去,今後的結局如何實難預料,說實話我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證,就別談承擔您的重託了,我看這件事還是再商量一下吧。”
”次郎你為何又要出去呢?”
“這。。。”老人這一反問,倒讓次郎啞口無言。是啊,這段時間在這裡養傷,次郎只感到一種久違的寧靜,儘管生活艱苦,可內心卻無比安寧滿足,次郎很享受這段生活,可由始至終他都沒有放棄過要回到外界的念頭。
“因為我的家鄉不在這裡。。。”次郎極力尋找著理由。
“僅僅是因為這樣?”
“還有我的家人,朋友,大家都在拚了命地戰鬥,我不能丟下他們。”
“你覺得那些戰鬥有意義嗎?”
“我不清楚,以前我以為戰鬥帶來的是勝利與榮耀,可真正上了戰場我才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它同樣意味著流血,死亡,傷疼,可無論怎樣大家都不能退縮。”
“為什麼?”
“因為想保護,保護自己的家人,朋友,戀人,甚至是夢想。僅僅是害怕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故事中的英雄們之所以挺身而出,並非僅僅為了炫耀自己的武勇,而是為了捍衛人們活下去的權利,甚至是做夢的權利。我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會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我只知道自己必須戰鬥下去。。。”說到這裡次郎緊緊握住了拳頭,當初離開村子只是一時賭氣想要找虎千代報仇,沒想到今後竟經歷了那麼多,連他自己也曾迷茫過自己的將來究竟在哪方,然而此時他的話既是在答覆瓦努阿,其實更是在回答自己,他猛然意識到這些念頭其實已經在自己心中存在了很久,只是他一直沒有意識到,有生以來次郎第一次明白自己想追尋的究竟是什麼。
老人笑了:“所以我要把亞樹茶托付給你,就是希望她能像你一樣找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是何其可貴的一件事。至於其餘的事你不必擔心,亞樹茶的身手你也看見了,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這個當然,我也沒想到亞樹茶居然這麼厲害,與其說讓我保護他,不如說讓他保護我更合適些。”
“這麼說你答應了?”
次郎默然,他確實找不出繼續反對的理由,儘管他心裡明白這種分離對於亞樹茶來說意味著什麼。
老人撫摸著亞樹茶的頭:“孩子,爺爺知道其實你一直渴望到外面的世界去,只是一直捨不得我這個老頭子而已。可爺爺最希望地是看到你幸福,而不是終日鬱鬱寡歡,壓抑著自己的情感。所以就當實現爺爺一個小小的心願好不好?”
亞樹茶低著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不是不能體會老人的心意,只是始終有些顧慮,老人看出來了,接著說道:“孩子,我知道你在畏懼什麼,可就像剛才次郎所說,一味逃避是沒有用的,世人忘恩負義者多,可還是有次郎這樣的好人啊?爺爺可不想希望看到你一輩子都封閉著自己,去吧,到外面去結交更多的朋友,結交那些會愛你的人們?”
“真的。。。會有嗎?”亞樹茶疑惑道。
“會有的,一定會有的。”老人說著看向了一旁的次郎,滿臉微笑,而亞樹茶卻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只剩下次郎自己莫名其妙。
終於亞樹茶下定了決心,三人將小院清理了了一下,打點好重要的行李,剩下的東西連同那些屍體與小院一同付之一炬,火光中瓦努阿老人的臉上沒有絲毫留戀,反倒是次郎始終覺得有些可惜。
接著眾人從小路繞到了谷外,在一個岔路口,老人停下了腳步。
“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最近的村子,咱們就此分手吧。”
“老人家,那您今後準備怎麼辦?”
“往北二十里有一支我的族人,以前他們就邀請過我好幾次,只是我生性不喜熱鬧,故而才一直沒去,如今只好去投奔他們。反正我一個人在山裡生活了幾十年,到何處不是安身?倒是你們倆今後的路不可好走,一定要小心在意。”
二小點頭答應,可誰也捨不得與老人分手,尤其是亞樹茶,她與老人相依為命十餘載,當真是不亞於骨肉至親,眼看分別在既,當真是有如百爪撓心。
最後還是瓦努阿老人主動催促道:“好了,好了,再拖下去天黑之前就趕不到村子了,假如命裡有緣,此生終有再見之時。”老人說罷拉著板車緩緩離開,他的腳步很慢,卻沒有回頭一次。
“走吧。”忽然亞樹茶開口道。
“不再送送老人家嗎?”次郎問道。
“不用了,總這樣我反而更沒決心離開,這可不是爺爺希望看到的。”亞樹茶說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身離開,次郎遲疑了片刻,眼看老少二人越離越遠,只得嘆息一聲,追上了亞樹茶,他不懂這老少二人為何能如此決絕,他卻不知只因這二人心中都明白,總是看著過去的人是永遠也無法前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