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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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持劍的騎士沉重的呼吸了一聲,隨著這個聲音,他身上的血流速度忽然減緩了,鑲嵌甲下的肌肉微微蠕動,擠壓著甚至額頭上最輕的那一道傷痕已經癒合成為一道白線,只是糊上了半個面頰的血液不會就此回到他的身體之中。讓他木訥的表情看上去多了七分的猙獰。
“你是誰?”他開口道,沉重的聲音帶著一點金屬的鏗鏘,手中的騎士劍再次揚起,指向對方,夕陽的光澤在劍身上閃爍……標準的姿態,標準的疑問,正統得一如他的外表。
不過,發聲者的腦筋絕不是一塊金屬,相反,靈活的思維讓他很清楚,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它能夠匹敵的,儘管如果拼盡全力,他或者能夠與之周旋幾個回合,但是在那種速度之下,那些彷彿使之不僅用之不竭的法術之中,自己只有被殺一途。兩個法師都不過是昏倒……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現在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為了自己的同伴的勝利,同樣也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那位男爵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守護這個城市?不……金錢不可能打動一個你這樣的存在,更何況還不止一個……那麼,是為了正義?有人告訴你我們是侵略者,抑或強盜?
質疑沒有立即得到回答,灰色的罩袍陰影之中,漆黑的眼眸將視線投向戰場的另外一端,六名騎士的衝鋒已經進入到了尾聲……身上的鎧甲,手中的武器甚至是馬匹的種類都並不相同,但是他們接下來的動作卻是一致的——
馬匹開始劇烈的衝刺,亂石與礫岩碎片被馬蹄揚起,但騎士們的身影在顛簸的馬背之上幾乎完全沒有出現一絲的起伏,“格里芬!”齊聲的短促呼叫之後,他們的手中已經握住長度超過九尺的騎槍……那是由他們右手的中指戒幻化而成,青色的古式金屬長槍!
面對著一頭巨龍,普通的武器,即使是被魔法加持過的也不會奏效,對於騎士來說,只有**的戰馬提供的加速度,才是加大殺傷的唯一,也是最為可靠的途徑……
“都猜錯了……”
稍微收回了視線,籠罩在罩袍之中的年輕人微笑著開口道,他輕輕的聲音中帶著一點點的戲謔:“我跟這個城市並沒有半點的瓜葛,至於說正義什麼的……或許我以後偶爾會嘗試著假借一下它的名義看看……你……帶著幾根尾羽?”
“三……唔?”輕輕的聲音在紛亂的戰場上總是會吸引過多的注意力,健壯的劍騎士不由自主的集中精神……於是術士的詭計幾乎得逞——不過這位經歷過千錘百煉的騎士的精神畢竟堅韌,微微的一個失神之後,他便抗拒了魅惑的力量!
“三根……那至少是個小隊指揮的等級,不過現在看起來你似乎只是個小卒子,一行十人,其中有兩個正式法師隨行,僱傭的傭兵和後期勸服的傭兵,以及僱傭了十位法師之後,打出解放團的名號……能呼叫的錢……大概,至少也得三萬金幣?那麼也就是說……”灰袍之中的年輕人冷笑了一聲,注意到對方木訥的面孔上扭曲起的不自然:“看來這一次,康納利維斯還真是下了足夠的本錢哪……”
持劍騎士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慌張,他的劍尖微微擺動,強制自己鎮定……只不過,對方輕聲細語的表情和言辭似乎每一個字都像是轟擊在他思維上的大錘,到最後,他面孔上的肌肉甚至都不住的**起來!
實際上,這個心思活絡的戰士並不清楚,他面前這個自顧自的喃喃自語的人,在耍詐。
雖然那確實是獅鷲的某種模糊的分級,用以區分能力的高低和指揮權的歸屬,但是……即使知道,其實也並不表示術士就能明瞭多少內情……畢竟軍銜和內幕是兩碼事,一位姓福的先賢在研究一個用血寫成字跡造成的謎團時曾經說過——“在沒有得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是不能進行推理的,那樣的話,只能是誤入歧途。”
但這並不妨礙詐術的某些效果,尤其是對於能夠偵測到對方表層思維的康斯坦丁來說,思維上的破綻,只要瞬間就夠了。而對方的思慮越多,自己知道的反而越多。
唯一可惜的,就是眼前這個人,對於事實的瞭解似乎仍舊不夠。
隆隆的巨響遠遠傳來,夾雜著細碎的爆炸和慘叫……騎士們的第一輪衝鋒沒有取得成功的戰果,六名騎士的,銀龍發出了一個低沉的哀鳴,一柄青色的長槍已經深深地刺進了龍的肋下,而另一支則幾乎刺穿了她纖長的尾巴……龍鱗和龍皮組成的堅固防禦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崩解了,血液順著長槍上狹長的血槽向外噴湧而出!
可人類付出的代價同樣是巨大的……放棄了飛翔的以躲避這一波攻擊的優勢,銀龍在那一個瞬間,已經分別將兩個騎士連人帶馬化成了一地鮮血與扭曲的肉塊!即使是剩餘的四位騎士們,也已經名不符實——他們的馬匹已經被冰雪的鎧甲覆蓋,正面迎接銀龍的吐息,即使是大型的溫血生物也同樣難逃凍斃的命運!
陣陣的馬蹄聲在戰場上響起……身披紅色鱗甲的騎士們衝出了埃爾文城洞開的大門。
“試試看吧,你們與名滿天下的獅鷲騎士,究竟有多大的差別……”術士低聲自語,然後,他伸出手,向著自己的身後——
半躺在沙礫之中的黑袍法師猛地揮動手掌,試圖將自己手中那道瑩藍的光球推向對手,不過,就在那法術凝結的一瞬,他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扭曲變動起來,半截的咒語變成了綿軟的咩咩聲……“惡意變形術”這個念頭在他腦中亂滾,可是他卻沒有什麼辦法再讓自己恢復了。
另外一邊的女法師的動作比他還要精準迅捷,但是遭遇卻也比他悲慘的多——一條結實的繩索忽然從她的腳下纏繞起來,將她剛剛得到的自由再一次剝奪,而那蛇一般靈活的繩索所採用的綁縛的方式,卻在女法師身上勾勒出了一個個完美的龜甲的圖案!
同時,地面隆隆的震顫響起之前之中,灰色的罩袍驟然向上躍起。離開地面!
這個動作精準的近乎危險,就在他的雙腳離開對面之後的一剎,尖利的石質長刺就從地面下方噴湧出來,石材彷彿被高壓空氣壓起的軟泥一樣迸濺,但是又似乎被原本的材質所封禁,僅僅是一個呼吸,十幾呎方圓的範圍內,地面的沙礫已經變得好像箭豬的脊背!
灰影在空中一晃,然後那精金的刀刃,已經橫上了蹲踞於地,剛剛發動了一枚戒指上法術力量的騎士。
“你……你到底想要什麼,不管是什麼。我想我背後的組織,不,康納……”騎士閉上了眼睛,它可以接受這個事實,但仍舊要做出最後的努力。
“想要什麼?我想要的,你們給不了我。”蒼白的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漩渦,心靈之語解答了騎士最後的疑問:“告訴你也無妨,康納裡維斯希望的,就是我要破壞的……不管是稱霸大陸的野心也好,發動的戰爭也罷……我雖然都沒有任何興趣,但是也不想看到他們發生……不慣這是不是逆歷史潮流而動……”
最後的對話就此結束,對方的頭顱向上飛起……康斯坦丁隨手揮掉彎刀上的血跡,他的視線卻正好瞥到刀尖滴落的那一抹暗紅,他忽然感覺心中有些煩悶,有些興味索然……感懷嗎?記憶之中,他已經剝奪了無數的生命,不過似乎有計劃的殺死什麼人,這還是頭一遭兒,他不是那個白衣如雪來去如風的大俠,因此殺死一個人,讓他本能上的有些厭惡……
自己真的需要這樣做嗎?不,自己應該這樣做……他們或者只是獅鷲的子弟,只是是康納利維斯家意志的延伸,在戰爭的這個方面他們不具備選擇的權利,甚至不具備知情的前權利,但是既然選擇彼此殺戮,那麼談論誰正義誰邪惡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抬起頭。
視線之中,赤龍的傭兵騎士已經接近了他們的目標,馬背顛簸和慣性驅使並沒有讓他們的隊形產生絲毫的紊亂……可惜,並不是所有騎士都能在正面衝撞中保證高水平的刺殺,就在他手中長矛即將刺入敵人的身體。將對方藉助馬力撕成兩截兒的美妙時刻來臨前一秒,長槍在劇烈的動態衝突中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靜態!
康的一聲巨響!兩杆長槍糾纏在一起……紅龍傭兵的標準裝備,是一柄標準的畫戟,月牙一般的短刃遠比普通的長槍更適合馬上的攻防……但是這時候,對方竟然以血肉之軀,生生的攔下了那飛馳的奔馬與人合力,帶來的力道!
“叮噹……”
黑沉沉的橡木門扉向裡面推開時,拉動門上的銅鈴,夕陽的暗淡光影映進門裡,也把門扉外圍欄上,那帶著店名的鏤空字型在地面拉出長長的影子。
‘豪華貴族’酒店。
這其實是個有點搞笑的名字,因為這座勉強算是兩層的建築,除了那些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斑駁青澀的外牆之外,沒有任何能凸顯出任何貴族氣質的東西,而和菲尼克斯帝國,諸如其拉爾,梅非那樣的大城裡,那些真正氣派非凡的頂級旅店比起來,這裡顯甚至得連皮毛都沒有完全學全,更談不上什麼內涵和韻味——無論何時這裡總是會呈現出一副熱火朝天的喧囂,客人們時而傳來的歡笑聲和扯開嗓門在那裡高談闊論的態度,都讓它更加接近於那些平民們才會喜歡的,普通的酒吧。
但事實上這又並不奇怪,即使所在的地點雖然是城市中心廣場的對面,可這城市也並非是什麼豪華的大城——弗朗,不過是個距離菲尼克斯中心城市足有一千多哩的,人口不過數萬的中小城市罷了。
只不過,弗朗人最為自豪的,卻又是這種不遜於任何大城市的細微——第六代弗德羅?拉爾梅伯爵在將這座他感覺環境優雅而選定為修養地的村落擴建為城市時,便將之塑造為一座具體而微的城……有著龐大都市應該有的一切東西,卻又帶著小城市那種特有的悠閒韻味。
而這裡,城市正中央的廣場旁邊的‘豪華貴族’旅店,或許就是這種想法的代表——溫暖的橘色光芒從天花板上那座鑲嵌著水晶片的吊燈上灑下來,雕刻著傳說浮雕的石質壁爐內,火焰燃燒的噼啪聲應和著喧囂的人聲。雕花的木桌,長長的吧檯,帶著些許高貴,些許喧鬧,讓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舒適的地方。
開門時灌進的寒風讓旅店內的客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於是激烈的談論停止了一瞬間,每個人都用一種不太友好的目光朝那個方向望了過去……
走進門的是個很高大的人影,足足有接近八尺的樣子,比一般人之中最高的尚要高出一個頭;但是卻並不會給人那種大個子常有的粗壯感覺……甚至仔細觀察的時候,會有一種纖細的感覺閃過。雖然長長的兜帽和陰影覆蓋住了他大部分的面頰,不過從下面露出的那帶著少年尖削線條的下巴來看,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年紀。
他一襲白色罩袍下的服飾,帶著某種說不出的奇異,白色、銀絲紋邊、像是長剪尾的禮服,絲綢白手套,那不是記憶中任何國家的貴族服飾,可是與他本身的氣質卻契合的很好,就像是……一種奇異的冰冷……
當這個人他緩緩的踱近櫃檯旁邊的座位時,原本站在周圍高聲談笑的幾個大漢便同時開始打寒戰,不自覺的逃向溫暖的壁爐——周圍的空氣在他走過的時候忽然不友好的翻卷起來,帶著些這落葉之月也不常有的,刺骨的寒意,就像那個白色的身影是一股寒冬的冷風化成的精靈。
“您好,請問要點點什麼?”距離最近的女招待在老闆催促的眼神中迎了上去,那種冷冷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的稍微抖動了一下,臉色也有點蒼白……不過她還是儘量保持著商業化的微笑,公式化的問道。
“酒……”對方露出兜帽陰影外的,潔白尖削的下頜點了點,聲音也像是冰塊兒般光潔冷淡,而生澀中又帶著一種頤指氣使的意味:“烈一點的酒。一杯……不,一瓶吧。”他輕輕的揚了一下手,彈出一枚閃著光澤的小金屬圓片,上面有些古老的字型和花紋讓拿起它的女孩兒猶豫了一下……偏向盾形的外表和上面模糊的國王的頭像,說明這應該是一枚古代的金幣,幸好金紅的成色足夠讓人打消那是贗品的疑慮。
“還有,你……見過她嗎?”頓了頓,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託著一顆閃亮的物體……一顆拳頭大小的漂亮水晶球。
是的,很漂亮……通體透明,從內往外不斷地散發出一種青白的光澤。那種瑩藍與白色混合的雲霧狀光澤非常美,好象一顆凝聚在一起,溫潤的水的結晶,只讓人看了就從心裡感到一種平靜。彷彿周圍的喧囂一掃而光,甚至店裡那些自忖華貴高雅的水晶吊燈照耀的光線在這一刻忽然變得豔俗而昏暗起來。
水晶的光澤變換著,最終成為完全的透明,露出其中一個女子的影像……
或者應該說,一個完美的女子的影像。
年輕的酒吧女郎有點失神……
作為城市之中最大,也最受歡迎的酒店之中工作的女招待,她一向對於自己的容貌也有著幾分自信自負的,不過在視線掃過那水晶之中的人像之後,她才忽然發現,自己的長相缺點太多了一些……
嘴脣太厚了些,鼻子不夠挺翹,甚至連最為中意的,碧藍的眼睛顏色也顯得太過俗氣了些……水晶之中,那一雙金色的瞳孔,簡直擁有著一種讓人意亂神迷的力量,即使是同為女性的她,也不由得有些入迷。
“對不起,我走神了……”良久之後,她才從那個震撼的感覺之中反應過來,有些慌慌張張的回答道:“很抱歉,我沒有見過這個人……不管是客人之中,還是平常遇見的人……”
“而且我想,這個人可能沒有來過這個城市,或者從未在太多人前露出過自己的樣子……因為這樣出眾的人,即使是見過一面,也足夠讓許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者是對方白皙的嘴角流露出的失望,讓她忽然有些觸動,因此在仔細的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後,她又小心的補充道。
“這樣嗎?”高大的客人陷入一個短促的沉吟之中。
只是這個時候,那枚水晶忽然閃爍起來……漂亮的藍白光輝中,一抹鮮血般的暈紅,慢慢的向四周渲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