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部天書_第九章：夢嵐·甘比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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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部天書_第九章：夢嵐·甘比央（一）
春樓之內人音嘈雜，入目皆是一片荒**浮華。天兒微微皺眉，這樣的場景讓他有些不適。
他細細觀察了這座青樓上下一番，這一番觀察，卻讓他發現了更怪異的事情：在座的男賓之中，不少都是修為不弱的武者。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還是曾經名震四陸一山的大人物，連天兒這樣不喜打聽他人長短的人，都認識他們。
不過，這些人原本都不應該再出現在人世間。因為，天下人都認為他們已經死了。
現在，天兒總算有些明白那個夢嵐姑娘之前說過那句話的意思了:這是一座被人遺忘的城市。這裡的人，也是被遺忘了的人。只是這些人，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天兒發現在這個神祕的地底城市呆得越久，心中的疑惑就越多。
整耳欲聾的呼喚聲忽然從在場的每一個人口中響起。春樓的最頂層。一處懸空高臺緩緩向虛空之中探出。樓頂的一幕珠簾垂下，正好遮在了高臺的正前方。珠簾之後，一人一琴出現。
隨著這一人一琴出現，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偌大一個春樓，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憑天兒的目力，自然能透過珠簾看清背後之人是誰。
“是她？夢嵐姑娘！”天兒低聲驚呼。自他醒來到現在，這個地方已經給他帶來了太多驚奇。他沒想到這樣一位清雅脫俗的佳人，居然是青樓女子。
悠揚低沉的琴聲緩緩響起。夢嵐的歌聲隨著琴音也在空中飄散。沒有人能形容這歌聲的美妙：空靈中帶著一絲沙啞，輕柔，卻又似乎歷經滄桑。所有人都不自覺閉上眼睛，傾聽起來，包括此刻的天兒。
“渺渺琴聲早絕，上古天地已遠。
你沉浮這人間，仍難逃宿命限。
千番喜悲，萬番醒醉，浮生幾回，便問幾回。
何為是非，何為錯對，求只求，留那煙花不醉。
何以飄零遠，此問欲問葉，
何以少團園，此問欲問月。
何以久離別，此問欲問仙，
何以不得閒，此問欲問天。
我欲問，欲問天，
何不饒人一世閒......”
夢嵐所唱的每一個音律，都繚繞在天兒心頭。悠遠的音境，略帶悵然的唱詞，讓天兒心中百感交集，忽感人生寂寥。他從來沒想過，一首歌，竟能如此觸動人的心絃。
“我欲問，欲問天，何不饒人一世閒......”天兒細細品味著唱詞的意境，感慨良久。直至許多聽曲之人意猶未盡地漸漸散去，夢嵐已來到自己身旁，都渾然不覺。
“公子可是在感慨人生無常？”夢嵐站在天兒身後，幽幽問道。
天兒渾然醒悟，回頭微微一笑：“聽聞方才姑娘之曲，感觸頗深。好個‘何不饒人一世閒’。姑娘心襟之豁達，在下自愧不如。”
夢嵐俏立在天兒身前輕弄髮絲，淺笑嫣然：“夢嵐只不過是一名煙花女子，不敢受公子如此抬愛。這裡人多嘈雜，公子大病初癒，需要靜休，還是隨我進屋吧。”
天兒點了點頭，隨夢嵐回到屋內。而這一幕，卻引起了樓下不少男賓的注意。他們個個顯得既驚訝又憤恨，有人開始嚷嚷：“喂！不是說夢嵐姑娘從來都只獻聲，不接客麼？剛那個小白臉是誰？”
其餘人紛紛附和：“對啊，是嫌我們的金幣不夠多，還是我們的身份入不了夢嵐姑娘的慧眼？那小子，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受夢嵐姑娘垂青？”
在青樓這種地方，決定一個女人身價的可不僅僅是臉蛋。對於那幫來此尋歡作樂的男人們來說，能在這種庸俗之地征服一個清高的女子，才是他們最大的樂趣。
見到自己苦苦追尋而不可得的夢中女神居然帶著別的男人進入閨房，這種憤恨感讓許多人都惱怒異常。這種感覺，一點都不亞於見到自己的老婆帶著野男人偷腥。
許多男賓開始在樓上樓下鬧事，一些正在飄飄欲仙的緊要關頭卻被打擾到雅興的房中客們衣衫不整地開啟房門，開始破口大罵樓下的那幫嫖客沒素質。須臾間，罵戰升級成動武，整個春樓之內，酒壺橫飛，拳腳亂舞......
在房中的天兒與夢嵐還不知道外面已為他們兩人打得天翻地覆。
天兒驚訝地發現這位夢嵐姑娘居然還懂醫術。原先被鯤鵬打得骨裂成數段的左臂，片刻之間便已被夢嵐一一接好。
天兒揮了揮手自己的左臂，發現已能運動自如。他溫和一笑：“多謝夢嵐姑娘。我有個問題，可能有些唐突，不知當問不當問。”
夢嵐淡然道：“公子但問無妨。”
“像姑娘這樣世間少有的奇女子，為何甘願呆在青樓之中？”天兒問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惑。
夢嵐臉色一黯，轉過身去悵然道：“公子也認為，這是個汙穢之地麼？”
天兒剛要說話，卻被夢嵐打斷：“我自一出生，便在了這裡。這裡，或許是個骯髒的地方，但卻是我的家。我從小，便是由樓下那幫嫖客的嫖資所養大的。就算所有人都有資格唾棄這個地方，我卻不沒有。況且，我只是個孤苦伶仃的柔弱女子，就算我離開了這裡，這座城市中怕是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吧。”
天兒一陣噓唏。忽然，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衝動，帶著眼前這名女子離開這裡的衝動：“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著你離開這裡，離開這座地下城市。姑娘臉上雖時刻都掛著淺笑，但我卻還是能看到那淺笑背後的一抹哀傷。美人的笑容，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夢嵐回眸，悽然一笑：“雖然公子所說的這些話，與那些浮誇公子跟我說的並無太大差異。但我還是能分出誰的話是出自肺腑，謝謝。可惜，我們是無法離開這座地底城市的。我不能，公子亦然不能。”
“什麼......”天兒聞言微驚。
夢嵐悵然道：“沒有人知道，從這裡出去的路。連那些剛進來沒多久的人都不知道。因為他們中的許多人都跟公子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來的。現在只知道，這座城市有數個通風口與外界相連，但這裡方圓數十里，要找幾個可能只有丈徐大小的通風口，談何容易？有一些想要出去的人，苦苦尋了一生都沒找到出口，最後黯然離世。
慢慢的，大家也就習慣了。現在，這裡已經沒有人會打出去的念頭了。與其碌碌無為一世，還不如自在地活在當下。大概正是因為如此，來到這種地方的人才會這麼多吧？”
天兒心下大駭。若是自己當真一輩子被困在這裡，那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幽兒，小彤她們了？再說，金少竺、端木蕾雅、南宮恬等人還在上面等著自己去營救。說不定，他們已經在石筍叢林之中被鯤鵬、混沌等人發現了。不行！自己絕不能被困在這裡！就算是硬劈，也要劈開一條出路！
想到此處，天兒手中紅光一閃，紅蓮天舞已在手。他抬頭笑道：“就這頭頂的幾塊破石頭，想來還是攔不住我的。待我將它劈爛了，就帶你離開這裡。”
見到天兒手中紅蓮天舞的瞬間，夢嵐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怪異光芒，在天兒察覺之前已一閃而逝。她輕輕搖頭道：“就算公子當真有通天徹地之神通，劈開了頭頂百丈之上的石層。但公子有沒有想過：若是如此，這座地底之城怕是難道崩塌之命運。這裡的數十萬無辜之人，都會因你我二人的離去而葬身地底？”
天兒猛然醒悟：不錯，自己若是硬生生劈開頭頂的石層，就算此地的居民能逃開碎石崩塌之險，怕是也難逃地上那群妖族的魔爪。這裡一旦暴露，地下的居民對於鯤鵬與混沌等妖族來說無異於是送到嘴邊的食物。
天兒心中一陣猶豫，最後還是頹然收起了紅蓮天舞。夢嵐上前，輕輕拉住天兒的手柔聲道：“公子也不必氣餒。雖然別人沒找到過出口，但並不代表我們也不能。公子居然如此想要離開此地，那等你傷勢痊癒之後，夢嵐陪著你一起出尋找出口，可好？”
天兒勉強一笑：“只好如此了。”
樓下的嘈雜之聲，忽然再次突兀地安靜了下來，安靜到有些詭異。夢嵐神色一變，忙跑到視窗，撩起窗簾往樓下望去。
只見一對數十人的鐵甲士兵正從一樓的大門口魚貫而入，整齊地在兩邊站定讓出一條道來。一樓的男賓與陪酒女子紛紛驚恐地避讓到鐵甲士兵的身後，卻沒人敢發出一絲聲音。
見到這隊鐵甲士兵，夢嵐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拉過天兒，在房中一陣急轉。
“怎麼啦？”溫婉的夢嵐忽然間如此失態，讓天兒一陣疑惑。
“甘大人來了！”夢嵐焦急道，“他此番前來，定會來找我。你先找個地方躲避一番。若是讓甘大人見到你在我房中。這裡的人怕是都要跟著遭殃了。”
“這位甘大人是什麼人？”天兒奇道，“有這麼可怕麼？”
“他不是人，是吃人心的野獸。”夢嵐露出些許厭惡之色，“此人名叫甘比央，乃此地之城主。他生性好殺，暴虐無常，素喜剜掉敢違抗他之人的心臟以做食用。這頭野獸，不光殘暴，一身神通更是驚天動地無人能及，城中之人無一不懼怕他。”
“甘比央？這人的名字，倒是取得一點品味都沒有。”還沒來得及讓天兒對這位甘比央大人的名字細細調侃一番，夢嵐已迫不及待地要將他推到床底之下。
天兒回頭，一臉鬱悶：“我怎麼感覺自己就像個被捉姦在床的姦夫一樣？”
夢嵐微惱：“做個姦夫，總比做個死鬼強。快躲進去！”
天兒剛剛躲到床底，就聽見夢嵐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推開......
(備註：文中夢嵐所唱之曲，歌詞來源於一位叫天時的古風網路歌手所唱之歌。歌曲的名字好像叫《問一記》，很不錯的一首歌。大家若有興趣，可以去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