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71章 趁病取你命

第71章 趁病取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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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趁病取你命

“老爺。”夫人緩步而入,越過廳中的趙曉潼,直接走到趙書仁旁邊坐下。

趙書仁朝她微微頷首,“紫凝怎麼樣了?”

“吃了藥,已經睡了。”夫人瞥了瞥立於廳中的少女,若有所指道,“紫凝她,是個善良的孩子。”

趙書仁點了點頭,提起趙紫凝,黑臉不見了,暴怒冷硬陰沉種種負面情緒瞬間從他臉上消失無影無蹤,“不錯,紫凝從小就是個善良的孩子。”

至於驕橫什麼的,一不高興不是摔東西就是打罵下人之類的不好評價,趙書仁很自動忽略過去。在他眼中,趙紫凝是善良而美好的存在。

善良?趙曉潼看著主位那對同樣無恥的夫妻,暗下翻了翻白眼。善良的人,會因為丫環無意弄溼一角衣裳,而讓人絞了丫環雙手割下舌頭,讓丫環活生生流血痛死嗎?

不過,在夫人沒表明來意之前,她樂得冷眼旁觀看他們噁心虛偽變著法縱寵趙紫凝。

夫人不會無的放矢,她這會來正屋特意拎了趙紫凝“善良”的特質來說,一定有她用意。

果然,看見趙書仁臉上冷硬線條變得柔和之後,夫人眼角幾不可見地閃過一抹冷光。

“老爺。”夫人望了望趙曉潼,眼神躊躇,語氣猶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書仁在她暗示下,終於想起了在廳中自發當人柱的趙曉潼;毫無疑問,目光掃去,臉色立時冷沉下來。

“紫凝她……說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湖,這事與四小姐無關。”夫人看了看趙曉潼,微笑臉龐上有一絲憤恨的隱忍,“請老爺不要為難四小姐。”

趙曉潼驚了驚,雖然她知道趙紫凝說的是事實,可這個事實;她根本不指望會從趙紫凝嘴裡說出來,要知道用苦肉計陷害她的就是正主趙紫凝;夫人如今這番話簡直在拆趙紫凝的臺。

而且,她百分百肯定,夫人說出這個事實也不是想讓趙書仁相信。

趙紫凝的目的……哦不,應該說夫人的目的是什麼?這太奇怪了。

趙書仁果不其然地皺了皺眉,他親眼看見趙曉潼將人往湖裡推;眼下卻要他承認事實不是這樣,這不是讓他當著趙曉潼的面自打嘴巴嗎!不過基於那個人是趙紫凝,所以趙書仁縱使心裡不快亦沒有表現出來,當然也沒有順著夫人這話表示趙曉潼真是清白無辜。

他掃了掃夫人,然後不吭聲;他默默在等,跟趙曉潼一樣在等夫人表露自己用意。

夫人瞧見他那隱忍不能發作的模樣,眼底冷意更盛。這個男人……對趙紫凝那丫頭的寵愛與容忍簡直到了無界限的地步。

“紫凝說,她知道你心疼她;也知曉老爺你可能會誤會四小姐。”

“誤會?”趙書仁眉頭緊擰,語氣三分不滿七分狐疑。紫凝什麼時候會為趙曉潼說好話?

夫人柔和地笑了笑,假裝沒看見他眼中詢問,又道,“她說四小姐只是脾性坦率了些,言語中難免會衝撞老爺;可她知道四小姐不是有心頂撞你;她懇請老爺你不要跟四小姐計較,如果真要罰的話就罰四小姐思過吧;但願經此事之後四小姐坦率的個性能變得圓潤些。”

夫人……這是吃錯藥了嗎?

好端端的,將她“鐵證如山”推大小姐落湖這事三言兩語抹了過去;卻另立一個聽似沒什麼份量的罪名——她性格坦率,可能頂撞老爺?

趙曉潼眸光一冷,默默在心裡衡量一下,嗯,貎似這個罪名也不輕。她頂撞趙書仁,等於變相說她以下犯上。在這個尊卑涇渭分明的時代,這罪名不比她推大小姐落湖輕。

最主要,這樣一來,還能將趙紫凝的關係摘清了去;她頂撞趙書仁,被趙書仁懲罰,那就是她自己的錯。日後她要怨要恨也不能再拿這事說事,更不能扯到趙紫凝身上。

少女冷笑,眼中輕嗤之色尤顯。夫人真是好盤算!

趙書仁眼裡出現片刻猶疑,顯然也不怎麼相信趙紫凝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夫人並不需要他相信,她只需要藉著趙紫凝的名頭將意思表達出來就行。至於這父女倆信或不信,這根本不是她要關心的事。

“老爺,紫凝這孩子雖有些小任性,但她一向純善。”夫人低低嘆了口氣,臉上居然浮出淡淡心疼,“你看,她知道自己這一不小心連累到四小姐,睡著之前還特意央求我來這解釋清楚;如果凝妹妹在天有靈,看到尚在病中的大小姐如此善良懂事,她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凝妹妹?趙曉潼心中一激靈,忽然想起了趙書仁的髮妻乃夫人周氏的嫡親妹妹;名周語凝……這麼說,大小姐這個名字是趙書仁為紀念亡妻而取的?

趙書仁,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真有這麼長情一面嗎?

趙曉潼在思考這事時,一直暗中留意著夫人的情緒,自然沒錯過夫人提起凝妹妹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徹骨恨意。

傳言,趙書仁原是夫人周語柔的未婚夫婿,卻在大婚前夕與自己嫡親妹妹一見鍾情;周語凝作為周家么女,從小在周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最後竟然逼得家人同意嫡姐將趙書仁讓出來,如此一來,原本的準姐夫就變成了丈夫。

夫人——心裡一直恨極周語凝這個嫡親妹妹吧?

她這會特意在趙書仁這個男人面前提起自己痛恨的妹妹,這簡直是戳心窩子的事,夫人究竟為什麼?

夫人沒讓趙曉潼猜太久,每次提起那個女人的名字,夫人就覺得自己捂了十幾年的傷口一瞬潰爛流膿;而當她看見趙書仁聽聞那個女人名字後,臉上居然流露出遺憾思念惆悵種種情緒,夫人指甲立即深深掐入皮肉裡。

這個男人,每一次為那個女人流露出來的萬千柔情,都似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一下一下刺入她心窩戳得她鮮血淋漓;而她每喚一次趙紫凝的名字,心裡的恨就積深一分。

周語凝,即使你死了,你仍然活在趙書仁心裡;永遠的牢牢佔據著這個男人的心!

當然,種種不甘憤恨只在夫人眼裡一閃而過,她刻意在趙書仁面前提起周語凝,可不是為了看他怎麼懷念那個死人的。

“老爺你別憂心,有凝妹妹在天保佑,紫凝的病很快就會好的;大夫也說了,一定會盡力調養不讓紫凝落下病根。”

趙曉潼心裡沉了沉,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三言兩語不但挑起趙書仁對亡妻的愧疚懷念,還提醒趙書仁他捧在手心那個女兒,因為落水的事已經病了還有可能留下病根。

趙書仁臉色果然又開始轉黑,趙曉潼心裡暗歎一聲。看樣子,剛才她極力扭轉的局面已被夫人這一番以退為進的說辭破壞貽盡了。

趙書仁對著趙曉潼方向,冷冷瞥了她一眼,沉聲問:“紫凝她怎麼說?”既然紫凝說了一大堆為趙曉潼求情的話,他相信那個女兒心裡一定已經想好了要怎麼罰趙曉潼。

“紫凝說,四小姐個性太過坦率,容易得罪人;如果老爺同意,就讓四小姐獨自靜一靜,好讓四小姐收斂一下坦率的脾性。”

獨自靜一靜?

趙書仁滿目狐疑看了看夫人,又掃向趙曉潼;腦裡已經想到一個能讓人修心養性的好去處。

幾乎同時的,趙曉潼也想到了夫人話裡暗示的懲罰。

有什麼地方比暗室更適合磨掉她坦率的脾性,讓她獨自好好靜一靜呢?

暗室呀!趙曉潼垂眸,嘴角譏諷弧度明顯。毫無疑問,趙紫凝這個草包又一次被人當槍使了。趙紫君,你這是有多想我死!

趙書仁在心裡暗暗思量一番,覺得關暗室這個主意極好;那他就不用再為難將趙曉潼扔進湖裡待兩刻鐘會不會死了。

關暗室,每日有人定時送水送飯;一個又暗又靜的地方確實很適合趙曉潼這個忤逆女修身養性。

“趙曉潼,既然紫凝為你求情,我就收回之前的話。”趙書仁嫌惡地瞥她一眼,完全一副施捨的口吻,“改送你去個好地方清靜思過,希望十天之後你可以收斂些,這囂張狂妄的性子。”

十天?夫人皺了皺眉,她特意借趙紫凝的名義大費脣舌將趙曉潼關進暗室,可不是為了讓趙曉潼進去享福的。十天怎麼夠!君兒當初也在暗室待了十天,趙曉潼這個賤丫頭起碼得付出多一倍的代價。

“老爺……?”十天時間是不是太短了些?

夫人以眼神詢問趙書仁,可趙書仁卻回了她一記暗含警告的眼神。夫人想起南院那位……終只得將不滿壓在心底,牽強地擠出抹乾笑,算是認可趙書仁對趙曉潼的懲罰。

趙曉潼可以拒絕嗎?當然可以想辦法拒絕,如果她不肯乖乖認罰,相信即使身為丞相的趙書仁也拿她沒辦法。

可眼下,她並不想拒絕這個好去處。她願意付出一些她能夠承受的代價,換一些後果讓某些人明白,她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無人再反對,連一向囂張的趙曉潼也默然乖乖同意;趙書仁暗下鬆了口氣。就在這時,杜若端著湯藥來到正屋門口外。

趙書仁心情好,大手一揮,讓杜若端了藥進來。杜若對坐在主位的老爺夫人行了禮,才轉頭看著趙曉潼,輕聲道:“小姐,到時辰喝藥了。”

什麼時辰喝藥,大夫一般都會有交待,按時辰喝藥,才能保證藥效;趙書仁並沒有懷疑杜若的到來,不過他也沒有多想。趙曉潼還“病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趙曉潼慢條斯理當著趙書仁與夫人的面喝完藥,然後默默看了趙書仁一眼,眼眸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期盼;可惜趙書仁的心思這會都飛到了趙紫凝身上,在想著怎樣才能不讓趙紫凝落下病根,壓根不記得眼前還有一個同樣抱病的女兒,就在剛剛被他決定要關進暗室度過十天。

趙曉潼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隱約有幾分飄緲幾分冷清的韻味。

趙書仁急著趕回鎖月樓,最後,連看也沒再看趙曉潼一眼,就吩咐下人將她送落暗室關了起來。

暗室,顧名思義,沒有一絲亮光;也沒有一點聲音,極致的靜與黑。十天,並不會給人的身體帶來多大傷害;它更大程度的是磨蝕人的心志,讓人從心理上精神上受到創傷。

按趙書仁的意思,每天應該有人給她送來一碗水一頓飯;可夫人轉個身就改了這個吩咐,只讓人每日送兩碗水給趙曉潼,留趙曉潼一命即可。

她費心將趙曉潼送進暗室,可不是讓趙曉潼享福的;還給飯吃,那跟沒關起來有什麼區別!

沒有飯吃,趙曉潼也不以為意。每天有兩碗水,她確實不會死。

就靠著四碗水,趙曉潼默默在暗室度過了兩天。

第二天夜裡,沉寂在黑暗中的南院忽然喧鬧了起來。這喧鬧當然不是突然有什麼好事,相反,是因為發生了一件壞事而引起下人慌亂。

能令南院的下人緊張慌亂,除了唯一的主子老太爺出事外,不作第二人想。原來夜裡,老太爺用過晚膳後,早早就睡下了,老人身體不比年輕人,熬不得夜;當然以老太爺的身份,也沒什麼事需要他熬夜。

一切正常的老太爺睡到半夜時分,忽然被一陣難受的腹中絞痛給痛醒。

老太爺莫名其妙發病,又痛得十分厲害;貴叔作為老太爺的親隨,第一時間派人去請大夫,同時傳信給趙書仁。

這一來,不但南院被鬧得人仰馬翻,就是相府這邊也紛紛驚動起來。

好不容易大夫來了,可大夫坐下來給老太爺診脈;這一診就是一刻多鐘,趙書仁與夫人守在外室,聽著老太爺難以抑止的嗷嗷喊痛聲,那是絕對七上八下的坐立不安。

好在大夫診斷完畢,略作思索就先拿了顆藥丸讓老太爺服下好先止住痛。

聽著內室的呼痛聲漸弱,趙書仁一顆懸著亂跳的心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大夫挑開簾子走出外室,趙書仁立時迎了上去;示意下人端了杯水給大夫,才心急詢問:“鍾大夫,我父親他怎麼樣?”

鍾大夫喝了茶潤潤喉嚨,才道:“相爺不必過份憂心,老太爺只是患了輕微的疾痢;服了藥好好休息就會好。”

趙書仁悄悄抹了把汗,懸著的心真正放鬆下來。可鍾大夫寫完方子,看了他一眼,卻又道:“但也不能掉以輕心,這種病極易復發;一定要小心照顧,別讓老太爺傷了元氣。”

趙書仁連聲點頭稱是,“鍾大夫放心,我一定會讓人小心照顧父親。”

鍾大夫嘆了口氣,意味不明地看著趙書仁,再度叮囑,“老太爺年紀大了,你們平時多順著他一些。”老人受不得刺激,病中的老人尤其不能受刺激。

趙書仁連連點頭,聲稱一定讓人好生照顧老太爺。

老太爺的疾痢來得凶猛,好得也快。待到天亮的時候,如絞腹痛已然止住,按大夫的話說,接下來老太爺只要好好休養;身體就無大礙了。

可這好,不過只持續了短短的兩個時辰;在趙書仁放下心來,回去補眠的時候,南院再度慌亂成一鍋粥。

大夫說了疾痢容易反覆,老太爺年紀不輕了,這種病更容易反覆發作。好不容易,老太爺第二次脫離那種生不如死的絞痛折磨。

玉珠當即雙手合什,對著天空低聲虔誠祈禱:“老天保佑,讓老太爺好起來吧。”

為了表示她誠心求保佑,這當然不能嘴上說說;服侍老太爺躺好,她立即焚香禱告,喃喃低唱經文。

老太爺迷迷糊糊中,聞到空氣中飄來的檀香味,隱約也聽聞玉珠禱告的聲音;聽了一會,他終於完全清醒;可他一直閉著眼睛,並沒有驚動旁人。只默默想著自己發得突然而凶猛的病。

一會過後,他睜開眼睛,看了看坐在旁邊矮凳守著的貴叔,問:“貴叔,四小姐最近怎麼樣?”

他記得幾天前,趙紫凝鬧了些事,似乎跟趙曉潼有關;當時認為這不過是孩子間的小事,他不愛理會,也就沒多問。

可現在……他覺得他有必要時刻留意趙曉潼那個丫頭的動靜才行。

貴叔聽聞他聲音,一臉驚喜地站了起來,“老太爺,你醒了。”說罷,連忙上前扶著欲坐起來的老太爺。

“嗯。”老太爺在他攙扶下坐著靠在床欄,若有所思看著他。

貴叔有些惶惶地低下頭,小聲道:“老太爺,四小姐她……她犯了小錯,老爺將她送去暗室思過,今天已經是第三天。”

老太爺心頭跳了跳,看貴叔的目光透著幾分懷疑。

貴叔在他冷壓眼神下,硬著頭皮戰戰兢兢道:“聽說四小姐在正屋喝完藥之後就進了暗室。”

不得不說貴叔也是人精一個,這狀告得極有水平。既點明瞭趙曉潼被關之前還生著病;又說明了趙書仁明知趙曉潼生病也沒有換一個溫和一點的懲罰。

當然,趙曉潼從來沒有直接與貴叔接觸,她對老太爺身邊這個親隨也跟對待玉珠的態度一樣;走的是細節關懷路線,平時記著他們喜歡的在乎的;在適當時候送上適當的關懷,讓他們知道有人在默默關心他們在乎他們即可。

細水長流的付出,會在關鍵時候收穫潛移默化的甜美果實;玉珠身為女人,比貴叔更為感性一些,可她與貴叔經常接觸,自然會在不經意間偶爾提一兩句趙曉潼。

眼下貴叔暗地告趙書仁一狀,自然是趙曉潼平時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了。

老太爺聽著這話,耳畔還隱隱傳來玉珠禱告的聲音;心裡聯想不免自發豐富起來。

“拿水給我。”老太爺淡淡一聲吩咐,眼皮闔下,看不清眼底情緒。貴叔目中精光一閃,立即倒了杯水拿過來。

老太爺又沉默了一會,忽然抬眼看著貴叔,道:“你去見老爺一面,就說我的意思,讓四小姐在築夢居好好養病。”

之所以不派玉珠去見夫人,是因為老太爺很清楚,涉及到與他那個大孫女有關的事;這個兒子就絕對會無原則的偏袒犯糊塗。

貴叔輕聲應是,招呼丫環進來服侍老太爺,這才出了南院去見趙書仁。

雖然未見到老爺,可貴叔眼裡卻漾起了淡淡笑意。雖說讓四小姐在築夢居好好養病這話,並沒有完全撤消對四小姐的懲罰。可困在築夢居比關在暗室,實在好太多了。

既沒有直接駁了老爺面子,又表明了老太爺對四小姐的重視,這絕對是個好訊息。

老太爺的話在相府來說,基本與聖旨無疑;就算趙書仁心裡有些不滿,聽到貴叔傳話後,也不得不讓人將趙曉潼從暗室帶出來。

原本趙書仁只需吩咐下人去做這事即可,他根本沒有親自見趙曉潼的打算;可貴叔稍稍作了暗示,假借老太爺關心的名義要去見趙曉潼;趙書仁便只得忍耐著與貴叔一道去見人。

見到趙曉潼之後,趙書仁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的生出點點愧疚之情。

除了趙曉潼睜著的眼睛表示她還活著之外,她此刻看來就像個了無生氣的布娃娃一樣;一張小臉瘦削蒼白嚇人,眼眶深深陷了進去;渾身軟弱無力,就是兩個丫環架著,她雙腿也無力站穩;整個身子的重量完全靠著兩個丫環支撐。

“你……怎麼這副樣子?”趙書仁皺眉,遲疑了一下,還是將心裡疑問吐了出來。他記得他有讓人每日送一頓飯,不過是關了三天,她怎麼一副虛弱到快要死的地步?

“我……多謝老爺照顧。”趙曉潼有氣無力抬了抬眼皮,眉梢泛一絲森冷譏諷,聲音極輕微,“每天兩碗水才能養出今天這副好樣子,老爺你滿意了嗎?”

滿意了嗎?

趙曉潼細若蚊叫的聲音突然就像一把密密麻麻的利針紮在趙書仁心上,他渾身無意識的縮了縮,心不在焉想著自己對這個女兒過往種種;下意識的揮手讓人將趙曉潼扶走,貴叔朝他行了禮後也默默退了出去。

“稟老太爺,四小姐向老爺道謝時,奴才剛好在旁。”貴叔回南院稟報情況,自然要照實說,“四小姐……她看起來很虛弱。”

雖然他明知四小姐向老爺道謝說的是反話,但四小姐向老爺道了謝也是事實;至於四小姐的情形,不只他一個人看到,真的假不了。

“很虛弱?”老太爺眉頭緊皺,鼻菸壺不自覺有一下沒一下敲了起來。

不管老太爺怎麼想這事,趙曉潼在丫環的攙扶下,確實很虛弱的回到了築夢居。

因為事出突然,她一回來,便有人忙著去請大夫,有人忙著熬粥。

杜若替她換了乾淨衣裳,又擦拭過手腳,才扶著她躺好;看著眼前連呼吸都覺得要費盡力氣的少女,杜若細長眼睛不自覺蓄起了水霧,“小姐,你這是……何苦!”

苦嗎?趙曉潼閉著眼睛靜靜咀嚼其中滋味。

餓了三天肚子,確實有點小苦;不過吃這一點苦可以換來長久的甜,她一點也不介意。

自傷的法子雖然不好,但偶爾一用,還是值得。

經此一途,老太爺以後絕不會再讓人隨意糟蹋她。以前那種認為只要留著她性命不在乎她是否安好的做法,往後將會一去不復返。

經過這件事,她越發看明白,依靠別人永遠不如依靠自己實在。

她再也不想,以後需要經常用這種自傷的方式提醒老太爺保她;只有自己強大才能真正減少自身傷害。

杜若見她閉目不言語,心疼地嘆了口氣,背轉身將眼角淚滴擦去;正好丫環將熬好的小粥端了進來,杜若便細心吹涼遞給趙曉潼,因為趙曉潼堅持不用她喂。

關了三天餓了三天,趙曉潼精神實在不濟,天一黑便早早歇下;待到夜深時醒了過來反而再也睡不著。

睡不著躺在**輾轉反側絕對是件折磨人的事,趙曉潼很肯定她沒有自虐傾向,只好掀了被褥下了床;點亮燈,然後默默坐在燈下支著腮發呆。

經過關暗室這事,越發堅定了她要自立自強的想法。

“聽說你很不好,這副精神懨懨無精打采的鬼樣子,看來真的很不好!”微風拂過,忽然有片陰影籠罩頭頂。

這聲音……趙曉潼沒有扭頭看身後,即使覺得訝異也沒心情與他抬槓。

“司馬公子,這是我的閨房!”你這樣登堂入室真的沒問題嗎?

司馬晨怔了怔,這丫頭到底怎麼了?一副病怏怏了無生氣的模樣?不就是關了三天暗室少吃幾頓而已?

趙曉潼連頭也沒有抬,所以絕對看不到司馬晨眼中流露的擔憂。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發現問題,“嗯,你聽誰說的?”我很不好?

貎似她被關暗室這種事應該是很隱祕才對?就是府中很多人也不知道有暗室存在,她身邊的人除了杜若與半夏,根本無人清楚她最近發生什麼事。

這個男人從哪得到的訊息?還……如此及時?

司馬晨見她無精打采連平日的利爪也收了起來,驚詫之餘忽然覺得心裡悶得難受。他也默默收斂了平日張揚的毒舌,拖出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聽誰說的不重要。”司馬晨含糊其辭,立時將話題帶到其他事情上面,“你為什麼突然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其實他想問她到底怎麼了?關暗室很苦嗎?

據他所知,不就是趙紫凝那個草包使了招苦肉計而已;至於關暗室的事,就算不知詳情,他覺得應該也是她自願被關進去的。

既然如此,她還這副了無生氣對什麼都很失望的模樣,到底為哪般?

“喂,你說,我做人是不是很失敗?”少女突然開口,語氣沒有平日的堅強囂張,反而帶了股幽怨的味道。

她問得隨意,坐的姿勢更加隨意;原本支著腮的手不知不覺放平在桌,而她也在不知不覺間將自己腦袋斜擱在手臂上;懶散無力枕著。對司馬晨說話,也只是斜著眉虛弱地睨一記迷濛眼神。

司馬晨看見她這副虛弱得沒正形的模樣,心不知怎的忽然揪了揪。

這丫頭這語氣……怎麼聽著像在自怨自艾?他認識的趙曉潼,一向積極樂觀,冷靜堅強;偶爾囂張固執得讓人頭疼。但從來沒見她這般脆弱無力的模樣。

他從來沒有想像過,收起利爪的趙曉潼,竟然如此惹人心疼;他現在忽然有股衝動,好想將她輕輕攬入懷中好好珍惜。

可是……。

趙曉潼自嘲地笑了笑,“我親爹恨我入骨,親口說要將我千刀萬剮。”雖然她從來沒期望趙書仁對她會有一丁點的父女之情,可當她聽到從他口中吐出千刀萬剮四個字時,就像有人拿把刀將她心臟劈開;那種鈍痛的感覺驀然撕裂她全身所有神經。

她是人不是神,她也會受傷。是的,受傷!乍然從趙書仁口中聽到那幾個字,她甚至感覺到自己心口在泣血。

再淡漠,那個男人也是她親生父親。其實她也渴望父愛也渴望雙親健全家庭和美。只不過從一開始,她就將這種渴望死死壓在心底,因為她明白;在相府,她永遠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父愛,或者家族溫暖。

生父無情,生母懦弱,親妹年幼。在這裡,她有很多家人,卻比在前世沒有任何家人活得還累。

在這裡,她得平靜接受生父的痛恨祖父的不喜;她還得努力想辦法護住生母幼妹,還得硬起心腸應對其他家人陰毒的算計。

她不怨生母幼妹,但她不喜這裡的生活,非常不喜。這個家,給她的從來不是她渴望的溫暖,而是冰冷無情的爾虞我詐數不清道不盡的陰謀詭計。

趙曉潼就這樣,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毫不設防地將她脆弱一面流露在司馬晨面前。也許這一刻,她不想再用堅強冷靜武裝自己,而是放任自己情緒自然流露;也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心裡其實是信任司馬晨的;雖然這個容光瀲灩長得跟標杆一樣的男人,見面沒幾句好話。

可她心裡記得,這個男人嘴上對她冷嘲熱諷;實際每回遇上她有事需要他幫忙,他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就幫她將事情做好;事後也從來沒有做出類似挾恩圖報的暗示讓她生厭。

有些感激,默默放在心上,用時間作碼,份量反而會更重。

能夠說得出來說了就算的感激,其實比鴻毛重不了多少。

趙曉潼此刻不加設防流露出來的脆弱,完全不同於往日她表現出來的冷靜堅強那種難掩光芒;暈黃燈光打在她蒼白麵孔上,甚至讓脆弱的她看起來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司馬晨一抬頭,便被她這副模樣撞得心口狠狠生疼。

他伸出手,想要跨過桌子的距離,拍拍她清瘦的肩膀以作安慰;可他猶豫一下,又默默將手縮了回來。

不是不想安慰,而是他明白;趙曉潼這刻需要的是傾訴與發洩,並不是空洞無用的安慰。

“還有那個老太爺,我名義上的祖父,你知道嗎?”趙曉潼眨了眨漸起水意的眼眸,嘴角噙著淡淡苦笑,“他從來不關心我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的命。”沒關進暗室之前,她就已經讓人暗示過老太爺;可那個精明自私的男人,根本不關心她會遭什麼罪。

如果不是她讓他突然“生病”,如果她沒有讓人向他暗示:他的病跟她有關;只怕這會她仍然被關在暗室,過著每天只有兩碗水的牢獄生活。

“當他記起我的命與他生死相連,他才記得我被人關在暗室受著折磨。”聽到貴叔稟報她很虛弱,他應該會聯想到她病,他也不得好了吧?

脣邊苦澀的笑容如一朵來不及綻放的花,隨她沒有一絲生氣的聲落而枯萎。雖然從來沒有期望,可到底她還是會失望會痛,這些就是她的親人。

司馬晨看著她嘴角那抹飄緲的笑,聽著她幽幽自嘲低語;不用刻意便可感同身受她的心灰意冷,他不禁渾身僵了僵,眸內隱隱有自責閃動。有些事,他果然做得不夠好。

“司馬晨,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想留在這裡。”少女懶散枕在桌上,輕顫睫毛下隱約有水光閃動,“這裡根本沒有一點值得我留戀。”

“可我不能離開。”因為她答應了一個人,她要做到一件事。

司馬晨張了張嘴,很想說什麼;但最終他只是默默看著她,看著她情緒低落地呢喃。

他沒有順勢勸她聽從自己心意行事,雖然他很想對她說:不喜歡留?那就離去!

但他不能!他深知眼前這個突然流露受傷脆弱情緒的少女,有她堅定的原則也有她堅持的驕傲;正是因為她直面困難的堅毅堅強,讓人看到了她身上不同常人的光芒。

這種光芒終會引來無數撲火飛蛾;將來,也許他也會是其中一隻。

司馬晨靜靜看著她,無聲笑了笑,笑容無奈中帶著一絲淡淡寵溺。有些事,不是你足夠理智就能控制的。

許是將滿腔不快倒垃圾般倒完出來,趙曉潼心裡輕鬆不少;又或許是關暗室的兩三天,確實傷了精神;說著說著,聲音漸低,她竟然枕著自己手臂歪著腦袋睡了過去。

司馬晨看著少女這副完全不防備的睡顏,心頭突然狠狠震了震;他站起輕輕走到她旁邊,彎腰的一霎,掛在她眼角長密睫毛上一滴晶瑩毫無預警地闖入眼簾。

呼吸沒來由的一滯,他下意識按了按心口。低頭,眼裡閃過一抹不可思議,這裡居然隱隱疼了起來。

他伸出手,半晌才努力讓打顫的指尖平靜,輕輕接住她眼角那滴讓他心口生疼的晶瑩。觸及肌膚,指腹生涼,就像少女此刻的心情一樣。

他鬼使神差地將指尖就近舌頭嚐了嚐,苦苦的、澀澀的、鹹鹹的……一滴淚似是摻雜了人生萬般滋味;他對她今晚無意流露出來的脆弱受傷甚至失望心灰意冷,都有了切身的深刻領悟。

這丫頭,堅強的時候招人恨;脆弱的時候怎如此惹人心疼呢!

指節分明的手在撫上少女蒼白臉頰前,險險停住;他閉了閉眼,手指往她後頸移去,隔著衣裳輕輕戳了戳。

好好睡吧,明天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彎腰,輕柔將少女攔腰抱起,放在**;為她脫鞋蓋好被褥,做這一切的時候,司馬晨自己根本沒發覺有什麼不對。一切做得純熟自然,動作是前所未有的細緻輕柔,連默默轉動的眼眸都漾著淡淡的讓人見之淪陷的柔和光澤。

被人點了睡穴,趙曉潼肯定一覺睡得自然醒。

醒來的第一時間,她沒有睜開眼睛,而是揉了揉微微痠痛的脖子;可當她的手撫到脖子後面的時候,幾乎立即僵住了。

眼睛瞪大,她倏地從**跳了起來。

連忙緊張低頭張目四顧,她這是穿著外衣上床睡覺呢?

可她明明……,等等?似乎昨晚那個長得非一般好看非一般身高非一般毒舌的男人,再度夜闖她的閨房了?

這不是重點,似乎她昨晚還像個受傷的洋娃娃般,在那個男人面前肆意流露脆弱,還說了……很多她自以為絕不會對外人說的話。

想起昨晚的情景,趙曉潼發覺她似乎突然化身成話癆了,那些壓心底的話就像不要錢的倒豆子般對著司馬晨倒了出來。

嗚,好丟臉!趙曉潼雙手捂臉,她幾乎可以想像,日後再見到司馬晨,那個男人會怎樣嘲笑她。

趙曉潼突然有些想哭,她昨晚是怎麼了?莫名其妙多愁善感不打緊,可突然犯諢什麼的真要不得;這會要她老命啊!

好半天,趙曉潼才將手從臉上拿開,發狠將心裡懊惱壓下。

說了就說了,橫豎丟臉已經丟了;那個男人如果還有一點點男人風度,就絕對將昨晚的事情給姐忘光光。她去洗把臉,順便將昨晚丟人的記憶洗掉。

話雖如此,可趙曉潼用早膳的時候,還是不自覺想起昨晚丟人的事情。

當然,更丟人的是她根本記不起自己後來是怎麼爬上床的,她的鞋子又是怎麼脫的。

鞋子……外衣?

趙曉潼無意瞄見腳下穿反的鞋子,剎那有種風中凌亂的心神不寧。咳,她剛才到底在想什麼?

趕忙的,趁著杜若不注意悄悄脫下鞋子換正過來。

她昨晚記得脫鞋子睡覺,沒道理不記得脫外衣;唯一的解釋就是——司馬晨趁她不察點了她睡穴!

司馬晨,你混蛋!

京城某處的司馬晨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抬頭望了望天;天氣很好,他身體也很好,可這噴嚏?難道是要生病的前兆嗎?

不管趙曉潼是不滿還是懊惱,這些情緒都沒持續太久;因為她剛用完早膳,就有人迫不及待上門探病來了。

“小姐,二小姐……探病來了。”杜若稟報完畢,默默地抽了抽嘴角。

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比二小姐臉皮更厚的。

別人不清楚,二小姐自己心裡難道還不清楚嗎?小姐這病十有*是因她才有的。

趙曉潼抬頭,目光飄向門外,低低冷笑一聲:“上門是客,既然人家好意來探病,你就好生招待她。”

趙紫君,這是知悉她提前出了暗室,心裡不舒坦特意上門給她添堵來了?

趙曉潼不過那麼隨意一猜,還真被她猜中了。

趙紫君上門探病,自然不會空手而來;可指望她會給趙曉潼真送什麼補品?那純屬做夢。趙曉潼望了望天,太陽還高,白日夢什麼的她沒興趣做。

“四妹妹,可覺得身子好些了?前幾天就想到築夢居看望你,無奈……”彷彿真有多麼無奈的樣子,趙紫君苦笑著在距床榻不遠處坐了下來。

看著倚床半躺的少女,眼裡飛快閃過憤恨與妒忌。明明她才是嫡出的相府小姐,憑什麼趙曉潼這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只在暗室關了三天就給放了出來。

更可氣的是,這個身份低賤的庶女,如今病弱懶散半躺床榻;可氣勢卻比她這個正經嫡女還顯得清雅高貴。尤其趙曉潼不帶半絲溫度的眼神淡淡望來,她就感覺心驚肉跳得慌。

趙紫君略略偏了視線不讓自己與趙曉潼對視,絕不會讓趙曉潼發現她的氣勢比不上一個病懨懨的庶女。手裡帕子用力攥緊,她溫柔一笑,“四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送你。”

趙曉潼正覺詫異,瞧這架勢,趙紫君不像上門探病;反倒有點刻意上門示弱的樣子。示弱?她微微搖了搖頭,像趙紫君這種表面溫柔內裡驕傲的人她見得多了,不背後給人使絆子就不錯了;她可沒指望趙紫君會向她示弱。

念頭還未轉完,果然就見趙紫君往門外望了望。

隨後有兩個婆子抬著一個大花盆走了進來。趙紫君一個眼神示意,她們便抬著花盆往窗戶邊安放。

“四妹妹,聽說阿芙蓉的香氣能夠讓人寧神養氣,對病中的人尤其好。”趙紫君笑著指了指搬到窗下的花盆,笑臉中透著討好的期盼;很真摯很友好地看著趙曉潼,道,“我特意讓人從遠方尋來送你,希望你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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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香又漂亮。但不是什麼花都人人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