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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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霓裳
平安夜，H市的天空，五彩焰火在白雪紛飛的背景裡璀璨綻放，映得晶瑩剔透的片片雪花熠熠生輝。從風中駛來的計程車停在金碧輝煌的C酒店門口，項遠從副駕駛座下來，風度翩翩地開啟後車門，同時用手遮住車頂甜蜜微笑道：“親愛的請下車！”
秦遙提著裙襬小心翼翼地下車，她還是第一次穿著這樣薄如羽翼的飄逸長裙和細如筷子的十釐米高跟鞋，剛著地便重心不穩，東倒西歪的像在走平衡木。
“來，挽著我的手。”項遠溫柔地扶她站穩。
“謝謝！”秦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這樣一個俊逸出塵的男子，居然會被人拋棄，居然會找她來上演假扮戀人這樣一出老掉牙的戲碼，她很想知道那個暴殄天物的女子到底是怎樣的高不可攀。她調整呼吸，優雅地挽著他的手臂，稍微感覺溫暖和安心。
“別緊張，保持笑容……”項遠向她投來一個燦爛的鼓勵的笑容，“很好就是這樣。”
搭乘高速平穩的電梯來到頂樓的空中花園宴會廳，統一制服相貌端正的服務員微笑鞠躬推開門，眼前呈現一派流光溢彩、歡歌笑語的景象。秦遙曾多次想象模擬訂婚宴的現場實況，但還是意料之外的盛大顯赫。
項遠覺察到她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的行動，他緊握臂彎中冰涼的手拉近自己。一股暖流倏地從指尖穿過心頭，秦遙深呼吸放輕鬆，抬頭挺胸自信地款款向前。她現在可是項遠的女友，這裡既沒有她認識的人也沒有知道她底細的人，隨她自編自導自演自由發揮。
喜宴已經過半，賓客們三五成群舉杯暢飲談笑風生。一對金童玉女突然出現，吸引眾人的目光，在座的來賓幾乎都不認識他們，交頭接耳猜測紛紛。
今晚訂婚宴的主人公項遼走過來熱情地擁抱項遠：“項遠，你不是說明天才能到嗎？”
“特地為哥你準備的驚喜，怎麼樣喜歡嗎？”項遠眼角眉梢帶著狡黠的笑意，項遼微微一笑，細緻地理了理他歪斜的領結。如此近距離看著這樣兩個帥氣挺拔的男子之間親密曖然的舉動，秦遙彷彿置身於粉色花瓣紛飛的背景裡，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翩。
“這位是？”項遼注意到項遠身邊的女子，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詫。
“哥，請允許我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女友秦遙；秦遙，這位是我的哥哥項遼。”項遠自豪地向他們介紹彼此，笑起來嘴邊淺淺的酒窩就像兩個溫暖的小太陽。
“秦遙，很高興見到你！”項遼帶著探究的目光文質彬彬地向她伸出手。是她沒錯，但他豈會相信這只是一個毫無預謀的巧合，他大概能猜到幾分項遠的心思。
“您好……”項遼灼灼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內心，他們以前認識嗎？為什麼隱隱感覺他對她懷有敵意，彷彿在打量情敵般。秦遙回過神來，垂眸輕觸他的指尖，心頭微微顫動。
怎麼沒有看到這齣戲唯一的觀眾？項遠環視會場，來來往往的賓客中不見她的蹤影。他巧妙地掩飾自己的失落，緊緊抓著那隻冰涼的小手，走過去恭敬地問候父母：“父親母親，我回來了。”
“在國外一切還好吧？”項父拍拍小兒子的肩膀，眼裡充滿慈愛，沒有秦遙想像中的威嚴。
“都挺好的，也順利拿到證書了。”
“那就好。”
“父親母親，這位是我的大學同學秦遙。”
“伯父伯母您們好！”秦遙躬身問候道。
“你好！”項母像是從海綿裡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對項遠漠不關心，也不願多看他一眼便轉身應酬其他賓客。
蕭圓圓換了套刺繡精美鑲金嵌玉的大紅旗袍容光煥發地走進宴會廳，看到項遠，臉上甜美的笑容頃刻凝固。他終於回來了！在他離開的四年裡，與她再無任何聯絡。她遠遠地看著，他身著剪裁得體的西裝，成熟穩重，英氣逼人，和項遼有說有笑，臉上的表情始終豔陽高照。他還是從前那個開朗樂觀的大男孩。看來這些年他在國外過的很好，她不自覺露出欣慰的笑容。
“圓圓你真美！”
“圓圓恭喜你啊！”
“圓圓你和項遼真是天作之合！”
“圓圓你真有福氣，嫁給項遼這麼出色的男人！”
來往賓客不絕於耳的聲聲祝福喚回她遊離的神思，蕭圓圓很快恢復飛揚的神采，走過去親密地挽著未婚夫的胳膊莞爾道：“項遠回來啦，這些年在國外過得還好嗎？”
“哎呀嫂子，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那麼美麗動人！恭喜恭喜，祝你和大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項遠面部表情略顯誇張，語氣抑揚頓挫。
嫂子！？這個稱謂從項遠的口中說出來，蕭圓圓百感交集，她不是沒有想過，再見面時他們會以怎樣的心情問好？原來是這樣的若無其事，原來是這樣的恍若隔世。他還是像從前一樣樂觀開朗，但他的語氣聽起來是那樣的客氣和疏遠，她耿耿於懷的他未必念念不忘。
“噢介紹一下，這位是秦遙，我的女朋友；蕭圓圓，我的嫂子。”項遠摟著秦遙纖細的腰肢，口氣和神情甜得發膩，蕭圓圓總覺得他是刻意在她面前如此表現。
“你好秦遙，歡迎來參加我和項遼的訂婚典禮。”蕭圓圓好奇地打量他身邊的女子，因何在短短四年內就取代她在項遠心目中的位置。該女子纖瘦高挑，長髮披肩，妝容精緻，身著裸色飄逸長裙，身上再無其他裝飾，巧奪天工的剪裁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恬靜地站在項遠身邊，一對璧人，賞心悅目。她身上這件禮服不就是蜚聲國際的愛之夢繫列禮服其中一件——此情可待！蕭圓圓曾在時裝雜誌上看過，傾心不已。無奈該超凡脫俗的設計師每年只設計一件禮服，且只為特別的客人定製，並非金錢可以衡量。
“圓圓，祝福你們恩愛長久，白頭偕老。”秦遙字正腔圓地背出這段臺詞，但這也是她的真心話。看到蕭圓圓的第一眼，她便知道項遠為何會如此在意這個女孩，無奈對手竟是各方面都比自己優秀的哥哥。說句實在話，若她是蕭圓圓的話，她也會選擇項遼的……
停！停！停！她的想象力什麼時候得到孫大聖的真傳啦，居然一個跟斗就躥出了十萬八千里，她有什麼資格在此想入非非！秦遙抿脣搖頭，一系列細微動作盡收項遼眼底。
“說來也巧，我和秦遙也是在平安夜認識的，她不僅成績優異，而且心地善良，一有時間就當志願者救助流浪動物。她在咖啡屋打工，很多男生為了和她搭訕，經常來買咖啡。但我比他們聰明，我到咖啡屋打工，不僅能天天看到她，還能勤工儉學。雖然很辛苦，但是每天都很快樂充實。”項遠真摯的神情和語氣彷彿確有其事，什麼百花華表奧斯卡，柏林戛納威尼斯，統統一掃而空。
搭檔的演技爐火純青，秦遙潛能井噴，她略帶嬌嗔道：“你還說呢，當時咖啡屋已經不招收兼職了，可你居然說只工作不拿工資，經理還以為你瘋了呢！”項遠給她的臺本早已爛熟於心，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就是我這樣為愛痴狂的瘋子打動了經理，但我的瘋狂還不足以打動你……”項遠情深款款，溢於言表。
聽到項遠這番肉麻無比的告白，秦遙全身發毛，用力將奔湧至喉嚨的胃酸吞嚥下去。與此同時，她對蕭圓圓懷有深深的愧疚。
他們的對話深深刺痛蕭圓圓，臉上的強顏歡笑掩蓋不了內心深深的失落。曾幾何時，項遠的甜言蜜語對她而言是理所當然的存在。而項遼，這個已經成為她未婚夫的人，定下婚約四年來從未對她說過任何溫情的話語和關問，即使在這樣大喜的場合也不苟言笑。兄弟倆是截然相反的型別，一個來自苦寒極地，一個來自火熱赤道。她自嘲般地微微一笑，時間果然是最偉大的治癒師，把曾經為她遍體鱗傷，為她遠走異鄉的男子修復得完好無缺。只是她不想要的，不願拱手讓人；但她不要的，也不會一直留在她身邊。
“項遠，我先去招呼客人，你們隨意。”項遼臉上的笑意稍縱即逝，走到人群中。
“洗手間在哪裡？”秦遙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再多呆一會，她定會露出馬腳的。
項遠手指向一邊，臉卻朝向另一邊，目光的盡頭是笑語盈盈舉杯迎賓的蕭圓圓。他笑意歡朗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蕭圓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回到我身邊。
“我送金先生和金夫人下去。”項遼對蕭圓圓寡淡道，陪同賓客走出去，侍者把大衣拿過來為他們穿上。返回宴會廳之時，他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花園裡盤桓。他皺了皺眉，這麼冷的天氣，她怎麼衣著單薄地在外面遊蕩！猶豫片刻，項遼脫下身上的大衣，繞到宴會廳較為隱蔽的另一側過道，向那個低頭抱著雙臂瑟瑟發抖，踩著並不適合的高跟鞋走路東倒西歪的女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