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6章

第6章


我家的劍仙大人 最強小鬼 美女的近身公子 左劍魔尊 逍遙戰神 重生洪荒青蓮道 伊人伴紅塵 穠李夭桃 夏家來個大明星 腹黑惡少我投降

第6章

第6章

我同樓西月二人在徐州街上游蕩,時值五月,近端午。夜市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樓西月似是很喜歡為他的桃花扇物色扇綏,在攤販上停停看看。

聽到陣陣喝彩聲,我探聲望過去,不遠處好像有人在雜耍,許多百姓將那邊團團圍住,不時鼓掌叫好。

正欲去湊湊熱鬧,忽然給人撞了一下,我只覺得腦後一空,這才發覺我束髮的帛帶不知所蹤,頭髮披散下來。有人扶住我的肩,我聽到樓西月的聲音,“師傅先別動,我替你將頭髮束起來。”他在我頭上折騰了片刻,完了含笑看著我,點頭作滿意狀。

我指了指不遠處的酒家,目光炯炯地望著樓西月,“西月,你報效師傅的時候到了。我要開葷。”

樓西月闊氣道,“好。這些日子承蒙師傅照顧,胡吃海喝,悉聽尊便。”

我尋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點了些下酒菜和兩壺花雕。花雕是我極愛的酒,因為這酒名能讓我憶起大風,無論他承不承認,他都是隻白肩花雕,要是哪一天大風垂垂老矣、永別於世了,沒準我能用他來釀一壺絕世好酒。

望著酒樓外頭夜燈點點,正是吟詩作對、邀月共賞的佳日。

我憶起樓西月先前說的話,與他切磋道,“你先前說男人喜愛有才情的女子,是否會吟詩的都能算作有才情?”

樓西月挑了挑眉,“師傅可是有了興致?”

我笑道,“其實我也知道那麼一、二首。”

樓西月斟上兩杯酒,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我清了清嗓子,悠然道,“綠影蠻腰體自香,寬衣解帶獻儂郎。騷人固有凌雲志,汩水江邊敢斷腸。”

樓西月彼時正手執那酒杯往脣邊送,忽地他停了動作,相當驚愕地望著我。

我從碟中拿了只粽子剝開,一面吃一面道,“此詩意旨詠粽子。”

樓西月手上一抖,“……”

“前幾日胭脂苑的婉兒姑娘給刺史大人娶過門,那排場做得可真大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正經人家嫁閨女呢。”臨桌有人八卦道。

我蹭了蹭樓西月,示意他豎起耳朵聽。隔壁桌一行人三言兩語將賀庭之同他的大小兩房娘子的前生今世、祖宗八代全刨了出來。大體意思是:

蘇婉兒曾是前徐州知府蘇青的獨女,蘇青對賀庭之視若己出,不僅舉薦他參加科舉,且供他十年寒窗;蘇婉兒與賀庭之彼時正當青梅竹馬,恩恩愛愛;賀庭之高中狀元之後立即下聘蘇家,本來要與蘇婉兒一併走上康莊大道從此如膠似漆,結髮攜手,白首不相離。但皇上一旨降罪,蘇家沒落,賀庭之罪臣充軍,蘇青不過多久便病卒,蘇婉兒進了青樓墮入風塵。

賀庭之彼時得了南騎大將軍抬愛,一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被聖上降旨賜了徐州刺史正六品官員,且在京城裡娶了陸小月作結髮娘子。

他倆仍在新婚燕爾,陸小月尚在京城省親,賀庭之隻身一人赴徐州上任,做的頭一件事便是張燈結綵地將蘇婉兒請入門。

我與樓西月全神貫注地將這些訊息拼湊起來,形成了一出充滿了權勢、利慾、陰謀、背叛和愛情的三角戲。我感嘆了一段話,“賀庭之,就是衣冠禽獸的陳世美。陸小月,就是巾幗紅顏版的崔鶯鶯。最可憐的還是蘇婉兒,簡直就是陳圓圓轉世、杜十娘再生。”

樓西月同意道,“總結得還不錯。”

那麼我就繼續,“我以為,賀庭之心中呢,確實是有蘇婉兒。與陸小月的姻緣,是為了攀附權貴,作為一隻有著拳拳報國之心的狀元,卻因為沒有靠山而壯志難酬;於是見著了南騎大將軍,見著了陸小月,就宛若夢想只差一步,於是,他墮落了。爾後再發現,蘇婉兒才是摯愛,於是回過頭去追。”

我還想進一步剝析賀庭之的心理,忽然覺得脖頸上涼涼的,再一瞧身邊的食客,目光皆同情皆惋惜皆驚豔地瞅著我。

低頭一看,有把劍架在我脖子上。

“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順著劍往上瞧,見著陸小月一襲桃紅衣衫,豎了柳眉,抿著丹脣,眼神劃過一道厲色。

我顫抖,拋了個悽婉的眼神到樓西月那裡。

樓西月心領神會地微微點了點頭。

我踏實了些,陪笑道,“沒……我方才在同朋友賞月,憶江南。”

樓西月十分配合地吟了首《憶江南》,“花落盡,寂寞委殘紅。蝶帳夢迴空曉月,鳳樓人去謾東風。春事已成空。”

連我這個只守著那首《詠粽子》過一輩子的人,都能聽出來這首詩是多麼地傷感,多麼地意有所指地點出了陸小月目前獨守空房的悲涼。

我不相信:眼前陸小月將劍架在我脖子上,如此千鈞一髮的時刻,樓西月吟了這麼一首催人奮進撩人熱血的詩,是件巧合的事。

陸小月聽了這首詩,如願以償地怒了,叱了一聲,“你們這些人,日日在人後嚼舌根。今日我不教訓教訓你,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渾身顫慄,出師未捷身先死啊身先死。

就在陸小月那一劍將將要送我去輪迴之時,眼前飛過一隻粽子,她稍一分神。我只覺得有人一把拉起我的手,聽著樓西月與我道,“跑~~”

樓西月健步如飛,攬著我的腰一路狂奔。察覺到後頭一陣凜凜劍風,我回頭,陸小月執劍直直向我刺過來。樓西月推開我,聽到“嘶——”一聲,他手臂被劍刃劃傷,滲出些血痕。陸小月咬著脣揮劍砍來,樓西月一把拉著我將將避過。

我急了,“樓西月,你怎麼不制住她啊?”

樓西月身輕如燕,樓著我飛於空中,踩著屋簷往賀府跑。

待到往前走了些路,我回頭瞅了瞅,沒見著陸小月追上來,才稍稍鬆了口氣,“這個陸小月真是個刁蠻丫頭。你方才怎麼不治治她?”

他扯下衣袖將傷口粗粗包住,“她一個女人,我總不能動手打吧。”

我瞥了他一眼,哼唧道,“你倒是真曉得憐香惜玉啊。”

回到賀府,我拿出藥匣子替樓西月上藥,嘆道,“我徹底明白為什麼賀庭之要吃回頭草了。那樣一個溫柔的蘇婉兒同這樣一個潑辣的陸小月,簡直是雲泥啊,雲泥啊。”

樓西月抬眸掃了掃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愛溫柔似水的。世間女子皆有可愛之處。”

我鄭重與他道,“不錯不錯,你領悟得很透徹。”

他眸中燦然,望著我饒有興趣地笑道,“自然,最不靠譜的我都見過,比起她來,陸小月已經好多了。”

我讚道,“你果然識女人無數,為師佩服佩服。”

替樓西月包好之後,我出了屋門打算回屋睡覺。靜夜如斯,院中斑駁疏影。這樣一個引人遐思的場景下,我見著那圓月正中,屋簷上頭有一道清影。

那清影微微晃動,步履不穩。襯著月光那麼一瞧,好似是陸小月。我心驚肉跳了那麼一下,立馬掉頭回屋去尋樓西月。

推門而入之時,樓西月已經躺平。我緊張道,“樓西月,我在屋簷上見著陸小月了。她不會是方才被咱倆刺激了一番,眼下要跳樓尋死吧。”

語畢,我將他拉起來,一面往院中走,一面指著屋簷上的人影,“看,就在那,你快帶我飛上去。”

我同樓西月走近陸小月身旁時,才悟到:我看走眼了。

她手中抱著一大壇酒,喝得醉意盎然。我扯了扯樓西月的袖子,“眼下你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將她抱下去吧。這樣在深夜裡買醉,一不留神,人家還以為嫦娥娘娘在跳豔舞呢。”

樓西月嘆惜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多情總被無情傷。”

陸小月嘴中喃喃說著些什麼,漸漸她眼眸迷離,撲朔撲朔落下淚來。見著白日裡那個英姿颯爽的小女子如今卸了外殼,如同小獸一般獨自舔著傷口,看著讓我心內很不是滋味。

她仰首大灌了一口酒,含糊不清道,“賀庭之,我陸小月錯看了你。”

我本著同是女人、且同樣都身處於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的錯誤階級立場,對陸小月產生了找到了組織的歸屬感,走到她身邊,安慰她道,“其實你現在心裡的痛,我懂的。”

陸小月嗚咽道,“我們回到西域去,難道不好嗎?”

我拍了拍她的肩,“他負了你,你何苦要這樣痴心?不如也去外頭尋個相好的。以後與他橋歸橋,路歸路,恩斷意絕。”

樓西月在旁端看著我倆,索性也撩了袍角坐到我身旁。他低聲在我耳邊提醒道,“你勸歸勸,別教唆她紅杏出牆。”

我駁回去,“你懂什麼?這個時候最好的法子便是尋個替身。要不然泥足深陷,就萬劫不復了。你不知道,女人不像男人,能夠將自己的心收放自如……”

我說著說著,見著樓西月偏頭凝望著我,眸中有我讀不明白的神色。

我噤了聲,轉頭繼續與陸小月共話相思。

陸小月醉得不輕,將頭靠在我肩上,自說自話地細數她與賀庭之的過往。我憑著豐富的想象力和這許多年來聽戲本子的紮實積累,將這段思春小姐和落難書生的故事腦補了出來:

京城的夜市,燈若白晝,徐風唱晚,笙歌不息。陸小月攜著丫環在首飾攤上挑挑撿撿,見著一清秀的書生模樣的公子,一襲長衫,執了枝花簪向攤主詢價。她只瞥見那公子的側臉,輪廓清晰,稍帶些書卷氣。

賀庭之當時的形象同《西廂記》中的張生如出一輒,大戶小姐心中典型的思慕物件。

陸小月豆蔻年華,正值少女懷春,將《西廂記》生動活潑地套用在自己身上,很入戲地對賀庭之一見鍾情了。

一見鍾情的結果是她花了雙倍的價錢將那枝花簪從賀庭之手中搶了過來。

我想《西廂記》無疑帶動了許多首飾攤販的蓬勃發展。

賀庭之彼時並不惱,含笑將花簪遞給她,他身著簡單幹淨的青色布衫,靜靜地望著陸小月,謙恭卻不失風雅。直至陸小月紅著臉接過那花簪,他才在攤面上挑了另外一對墜子,買下,爾後離開。

陸小月以為初次見面雖然比不上《西廂記》的後花園,但依然是砰然心動,記憶深刻。可是,賀庭之彷彿只將她當作尋常路人,過眼即忘。

直至陸小月隨父出征西域,在沙場上金戈鐵馬之時,她再一次見到了賀庭之。賀庭之一介文人,自是不能在戰場遊刃有餘。有支箭射向他之時,陸小月墜馬替他擋了一箭。那一箭,離心口,不過半寸。不過,她不後悔。

西域,漫漫黃沙、大漠孤煙的地方,賀庭之衣不解帶地照料了她數個日夜。她曾在夜裡見到他手執書卷支腮瞌眼在她床旁,那書中夾了封信箋,上頭雋秀的小楷只有一行字,“庭哥哥,我已嫁人。”

燭光打在他白晳的面龐上,留下剪影一躍一躍。

若是沒有蘇婉兒,賀庭之同陸小月的故事能夠寫本《東廂記》了。可惜多了蘇婉兒,便改寫成了《秦香蓮》。陸小月喃喃囈語,“你那時候同我說你家中有娘子,我還以為是託辭。原來,是真的啊……”

我聽著很神傷,這個故事到底誰是局外人,或許小月自己也不明白。

屋簷中有風吹來,繚繞了些酒意,我對樓西月道,“眼下這三人,一個盲了,一個沾染風塵,一個內傷。要醫好了不容易啊。”

樓西月聳了聳肩,“我贊同你鼓吹陸小月出牆。”

陸小月含混喚了一聲,“庭之……”

我忽然覺得脖上一緊,接著脣上有些溼軟,睜大眼睛,見著陸小月的秀臉在我眼前——她,勾住我,親了一口!

我大驚,伸手大力一推,直接將陸小月推下屋簷去了。自己腳下踉蹌了一步,身子不穩,眼見著要尾隨陸小月一併摔下去,張口喚了聲,“啊——”

“師傅,當心!”

突然,我被人伸手一拉,接著看到樓西月一躍而下,飛身接住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陸小月。我被他方才一拉,換了個方向,直直落入賀府的馬廄裡了。

我掉入馬廄的草棚中時,腦中只有一個念想:我要將樓西月逐出師門。

待我從草棚裡衣衫不整地鑽出來之時,樓西月正倚在門廊邊,悠然道,“我已經將陸小月送回屋裡了。”

我正了正衣冠,指著他道,“樓西月,你當真是太有出息了,見色忘義啊見色忘義。我這個師傅白當了。”

樓西月彎了彎嘴角,笑道,“我方才只是讓你鼓吹她出牆,沒想到你直接就勾引了。”

“你應當反思一下,她方才為何親我不親你?”語畢,我昂首闊步從他身旁走過。

回到屋中,我寬了外袍,卸下發髻準備入睡,伸手一摸,發現我頭上多了只碧玉髮簪,上頭紋了朵桃花,我回憶了一番,心想:樓西月相中的東西真的有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