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招聘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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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招聘會上
這些日子楊浩中悶在家裡撰寫畢業論文，他的論文寫到現在也就只差一個結尾了，他想抓緊時間結果了它，交給導師，那麼他就可以早點找工作。他看了看書桌上已經列印好的五十份簡歷，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讀了十七年的書，他大學終於畢業。他想起楊松偉活著時，最高興的一件事就是和婁婷玉談論，他們的兒子以後一定能上大學，他將成為楊家幾代人當中幾十年來唯一的一個大學畢業生。
因為他家家境不好，他父母的親戚朋友一直看不起他們，老死不相往來。楊松偉早已把他讀大學作為自己在親戚面前炫耀的里程碑。現在他做到了！如果他父親還活著，一定為他感到高興與自豪。
學校就業指導服務中心的老師給應屆畢業生上了一節課，具體分析目前的就業形勢相當嚴峻，競爭也異常激烈，希望他們做好足夠的思想準備。楊浩中掂量掂量自己，他雖然成績不錯，但是畢竟只是三流大學的畢業生，與名牌大學畢業的相比肯定吃虧，所以先姿態放低，找個專業對口的廣告公司，大小無所謂，只要能進去再說，畢竟他現在啥都不會，辛苦幾年後熟悉業務就好了。他對自己的能力充滿信心，也相信有能力的人一定會闖點名堂來。憧憬未來，他和許多剛要跨出大學校門的同學一樣充滿活力和幹勁。
兩天後，楊浩中終於把自己寫完的畢業論文交上去。指導老師要他先放著，過幾天再和他聯絡。他高興地答應了。
走出校門的時候，楊浩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頓時心曠神怡，神清氣爽。夢寐以求的大學生活終於結束了！四年來艱苦的奔波勞碌，他做夢都期待快點大學畢業！可是現在，當真馬上要離開時，他卻有著深深的眷戀和依依不捨。
異常艱苦的大學生活總在匆匆中走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得相逢，相逢是首歌，歌中有你也有我。他從沒來得及欣賞林蔭道上迷人的景色，領略未名湖畔迷人的風光，體味大學校園濃濃的書卷氣息。有人曾經說過應該在年輕的時候細細品讀人生的況味，才是一種真正的幸福。是啊，他的大學生活就在彈指一揮間一晃而過，沒來得及細細體味時，它就早早地結束了。也許有朝一日，當他垂垂老矣之時，會因為記憶中這段空白的大學生活感到追悔莫及，抱憾終生。楊浩中搖頭苦笑自己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他收拾起復雜而散亂的心情，因為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週六一大早，楊浩中夾著簡歷來到人才市場。今天有專場的應屆畢業生招聘會，吸引很多剛要跨出大學校門的畢業生，一路上都是一些學生模樣的人。
“先生，請問招聘會展中心怎麼走？”一個打扮時髦，滿臉羞澀的女孩跑來問他。
“你跟著大部隊走吧，肯定走能到的。”楊浩中向周圍弩了弩嘴。這已是來問路的第三十個人，今天竟然有那麼多人参加這場招聘會。他很驚訝。
到了招聘會場門口，楊浩中被黑壓壓地人群嚇得下巴快要掉出，他誇張地張著嘴看著招聘會展中心的門口四個大門外排起的四條蜿蜒的長龍，久久不能自語。
既來之，則安之。那就乖乖地排隊吧，總不能浪費了那麼多車費一大早地趕來。楊浩中排到第一進口的最後一個位置。不到五分鐘，他己佔據屬於靠前的位置。
“唉，麻煩你看看我的眼線有沒有化開啊？”
“麻煩你再看看我頭髮亂不亂？”
楊浩中奇怪地回頭看看邊上的幾個一起來的女孩，她們紛紛掏出粉餅補粉底。他納悶這些似曾相識的動作，因為他常常在夢幻酒吧看到那些小姐一個個躲在角落裡偷偷補粉底。
這可是招聘會，至於嗎？又不是招女演員。從她們不太嫻熟的動作和粗糙的化妝上可以看出，她們其實並不會化妝。
“你們是來應聘的嗎？”楊浩中好奇地低聲問道。
“廢話，不來應聘，來幹嘛？來排隊買雞蛋嗎？”那個拿著粉盒往臉上狂撲粉底的女孩白了他一眼。
“那用得著要化妝嗎？”
“你怎麼那麼多管閒事啊？”
“對不起哦，她心情不好。”凶巴巴的女孩身邊有個軋馬尾辮的女孩拉了拉她的同伴，朝他靦腆地笑笑。楊浩中點點頭，表示打招呼。
“我們想把自己包裝好看點，成熟點。這樣用人單位比較喜歡。”她禮貌地回答，怪異地瞄了一眼一身校服不修邊幅的楊浩中。
“用人單位來招人才，好看能加分嗎？反正他們都知道我們是應屆大學畢業生，成熟與否也就這點年紀。”這幾個女孩不太成熟的想法，他不敢苟同。
“別理他！土老冒一個！”凶巴巴的女孩又發話了。
楊浩中有些生氣，自己又沒招惹她，幹嘛這麼看不起人。他回過頭不再理睬他們。
排成長龍的隊伍終於往前慢慢挪動，招聘會開始了。入口處的四個保安彷彿四個蔣門神直挺挺地站著，沒有任何表情。彷彿這樓裡已不是招聘會，而是一群年輕的小獸離開父母時的第一次搏殺，血腥的殘酷的搏殺。
楊浩中和別人緊貼著身體終於進入招聘會大廳現場。他記憶中擁擠的場面還停留在三歲時和爸爸媽媽一起去看展銷會的情景，他騎在父親的脖子上，人挨著人的在三四米寬的通道里緩慢前進，兩邊的鋪子擠滿搶購商品的人。沒想到現在大學生招聘會成這個樣子。
雖然一直聽到周圍有誰踩著誰的腳了，撞疼了誰的叫罵聲，但是人潮並沒停下。楊浩中也顧不了那麼多，心裡想著找準廣告公司的攤位擠一擠吧。
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楊浩中才把整個大廳的招聘崗位粗略地看了一下，只有十幾家廣告公司參展。他們的招聘要求卻稀奇古怪，明明是應屆大學生的專場招聘，卻打出要求三年以上工作經驗的標準。最有趣的一家單位招聘條件是這樣寫的：
性別要求：男性
碩士以上學歷
年齡25-27歲
3年以上的相關行業工作經驗
具有客戶資源的優先考慮
寫這要求的人小學數學肯定都不及格。碩士學歷，3年以上工作經驗，25－27歲？這怎麼可能，這道年齡的數學題怎麼都不可能成等式，除非是少年大學生，這率和買福利彩票差不多。
楊浩中經過篩選，不想浪費一份簡歷，只找三家可能合適他的單位，目標明確地擠到其中一家單位前。
“老師，我想應聘你們單位的廣告設計助理職位。”楊浩中半個身子在人堆裡，半個身子終於匍匐到那個展臺前。
“哦?你的簡歷呢？”主考官是一個五十開外的年老女人，帶著一副老花眼鏡，彷彿得道高僧一般道貌岸然，正襟危坐，與人頭湧動熱鬧非凡的招聘現場形成鮮明的對比。她連頭也不抬，只把楊浩中雙手遞過的簡歷猛抽過去，上上下下地掃瞄一眼，隨手往旁邊已堆得小山高的簡歷上面一扔，冷淡地說：“回去等通知吧。條件合格會通知你的。”
楊浩中愣了一下，還不及多問兩句，已被周圍湧來的另外一波人潮像大浪淘沙般推了出去。他本來想問他為何啥問題都不詢問就這樣過了，這招聘未免也太隨意了吧？其實他不知道向這樣的招聘會有上萬人参加，如果一個一個的詢問，恐怕問個十年八載都不完。更何況一個展臺就那麼幾個人，純粹是來收資料的，他們應聘者的資料收羅回去再審閱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所以很多的應聘者得到最多的答覆就是等候通知，要不就是條件合格會最先通知。
楊浩中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另外的兩份簡歷投出，走出擁擠不堪的人群才發現已是中午，從早至今他竟然花了三個半小時才投出三份簡歷。可見當前大學生的就業形勢已經相當嚴峻。他又繞回到剛才投第一份簡歷的展臺前，工作人員已經坐著吃起盒飯，周圍應聘的人群也已散開。
“張姐，拿張紙給我擦一下，我的湯灑了。”
“哦，你等等，我翻張沒用的廢紙給你。”那個負責收簡歷的女人在一大堆簡歷裡隨便翻了幾下，抽出幾張紙遞給那開口的姑娘。那姑娘瞄了一眼手上的紙問：“張姐，這學生的簡歷沒用啦？”
“要來幹嘛啊？我們今天收到的國家重點大學都一大堆，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大學畢業生多如牛毛，無所謂啦。”
“哦。”那姑娘點頭，拿著那些紙抹了抹沾油汙的凳子，然後揉成一團，隨手往地上一扔，紙團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恰巧停在路過的楊浩中腳下。楊浩中一眼看到了那張皺巴巴的簡歷上的照片裡那張熟悉的面孔衝著自己微笑，他蹲下身，隨後撿起那幾張紙，攤開拉平。那姑娘看出了一點眉目，微微地一愣，滿臉通紅地低聲道：“張姐，這？”
“幹嘛啊？”那老女人抬頭，瞅了瞅旁邊的姑娘，怪異地盯著楊浩中。她肯定沒認出他。楊浩中氣沖沖地走到她坐的展臺面前，把手裡撿來的油膩膩的簡歷往桌子猛拍，指著她的鼻子厲聲喝道：“他媽的，你們這些王八羔子狗孃養的，如果你們公司不用人請不要這樣隨便處理我的簡歷，竟然拿我辛辛苦苦打印出來的簡歷擦桌子，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嗎？嗯？”那老女人頓時臉色煞白，呆若木雞。楊浩中再次拿起那幾張髒兮兮皺巴巴的簡歷狠狠地揉成一團，奮力投進旁邊的垃圾桶裡，罵道：“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這世道就是這樣尊重知識，尊重人才？”他不顧及老女人慾言又止憤然離去。
楊浩中一直走出招聘會展大廳，才吐出胸中的那口惡氣。他做夢都沒想到，多年的艱苦努力換來的大學文憑那麼廉價，在招聘單位眼中就像垃圾一樣。原本為自己戴上的大學生光環就在瞬間被砸得粉碎。
一個月內，楊浩中又無數次出現在各種學校或者社會舉辦的形形**的招聘會中，把他早已準備好的50份簡歷又發掉19份。
在一場招聘會中他遇到班上一個同學，問他發了多少簡歷，又收到多少面試通知。他說發了19份，通知還沒收到。那同學像看傻子一樣的譏笑他道：“你怎麼那麼笨，難道你不知道網撒大些才能捕到魚的道理嗎？我發了1000份簡歷都不止，才收到七八次的面試通知。”
他奇怪地問道：“現在有那麼多廣告設計的相關崗位嗎？”同學憤然道：“現在這種嚴峻的就業形勢，你就甭管什麼崗位了，先投了再說吧。”
他一直無法接受，也許他腦子很笨，學了四年的專業技術怎能如此輕易地放棄？對於其他的崗位，他又一竅不通，缺乏優勢和別人競爭。他臨近畢業的興奮和對未來滿含的憧憬和期待，在一場又一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招聘會中被磨平，繼而消失殆盡，留給他的只有灰心喪氣，沮喪，絕望，無助，彷徨。
他大學畢業論文在指導老師的要求下，象徵性地修改幾遍後在畢業論文答辯會上輕而易舉地順利通過了，並沒像以前他在電視裡看到的大學生畢業論文答辯會中大學生舌戰群儒的精彩激烈的場面。有些教授還在下面一直低頭忙自己的事。
楊浩中的大學生活就在這種失望中結束了。
這兩個多月以來，夢幻酒吧的老闆陳燕紅給他打了好幾次電話，他都沒接。她只好發簡訊問楊浩中啥時候回去上班。楊浩中一直逃避，因為他真的不想再回去了。那裡和他的理想格格不入。他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個高階的白領，一個社會的精英，而不是去那種龍蛇混雜的鬼地方伺候別人。
可是異常殘酷的現實無時不刻敲打著他，如果他在一個月內再找不到工作，家裡就要揭不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