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六章 亂世悽惶

第十六章 亂世悽惶


權力野獸朱元璋 情人凶猛 離婚男神狠狠愛 豪門誘寵:總裁的替身新娘 重生之不請自來 五行神醫 千幻神途 重生田園之農醫商女 喜兒傳 將臣

第十六章 亂世悽惶

城陵磯離洞庭水寨極近,不過三四日的路程,楊么日日被張報寧守著,他雖然不能起身,手腳卻能勉強動彈。楊么平日的陰私之事,皆是他解了楊么的穴道,卻不解開繩子,替她代做一些,竟比當初在泉州路上更是親密。

楊么極是羞憤,平日裡閉目不理張報寧,張報寧卻是沉得住氣,只是天天看牢了她,同吃同住,同醒同睡,有時不免笑道:“我們倆當初相識時,不就是這個樣子麼?我知道你心裡記著呢,沒想到又繞回來了,往後我們做了夫妻,這些東西都忘了罷。”

眼看著離水寨越來越近,楊么心中惶急,張報寧見事向來明白,朱同又從不露面,她自是信了,如此一來她孤立無援,又受制於人,以張報寧的精明,只怕拜天地的時候都不會解開穴道,楊么一想到洞房,就全身發抖,她是寧可死了,也不願意背叛楊嶽。

當晚,張報寧看著裴風給楊么餵了飯,扶她躺下後,揮手讓他退出,笑道:“明日就到水寨了,到時候我把你交給平泉姑奶奶,不用我們這些粗人來侍候你,你也可以輕鬆些。”說罷,仍是在楊么身邊躺下,伸出一手擱在楊么腰上,閉目養神。

楊么在黑暗中睜開眼來,呆呆地盯著黑漆漆的帳頂,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黑影出現在艙中,張報寧極是警醒,方要叫人,卻被那人一指點暈。

楊么看著那人在床前喘息了片刻,驀地醒過神來,她夜裡眼神好,壓低聲音。輕聲喚道:“倪大哥,是你麼?”

“噓----”倪文俊伸手解開楊么身上的繩子,悄聲道:“快起來。”

楊么苦笑道:“我還被點了穴。”

倪文俊哼了一聲。在床邊坐了一會,又伸指一點,楊么頓時手腳鬆快,倪文俊卻喘息不已。

楊么爬下床,慢慢替倪文俊輸氣運功,走了三個大周天,倪文俊吐了口氣,輕聲道:“好了。你居然練的也是張家功夫,倒是極為得用。你腿傷怎麼樣?能跑麼?”

楊么點點頭,道:“這幾天在**全然不動,倒也養好了。這樓船邊上掛著小舟,我揹著你,去偷偷放舟下湖。”

倪文俊怒道:“不用你背,你只管去辦事,我自會跟在你身後。”

楊么一把掩住他的嘴,陪笑道:“算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我們走吧。”

此時正是人們入夢之時,楊么自然知道自家樓船上的地形和士兵巡邏地路線。換崗的時間,輕車熟路地到了船尾,沒驚動任何人便放下小舟,揚長而去。

小船趁著黑夜在巴陵縣城附近的湖面泊岸。兩人棄了舟,奔入湖邊地密林中,方敢停下來喘氣。

楊么知道倪文俊身受重傷,如此動彈,必會加強傷勢。入林便尋了個隱密處。替他運功療傷。

待得兩人運功已畢。天邊已經發白,晨光透過密密的樹葉。輕柔地撒在兩個人的身上。

倪文俊吐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包食物,遞給楊么,道:“餓了沒,吃點吧,從你船上偷出來的。”

楊么正覺肚餓,頓時喜笑顏開,開啟一看,居然是平時常吃的桂花糕,抓起一塊,嚼也不嚼,瞪眼伸脖,吞了下去,只讓倪文俊搖頭不已。

“倪大哥,你怎麼知道要來救我?”楊么一邊抓起二塊,一邊問道。

倪文俊取了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嚼了嚼,皺著眉吞了下去,答道:“朱同那小子,這幾天在我床前轉來轉去,自言自語,我自然聽明白了,他只怕也是死馬當活馬醫,自家不敢去救你,指著我一個受重傷的人。”

楊么聽得一愣,笑了出來,道:“還好這傢伙有點良

倪文俊瞅了楊么一眼,道:“若是我,壓根就不會開這個口,張報寧做得對,他只是運氣不好,身上受了傷,否則當時就和你圓了房,我也不用費神去救你了。”

楊么怒道:“他已經訂了親,幹嘛非要娶我?”

倪文俊把餘下的半塊桂花糕塞到嘴裡,含糊道:“誰叫你姓楊,誰叫你大哥是朱家當家的,誰叫你名下商鋪無數,誰叫楊嶽死了你沒人撐腰,”大力嚼了幾口,吞了下去,繼續道:“誰叫他喜歡你呢?”

楊么啐了一口,道:“我可不喜歡他!楊嶽現在下落不明,可不是死了!”

倪文俊拍了拍手上地糕點屑,靠在身後的大樹上,古怪地看著楊么道:“我沒聽說過你中意誰,你怎麼不嫁給他算了,看來對你也挺用心的,對張、楊兩家也好。”嘆了口氣道:“我本來還想在你們家躲一陣,現在也不行了。”

楊么一愣,面上有些不安,想了想,問道:“倪大哥,那你現在怎麼辦?我聽說歐普祥守的袁州還沒有陷落。”

倪文俊一笑道:“去那裡做什麼,守城又有什麼用?我們是驅元,還是得反擊,天完軍本來就是各處的流民,現在散了,也不過是變回了流民,我再去招集便是!用不了多久,又是一支十萬大軍!”

楊么愣愣地看著倪文俊,翹起大拇指道:“倪大哥,難怪你是天完軍的元帥,除了會殺人,會打戰,這份氣魄更是讓小妹佩服之至!”

倪文俊向來吃這套,哈哈大笑道:“那你呢?我可先告訴你,我不會帶著你,帶著你太麻煩!楊么抿嘴一笑,道:“那裡還敢拖累倪大哥,我要去江浙找楊嶽他們。”

倪文俊一愣,看了楊么半晌,道:“他們不是已經死---

楊么笑道:“你的十萬大軍都能變成流民,他們為什麼不能成為流民中的一人?我才不信我們兩家的男人們那麼傻。明明打輸了,還不知道躲起來,便是被俘虜也比馬上死了好。只要有命在,多地是東山再起地機會。洞庭裡還有那麼多老弱婦孺等著他們回去呢,我不信他們想不明白。”

倪文俊頓時笑了出來,點頭道:“小丫頭,倒是個明白人,你既有這份心,說不定真讓你找著了,楊嶽也沒有白疼你。”說罷。站起身來,看了楊么一眼,道:”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楊么點點頭,突地又想起一事,站起來,從懷中摸出貼身匕首,撥下刀鞘,遞給倪文俊。道:“倪大哥,若是以後起事需要兵器,便拿著這個刀鞘去潭州城找潭州商聯的馮富貴。你要多少,他總會想辦法幫你籌措地。”

倪文俊看了看楊么,卻不伸手接刀鞘,不樂道:“本來想著幫你一次。能還一些人情了,現在又要承你地情!”

楊么忍不住掩嘴而笑,道:“倪大哥,你救了我兩回,我也救了你兩回。我小女子的命自然比不上你大英雄的命值錢。你這輩子都是還不了了。你不是說債多不用愁麼?多一點少一點也無妨。”

倪文俊哼了一聲,道:“你就這樣套著我罷。但凡我在世上一日,總逃不了要替你賣命。”說罷,接過刀鞘,看了看,道:“來來回回,總是這把匕首,當初我怎麼就一時好心,給了你呢?”說罷,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楊么目送倪文俊遠去,將匕首插到靴子裡。俯身拾起還有兩塊桂花糕地荷葉包,細細包好,揣在懷中,順手又從頸上扯出小花囊。

花囊方一開啟,茶花清香撲面而來,裡面仍是盛著半袋子油茶乾花和半袋子金豆。

楊么深深吸了口花香,拿出幾顆金豆塞到腰間,將花囊放了回去。看了看方向,向江西行省寧州路而去。

嶽州路與江西行省接壤,楊么在巴陵縣與江西寧州交界的村子裡用三顆金豆子買了一頭青騾,又背了一包乾糧,打算向東橫穿江西行省,到江浙行省去尋楊嶽。

謝絕了幾個村人的勸阻,楊么騎上馬進入了江西行省境內,頓時被眼前的一片荒蕪所驚呆。

同一片平原上,西邊嶽州路的關卡後是大片大片深綠地稻苗,房舍炊煙,生生不息。

而相距今不過四五里,寧州縣城外地田地一片乾涸,田裡的雜草已長得人地半腰高,田間的茅舍空無一人,破木門被扔在院子裡,蛛網處處,窗上的灰塵已是結了又厚又硬一層,輕輕一吹,只能去掉最表面的新灰,露出下面的烏黑來。

楊么站在破屋前,看著遠處的寧州縣城,猶豫片刻,進屋找了身又髒又臭地破男裝,咬著牙換上,擦黑了臉。

看著馬兒吃了一會的草,楊么將它牽出,指著嶽州路的方向,對它道:“自己認得路麼?回你舊主人那裡去吧,我一時沒思量好,白叫你跑了幾里路。”說罷,甩了一鞭子,將馬趕走了。

楊么折了一根粗木棍,上頭用匕首削尖,拄在手中,

“走吧,路還長著呢。”楊么打散了頭髮,順手用匕首削去大半截,抓得參差不齊,繞過寧州縣城,沿著荒田向東而去。

楊么一邊走著一邊摘了幾片厚實地葵花葉,把匕首包好,系在粗木棍上頭。不料沒走得多遠,便遇上三夥搶食的流民,任是楊么身懷武藝,幾下打倒骨瘦如柴的男子,看著他們身後的婦孺孩童時,仍是將背上地乾糧包拿出來,叫他們分了。

“姑娘,不要再向前面走了。前面到處是流寇。”一個枯瘦的老婦,縮在地上,用只剩了四五顆牙齒的嘴用力嚼著餅,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

楊么一驚,笑道:“婆婆,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能看出我是女人?”

“你長得和別人不一樣,你自家沒查覺出來麼?倒也是,除了我,別人要看出來也不容易。”老婦一時被硬餅梗住,猛力捶胸。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方才順了口氣,楊么把她扶起。她一手撿起地上沾滿了灰塵的硬餅,用力咬著,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你這個樣子,村子裡地女人罵我**,樓子裡地媽媽說我是狐媚,那些個喜歡賦詩作畫地客人們誇我體態風流,後來,蒙古人來了。道士、喇嘛滿天飛,我和一個喇嘛睡了五六天,他告訴我,我這叫天生媚骨。”老婦抬起頭一笑,露出五六口黃黑地牙齒,“不過,我運氣不好,身子虛弱,還沒有來癸水就被人販子賣進了樓子。當時就破了身,元陰不純,要不然就能跟著那喇嘛做他的鼎爐。比被人活生生吃了好。”

楊么聽得有些發愣,呆呆介面道:“被人吃了?”

老婦點點頭道:“差不多就是這幾天了吧,你若是不來,可能就是今晚。你看----”老婦使了個眼色,指著從幾個男子手裡接過硬餅地十來個婦人和孩子,道:“他們可不是好心,那都是養著,實在沒吃食的時候宰著吃的。楊么眼角一抽。坐在老婦身邊沒有動。那老婦點點頭。聳拉在臉上的皺皮晃了晃,“果然是個明白孩子。我過幾天,就要被宰給那些女人孩子吃了。她們前幾天已經吃了兩個了。”

楊么抬了抬眉,“您繼續說天生媚骨那一段。我以前好象也被一個妖道這樣說過。”

老婦一怔,眼露疑惑,“你被道士發現過?怎麼沒找你做鼎爐?我雖然不懂拳腳,但七十來年看得也多,你呼吸悠長,眸光清亮,顯是元陰極厚的處子。”抬起頭,看著灰暗的天空,回憶道:“你這樣的,我這麼多年也只看到過一個,可惜長相是次了點,侍候不了上等客人,沒遇上識得她好處的喇嘛、道士。被賣到了下九場子,架不住那些下田、礦上做工男人地折騰,一晚上接了二十來個,活生生被幹死了。”轉頭打量了一下楊么,見她臉色微微發白,安慰道:“你不用怕,你若是進了樓子,媽媽肯定會安排你接最上等客人的。”

楊么背上起了一溜的雞皮疙瘩,乾笑幾聲,道:“天生媚骨,元陰厚的處子,有什麼好處?喇嘛、道士們用來做什麼?”

一陣風吹來,捲起荒地上的浮土,呼啦啦地掃在人們的身上,老婦在眼睛上擦了一把,側頭吐了口滿是泥土的吐沫,道:“能有什麼好處?也就是在**能讓男人們更快活些罷了。”

楊么哭笑不得,老婦看了看她,搖頭道:“姑娘,你還年輕,不明白這個道理,婆婆告訴你,女人若是能讓男人們在**快活,任是這世上有的,便都能到手了,嫁不嫁人倒不打緊!”

楊么嘆了口氣,道:“雖說是如此,不過,能讓男人快活的女人太多,尤其是讓有本事地男人快活的女人更多,你搶我奪的,只怕死得更早,所以還是安安分分找個男人嫁了才是正理。”

老婦定定地看了楊么半晌,驀地發出夜梟般地刺耳長笑,到最後又是一番捶胸頓足才順過氣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怎麼沒看出來?到底是上歲數了,老眼昏花,識不得真佛。我當初你這麼大的時,若是有你這樣的見識,早嫁給村頭的二愣子,如今----”

楊么笑道:“如今還是一樣,要不吃人,要不被人吃。”看了一眼左一邊地婦孺,道:“裡面未必沒有那些男人的妻子兒女,這時節,管你是二愣子,還是有錢有勢的大爺,都是先顧著自個兒的肚子,有誰還能作靠的?”

那老婦眼珠子定在眼眶裡,直愣愣地看著手上地小半塊硬餅,過了半晌,開始嘟囔起來:“二愣子不一樣,當初村子裡鬧水災,一條門板,只能浮一個人,他給了我----”含糊著說到此處,怔怔地停了半晌,似在回憶什麼。

楊么正奇怪間,那老婦突地抬頭對楊么一笑,“姑娘,我方才明白,我早就該跟著他一起去死了,若是有他,哪裡又會讓我受這些罪?”說罷,咽喉裡頓時一陣痰響,雙眼直向上翻,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一會,便沒有了動靜。

楊么一動不動地蹲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們走過來,將老婦拖進破屋裡,一陣砍砸之聲後,屋頂上地煙囪吐出了幾個圈圈,又沒有影子了。

楊么慢慢起身,看了看目光呆滯,整整齊齊排在屋門口的婦孺們,對屋子裡躲躲閃閃射出來地恐懼、飢渴的目光視而不見,一步一步向東面地荒原繼續走去。

“楊嶽也不一樣,若是有他在,哪裡又會讓我受這些罪……”

五卷 孤身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