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 22 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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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我還來不及驚訝,便聽他道:“你是永絡國君?”

他還未說完,那人便打斷他道:“有人僱我殺你,抱歉了。”

我這兩世下來,見得事情也算多了,卻從未受過這麼大的驚嚇。慌亂之中只感到了那人彭湃的殺氣。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襲了滿心,我看著他那把寒光熠熠的寶劍漸漸畢竟了子煌的衣衫,情急之下心中只剩了一個念想: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就像亙古自有的誓言,刻骨銘心。

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電光火石,電光火石。

一切電光火石般的開始,一切又是電光火石般的結束。

我抱著子煌,氣息紊亂喘得厲害,耳邊只聽到了一聲噹啷,便是死般的沉寂。

如死一般的沉寂。

淡淡的我只聞到了一股血腥之氣,不知道是自己受了傷,還是子煌。驚恐之下連忙睜開眼,便瞧見了一點殷紅出現在了自己的衣裙之上。我的身體並沒有不適的感覺,所以很明顯,那刺目的鮮血絕不是出自我的身上。

“子煌!”我幾是驚叫了出來,心裡緊的發慌,連忙顫抖的在他身上搜尋著傷口,直到所有的地方都確認到了,才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他安然無恙。

那這血,是誰的?

我微微一怔,才猛的想起剛才似是有個人影衝了過來。連忙回身,便與一雙眸子對上。

就那麼的對上。

天上的浮雲緩緩飄過,投的地上明明暗暗。

一切只是恍如隔世。

我似乎又聞到了杏花的香氣,又聽到了那個約定:一年後,你就做我的老婆吧。

當時嬉皮笑臉跟我說這句話的男子,居然又出現在了我的生命中。

是希琰,我又見到他了。

他眸子裡轉閃的是無法言喻的波光。身上是淋淋的血跡,臂上那道深深的傷口泛著刺目的殷紅。我的神經還未從剛才的驚駭中緩過勁來,便化成了一團亂麻。

我緊張的想去確認的人,安然無恙,而我衣衫上殷紅的鮮血,卻是出自他的身體。

想撲過去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想去問他,這一年多來,過得怎樣,想過去問他,還記不記得,當時的約定。

我幾要衝了過去。

而就在那一瞬,馬廄的門口出現了一陣騷亂。

侍衛粗厚的厲呵讓我立時清醒了過來。

我才記得,現在的場合與形勢,容不得我有半分閃神。

連去看剛才那刺客,卻在那人臉上尋到了一絲異樣的神情。像是驚訝,又像是不解。

我暗自揣摩這神情的意思,卻是一個恍惚,那個白影就已消失了蹤影。

只剩下了希琰。

手臂受傷,只握了把斷劍的希琰。

我以為一切都已結束,卻偏偏又讓我見到了他。

※※※※※※※※※※

子煌遇刺,鬧得整個御暢苑直到晚上才安靜了下來。

副統領及一切有關的大臣在外面黑壓壓跪了一地,自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我微微打開了房門,瞧著正房那裡輝煌的燈火,心中忐忑。

希琰被子煌宣到裡面,已過了三個時辰。

不知他們現在在說些什麼,也不知他的傷,可有好好處理過。

我略微嘆了口氣,定兒卻以為我仍在為遇刺那一瞬感到害怕,便安慰道:“主子,統領派了一倍的人加防,就連獵場都已經封了,就算那刺客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闖不進來。”

我搖了搖頭。也沒心情向定兒解釋。

那刺客既是有著可以獨闖皇宮的本事,就根本不會在乎這裡的護防。而讓我在意的是,為何希琰會出現在那裡。而且我也隱隱覺得,那個刺客,似是與希琰有著頗深的聯絡。

心裡正亂,卻聽子煌身邊當差的小太監來稟,子煌回來了。

我連忙準備,卻不想在斟茶時將茶碗打翻了,落了滿地碎片。

愣愣的看著那配龍的牡丹白頭翁,一時間竟是忘記了禮法。待子煌已走近了我身前,才是一慌,急忙往下跪去。

他幾是驚呼的攔住了我,然後指著滿地的碎片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正了正神,才道:“是臣妾粗心了,馬上就去收拾。”

他拉了我,有些無奈的點著我的額頭笑道:“你呀,怎麼總是魂不守舍的,我是說這裡滿地的碎片,你怎麼也敢跪下去。”

我一時語塞,只好叫定兒過來收拾,然後換了茶碗,重新給他倒了茶。

他兀自脫著外衫,跟我說起了今日之事。

“要說起來,也多虧了那位壯士。若不是他,你我都難以倖免。”

我當時正拿著茶碗端給他,卻不由得一抖,滾熱的水撒了滿手。

他瞧見了,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你今天是怎麼了?”他端過茶,放在一邊,捧著我的手問道。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隨意說了句:“可能是受了驚嚇。”

他不放心,問道:“要不要傳太醫來看看?”

我道:“不必了。”才試探的問,“那人的傷,可無事了?”

他道:“太醫說只傷到了皮肉,並無大礙。”

我方是有些安心。

略微鬆了口氣,卻感到子煌的氣息從身後籠了過來。他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輕吹著氣。

“真該好好謝謝他。”

我一愣,才道:“他救了您的性命,的確當有賞賜。”

他卻道:“賞賜是一定的,但不是為了他救我。”

我有些意外:“那是……”

他扳過我的身子,望著我,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清晰的映著我的臉。一字一句,像斷線的玉珠子般撞進了我心裡。

“若不是今天,你也不會心甘情願的叫我子煌。”

斯是情何以堪。

※※※※※※※※※※

午後,暑氣漸漸的升了起來。

御暢苑內一片午休的寧靜,我卻無法安歇,只獨自一人,坐在鯉魚池旁瞧著那滿池的碧波點點。

池水清淨,映著我的身影,只瞧見背後的浮雲飄過一朵又一朵,被風吹得散了,聚了,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驀地,一顆石子墜入了池水裡,激得漣漪四起,將我的身影打成了無數碎片。我略微一愣,才猛的想起什麼般轉回了頭。

果然是他!

胳膊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臉上卻已盈滿了笑容。他幾步走到我身前,撐手坐在了池邊上。閒淡一笑,便是一彎酒窩。

“在想什麼。”他問我。還是從前的那種神態,舉手投足都不曾變過。

我卻怔在那裡,難以成言。

心中本來是有萬千話想跟他說,可現在,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愣了片刻,也只問了句:“你怎麼會出現在獵場?”

“是去偷馬。”他答得乾脆,見我眉頭略蹙才改口道:“是容若在這裡接了生意,我便跟了過來,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你。”

“容若?”那是誰?

“算是我的朋友,也是教我劍術的師父,你以前就見過他,在破廟裡,跟我兄弟一起過來的那人。”

我仔細回想了番,猛的叫了出來。

“他就是那個刺客!”

希琰連捂住我的嘴,噓道:“小點聲,若是喚了那些奴才們過來,就理不清了。”然後嘆氣道:“我這次弄砸了他的事情,不知道以後怎麼賠罪。不過也好,至少讓我見著了你。”

我心裡驚駭,在他鬆手後忙問:“是誰派他來殺子煌?”

希琰的眼波一動,瞧著我,輾閃了一瞬才笑道:“原來那皇帝叫子煌。不過瞧他那樣子,倒是有幾分像我。”

一個人出來的,又怎會不像……

我卻喃喃道:“他跟你,是不同的……”

希琰卻以為我在說他們的相貌,便指了自己的絡腮鬍道:“你說這個?”他抓了幾把,那滿臉的鬍子,竟全被他扯了下來。

“這是唬人的,怎麼說我也是山賊出身,怕被人認出來。”

他嘿嘿笑著,神情比陽光還燦爛。然後道:“話也說完了,跟我走吧。”

“走?”我一愣神。就已被他拉了幾步出去。

他邊走邊笑道:“沒錯,你是我的逃妻,我現在帶你回去。”

我的心猛然就亂了,直到看那殷紅的宮門越來越近,才情急的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你慢著!”

我有些氣喘,努力平復了番才道:“我不能跟你走。”

他臉上的笑容轉瞬僵住,訝然的問道:“為什麼?”

我垂著頭,不知說什麼好。

他似是有些無措,抓著我的胳膊,輕輕問道:“是不是怕你父王受到牽連?”

我沉默。

他沉吟了番道:“你根本不用去顧及,韓王現在擁兵五十萬,駐守北僵,勢力之大早已怵動朝廷,就算你悔婚,那個皇帝也對你奈何不得。”

我搖頭:“不是為這個。”

“那是為何?”他有些焦急,咬了咬下脣,道:“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你還在意什麼?我們可以從新開始,你不是說宮中的女子可憐,不遠身涉其中麼?你喜歡的是放馬弛鞭的自在,不是這公候加身的束縛。而這些,我都能給你!”

他越說越急,最後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輕輕搖著頭,淚水滾滾而落,卻也只能拉著他,無力的拉著他。“你不明白……”

他卻擰了起來。

“這些我不管,娉蘭,你是我的,早就是我的。”

說罷便過來抱起了我,不管不顧。

我幾是拼了命的才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你等一下!”

我吼他,心裡本是下定了決定的,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你……能不能讓我想想……讓我安靜的想想……”

※※※※※※※※※※※※

究竟一個人的心,能亂到何種程度,才會超出負荷?

我不懂,也不明白,總之一切太亂,亂的讓我感到無望。

因為昨日的刺客,讓史魏書回朝的事情有了耽擱,子煌便想趁著今晚,將一切收拾妥當。

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若是他在身邊,恐怕我的心只會更亂。

究竟該如何選擇?豈是一言兩語可以說的明白,想的清楚的。我只覺得老天給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這個玩笑,讓我們三個人受盡了折磨。

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不是生在王侯之家,那該有多好,至少我不會遇到子煌。雖然自由是我的嚮往,但子煌的溫柔,我又何能再去傷害?

無法取捨,難以抉擇。

心暗的就像無星無月的辰空,空洞緊縮的幾要發狂。

恍惚間又想起了前世,痛徹心扉的感情最後在一場車禍中化為終點,只因為我不是他唯一的妻。

“如果有來世,你又尚未娶妻,我就嫁給你。”

這是我前世的誓言,也許今世……真的可以實現。

只要我一個決定。

宮廷太過昏暗,鉤心鬥角也並非我所願。就像希琰所說,我要得只是一種自由,一種四海放浪的自由。

他可以幫我實現……

在這種黯淡的夜,我又能多想些什麼,軍國天下是男人的風月,我只是個女人,只是個無法堅強的女人……

或許我真的是自私的,但在這一刻,自由的想法卻像一顆剛剛觸床的種子,不停的在心中搖曳的滋長了起來。

最後緩緩蔓延,纏了滿身。

也許我一生追求的,不過是那種如水般流淌的時光……

等回過神,外面天已大亮。我才恍然發現自己竟是在**坐了一夜。

滿身都是無法阻擋的疲乏,卻因心中的決定強忍著站起了身。不由得暗自神傷,也許我欠子煌的,這一生也無法償還了。

卻也不知我們,還可不可以糾纏到下一世……

扶著牆壁,腿痠疼的厲害,忍了片刻,以為無礙了,才往前走了兩步。卻不想這一動,竟是渾身一軟,便就陷入了黑甜香中……

昏厥來的突然,醒來後發現自己已躺在了**。

床下跪著的,是這次隨行的太醫。

他們向我叩首,幾是用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口吻道:“恭喜皇上,淑妃娘娘,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