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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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使命
千雪平靜的話,卻令女尼驀地動容,她甚至可以聽出,千雪輕描淡寫之下的驚濤駭浪。
那樣的血雨腥風,那樣的九死一生,有多久了?女尼忽然害怕,屬於她的年輕的生命,有那麼一天,會無聲無息地消逝,那麼,九天之下,七海之上,她又將何以為繼?
於是,她握緊了千雪的手,語氣裡,說不出的急切:“答應師傅:倘師傅歸西,設法解了這毒,然後離開。”
然而,千雪沉默半晌,不置一詞。
“難道,你連師傅的話,都不聽了?”望著眼觀鼻,鼻觀心的千雪,女尼握緊她的手,一分一分鬆開,失望也開始一寸一寸地在她的心裡蔓延……
這孩子,終究是長大了啊,就連身邊師傅的話,都不願意再聽了?
“師傅知道,那不可能。”聽到那樣的薄責,千雪的神色黯了一黯,過了半晌,才有些艱難地說道:“且師傅說過:生死由命。”
刺之千雪,名滿飛花閣。目標不論是皇親貴胄,還是世家名流,從未失手。那個人,怎麼無端地放她走?
對於這個問題,千雪首次選擇坦誠。
在說這些話時,她的手心,不由地握緊,再握緊。就好象是想要握緊自己的宿命。
然而,宿命,早在鴻蒙初始之時,就已刻下,我們窮盡心力所能抓住的,不過是命運的末梢而已。
有些事,有些話,說一次就已太多。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個不可碰觸的角落,覆霜蓋雪。
淡淡的話,卻彷彿重錘一般,擊在女尼心上,握緊千雪的手,慢慢地鬆開,她忽然張口無言。
這世上,有些事,原本就沒有答案,而我們執著了,得到了,卻同樣無能為力……
“師傅,這心法可有殘缺?”運功三十六週天,反覆嘗試,真氣在體內流轉,循著奇經八脈奔騰不息,卻始終突不破最後一重障,也到達不了最後的那面石壁。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就如千雪從不相信只要努力了,就沒有辦不到的事一樣。所以,她的眸中困惑頓生,探詢般地望著眼前女尼。
“這心法有無殘缺我不知道,但短短几日,你就如此進境,亦是難得。此等武林瑰寶,有緣者居之,不可貪功急進,你知否?”
女尼雙手合什,寬大的袖袍揚起。又一分一分地滑落,露出了女尼白皙的臂。她神色肅穆,對盤膝而坐的千雪諄諄教誨。
“謝過師傅,千雪知道了。”千雪謹恭地低首,對著女尼行禮。跟前暗自運氣,將那套心法默了一遍,仔細地思忖著可能疏漏的地方。
時光如水,靜靜地從指端,手心,絲絲縷縷地滑過。夜幕緩緩降臨,吞沒了一黑一灰兩個人影,漫天漫地,都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千雪慢慢抬首:“師傅,若非此心法有殘缺,就是千雪修為不夠。在最後的關頭,總是差那麼一點,不能衝破,不能圓滿。”千雪說著,又再側頭,殫精竭慮,苦思不已。
那樣的執著,令女尼微微蹙眉,她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千雪,你對武學一道執著過甚,切記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刺之千雪,名滿江湖。也只有女尼這樣的人才知道,她的今日,有多麼的來之不易。
自十三歲收她入門,她就日進千里,十五歲那年躋身飛花門千字位——那是一個極端艱難的晉升。除了由父母處承襲的資質,更是她不顧一切的苦練。
力量,是這個女子的信仰,也是她幾近痴迷的堅持所在。
女尼的話裡,是隱隱的擔憂,說不出的無奈。
千雪抬首,剛要說什麼,只見一道紫芒劃夜空而過,銳聲長嘯刺耳直上九天。俟升到盡頭,焰息晶逝,只餘紫霧蕭蕭慢慢向四散開去,隨後融入蒼穹漸漸無痕。
看到紫焰升空,千雪臉色一變,長身而起。
那是飛花門主,用來召喚千字首領專用訊號,刺紫、媚紅、探藍、行白。
“是那人召喚?”紫芒散去,夜空重又歸於深邃空幽,女尼也是
一臉凝重,可是那人的身邊發生什麼事了嗎?
要知道,千雪自從十五歲出師,每年必回翠心庵小住,這也是那人默許的事實,而且,她知道,若非事不同尋常,他從不在這短暫的半個月裡打擾。
而今,紫芒耀於空,一向冷靜自持的千雪色變而起,還是首次,可見事不同一般。
看到那抹紫焰,千雪向來冷淡自持的心,不覺焦灼,她望著紫焰消失的方向,開始驚異不定。
要知道,飛花門徒,遍佈中原,傳遞訊息之快,之準,任何一個組織,都望塵莫及。而紫焰升空,除緊急而不可為。
難道,那人身側有什麼變數?
下意識地握緊袖中銳風,面有憂色的千雪再三思量,最終對著女尼跪下:“明年的此時,千雪會回來。”
“你去罷。”女尼容色慘淡,嘴脣翕動,然而終於揮手:“我會在庵堂之內,天天為你祈福脫罪。”
“謝師傅。”千雪動了動脣,也終是無言。只轉身一掠而起,逸出視窗,猶如風過黯林,霎時不見。
“千雪,我可憐的孩子。”看著千雪離開,孤燈下巋然不動的身影一個趔趄,止不住的咳嗽又起,暗紅色的血衝出口腔,無休無止。
女尼苦笑:千雪怎麼也想不到,她的血已不能抑制自己體內的毒素,今晚就是大限。
“我對不起你,不過,還來得及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女尼慢慢坐下,倚在石臺之側,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一粒血紅的丹藥在手,她的手又是一顫,這才服了下去。又有數口鮮血噴出,女尼臉色蒼白如紙。
風,吹過山林,帶來陌生男子的氣息。一抹高大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庵前,他怔怔地望著滿室燈火,心中只感到悲喜交集。
想是聽到了外面的響動,女尼淡笑,慢慢地睜開眼睛。眼裡,滿是欣慰和渴盼的光芒,她抬首,望著寂寂山林,忽然柔聲說了句:“你來了?”
那聲音,彷彿鶯啼山林,清脆悅耳,乍一聽來,隱隱帶了女子的驕憨和調皮。
聽到那個聲音,男子的身子,驀地震了一下,他急走兩步,推門而入。
“吱呀”的開門聲,長長短短,驚擾了一地燈火。轉眼間木門半開,男子迫不及待地步入,環視之下,眼神複雜,再一看到坐於地下的女尼,眸中頓時淚光閃閃。
他彎腰,長手一伸,將委頓在地上,如風中燭火一般的女子輕輕抱起,眉間的心痛令人動容。他說:“十八年了,你終於都肯見我,所以我星夜兼程而來……”
有黯夜的風,隨著男子遠道而來,拂動女尼灰色的衣袂。她不答男子的話,只是欣喜抱緊了他的肩,開心地笑著,流光溢彩。
迢路重來,彷彿燈前事,情如水。
不過四旬的男子,五官深刻如雕刻。眉俊目雅,兩鬃斑白依稀。線條利落的臉,如同岩石一樣冷靜堅硬,他定定地望著懷中女子,就著殘燭螢光,他的手不由地收緊,再收緊……
“我這樣是不是很醜?”素骨凝冰,柔蔥蘸雪,無力的手拂過面頰,暗淡的燈光彷彿一亮,臉色憔悴臘黃的女尼瞬間清麗如雪,眼波回盼處,芳豔流水。和千雪依稀幾分相似。
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男子幾乎哽咽出聲:“為何要這般對待自己?二十年光陰,我的心裡就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可你折磨了我,也苦了自己。”
誰將煙焚散,散了縱橫的牽絆?雙手攏她入懷,黑衣的男子眼角虎淚兩行,他喃喃地說著,倨傲的眉角全是痛楚。
要知道她最是愛美,不能忍受一丁點的瑕疵和汙穢。可眼前這個破舊的庵堂,她一住就是十八年。那張如此醜陋的面具,她也戴了十八年。而他,從來只能遠遠的觀望,不敢上前,怕會嚇到她,更怕她又再轉身,消失在人海再不相見……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伊人輕放手。
“為了我們的孩子,千雪。”緊緊抓住身側的男子,就如抓著已然逝去的往昔,身著緇衣的麗人淺笑盈然,望向男子的眼光深情款款。
舊事淒涼不可聽啊!苟延殘喘十八年,臨終聚首,不算違約越規吧。能在生命的盡頭見到他,她亦無憾。去日年華皆長大。而他,那個繫著她一生愛戀的男子,看著她的眼光,一如當年花叢中初見……
“孩子?”男子的手又是一震,眸中虎淚兩行。當日她決絕離去,即使他切切呼喚亦不肯回頭,就是為了他的孩子?那個奢華滿布,卻危機重重的府第,容不下真愛,更容不下他和她的結晶。已失去一個,她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另外一個,哪怕是決絕的遠離?
“是的,我們的孩子,那時你身邊暗湧重重,自顧不暇。我不想令你分心。”彷彿疲累不堪,倚在他懷裡女子依戀地蹭了蹭。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微閉雙眸,低聲向他解釋:“十八年的夢裡,夜夜與你共度。我愛你,忍受不了你的誤解和心痛,最後一刻,我選擇告訴你。”
花悰暗省,許多情,相逢夢境。瞞了他那麼多年,是對他不住,但面臨分崩離析的家族需要他,他則離不開那人的幫助,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好忍痛割愛。
“最後一刻?”隱藏在燈下暗影裡的男子面孔煞白,他霍地頓悟:“嫣兒,你竟要和我永別?”
“沒時間了,重,你聽我說,孩子……”剛才笑語嫣然的女子,轉眼氣若游絲;她緊緊抓住男子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千雪,千雪。”
男子眼神雪亮,隱隱有對天拔劍的煞氣和掩飾不住的惶恐絕望。他伸手按在女子的背心:“碧落黃泉我們殊途同歸,不要再棄我而不顧……”
總有一些人,等到來不及的時候才來後悔。總是在不能回頭的時候才說:請給我機會……我一定能……其實,當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們就已沒辦法回頭。
“若早了一刻,你還能見到她。”綿綿真氣入體,委頓的女子這才稍有生氣,嘴角泛出一絲淺淡的笑:“重,好好對她,求你……”
年事夢中休,花空煙水流。在他的懷裡睡去,是她夢寐以求。可天之予人,終有遺憾。時間計算分毫不差,然而意外橫生,她心之所繫的兩人終是失之交臂……
而如今,她這個緣起已歿,血肉相連的兩人,又將怎樣相認?緊握的手頹然鬆開,那一抹笑還在脣邊,懷中的人兒卻漸漸冰冷。
這一放手就是永遠,六合八荒再也無法回首。
夜寂靜,寒聲碎。如豆的燈光暈黃黯啞,照著室內的兩人,彷彿整個世界坍塌,悲慟無聲。整個空間的空氣在一瞬間被抽走,他所有的意識都停留在她淺笑嫣然裡:“我愛你……”
他們的相識並不算愉快,急馳匆匆的他,飛漸的亂泥汙了花團錦簇中綽約行走拈花微笑女子的衣袂。容顏如花的女子愕然莫名,一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睛。
眼前的拂堤楊柳和燦爛桃花,遠不及她的一顰一笑。馬匹上莽撞的少年,就這樣將一顆心遺落在女子的身上……
他用這種別具一格的方式進入了女子的人生。也曾許她一生相守,然最終失言,那個身分如此特殊的女子,和那個煙雨濛濛,草長鶯飛的三月,成了他永遠的痛。
她最終離去,帶走了零落在一路的歡笑,也帶走了他的心。只留下回憶幾許:有的驚心動魄,有的不堪回首,還有的,依稀帶著一絲暖意。
難忍的窒息裡,男子終於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心底的空茫和窒息令他無所適從。他虎淚縱橫,一滴一滴落到懷中女子的臉上。抱著逐漸變冷的身子,男子好似捧著易碎的水晶,攏緊,再攏緊。
馳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換。她還是倔強一如當初,到臨去一刻都不肯講出她當日離去的真正原因。也不肯聽一聽他真正的想法。
真正愛一個人,是相互扶持,共度難關,而不是一廂情願的犧牲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悲慟的男子直起身來,手指微揚,有人自暗夜中閃出:“爺。”
“叫瀾來見我。”千雪,那個孩子,是他們愛的結晶,也是他們生命的延續。他會找到她,然後……安然陪伴她,再不因別人分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