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五至七節第二章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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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五至七節第二章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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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阮桂洪、歐燦輝和阿球在派出所給拘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都給放出來了?
不過這一夜並不好受,在拘留室,他們三人都是一隻手給手銬銬在牆上的鐵管上,人就那麼站著,那滋味絕對不好受。幸好方堅受傷不算重,在醫院處理好傷口打了一瓶吊針,到天亮就回家了。派出所下半夜又出動抓了一個外省藉的盜竊團伙,阿ir顧不上理會打架鬥毆的小事,讓阮桂洪三個人都寫了一份悔過書,阿球還特意寫上願意賠償傷者的醫療費和其他損失,捱了阿ir一頓嚴詞教訓,才滿臉晦氣走出派出所。?
三個人在一個小食店吃了早餐就分了手,阮桂洪要趕去裝修點開工,歐燦輝說回家要衝一個涼才回去上班,打架已經弄得很髒,拘留室那一夥外省人味道更不堪,總之不趕快做個清潔自己也受不了。阿球嘴一撇,說涼是要衝的,衣服是要換的,金龍嘛,你要上班是你的事,我是要好好睡一覺,方清要怎麼扣罰隨他的便。?
他們三個當中,屬阿球經濟條件最好,父母早幾年去了香港定居,大佬賴水清早搬出另過,家裡便只剩下他獨住,父母常寄錢回來,他生性豪爽,和朋友在外頭聚會吃飯宵夜,大都是他搶著埋單(結帳),所以這一次他也是二話沒說,把賠錢的事兜在自己身上。阿球在金龍是出了名吊兒郎當的人,他和歐燦輝不一樣,有點心高氣傲,從不低頭認錯,高興時候挨點罵無所謂,不高興的時候就會使小性子,這時候心裡窩著一股無名火,賭氣不回去上班。?
阮桂洪很快就知道了打這場架的一個後果,是阿球把份工丟了。?
俗話講新官上任三把火,方清承包金龍酒家後也燒了三把火,第一把火是精簡人員,把所有已婚臨時工都辭退;第二把火,實行崗位調整;第三把火,設立一個營業部,宣佈廚房部部長李夥生兼任主任,提拔歐燦輝當副主任。這三把火中有兩把火,燒得連公司領導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內內外外對方清怨聲一遍,而讓歐燦輝難受的是,阿球也被燒上了,而且最後連工作也丟掉。?
阿球個性吊兒郎當,工作表現時好時壞,這次定編調整,哪一個部門都不想要這個令人頭疼的調皮搗蛋鬼,李夥生只好把他仍留在廚房部,不過就聽了方清的意見,把他從大廚房調去當水臺工。(注:水臺工:廚房部負責屠宰牲畜的工人)?
阿球原就為方清爭得金龍酒家承包權極度不滿。賴水清競爭失敗,第二天就向公司領導請了長假不上班。阿球因打架曠工一天,方清當時不動聲色好像不去追究,但阿球並不領情,雖然回金龍上班,工作態度更差,而且還常常說些不三不四的風涼話,冷嘲熱諷,差不多天天都要挨李夥生一頓臭罵才稍為安生點。?
那天開職工大會,阿球一聽把自己安排去劏雞殺鴨,心裡頭那把邪火一下就湧上了頭,猛地站起來,指著方清破口大罵:“丟你老母,你個冚家鏟公報私仇,亂丟河馬……”(注:亂丟河馬:粵港俚語,形容亂七八糟、胡說八道。)?
金龍酒家的政工經理李昌文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見阿球公然叫罵,霍地站起來,遙指阿球大喝一聲道:“賴金球!你馬上出去!馬上!”李昌文在金龍酒家當了十年的的政工經理,威信很高,職工平時對他又怕又服,這時他發作起來,自有一股威嚴。?
阿球大名叫賴金球,見政工經理點了他的名,整個會場一下靜了下來,都把眼光投射過來,先自怯了,拉不下臉皮,憤然大步離開會場,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著。臨出門,還回頭指著方清狠狠咒罵:“你個冚家鏟心太毒,我看你沒好下場……”(注:冚家鏟:粵港俚語,粵港兩地最古老最惡毒的詛咒,意為全家死光。冚家,全家的意思。)?
歐燦輝原就坐在阿球旁邊,阿球發難他趕緊拉阿球的衣袖示意,但阿球已經發作了出來,驚愕間,阿球跟著就離開了會場,他又不好追出去,心裡便覺不安,方清在上面侃侃而談,他也沒裝多少進耳朵裡。?
歐燦輝並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阿球平時的表現本就差強人意,現在鬧了這麼一出,還公然辱罵方清,肯定不會有好結果。但阿球和是他沙煲兄弟,看著阿球難受,他也覺得不舒服。不過憑良心說,方清的思路、安排是對的。要怪就怪阿球自己不爭氣。現在大家都是同乘一條船,應該同心同德、同舟共濟,齊心協力把金龍酒家的經營管理搞好才是。阿球若是和方清鬧翻了,他便是左右為難,因為方清私底下已經和他交了底,這個會議將正式宣佈,歐燦輝要提拔當上營業部副主任。?
阿球在會議上鬧了一場,第二天就沒有上班。歐燦輝見阿球連續幾天沒上班,又聽到方清吩咐廚房部長李夥生不用去找阿球,發狠說等阿球連續15天曠工就作辭退處理,心裡急了,連忙去找阿球。誰知阿球也是使上了牛精脾氣,說什麼也不肯回去上班,數落了方清一大堆不是,說方清陰險毒辣對他打擊報復,還揚言去公司告狀。歐燦輝見勸不動阿球,第二天找上阮桂洪一道去勸,誰知反倒弄糟了。?
阮桂洪不但當了阿球的忠實聽眾,對數落方清的不是大感興趣,還連聲附和。歐燦輝又急又氣,狠狠瞪了阮桂洪一眼,耐著性子勸阿球先回去上班,阿球還是不肯。阮桂洪偏偏又在一旁義憤填膺地說:“燦輝你也要小心點,別看方清表面對你好,其實他不是好人。”?
歐燦輝急了,罵阮桂洪說:“找你來是要你幫著勸人的,你是不是想阿球沒有了這份工?”?
阮桂洪這才醒悟過來,他雖然比歐燦輝大兩歲,卻不喜歡花腦汁想事情,平時習慣了聽歐燦輝的,看歐燦輝板起臉孔說他,這才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阿球卻不願意再說這個話題,拉著他倆就往外走:“算了,說這些沒意思,還是找徐炳弄些北江河鮮吃。”?
在大排檔這些場合不好說那些話題,而且阿球根本不再給歐燦輝機會,拿起酒杯就開懷暢飲。阮桂洪幾杯下肚腦子就興奮,也跟著阿球胡侃亂吹,歐燦輝有心事沒怎麼喝,心裡只是乾著急。?
歐燦輝正想再找阿球好好談一談,阿球卻到他家來了,一口開就笑嘻嘻地約歐燦輝去深圳打工。阿球解釋說,他大佬賴水清已經回公司辦好停薪留職手續,準備過幾天全家去深圳。深圳一家新開的三星級賓館的老總是大佬的朋友,專門從深圳來請大佬。大佬按深圳當地慣例包了廚房,廚房所有員工均由大佬負責招聘,大佬正急著招兵買馬呢。阿球已決定跟大佬去深圳。?
歐燦輝聽了,就說你可以也辦停薪留職啊。?
阿球搖了搖頭,說他找李夥生談過,李夥生找了方清,方清卻要阿球為曠工的事先交一份撿討才予考慮。這一下又惹著了阿球的牛精脾氣,一橫心決定不管批不批停薪留職都要去深圳。阿球說,他希望歐燦輝也和他去深圳去闖一闖。?
歐燦輝知道事情無可挽回了,頓時覺得很失落,倒是對阿球的建議有點動心。深圳是一個有特殊政策的開放的城市,很多人說起深圳,都說是第二個香港。那裡工資收入高——當然消費也高——發財機會多,很多人都千方百計想辦法去深圳工作。有這樣的機會,很多人都不會錯過的,但歐燦輝想了想,還是放棄了。他答應了方清,方清上任伊始需要自己人支撐幫助,他儘管不滿意方清對阿球的態度,但答應過的事不能反悔,他只好婉轉地對阿球說,因為放心不下家裡,老母身體差,兩個細佬都在讀書,而且大細佬燦耀屬讀書不用功、平時不安份的人,自己實在不放心離開。?
阿球毫不掩飾他的失望。不說是好男兒志在四方麼!何況是去深圳這麼個好地方。阿球還想再勸說歐燦輝,見歐燦輝只是笑笑不點頭,阿球只好失望地閉上了嘴巴。平時歐燦輝就是個有主見的人,既然不考慮去深圳,再多說也是沒有用的。?
歐燦輝覺得有點疚歉。阿球是他意氣相投的好朋友,有好機會就第一個想到他。但他也想到,阿球去了深圳,他就多了一條路子,先幫方清做起來,過一段間看情形再定,如果在這裡做得不開心,那就投奔阿球去。?
阿球離開清源一個星期後,市飲食服務公司正式下達了一個檔案,以連續曠工30天的理由,根據《勞動法》及相關規定,對阿球作了辭退處理。歐燦輝這時已經做了營業部副主任,新的工作崗位讓他很忙碌也覺得很充實,不過在潛意識裡,從此對方清也有了一點戒心。?
六?
阿球那晚卻沒找著阮桂洪道別,因為阮桂洪母親黃三女說不清阮桂洪加班的地方,阿球就去了江邊徐炳的大排檔,拿起酒杯屁股就挪不動了,和幾個朋友喝得高興就懶得再去找阮桂洪。?
阮桂洪這晚在先鋒路做完農行儲蓄所的裝修,他作了最後一次撿查,確定第二天驗收冇問題,才撿好工具關閉電源離開。?
他剛拉下鐵捲閘,聽得傳來一聲呼叫“牛精洪!”轉頭一看是霞女,便高興地說:“是你──”他見霞女臉紅紅的,猜是從離得不遠的旺角酒家吃完飯,便說,“有得飲呀?”?
“也算是吧。有個好姐妹從香港回來探親,請我們聚一聚。”霞女見阮桂洪蹲下鎖好捲閘,提起了工箱袋,知道阮桂洪剛收工,就說,“去食宵夜吧,我請客。”?
“不用你請,一齊走吧。”阮桂洪舉手抹了抹頭上的汗,對霞女說,“我們幾個工友都說好了食宵夜,他們先去了。不過──”?
“不過什麼呀?”?
“我們打工仔,一身汗臭,衣服汙糟,你要和我們一齊宵夜,恐怕影響你富家小姐的美好形像。”?
霞女笑著伸手要揪桂洪耳朵:“你又胡說八道了。我算什麼富家小姐?你再敢惡毒攻擊,我一定不放過你。”?
阮桂洪一歪腦袋,躲開霞女伸過來的手,討饒道:“我哪敢惡毒攻擊你?你別動手,大街大巷,讓人看見不好——知道的是你人身攻擊我,不知道的以為我非禮了你……”?
霞女笑得花枝亂顫:“非禮我?你敢?”?
阮桂洪邊走邊故意歪著腦袋上下打量她,誇張地做了個嚥唾沫的表情:“你看我都流口水了,你說我敢不敢?”?
霞女想伸手打他,又忍住了,問:“去哪裡宵夜?”?
“江邊大排檔。”阮桂洪又看了霞女一眼,覺得霞女今晚特別漂亮,那件紫色無袖連衣裙,既顯出霞女身段曲線,又裸出手臂肌膚勝雪,而臉上紅樸樸的,又別有一番風韻,嘴上卻說,“我們可比不得你,出入都是高階地方,吃的是山珍海味。”?
“你這個人不要這麼自卑好不好?”霞女瞪了阮桂洪一眼,“山珍海味有時還比不上南瓜蕃薯(地瓜)呢!”?
阮桂洪嘿嘿地笑了笑,和霞女並肩而行。阮桂洪自初中畢業後一直沒能安排上工作,只好在家吃閒飯,有時也找些臨時工做一做。父親沒什麼路子,家裡算起來也沒什麼顯貴有權勢的親戚,倒是大姑母家華仔表哥和他對脾胃,兩老表很是說得來。華仔表哥搞裝修,交遊廣闊,攬到了裝修工程就叫上桂洪來開工;有時工程接多了,把其中一個交給阮桂洪負責,阮桂洪也管得頭頭是道,不會弄出什麼岔子讓華仔表哥揹禍。今晚完工的農行儲蓄所,就是華仔表哥接下來後交給阮桂洪負責的。?
現在才晚上九點多,繁華的先鋒路還是燈光璀燦,遊人如鯽,車來車往,熱鬧得很。阮桂洪想起華仔表哥說的一件事,就對霞女說了。說的是華仔表哥前幾年到了北方一個小縣城,還不到秋天,天氣不熱不冷,晚上十點鐘到大街上一看,竟沒幾個人行走。回到賓館問服務員,服務員回答說,這個時候在街上的走的人,不是上下班的,就是二流子。華仔表哥覺得很不可思議。?
霞女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十點鐘街上就冷冷清清?若在這裡,即如眼前還是燈紅酒綠熱鬧得很呢,不過她沒去過北方,便說:“你這個華仔表哥不是胡吹亂說吧?”?
阮桂洪搖了搖頭:“你和我表哥不熟,所以不知道他的為人。我告訴你,我華仔表哥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牙齒當金使。”?
牙齒當金使(用)的意思是說到做到,絕不會講假話;另外還有深一層的意思,即是絕不會反悔,絕不會不兌現。霞女聽阮桂洪這麼說,也就相信了,就說:“聽你說華仔表哥聽得我耳朵都起繭了,我倒想認識他,見見這個有本事的人。”?
“哈,你要見他還不容易?找一晚約他出來宵夜,我介紹你認識。”?
“好啊!”?
不過,不用等另約時間,霞女很快就見著了華仔表哥。在徐記大排檔,華仔表哥和他的幾個裝修工正在喝酒。見阮桂洪帶著個穿著漂亮的年青姑娘走過來,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阮桂洪雖是粗人,卻也明白這些人的心思,怕他們口沒遮攔說出令霞女尷尬的話,便搶先介紹說:“我表妹,霞女。”?
阮桂洪指著華仔表哥,又對霞女介紹說:“我表哥華仔。”?
華仔表哥殷勤地招呼霞女坐下,笑哈哈地對阮桂洪說:“我是你表哥,你表妹也即是我表妹了──只不知道姑表還是姨表?”阮桂洪和霞女也笑了。?
霞女坐在華仔表哥對面,這時便仔細打量他。心目中以為腰纏萬貫的華仔表哥年紀會超過四十,這時見之卻是年紀輕輕,大出乎意料之外;而且相貌雅儒又倜儻諧趣,衣著時尚得體,頓生好感,便對華仔表哥又lou齒一笑。?
見阮桂洪給霞女斟茶,華仔表哥拿起酒瓶,笑著對霞女說:“霞女,你也來一杯?”?
阮桂洪正想阻止,霞女卻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子遞過去:“好啊!今晚飲桂花陳,悶得很,還是飲白蘭地過癮。”?
華仔表哥一聽,乾脆把大水杯斟滿了,把杯子放回霞女面前:“哈,想不到霞女是女中豪傑,好!”?
阮桂洪不放心地對霞女說:“你得唔得(行不行)啊?”?
霞女便笑了,乜斜了阮桂洪一眼,說:“我聽說你們男人最怕別人講‘你得唔得’,怎麼你倒忘了這個規矩?”?
眾人都笑了。這一笑便拘束盡去,見服務員這時端上熱騰騰的菜上來,便熱熱鬧鬧地吃喝開了。阮桂洪開始還擔心霞女,見她已經喝下半杯,臉上雖是紅樸樸的,仍是口齒清晰,談吐正常,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華仔表哥正說著第一次去澳門賭錢的事:“……我們一個旅行團的人,只有一個老太婆按老虎機贏了一百幾十元,其他的全沒一個贏的。輸得最多是一個玩百家樂的包工頭,輸了二十萬。有人計算了一下,全車人共輸了二十八萬七千元。嘿嘿,可以說是全軍覆沒。”?
有人關心地問:“那你輸了多少?”?
“三萬。”華仔表哥豎起三個指頭,說,“幸好我先把老婆交帶買的東西全買好了,不然就糟糕了。那次我輸得只剩下買一包香菸的錢。”?
“不是說有人去葡京搏殺,贏了一百多萬回來嗎?”?
“當然有人贏錢。不過,去葡京賭錢,十賭九輸,搏不過的。”華仔很認真地對大家說,“你知道為什麼葡京做成雀籠形狀?便是得高人指點,風水旺莊家;一般人進去,實死冇生,多多唔夠輸……”?
霞女睜大了眼睛,不解地問:“我聽說葡京很旺的,很多香港人一到週末就過去睹錢。既然明知輸多贏少,為什麼還要去?”?
“這就是賭徒的心理問題了。”華仔表哥笑了笑,舉起了酒杯,“今天我們不研究這些深奧的問題。來,喝酒。”他用力和霞女碰了一下杯,“今日有靚女陪我們喝酒,我們幹了!”?
他招喚服務員再拿一瓶金獎白蘭地,樂呵呵地說:“今晚一是慶賀我們裝修完工,二呢,是結識了霞女。我看霞女是女中酒仙,人又豪爽,看得起我們,來,我們都敬霞女一杯。”?
霞女笑逐顏開,跟著大家舉杯,喝了一大口。父親和三哥在酒廠工作,卻是滴酒不沾,而她卻能喝。原本她自己不知道的,有一年全家人團聚,她的幾個哥哥都不怎麼喝酒,只有大哥有酒癮。大哥一個人喝沒意思,便故意邀約她。她嚐了一下,覺得又辣又苦,再給大哥撩逗,父親又沒惡言制止,硬著頭皮陪大哥又多喝了幾杯,這一喝竟把體內的喝酒潛能激發出來,只覺得喝了酒全身舒泰,昂揚興奮。?
從那以後,大哥回來吃飯,都很開心地和她喝酒。幾年功夫,她的酒量便有了長足的進步,有時在家閒著沒事,便偷父親的酒喝。她偷酒喝也不用炒什麼菜,上街買幾包南乳花生、魚柳、牛肉乾之類的小食品送酒,方便得很。?
父親雖然不嗜酒,卻在睡房裡收藏了一些好酒,待得發現,霞女已經偷喝了好幾瓶,其中有一瓶陶瓶茅臺酒,是父親在五哥海亮出生那年買的,花了六元伍角玖分──當年父親工資是四十九元伍角──是父親很鍾愛的藏品。父親很生氣,把她訓罵了一頓。哥哥們知道了都覺得好笑,大哥便特意拿了幾瓶好酒回家給父親。?
這晚霞女顯得很開心,這些男人和她的那一班姐妹不同,豪爽自信,見多識廣,說話風趣,自有一股陽剛之氣。她覺得和這些連說話也大嗓門的年青男人在一起,比她和那班扭扭捏捏又小心眼的姐妹在一起舒暢多了。這些男人說粗言爛語習以為常,“丟”這個“丟”那個的口頭蟬,此時她竟覺得很自然,也毫不在意。?
倒是阮桂洪躭心她不勝酒力,要把她杯子裡的酒倒到他的杯子裡,惹得她生氣了,揪住阮桂洪耳朵罵道:“你不夠酒不會再叫?”?
她有了七、八分酒意,用的力便有點不分輕重了。阮桂洪給揪得唷唷直叫,一邊用手把她的手掰開,一邊說:“我是怕你喝多了……”?
霞女鬆了手,瞪著他說:“你怕我醉?來,今晚我就和你比一比看誰先醉。”?
“我不敢比,自然是你行,我投降。”阮桂洪連忙認輸,又朝華仔表哥使眼色、打手勢,不讓華仔表哥他們對霞女再灌酒。華仔表哥便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後來少喝了許多,到後來霞女還是醉了。不過她醉態不算明顯,先是不怎麼說話,只是眼神定定地看著別人說話,又忽然無緣無故地自個笑起來,阮桂洪便知道她醉了。待吃完宵夜,華仔表哥問阮桂洪:“要不要幫手送她回去?”?
霞女卻又沒有完全醉倒,她聽出了華仔表哥說話的意思,就站起來說:“你以為我醉了?我沒醉,不過真的不能再喝了。”她嘻嘻地笑著,顯得醉態可鞠,“華仔表哥,第二晚再飲過,好不好?我請。在座的都要來……”?
華仔表哥見阮桂洪擺手,便作罷。分了手,阮桂洪和霞女結伴往回走。見霞女走得有點頭重腳輕,便想伸手摻扶,卻給霞女揚手打了一下:“我能走,扶什麼扶?你真以為我喝醉了?告訴你,你醉我還未醉呢。”阮桂洪只好縮回手。?
走到了南門街上,霞女忽然衝到街邊,一手扶著騎樓磚柱子,一手撫喉,乾嘔了幾聲,卻嘔吐不出來。阮桂洪有點手足無措,他雖然和霞女無話不談,嬉笑打鬧,但從來都是循規蹈矩,從不逾越禮教規矩半步,見她辛苦,想給她輕輕撫背,手都伸出去了卻又縮回。?
過了一會,霞女直起了腰,便踏上騎樓人行道,阮桂洪只好跟著。騎樓人行道卻比街道窄小暗淡,這時是晚上十一點多,店鋪都關了門,門前燈飾自然也關了,只有街上路燈把黃黃的燈光遠遠投射過來。騎樓相隔不遠便有一條柱子,那柱子把對面燈光擋了,人行道上便隱約映出柱子的交叉投影。?
騎樓人行道本來有些凹凸不平,霞女醉眼朦矓,一不小心絆了一下,身體便向一邊歪去。阮桂洪吃了一驚,忙伸手把她扶住了,霞女便軟軟的倚在桂洪身上。阮桂洪見霞女不願動彈,正不知如何是好,霞女卻低下頭,在他扶著她裸lou手臂上的手吻了一下,阮桂洪的心竟樸樸地劇跳起來。?
阮桂洪手扶著霞女雙臂,那清涼中又感覺到她肌膚的光滑細膩。長這麼大從未和異性有過肌膚接觸,他正覺得激動,霞女的吻令他很意外,繼而勇氣大增,他覺得這是霞女給他的暗示,忍不住猛的把霞女轉過身來,拉著退了兩步躲在柱子後面,張開雙臂把她擁在懷裡,張嘴就把霞女的小嘴堵住了。接吻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本能,霞女嘴裡依依唔唔地啍著,雙手便抱緊了阮桂洪。?
這一刻阮桂洪覺得熱血綠色。霞女把她抱得這麼用力,他感到霞女堅實的**和他的胸膛貼得這麼緊,那異樣的感覺令他覺得窒息。他急速地喘著粗氣,一隻手情不自禁放上霞女的胸脯,輪流撫摸抓捏她的兩個**。?
霞女這晚穿了件柔軟的真絲連衣裙子,令胸前的**凸顯得尖挺、豐滿,阮桂洪覺得衣服和乳罩阻隔了他的**,他很想直接撫摸那對**,很想親眼看看這對令男人熱血綠色的尤物。於是他的手從腰部開始搜尋,卻找不到進入的下襬,醒悟到霞女穿的是連衣裙,他的手便向下移動,到了膝蓋下的地方找到了裙子的邊緣,便撩起裙子,把手抄了進去。?
他熱乎乎的手碰著了霞女的大腿,霞女一下子便清醒過來。她趕忙伸手開啟阮桂洪的手,見阮桂洪還想把手伸進裙子裡,又羞又慌,掙拖了阮桂洪的手,趕快退開了兩步。?
阮桂洪見霞女掙拖了擁吻,滿臉羞怒,便也呆住了,卻見霞女又嬌羞的笑了一笑,轉身就走,忙趕上去。他還想伸手攬著霞女的肩膀,卻給霞女用力推開,只好訕訕發笑,乖乖的相跟著霞女轉入內街,走回歐巷。?
回到家裡在**躺著,阮桂洪還意猶未盡地細細品味剛才的甜mi,這時他才想起連衣裙的拉鍊應該在腋下身側。他懊喪地敲了一下頭,胡思亂想了好久才入睡。?
這一晚阮桂洪盡發綺夢。到天亮醒了,覺察到底褲滿是粘乎乎的**,趕快起床換了底褲,走出房間,在陽臺上把底褲洗了,放在竹杆上晾晒。?
妹妹走上來,見他在晾晒底褲,覺得奇怪,忽又醒悟,臉一紅,也不語言,拿了在陽臺上晾乾的皮涼鞋便走。她還要趕時間上班,便顧不得取笑大佬,而且這些事也不便和自己的大佬講笑的。?
不過阮桂嬋離開家,一路走一路還想笑,想著想著,自己倒又臉紅了起來,以至巷口方家的阿嫲見著了她,還拉著她說了一陣子話,贊她女大十八變,越大長得越漂亮,臉上氣色越發惹人喜愛了。?
阿嫲心裡歡愉得很,歐巷的人從她臉上就看出來了。孫子年紀輕輕就當上那麼有名的金龍酒家的經理,就像當年自己當上街道小組長一樣,阿嫲那高興心情延續了好多天。聽孫子和歐燦輝晚上談工作,知道歐燦輝也得到孫子提撥有了一官半職,心裡更高興,覺得孫子有眼光,提攜歐燦輝做對了,紅花還要綠葉襯,好漢也要英雄幫啊,何況歐燦輝還是沙坊村的同鄉呢。?
第二章?
一?
天剛矇矇亮,方清就給窗外一陣吵嘈聲驚醒。他聽出是隔壁阮家黃三女的聲音,煩燥地把被子上蒙上頭,不過還是擋不住黃三女高亢尖銳的語調鑽進耳朵,把睡意全趕跑了,氣惱地一xian被子起了床。開啟臨巷的窗子,探頭一看,阮家門口聚集了幾個婦女,黃三女正指手劃腳連說帶罵,方清於是聽出來了,原來阮家昨晚來了小偷!?
阮家和方家比鄰而居,方家的瓦房是三層樓,阮家的瓦房是二層,方清臥房向南的窗下便是阮家的小陽臺,而小偷是在半夜裡,進入歐巷裡透過攀爬排水瓦管上了陽臺潛入阮家的。對著陽臺的正是阮桂洪的睡房,阮桂洪睡得像死豬,還是裡頭另一個睡房的黃三女有所驚覺,亮了電燈出來察看動靜,大約就把小偷嚇跑了。黃三女到底不放心,天亮了再仔細察看,到底給她檢視到阮桂洪給小偷從窗戶“釣”走了一條長褲,自然,褲兜裡的錢物也給小偷佔為己有了……?
方清腦子清醒過來。小偷能爬上阮家的二樓,借用一點工具就能攀上他家的三樓窗戶。早聽說小偷慣用長竹杆從窗外伸進屋子挑走衣物,自己房間窗戶看來得趕緊安裝防盜網。丟那媽,現在的小偷也太猖獗了,哼,若是偷到了我頭上,我要讓他不死也拖一層皮……?
看見老婆林珊珊這時也走出家門,關切地向黃三女詢問情況,方清便回身穿衣服。也真怪,阮家的黃三女好像和方家有仇,對方家的人不理不睬,但林珊珊偏偏和她合得來,真是怪事了。?
方清這時又想起了在金龍酒家擺結婚酒席時,不但遍請親朋,按當地風俗,還正式發了喜帖把街坊鄰里都邀請赴宴,不過那一天缺席的,正是阮家一家人。方清知道家裡人嘴上不提這件事,心裡是會有想法的,街坊鄰里、特別是歐巷的人,為這事也會瞧不起阮家。?
方清這時清楚記起來了,擺喜酒那天,他家大群人熙熙攘攘地離開歐巷,前往南門大街金龍酒家的時候,隱約響起了黃三女的罵聲,他走前面其實是聽見了的,不過那時候也沒放在心上。黃三女就是那樣的人,攤上這樣的人做鄰居,也算倒黴。因為想到今晚酒家有幾十席婚宴酒席,方清便想著早點回酒家去,也就不去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事。?
阮桂洪一早起來,發現丟了褲子,又給母親走進來嘮叨責罵,心便竄起一股火。不過他知道老母的脾氣,只好悶著頭找出另一條牛仔褲穿上,卻因為唯一的一條皮帶給偷走了沒有皮帶繫褲子,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說,丟你老母,給我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黃三女便回到自己睡房,過了一會找了一條舊皮帶扔給兒子。阮桂洪趕緊繫上皮帶,怕母親又囉嗦嘮叨,早餐也不吃了,趕緊提起工具袋就走出家門。?
過了幾天,手頭的裝修工夫做完了,想到自從阿球離開清源後,幾個月了都沒有和歐燦輝聚一聚,趁著這段時間有空,阮桂洪就約了幾個朋友去金龍吃晚飯。?
歐燦輝見阮桂洪和朋友來酒家,也很高興,忙招呼他們進大廳,挑了一個kao窗的地方坐下,一疊聲讓服務員沖茶。?
阮桂洪笑著說,這幾個都是好朋友,隨便點幾個菜,拿兩瓶白蘭地來,今天喝個痛快。歐燦輝便寫了幾個菜,又讓服務員快去拿酒和酒杯來。?
見歐燦輝身穿黑色西裝上班,在大廳和雅房忙來忙去,服務員都聽他調遣指揮,很多客人都和他熱情招呼說笑,便知道當了營業部副主任的歐燦輝春風得意,工作開心,阮桂洪也為歐燦輝感到高興。雖然那晚有個樓面部長常走過來制止他們大聲喧譁,那酒便喝得不能盡興,按阮桂洪幾個的脾氣,早就會對那個臭八婆發脾氣了,不是說顧客就是上帝麼,怎麼能讓上帝在這裡感到彆扭憋氣??
不過阮桂洪雖然粗魯,還算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他看出那人到中年又幹瘦難看的部長似乎很不給歐燦輝面子,陪著喝酒的歐燦輝卻似有所顧忌,想想大酒家果然不同大排檔,也不好肆無忌憚高聲喧鬧的,也就壓下火氣,和歐燦輝隨意邊吃喝邊聊天。那一餐歐燦輝搶著簽了全免不用阮桂洪埋單,阮桂洪覺得很有面子。不過那酒沒有喝夠,出了金龍酒家,意猶未盡的朋友說要到大排檔再喝,阮桂洪幾個便欣欣然去了江邊徐炳的大排檔,呼朋引伴開懷暢飲,果然愜意得很。?
不料過了幾天,歐燦輝母親突然病逝,事前竟是毫無先兆,剛病發送進醫院還沒有上手術檯,說走就走了。阮桂洪那天收工回到歐巷,看見歐燦輝家辦喪事,屋裡哭聲悲切,大驚失色,衝進歐燦輝家裡,一眼就看見小客廳東牆根下放了一張矮小方桌,上面供放著歐燦輝母親黑框炭畫像,黑框炭畫像前供奉了燃著的香燭,歐燦輝三兄弟正對畫像跪在那裡哀哀痛哭,心裡一痛,明白歐燦輝從此便沒有了母愛。?
再轉頭看了看,他的母親黃三女,巷尾歐宅霞女的母親歐四嬸、收買佬陳滿的老婆陳姨,麥老師的老婆朱老師都來了,還有歐家對門方家的盧少容、方清的阿嫲也來了。清源這地方民風好,誰家有紅白大事,街坊鄰里都會很熱心地自動上門幫忙。也幸虧有街坊卸裡幫忙,黃三女又自告奮勇當了總掌事,這喪事才辦得有條不紊。不然,那些羅囉嗦繁瑣雜七雜八的事,別說歐家的男人不懂,就是懂也做不來,何況這時歐燦輝父親歐國能悲傷不能自己,歐燦輝更是哭得發昏十二章??
阮桂洪也不管華仔表哥的裝修工程要趕工,請了兩天假幫著歐家辦喪事,見歐燦輝仍是悲痛欲絕,從朋友處意外得知歐燦輝辭了公職,他又是吃了一驚。細細打聽,竟是和他也有一點牽連,他便覺得歐燦輝母親病逝的事恐怕也因此而起,心裡頓覺驚惶不安。?
原來歐燦輝和一個叫崔秀雲的樓面部長有矛盾。這個崔秀雲就是阮桂洪上次在金龍吃飯時,發脾氣罵她是臭八婆的乾癟中年服務員。崔秀雲身形清瘦,性格麻利乾脆,說話做事都是風風水火的,卻又小氣,是個眥仇必報的人,她能當上樓面部的部長,大約因為是公司鄒副經理的老婆。鄒副經理雖然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但在單位卻是個陰險手辣的人,而且崔秀雲和方清沾點親,方清現在是金龍的老闆,一般人就更不敢招惹崔秀雲了。?
不知道歐燦輝為什麼事得罪了崔秀雲,崔秀雲蓄意找歐燦輝大鬧了一場。歐燦輝年輕氣盛,和偏袒崔秀雲的方清也吵了起來。吵來吵去,歐燦輝火遮眼,當時衝動就寫了辭職書。歐燦輝原意是辭去營業部的職務,卻給鄒副經理抓著了把柄,公司很快就發文批覆,同意歐燦輝自動辭職,解除勞動關係。?
這一下歐燦輝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自己知。誰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歐燦輝母親偏又在這個時候病發身亡。阮桂洪沒料到因為他在金龍吃的一頓飯,就給歐燦輝惹出了這麼大的事,暗地自責,對方清更添仇恨。阿球就是給方清逼走的,現在又輪到逼走歐燦輝,這個方清真是陰險毒辣,壞事做盡,哼,總有一天我會給阿球、給歐燦輝報這個仇的!?
說起來,在阮桂洪和方堅打架之前,其實和方家的人從沒有過正面衝突。共住一條歐巷,阮桂洪和方清原是有打招呼的,後來見方清總是神情淡淡的,話語中有一種趾高氣揚的味道似是瞧不起人,他一賭氣,見了面也懶得打招呼,以後竟成陌路人。?
歐家辦喪事,方清也有來弔唁,阮桂洪眼中冒火,不過這時候不好發作,便大步走了出去。?
歐家的喪事過了三七(二十一天),阮桂洪見歐燦輝仍是垂頭喪氣,老是躲在家裡,便走過來找歐燦輝,很關切地詢問,今後有什麼打算??
歐燦輝緩緩地搖了搖頭,心裡酸酸的。他還沒有從喪母之痛恢復過來,心裡頭還是覺得很悲慼,腦子裡混混噩噩的,一點也想不進別的事情。?
阮桂洪心裡也不好受,這時忍不住罵了一句丟那媽,兩仔爺(兩父子)都是狗頭軍師,借刀殺人不見血,總有一日我會報這個仇!?
歐燦輝聽了,知道勾起阮桂洪的一塊心病。他猛地醒語,那次江邊大排檔打架,說不定就是阮桂洪對方家的人趁機發作下重手。?
阮桂洪早想到了主意,對歐燦輝說,金龍份工沒有就算了,正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願意的話,跟我一齊做裝修。見歐燦輝緩緩點了點頭,就馬上帶歐燦輝去見了華仔表哥。?
華仔表哥見歐燦輝一表人材,而且對他早有好感,二話不說,馬上點了頭,很熱情地歡迎歐燦輝參加他的裝修公司,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歐燦輝對華仔表哥心存感激,再三對華仔表哥表示感謝。華仔表哥說,你和桂洪像兄弟,我也把你當作自家兄弟,自家兄弟就無需多說客氣話了。?
華仔表哥最近接下了供電大樓的水電、室內裝修工程。這是200多萬元的大工程,說起來原本輪不到他接的,因為供電局大大小小的裝修工程,早有一個叫邱少強的包工頭包乾。邱少強是供電局林局長的死黨,熟悉的人都知道不給邱少強面子就是不給林局長面子,供電局新辦公樓的裝修鐵定是邱少強做的。?
不料有一晚在一間卡拉OK的衛生間裡,邱少強竟然被幾個大漢痛毆,頭破血流不說,臉上還捱了幾刀破了相,肋骨也給打斷了幾根,臨走時還說,邱少強若再去找“她”,下次就割他的子孫根讓他做太監。?
看起來似是風流案,邱少強在病房裡做筆錄的時候,對說話的人那外地口音記憶猶新,但實在記不起是哪一個女人惹起的禍端,而生意場上似乎也沒有什麼仇家,於是案子就成了無頭公案。?
邱少強在醫院治傷療養,自然無暇去打理生意,而供電局新大樓已經進行建築工程驗收,時間緊迫,華仔表哥透過市裡有頭面的人牽線,到底和林局長接上了頭,幾輪攻關就把這項大工程拿到了手。?
裝修公司很快就要進場,所以華仔表哥很容易就給了歐燦輝一份工作。其實華仔表哥的那個所謂公司,根本就沒那眾多的人手,最多的時候才十多個固定的工人。華仔表哥只是運籌帷幄,把各項工程分包下去,早就有大大小小的包工頭纏上了他,要從他手裡分一杯羹。他先把九樓會議室的裝修工程交給阮桂洪負責。阮桂洪跟他做了三年裝修,基本上能獨立處理,不用他太操心。?
有了新的工作,歐燦輝原先失落傍徨的心才算安定下來。吃過晚飯,他把跟阮桂洪做裝修的事和父親說了,好讓父親不用太擔心。父親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只是點了點頭。?
歐燦輝明白父親的心思,他心裡又湧起一陣懊惱,對著父親他也不習慣說什麼心裡話,只是暗自咬了咬嘴脣。?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個性更衝動的阿球,不知在深圳的阿球現在怎麼樣了??
阮桂洪現在是個小工頭。跟華仔表哥幹了幾年,也算入行了,也熟悉了裝修工程的行規和工作,他帶的這組人除新人歐燦輝外,算是華仔表哥的老班底。這組人和負責裝修供電局老總辦公室的那一組,是華仔表哥手上的“謫系部隊”,手藝在行內也很有名。?
歐燦輝做的算是雜工,給大工做下手。第一天上班,跟著阮桂洪拿著工具從樓梯走上九樓,走得氣喘喘的,阮桂洪倒是沒事人一般,只是頭上略見有點汗。阮桂洪對歐燦輝說:“做這一行,真的要講有好體力,一天幾趟爬樓梯還是小事,趕起工來要直落(接著幹下去),一連十幾天,有時累得連涼也不想衝就想睡覺。”?
歐燦輝笑了笑也不在意。自己年輕力壯,以前少走高層樓梯,相信多走走習慣就好了。他擔心的是自己沒學過木工,做不來這些裝修活。阮桂洪就說,沒事的,你以為還像從前般要用人力刨板、刨方?現在的材料、工具都很先進,連釘釘子都用空氣壓縮機呢。?
正說著,組裡其他人都先後到了,一邊喘氣一邊罵咧咧的。阮桂洪見人齊了,攤開工程大圖紙,叫大家kao攏過來,簡單的解說了一下,把十來個人分成三撥,一撥負責做門套、窗套,一撥負責做天花、室內柱子,一撥負責做主席臺。都是做慣了的,他一說大家也明白,點點頭就散開了。?
阮桂洪把歐燦輝分到做天花的這一撥,把一個叫陳永松的師傅叫住了,說:“燦輝是我老友,他跟你做,你多教教他。”?
歐燦輝忙掏出香菸敬陳永松,又敬其他師傅。今天第一次見新同事,他特意買了一包紅雙喜煙。有人接過煙邊點上邊就笑著說:“後生仔,你什麼都可以跟他學,就是有一樣不能學。”?
大家心有靈犀般地鬨笑起來。歐燦輝不明所以,有點迷惘地看看阮桂洪,阮桂洪就笑著說:“他叫陳永松,是出了名的‘雞蟲(松)’,號稱食遍十八省。”歐燦輝頓時明白過來。本地人稱娼妓為雞,說陳永松是“雞蟲”,是說他很喜歡“叫雞”(**)。?
陳永松並不在意眾人的起鬨取笑,他對歐燦輝說:“後生仔,看你也是有文化的,你可知道上帝創造人時,為什麼把人造成這個樣子?”?
歐燦輝因為初來乍到,和這班人不熟,陳永松提的問題他從沒想過,也不知陳永松為什麼說起這個問題,便搖了搖頭。?
陳永松便說:“上帝創造了人的五官,各有各的功能。嘴巴的功能,是讓人說話、吃喝、哭笑,還有一個功能,就是親嘴。親嘴,文雅一點叫接吻,對不對?男人為什麼那麼喜歡接吻?因為還有一個地方的功能逼使它這樣做。那個是什麼地方?它還有什麼功能?我想凡是男人都會想得到……”?
阮桂洪這時已經在牆上掛好大圖紙,回過頭對陳永松罵道:“不要在這裡發你的雞蟲謬論,趕快乾活是正經。”?
陳永松便嘿嘿笑了笑,叫歐燦輝跟他搬凹方線材。材料都是早一天由搬運工搬運上來備好的,各人便根據工作需要,各自忙開了,有些在計算,有些在搬料,有些湊在一起在商量,裝修現場顯得有條不紊,熱熱鬧鬧。?
裝修工中有一個叫白志毅的,年紀有二十五、六歲吧,長得五大三粗,肥頭大腦,跟華仔表哥四、五年,資格比阬桂洪還老,他說話做事有點遲鈍,說話有一點點結巴,工友們就叫他“白痴”。白志毅不喜歡這個花名(綽號),但工友們叫得順口,白志毅也奈何不了這班頑劣的工友,只是聽見有人這麼叫臉上就明顯不高興。但工友們不管他高興不高興,說到他的時候照樣說白痴。白志毅總不成為這樣的事和工友吵架打架,於是便默認了這個花名。?
一見面歐燦輝和白志毅都認出了對方,因為白志毅就是在萬通傢俱商場跟阮桂洪和別人打架的人。白志毅很欣賞歐燦輝夠義氣,而且歐燦輝從不跟著其他人叫他的花名,所以他和歐燦輝很說得來,歐燦輝時時向他討教,他也很樂意幫助歐燦輝。?
後來歐燦輝看出阮桂洪在這班人當中很有威信。這班裝修佬年紀大都在20多到40歲之間,看陳永松便足有40歲,還有幾個和陳永松差不多,其他的便更顯年青力壯。阮桂洪和他們說話,也是直來直去、罵罵咧咧的,看來他們都是直腸子的人,粗聲粗氣說話,粗言爛語也常掛在嘴邊,工作時忙裡偷閒,也說些很粗陋不堪的笑話,常常弄得大家都忍俊不禁,開心地放聲大笑。?
第一天,歐燦輝的感覺很好。雖然覺得很累,他還沒習慣這般勞作,八、九個小時裡,除了中午吃快餐盒飯時歇息了一下,基本上是手腳不停,身上汗淋淋的。很考究手藝的還輪不到他做,他也做不來,甚至不明白怎樣計算和開料,所以他只能做下手打打雜。幸好是眼見功夫,經工友們一說就明白,拿鋸子鋸鋸木方、拿鐵縋釘釘釘子、遞遞工具、找找材料雜物,雖然做得慢了點,手上生疏,但工友們顯得很友善,對他也沒有另眼相看,使他很快從拘束中解放出來,內心也不緊張了,很快就融進了這新的團伙中去。?
收了工,阮桂洪自是和他一路走。阮桂洪笑著問歐燦輝:“怎麼樣,還捱得住吧?”?
歐燦輝便說:“這你便是小瞧我了。這點功夫還說捱不住,怎麼搵食?倒是師傅們開料、計算我看得一頭霧水(看不明白),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阮桂洪便勸他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以前老師還教過要一步一個腳印呢。你剛入行,很多東西自然還看不明白,慢慢來。你比我醒目,連我都學會了,沒理由你學不會的。”?
歐燦輝點了點頭,嘴上就說:“我算什麼醒目?你才醒目呢,老師傅也給你指得團團轉,你都成了行家了。”?
阮桂洪咧嘴笑了。阮桂洪覺得歐燦輝腦筋靈活,很多東西一教就會,而且工作落力,不會藏jian偷懶,和拍擋們也合得來,心裡很高興。他是個粗人,沒有覺察歐燦輝性格也有了點變化,變得沉穩了許多,不似從前般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遇事也沒從前的衝動。他只知道介紹了這份工給歐燦輝,歐燦輝做得開心自己也就安心了。?
兩人回到歐巷,便各自回家。?
家裡早吃過了晚飯。阮桂洪從廚房拿出留給他的飯菜,便狼吞虎嚥起來。吃完飯,妹妹桂嬋自過來收拾飯桌。阮桂洪已經有一個月沒見著霞女了,這時忽然很想見見霞女。自從那晚和霞女擁吻,還摸過霞女的胸脯,他覺得自己心理髮生了變化。那是他的初吻,相信霞女也是初吻,一個純情少女的初吻給了他,使他激動和感動。他從此便時常覺得不安地躁動,也使他常常思念霞女。?
開工時工友們常以講鹹溼(黃色下流)笑話取樂,他嘴上跟著嘻哈大笑,腦子裡便浮現女人的影像,那影像是摸糊的,卻又很嫵媚和性感,心裡便躁動起來,男人那地方也蠢蠢欲動,幸好有緊身三角褲和牛仔褲管束著,那地方便鼓突得不那麼明顯。從前工友們也沒少講,特別是雞蟲,因為時常和雞打交道,時常津津有味地講叫雞(**)的事,若有人提起話頭,又cha科打諢助興,講得更起勁,但那時的男性反應卻沒有如現在這般的**和尷尬。?
晚上回到家裡,他變得不敢和妹妹桂嬋多說話,眼睛也常常避開阮桂嬋的身體,因為十八歲的妹妹發育得很好,尤其是在家裡,因為天氣熱,她便常常穿短睡衣褲,那裸lou的臂膀和小腿,誘人地顯示膚色的白皙。有時在他面前隨意地彎腰,於是那鼓脹脹隆起的**、深深的乳溝和白色的乳罩,便不經意地映入他的眼簾。他趕快轉動腦袋,把視線移走——如果讓妹妹知道大佬偷窺那就羞愧死了。?
阮桂嬋覺得大佬近來變得有點心不在焉,怪怪的有點不同於以往,但想起大佬向來牛精,脾氣有點古怪,便也不放在心上。?
阮桂洪這時候就很想見霞女,當然更想和霞女擁吻,如果能再進一步當然是求之不得。怎麼更進一步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樣,但他就是很想見霞女,很想和霞女有肌膚之親。霞女卻不容易見著,現在他要每天開工,很晚才收工,後來一段時間要趕工,晚晚一直做到十一、二點才回家,那就更難碰得著霞女。他知道霞女家有電話,也知道電話號碼,就是不敢打電話找霞女。他害怕如果是她父親接電話,聽出是他的聲音,他可不知怎麼說話。?
阮桂洪有點怵她父親歐德庭,這老傢伙嚴肅古板,一副拒人於千里的樣子,如果讓他知道霞女和自己來往,說不定會嚴厲阻止,那便糟糕了,倒不如等機會偷偷和霞女約會。想到了約會這個字眼,他覺得心裡甜絲絲的,心情又愉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