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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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有一種悲劇叫做英雄,也有一種英雄叫做悲劇,徐文遠就是個悲劇型英雄。他很想提醒邢維民特工不能這麼做,並打算用事實來教育他,但再三考慮過後,卻又挑不出人家現在的毛病。也對,把這些大兵招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刺殺劉世勳,只要能完成這個任務,人家願意怎麼做,那都不算是過分。

“邢維民!可真有你的!”徐文遠暗自搖頭,“居然想出用軍事手段去對付一個老牌特工?”

軍人該怎麼收拾特工,這沒有一定之規,歷史上肯定出現過,但問題是誰也沒放在心上。因此,老邢在不知不覺中,又開創了一個先河。他的想法很簡單:你不是受過特殊訓練麼?好,這方面我不如你,可打仗你不如我!我就用子彈來對付你的特殊訓練,看你最後怎麼辦!

這的確是件愁事,想一想,連徐瞎子都沒轍。換作他是劉世勳,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對。更可怕的是,老邢和他手下那些潛伏、殺人手段,他幾乎是聞所未聞。

早晨在一家麵攤吃飯時,徐文遠由於職業特性,悄悄打量一下週圍環境。結果,他發現麵攤老闆有些不對勁。

“那個老闆很可疑。”徐文遠低著頭,對邢維民說道。

老邢點點頭。

“他身邊的油鍋開了,可油花濺到手上,他卻沒有反應……”

老邢吞進去一個餛飩,嘬嘬熱氣。

“這說明,油鍋裡兌了醋……”

向碗裡倒點醬油,老邢吃喝兩不耽誤。

“我說話你聽見沒有?”徐文遠氣得要命,“他們是外鬆內緊。別看沒人跟蹤,其實咱早就被盯上了……”

抓一把蔥花撒進碗裡,老邢吸吸鼻子,嗅嗅香氣。

看看街面那三三兩兩的行人,徐文遠強耐性子,再次提醒:“這裡不是鬧市區,一旦出現狀況,想混進人群逃跑都難……”

老邢大聲招呼:“老闆,再來一碗!”

“不是……”徐文遠恨得直咬牙,要不是文化人出身、有涵養,沒準就直接掀桌子了。

老闆點頭哈腰跑過來,剛一開口,身子突然一愣。老邢笑了笑,扶他在凳子上坐下,拍拍肩膀,和對方嘮起家常:“老闆您貴姓?家在哪裡啊?這買賣幹多久啦……”

“呃……呃……”老闆喘著粗氣,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噌”的一聲,袖子裹著匕首從老闆肋下拔出,一塊膠布迅速貼在傷口上……屍體還在呆呆坐著,看得徐文遠是目瞪口呆。

“吃飯!”老邢瞪他一眼,隨後淡淡說道,“你要不吃了,就把剩下的給我。”

眼角餘光掃掃左右,還好,其他食客並未發覺。

“你不用看別人,管好自己就行,”說著,老邢衝屍體笑了笑,“是不是啊?老闆?”悄悄一拽衣襟,屍體點點頭。

光天化日就敢把人明目張膽地幹掉,而且是不留痕跡滴水不漏,看得徐文遠差點沒尿了。

“對付這幫數典忘祖的王八蛋,你就不能手軟!”抹抹被熱氣薰出的鼻涕,邢維民喝乾剩下的湯,“吃飽沒有?吃飽咱就趕路!”

“你麻煩大了,”搖搖頭,徐文遠連連嘆息,“你不瞭解我們這行兒,他們是不會單獨行動的。你這一動手,躲在暗處監視的人,肯定會看得一清二楚。”

老賀悄悄走過來,向邢維民一點頭,眼角瞥瞥附近的閣樓。順著他眼光,徐文遠疑惑地望去,百葉窗縫間,無端鼓出了一塊。

與此同時,老嚴也過來向邢維民點頭。只見街邊那擦鞋的,正靠在牆壁昏昏欲睡——在他後枕部,插進一根修鞋的釘子。

麵攤食客也停止了進食,眼睛直直盯著桌面。

“你們……你們……”徐文遠驚呆了。

“等你提醒,黃瓜菜都涼了。”老邢不悅地說道。戴上氈帽一轉身,向老賀使個眼色,“把油鍋裡的槍撈出來。”

“是!”

混進市區,鑽進一處偏僻下水道,眾人稍事休息。

徐文遠這腦袋一刻也沒停止過轉動,他還在想:邢維民是怎麼識破對方身份的?這個謎題困擾了他多年,始終沒有答案。直到後來,他隨新一軍踏上關東大地,提及這段往事時,老邢才告訴他:“打仗講究個射擊角度和開闊視野,所以我想,那些盯梢的混蛋也不例外。一進麵攤,我就發現老闆那裡視野最開闊,你說,我能不留意他麼?至於其它的……凡是能看到老闆的地方,我都派人走一趟,道理很簡單,打仗要講究配合、火力支援……”說來說去,他還是沒離開過軍事。

“軍統應該改行了……”蹲在臭水裡,徐文遠很自卑。掰著手指數一數,除了破譯密碼、生孩子,戰術特工這一行兒,對老邢和他的手下,根本就是無師自通。“難道……邢維民幹過我們這個……”搖搖頭,他很快便否決了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為從專業角度來看,老邢根本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特工,但這些傢伙之間的配合,那真可稱之為天衣無縫。“唉!就算劉世勳不想死,恐怕也難了……”

“瞎子,你還琢磨啥?趕緊睡覺!”老邢側臥在爛泥上,不耐煩地翻翻身,“晚上還要行動。”

想了想,徐文遠有些不放心:“76號死了人,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淨說那沒用的!”賀禿子一撇嘴,吐出口濃痰,“誰家死了人還能不嚎上兩嗓子?”正說著,遠處響起了戒嚴的警笛聲。冷冷一笑,老賀不為所動,繼續調侃徐文遠:“我說大先生,您老一肚子墨水,給咱說說,為啥那些大漢奸都是讀書有學問人?”

徐文遠沒吭聲,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是一個根本說不清的問題,從有宋以來直到民國,一些讀書人的氣節,就始終讓人操心。“書都念到狗肚子裡了。”怔怔吐出一句,徐文遠咂咂嘴,覺得自己越來越粗俗了。

“呵呵!”老賀笑了,正想再說,邢維民踹他一腳,沒好氣兒地叫道,“睡覺!”

一切都安靜下來,只有外面那嘈雜的街道和鬼子皮靴的“咔咔”聲。

76號又多了幾具屍體,不過這回死的全是汪偽漢奸小特務。吳四寶的臉色很難看,梅田也不比他好到哪去。

“乾淨利落,”揭開傷口上的膠布看了看,梅田點點頭,“職業戰術情報員,也達不到這種水準。”

吳四寶心說:“你還不如直接說:我們就是飯桶……”

“吳桑,季雲卿那邊有什麼訊息?”梅田的神色很焦慮,憂愁中,透露著一股子猶豫不決。

這是一個明顯的訊號,對於吳四寶來說,那就意味著在上海這一畝三分地,你日本人不靠我們,就甭指望能玩得轉。“暫時沒有。”吳四寶眨眨眼睛,“這些人,根本不和外界接觸。”

“連你們青幫都叫不准他們?”

“不只青幫,洪門也一樣。瞧他們的身手,都是些江湖功夫,可他們又不像江湖中人。”

梅田撓撓頭。他曾經從職業特工的角度去分析這些人,可是越看越複雜,最後連自己都迷糊了。“像是職業特工,可又不完全是,這些人,到底什麼地幹活?”

“梅田先生,咱們還是多想想劉世勳吧,只要他不死,那才是資本。”

“劉世勳這個人靠不住。”

吳四寶沒想到梅田會這麼說,不過幹他們這行兒的,細想一下,也沒幾個人能靠得住。

“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叼上香菸,梅田自言自語,“想幹掉劉世勳,為什麼要捨近求遠,不用軍統上海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