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敗軍之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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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敗軍之將
第十六章 敗軍之將
“呼叫小貓一號，小貓二號中彈，飛機可能漏油了，請求返航。”僚機小陳焦急的呼叫何飛。
“收到，小貓中隊返航，小貓二號我來掩護你。”何飛輕輕將左翼向下晃動作為轉彎訊號，然後移動到僚機左邊，給小陳發出“帶頭飛行”的訊號。小貓三、四號跟了上來，三號也被超級空中堡壘擊中，左側襟翼被打掉了一塊。
“呼叫小貓三號。能堅持住嗎？”何飛關切的詢問。
“沒問題！堅持的了。”耳機中傳來小貓三號駕駛員趙安鎮定的山東腔。趙安和其他飛行員原來都是陸軍各個部隊的戰鬥骨幹，作風頑強，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放棄價值不菲的飛機。天空中轟炸完畢的美軍B-29轟炸機大編隊正在返航，何飛看著下面被爆炸煙霧籠罩的新義州，恨不得駕駛飛機撞擊這些囂張的超級空中堡壘。他強壓住怒火率領小貓中隊編隊返航。
空四師飛機著路後開始講評當天的作戰。今天的仗打的真窩囊，可以說是空軍入朝參戰後首次受挫。按照計劃駐浪頭機場的蘇軍攔截機師纏住美軍護航的流星機，志願軍飛機攻擊B-29。可是超級空中堡壘渾身都是炮塔，相互之間組成交叉火力，密集的彈雨讓米格機無法靠近。30大隊的一架米格被擊落，很多飛機被擊傷，只有大王牌空十團團長雷濤擊落了一架B-29，好不容易挽回了點面子。飛行員們都很年輕，就像小孩子一樣。要是打得好，大家都拎著帽子親熱的聊天。可是今天打的不好，都噘著嘴不講話生著悶氣。
“大家別悶著，有什麼意見可以發表一下，再不說我點名叫了啊！”以前每次作戰回來飛行員都是爭著發言，這次只好由趙一明來開頭。
“我先說兩句。這仗打的太亂了！對付美國佬的大飛機應該保持住隊形，象咱們在陸軍時一樣集中火力。可是我們一發起攻擊隊形就全散了!這樣能打好嗎？”三十一大隊大隊長首先氣呼呼的發言。
“我可不這樣認為，保持編隊不是把咱們戰鬥機的手腳都綁住了？怎麼發揮機動力好的優勢？”一名中隊長也不客氣。講評會就是這樣，不管官職大小，大家直來直去的表達意見，毫無保留。
“各打各的怎麼行？B-29皮糙肉厚，又擠在一起，不集中火力怎麼把美軍的編隊打散？”
“B-29那麼多炮塔，咱們遍好隊衝上去還不是一架一架餵給人家。”
飛行員紛紛表達著自己的意見。有人建議學雷團長從上面俯衝攻擊，可是雷濤自己表示這樣擊落敵機很僥倖，自己的飛機也被美軍擊傷了。
“咱們用航空炸彈從敵機編隊上空投擲，把空中堡壘炸個稀爛！”何飛站起來興奮的說出自己的點子。
“不行，不行！敵機在空中又不是固定不動的，命中機率太小。再說只有我們兩個受過投擲航空炸彈的訓練，每次只扔四顆你說夠嗎？”雷濤馬上反駁。其實二戰中德軍與日軍都用類似的方法攻擊過美國大型轟炸機，效果都不理想。
講評會進行了很久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趙一明意識到這次真的遇到了難題，以前打“海盜”、“黑豹”和“流星”都可以依靠雷達準確的指揮取得數量或戰術突然性的優勢。可是這次就沒有辦法了，將米格機引導到B-29面前還是拿不下襬成鐵桶陣的超級空中堡壘。怎樣才能破敵制勝呢？必須快點找到辦法，不能讓美軍的B-29轟炸機繼續猖狂下去。天色已晚，趙一明宣佈散會後返回宿舍，一路上為著這個難題冥思苦想。
“趙參謀！”方師長喊住了趙一明。
“我知道今天打的不好，不過你也彆著急‘勝敗乃兵家常事’嘛。我想有個人可以幫咱們出出主意。”方師長安慰著趙一明。
“誰能幫忙？”趙一明疑惑的看著方師長。
“你一開始講評我就打了電話，現在應該快到了。走咱們去接接他。”方師長看看手錶，帶著趙一明向跑道走去。機場上空傳來了螺旋槳飛機的轟鳴，大堡機場罕見的打開了導航燈，兩排明亮的燈光照亮了長長的跑道。一架螺旋槳飛機落了下來，飛機滑停到眼前，趙一明觀察著這架短粗的雙座螺旋槳機，在腦海中快速搜尋了一遍卻沒有結果。按理說自己見過解放軍建國後使用過的幾乎所有型號的飛機，可是這架怎麼這麼陌生呢？不對，有一點眼熟，趙一明突然想起來自己在位於小湯山的中國航空博物館見過這種飛機。
“九九式高階教練機！”趙一明差一點脫口而出。這是東北老航校使用過的日本教練機，思索間飛機座艙蓋被推開，一名矮小的飛行員從空著的後座拿出一個檔案包跳了下來。
“方師長您好！”飛行員向方師長敬禮，用生硬的中文問好。
“你好!林教官，這是我們最好的空中指揮員趙參謀。”方師長作著介紹。
“我在航校就聽到了您的大名，能夠指揮飛機炸中美國航空母艦真是不簡單呀！”飛行員邊說邊脫下飛行帽，看容貌四十歲左右。趙一明不好意思的笑笑。
“趙參謀，這是解放軍第七航空學校的教學參議林保毅，原名林彌一郎。”方師長向趙一明介紹著。
“沒想到我又回到了這裡，當年我就是在鳳城縣上湯村投降貴軍的。”林保毅看著周圍的丘陵感慨的說。跑道燈瞬間熄滅，三人轉身前往師指揮所。
“方師長，你怎麼叫來個日本人？”趙一明將方師長拉到一邊，也不管林保毅聽不聽的見，氣憤的發問。
“小趙，林同志不是軍國主義分子。”方師長邊走邊給趙一明介紹著林彌一郎（林保毅）的身世。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後。駐紮於瀋陽郊外奉集堡機場的關東軍第二航空軍第四練成飛行隊三百多人，在林彌一郎率領下準備逃往離瀋陽不遠的岫巖，從那裡的日本開拓團農場取得糧食，然後到朝鮮坐船回日本。部隊拋棄了所有飛機與裝備後走了十二天來到鳳城縣的上湯村，最後在這裡投降了東北抗日民主聯軍。
為了給人民解放軍空軍培養人才，東北民主聯軍參謀長伍修權按上級指示，在“東總”司令部接見了林彌一郎及其部隊主要軍官，開誠佈公地表示準備留他們協助我軍創辦航空學校，待條件成熟後再送他們回國，並將自己的配槍送給了他。林彌一郎深受感動，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林保毅”，帶領這支三百多人的航空隊（其中飛行員近20人，機械師20多人，機械員70多人，通訊、氣象等其他各類地面保障人員近200人），全心全意在東北老航校協助解放軍培養飛行員和其他航空技術人員。
三人進入師指揮所，林保毅開啟隨身攜帶的檔案包，從裡面拿出一些檔案。
“趙參謀，這是當年日軍在瀋陽攔截美軍B-29超級空中堡壘的作戰資料。投降貴軍後我斷斷續續翻譯了一些，現在交給您希望有些幫助。”林保毅將檔案遞給趙一明。趙一明翻了一下，裡面有日軍各次攔截作戰的戰鬥經過示意圖與美軍B-29的結構簡圖。
“趙參謀你剛才說的話我已經聽到了，日本軍隊在中國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很不幸我自己也是這支獸軍的一份子。最開始投降貴軍我只是為了吃飯，為了活下去，為了不被送到蘇軍戰俘營，安全回國。我沒有想到貴軍能夠寬大的對待我，沒有把我當作戰俘，賦予我教官的權利；中國同志吃玉米麵和高粱米，而我們吃的卻是白麵大米；伍修權參謀長還將自己的配槍送給了我。”林保毅說著愧疚的低下了頭。
“趙參謀，林教官為了報恩也可以說是豁出了命來。蒐集來的舊飛機用鐵絲捆著蒙皮就開始試飛，為了掩護學員降落，他開著汽車吸引國民黨飛機的火力。要是沒有他們人民空軍也不會這麼快建立起來，咱們師的飛行員大部分都是他們教出來的。”方師長幫忙解釋。
“我深深感謝中國人民對自己的恩情，一定用帶罪之身盡力贖罪，求得原諒。你看我還可以幫什麼忙，我一定盡力而為。”林保毅面露愧色的向著趙一明鞠躬致歉。
趙一明漸漸轉變了一點態度。他也明白，日本的民族性就是這樣，單獨的一個人膽小怕事禮貌客氣，集合在一起就會抱著“反正大家都這樣”的隨大流心態幹出瘋狂的舉動。二戰中的日本軍隊就是這種獸性集團。眼前的林保毅完全是個敗軍之將，混身上下已經沒有了軍人氣質，他的軍隊和他自己都已經完全失敗了。面對著表現出深深悔意的這個人，如果還是採用敵視態度未免有點小氣了。
“你參加過攔截作戰嗎？”趙一明合上資料發問。
“我所在的第4練成飛行隊用隼式戰鬥機攔截過B-29，可惜我並沒有擊落過超級空中堡壘。”林保毅聽到趙一明問話才直起身來回答。
“能不能詳細說說戰鬥的經過呢？”趙一明很想知道些有用的資訊。
“那是在一九四四年的十二月七日，駐守於成都的美軍第五十八轟炸機聯隊派出四個轟炸大隊一百零八架B-29超級空中堡壘轟炸機空襲奉天(即瀋陽)。日軍集中了一百架各式作戰飛機進行攔截。戰鬥中有四架B-29被日軍飛機的自殺撞擊擊落。其中我的部下第四練成飛行隊的宗文朗少尉撞落一架B-29，他在撞擊中被甩出飛機，是進行特攻撞擊中唯一的生還者。我恨死了那些軍國主義的獨裁軍閥，明知戰爭已經必敗無疑還要進行各種自殺特攻，垂死掙扎。”林保毅簡單回憶了當時的情況。
“根據作戰經驗，你認為B-29的弱點在哪裡呢？”趙一明繼續詢問。
“你看這張B-29轟炸機簡圖，這圖是根據被擊落的B-29復原後繪製的。B-29在機身與機腹各有兩座炮塔，尾部有一個。機背前方的炮塔內裝有四挺12.7毫米機槍，其餘炮塔內都是兩挺。這樣看來，從上方、後方攻擊會遭到六挺機槍打擊，從兩側攻擊會遭到十挺機槍打擊，而從下方攻擊只會受到四挺機槍打擊。此外B-29空中堡壘機身中部的炮手室安裝了三個氣泡觀察窗，一個位於機身上部，兩個位於機身兩側，對於後下方的觀測全靠尾炮手一個人來進行，正下方相對來說是個死角。所以我認為從下方發動攻擊比較有利。”林保毅按圖解說。
“我軍飛行員今天觀察到美軍飛機編隊很密集，有沒有打破對方編隊的方法呢？”趙一明記下了要點，提出了新問題。
“美軍原來採用四機編隊，到了後期都是用十二架飛機排成一個大菱形的‘盒式’防禦編隊。但是這個堅固盒子的最頂點是一架帶隊長機，這架長機上裝有更多的電子裝置負責領航，指揮員通常也位於這架帶隊長機上。如果打掉了這架帶隊長機，美軍的超級空中堡壘編隊通常會發生混亂，我想這就是機會。”林保毅邊解釋邊畫出了B-29編隊示意簡圖。
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林保毅毫無保留的回答了趙一明的問題。趙一明看著資料擬定出了新的攔截計劃，期待著早日與超級空中堡壘再次交手。
作者手記：
寫這章前我的顧慮很多，會不會有讀者在書評區中用板磚狠砸我，說我親日呢？前幾天就有讀者說我親蘇，說主角與蘇軍很親暱。可是我不記得自己有刻意表現這樣的內容呀？自己只是根據歷史上的事實來架空罷了，總不能把當時蘇聯提供的米格－15也取消了吧，把蘇軍來華協助防空也迴避掉吧？蘇聯空軍當時確實進入朝鮮上空與志願軍並肩作戰，並在大部分作戰中擔任主角，這是我不能迴避的。
上文中的林彌一郎（林保毅）也是真有其人，接受伍修權的配槍、試飛飛機、開車吸引火力也是真有其事。以他率領的日軍航空隊為骨幹的東北老航校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的早期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到1949年7月東北老航校撤編，改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七航空學校為止的三年半時間裡，共培養出各種航空技術幹部560名，其中飛行員126名，機務人員322名，領航員24名，場站、氣象、通訊、儀表、參謀人員88名。這些人員大部分都成為空軍各部隊的骨幹。空軍上將王海、創下一天打下4架敵機紀錄的中將劉玉堤、空軍中將林虎、擊落美國王牌戴維斯的張積慧將軍等中國空軍王牌飛行員都是這些日本教官的學生。
林彌一郎和其他日籍人員在中國任教十一年後於1956年回國。不少人仍然懷念著老航校的生活，認為在航校的幾年是一生中最有意義的轉折點。他們把中國看成是自己的“第二故鄉”、“第二祖國”。成立了“航七會”（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七航空學校的簡寫），林彌一郎出任日中和平友好會會長。林彌一郎還給兒子取名叫林新，意思要做中日友好新一代，並送他到中國留學，教育孩子們要和中國世代友好下去。
以上這些都是歷史中的事實，是不能抹煞與割裂的，我想他們與日本右翼分子還是有區別的。所以冒著被磚頭拍扁的危險逆反日潮流而行，在這篇架空小說中寫出這名日本教官的名字。這兩天沒有更新也是這個原因，希望大家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