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卷】六鏡杜曦_【203】不求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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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卷】六鏡杜曦_【203】不求回報
簡陋的房間裡壓抑著一股濃郁的中藥味兒，在房門被開啟的那一刻撲面而來。她抬起手來揮了揮讓味道盡快散出去，面色平靜地邁進了屋子。
開門的男人臉上寫滿坎坷和波折，連廖泉泉都自嘆不如。手上的靜脈曲張和針眼觸目驚心。她接到的資料上說，這個男人前半生在天堂，後半生在地獄，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一樣東西。
男人退了兩步將廖泉泉和邵燦讓進屋中，語氣平淡：“是應該叫你廖小姐還是……杜曦？”一生徘徊在生死線上，他對眼前這個女人比常人多了幾分瞭解。“做我們這一行的，不認識杜曦還真是混不下去呢。”
廖泉泉在狹窄的房間中尋了個地方坐下，對他一句話開口戳穿並不意外：“這裡是北市，曹先生還是叫我廖泉泉吧。”
曹萬曆點了點頭：“嗯，廖大小姐，如今歐家赫赫有名的現任家主。我雖然是在局子裡待了那麼多年，對這外面的局勢還是很明瞭的。我這個一身汙點的人，不知道怎麼會勞煩廖小姐大駕？”
似乎是早知道今天家裡會有人來，家裡的人早早就藉故出門了。跟在女人身後的隨從似乎並沒有對這狹小的空間產生過多的情緒，只給她讓出一個可以坐的地方，便在一個安靜的角落站定了。
眼前的女子穿著低調，從頭到腳沒有明晃晃的名牌logo卻依舊能顯出她的貴氣。做臥底的時候他就聽說過一些傳聞，不過那個時候，在他的認知裡廖泉泉和杜曦還是兩個人。前者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歐陽寵愛的外孫女。而後者，是洛杉磯威名赫赫的幫派首領。完全不搭界的兩個人，沒想到竟然會是同一個人。
曹萬曆皺了皺眉頭。無論怎麼說他也是當了幾十年警察的人，著實不想跟眼前這個身份複雜黑白兩吃的女人摻和到一塊兒去。可是這一次，這個女人突然冒出頭來幫了他，而且幫的還不是小忙。
“我很感謝廖小姐這次出手相幫，可廖小姐也看見了，我這個人基本已經算是廢了，無論是對歐家還是對廖小姐您，都應該是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吧？”
“曹先生為什麼就這麼篤定，我幫你，是因為覺得你還有利用價值？”這是一場互相試探的較量。廖泉泉對曹萬曆的瞭解多數是根據那些資料，而曹萬曆對廖泉泉的為人作風他也還沒徹底摸清。在他知道歐家的名聲的時候廖泉泉還沒出生呢。那個家族啊，並沒有外人想的那麼簡單。
她揮了揮手，邵燦安靜地開門站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曹萬曆的年齡跟凌川師差不多的，精神看上去確實差了許多。如他自己所說，他本人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麼利用價值，只是偶然聽說了些事情，腦袋裡某根神經鬆動了幾分，順手就讓人插了個手。
“我懷我兒子的時候，正經歷一場大的風波，我敢說，跟曹先生曾經經歷的事情相差無幾
。”真是危險呢，最終以冥王過世告終的結局也算得上是神轉折了。“總覺得自己早晚會死在一線上，既然割捨不下兒女情長就連有都不要有是嗎？曹先生，你拿自己當聖人，可用你的人可能只拿你當一條即將醫治無效所以乾脆丟掉的病狗而已。”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不結婚，不生孩子，隻身一人，無牽無掛。可說到底人的心都是肉長的不是鐵疙瘩，當歐祁然趴在她懷裡發出第一聲啼哭的時候，她整個心都化了。那個時候她就決定，無論以後做什麼，她都不會隱瞞她的兒子，即使有一天真的發生了意外，她要讓歐祁然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永遠是最重的。當然，藏了一點私心就是，如果有一天她是枉死的，還能等著有人給她翻案不是？
她翹了個二郎腿，雙手優雅地交叉在一塊兒：“說起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不是麼？只不過我運氣稍微好了一點，還不至於淪落到您這個地步。”
如果不是身邊有那麼多人守著，她恐怕早就萬劫不復了吧？
“我所接受的教育裡，可從來沒有自慚形穢的字眼。”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坦白講，我並沒打算從你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雖然好像不求回報這個詞兒實在是不適合廖泉泉提，可這次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大公無私了。
該說的都說了，她一臉真誠心懷好意，若是有人不領情她便也沒什麼辦法了。畢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別人伸出援手，她自己不相信，自然也不強求別人去相信：“曹先生也不用有太多的疑慮，我是個生意人，自然是以利益為重的，沒準有一天，對我而言你就成了一個有用的人呢。畢竟你手上還有那麼多的線人，對某些人而言過了河就拆了的橋，對我而言可能還有些用處呢。”
果然，這才是杜曦。
曹萬曆一臉瞭然地看著她。沒有要求和好處，平白而來的恩惠，他是從不接受的，哪怕是曾經的工作單位拋棄了他，他也只有悶聲受著。正如廖泉泉所說，如今有了一條新的出路，為什麼不牢牢抱緊了給自己和家人一條生路？如今的狀況還不夠糟糕嗎？一個沒有什麼價值的人，情況還能再糟到哪裡去呢？
看著她站起身要走的架勢，曹萬曆輕咳了兩聲：“有件事情想問廖小姐……”
“嗯？”她點了點頭，認真聽他的問題。
“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或許早晚有一天都會死在異國他鄉，不被理解，一輩子到死都揹負著罵名。你依舊不會後悔嗎？結婚生子，家人圍繞的日子，你準備好隨時失去了嗎？”至少與他而言，他從不敢奢望那樣的人生，幾乎從一開始就料到了會是怎樣的結局。他現在只後悔，為什麼當年的沒有直接死在工作崗位上？那樣的話，留給家人的就不會是如今這般的屈辱，而是光榮。
她回
身來看著他，目光篤定：“即使人生的結局已被限定，也並不妨礙我在已定的範圍內加上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人生太短暫了，就算最後我留給家人後代的是痛苦，但好歹他們也能算是證明我存在過的證據。”
人生太短暫，就算有一天她不在了，這世間還有歐槿邪，還有歐祁然，他們都可以證明她廖泉泉不是個冷心冷肺的人，更不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窩在溫暖的懷抱中靜靜享受著午後的陽光，廖泉泉微微眯著眼睛想著曹萬曆的話。刻意疏遠的關係最終就可以忽略掉嗎？好像應該也不可以吧？曾經的杜曦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無牽無掛得無情到讓人畏懼。可如今，杜曦的威名仍在，廖泉泉的地位也是穩的，她卻多了很多需要牽掛和顧及的。
“在想什麼？”溫暖懷抱的源頭終於開了口，下巴枕在她腦袋上問道，“你從回來，好像就一直在思考問題。有什麼事情需要你用這麼久思考？”
“槿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是說如果，我走上了跟冥王一樣的路……”她抿了抿嘴，最終開口問道。
歐槿邪那雙漂亮的眸子深了深，並沒有急著去阻攔她這個消極的說法。廖泉泉跟父親很像，一輩子都獻給了他們所認為的事業和家族，揹負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會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連父親以前的管家都說，他找的這個女朋友跟冥王的相似程度，讓冥王覺得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這才心情平靜地過世。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歐槿邪微微嘆了口氣，“我會好好把一明養大，然後告訴他，他媽媽是個英雄，為了家為了國犧牲了很多。就像當年爺爺教導他的那樣，他的父親是一個英雄，即使被那麼多人誤解和錯怪了，也永遠不能掩蓋他所做的那些對的事情。
都說，人過了四十歲就要開始考慮遺囑的事情了。他沒有那麼傻白甜要捂著嘴讓她不要說這樣的喪氣話。人早晚都會面對這麼一天，為什麼不提前都給預備出來呢？
他將廖泉泉轉過身來：“不過泉泉……你要答應我，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要放棄活下去的信心。”我不怕你命懸一線，不怕你聲名敗壞，只怕到了最後，是你自己放棄了生存放棄了活著。
我們這些人啊，看似高高在上手握無數的權利和榮耀，可每日要面對的是非無數，面臨的風險也比別人多得多。我不介意你早早為自己的身後事做準備，但是希望，你不要永遠帶著這樣的思緒過日子。
“……先別想那些了。”他眨了眨眼睛，決定把話題跳開，“現在一明也已經快要一歲了，我們來討論一下幼兒園和小學的問題吧。最近我在家的時候讓邵燦稍微留意了一下，你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
這是屬於她的城市，他希望他們的兒子能在這片土地上走過每一處她走過的地方，經歷每一個她曾經歷的人生階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