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八章 塵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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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五十八章 塵封
讓歲月臣服後留下的塵埃，
為死亡獻禮。
讓回憶劃破後殘存的血跡，
為流年殤祭。
藍色，像是被蒼白汗水浸沒的天空，
氤氳著溫熱的空氣，無聲無息，
勾勒出到不了的遠方，
在那裡，冰雪已將一切塵封。
【決雪之堤】
風弦握著冰刺，催動碎月，靠近楠落，楠落舉起懸竹，催動流觴，攻擊風弦，風弦立刻反擊，楠落又隨機變換招式。詎諒催動碎夢殘冰訣，細碎的冰雪打進暗雪的身體裡，暗雪催動噬心訣，鷹吻的銀針插入詎諒的身體裡，兩個人在做著最後的告別。
肆湮催動安瀾，將翎塵包圍起來，翎塵催動舞動的暗魂，安瀾的力量瞬間消失，肆湮又催動吟香術，翎塵突然使用縱夜，快速來到肆湮面前，肆湮一個轉身，抽出決殤，又露出了那樣邪魅的笑容，刀鋒蝴蝶包圍著他們，沙沙作響。
過了許久，六個人都即將把幻器插入對方的身體裡，再之後，暗雪倒下了，詎諒倒下了，楠落倒下了，風弦倒下了，肆湮也倒下了······
翎塵一臉悲痛的不敢相信的低頭向下看，弒痕已經進入肆湮的身體裡，而決殤，就在即將觸碰他身體的那一刻被肆湮調轉了方向，翎塵看著眼前的五個人，整個雪界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肆湮？”翎塵跪在雪地上，拔出弒痕，肆湮身上的血跡立刻濺到他身上，他低頭看他，他依然是那樣邪魅的笑。
“翎塵······如果有來生，我不想做你的敵人了······”肆湮又笑了起來，眼神漸漸空洞下去。
他側過臉，楠落身上也滿是鮮血，他走過去，看著他的臉，他依然笑的很溫暖。
“神司，我解脫了。”
“楠落！”翎塵大口喘著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來生，我還要做你的屬下！”楠落緩緩閉上眼，一滴淚水從翎塵眼裡落下來。
“翎塵！”聽到暗雪的聲音，翎塵急忙回過身，他正伏在地上，伸手朝著自己，翎塵走過去扶著他的肩膀，握住他的手。
“暗雪，你不要死啊！”
“翎塵，對不起，我食言了，我們今天到這裡來，是商量好的，對不起······”
翎塵看著他的手一點點的從自己手中脫落，終於痛哭失聲：“不要，不要，不要走，暗雪！”
“為什麼？為什麼剩下我一個？”翎塵跪在雪地上，聲音突然啞了，眼底猩紅一片，卻再怎麼都流不出眼淚。那一瞬間，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覺，聽不到，看不到，觸碰不到，只是漫天飛雪和充斥著血腥味的寒風，在他感受不到的世界裡，依然肆虐著······
【四大古城】
從雪界下來，翎塵沿著堊山，一路前行，走到四大古城，現在，整個堊島上只有這裡還有人了，走過沙城的荒涼，走過昔城的熙攘，走過安城的平淡，走過洛城的繁華，翎塵站在人群中央，卻是那麼的孤獨。
一瞬間，所有的回憶斷斷續續的衝上心頭，他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眼神空洞而哀傷，白色的衣服上血跡斑斑，手中的弒痕被鮮血擦拭的錚亮，這些天他的頭髮長長了不少，銀色的劉海已經能遮住半張臉了。
來往人群熙熙攘攘，路過他身邊時都不約而同的繞道而行，這種避而遠之的感覺，讓他越發的冰冷起來，索性騰空而起。
弒痕被他踩在腳下，雙臂張開，巨大的紫色漩渦慢慢浮現，他釋放著所有的力量，慢慢的，整個古城，半個堊島，都沉陷在紫色的迷霧之中，漩渦繞過銀城周圍的兩座山，一直到南部的睦城，和墓恥的上空。
翎塵不斷的發力，巨大的紫色漩渦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被捲進去，越來越多的哀嚎充斥著他的耳畔，直到沒有一個人還活著，直到沒有一個人還有呼吸，翎塵從空中落下來，看著遍地的屍骸，聞著腥臭的血跡，看著自己滿是血跡的白衣，再也抑制的悲傷。
“我······”他突然不敢相信，這些屍體都是因為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早些解脫吧，要死，大家就一起，只要有人活著，就會有第二個幻術家族，第三個幻術家族，就會有第二個陵洞，第二個徹魂，也會有第二個啞騎······
最可怕的是，也會有第二個翎塵······
狂風，流浪在原野，回憶，勾勒出慘淡的訣別，
刀光劍影重疊，刺進血肉裡，風捲起這個世界裡殘存的溫度，映著灼熱的陽光，打在臉上，冷得刺骨，冷的駭人······
曾經有個人告訴過我，當我有一天看清了自己的內心，我可能會害怕我自己，因為一個人的內心究竟有多麼強大或者軟弱，他自己往往並不知情，可是他還是錯了，因為一個沒有心的人，連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正如現在的我，再也不會有人告訴我，我該怎麼做，該怎麼看清自己，我甚至，已經看不到自己了······
——翎塵
走出四大古城，他開始與這個世界做最後的訣別：
【銀城】
銀城，空之世。
翎塵進入銀城，漫天的白雪紛紛揚揚，拓西雪的風起了又停，停了又起，週而復始，從不間斷，幻術史書裡，在介紹銀城的來源時，是這樣寫的：
古老的冰雪女神降臨在這裡，在拓西雪的風裡，緩緩哭泣，她的長髮隨風飛揚，她的淚水結成冰霜，於是她將自己與這裡合二為一，把眼淚鑲嵌進拓西雪，以歌聲融進風裡，夜夜歌唱，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普通人住到那裡······
宸愔是他知道的第一個說這個傳說美麗的人，於是她也把自己葬進了這個傳說裡，和風雪一起，把淚水埋葬······
【寒諾】
寒諾，寒之源。
人們都說，這是堊島最寒冷的地方，所以他第一次知道一個女孩在這裡居住了那麼久是有些震驚的，風弦，他突然理解了她的殘忍，提早看清了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那麼多的希望，也就不會還有那麼多的絕望。
寒諾里，依然風雪漫天，折冰臥寒巍峨屹立，雪命在漫天風雪中亭亭玉立，吟唱著一個不滅的傳說：
我將冰雪輕輕吟唱，她徘徊在歲月裡安靜的死亡；
我將冰雪輕輕吟唱，她蜷縮排狂風裡寂寞的飛揚；
我將冰雪輕輕吟唱，雪命在寒冷的廢墟上靜靜的開放······
【決雪之堤】
“在我的記憶裡，那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地方，孤寂而充滿殺氣。”
暗雪的話，一遍又一遍的迴盪，雪界上大雪瀰漫，之前的血跡又被覆蓋了，他不敢再繼續向前走了，因為不知道那一腳，會不會踩在朋友的身體上，北風呼嘯而過，像是在唱一曲葬歌，埋葬了風雪，埋葬了人群，卻埋葬不了那些觸目驚心的時光，一寸一寸的鐫刻進生命裡，連帶著呼吸，都困難起來。
【幻都】
巨大的荒廢的祭臺像個死亡的使者，狂風掠過，像是在唸著什麼東西，絕望的祈禱，或者是得意的詛咒，曾經燃氣的巨大火焰，如今只剩滿目的荒涼，這是信仰嗎？這是絕望。
【玄淵深廊】
一層層的走過來，翎塵甚至有些遺憾，沒有受過這裡的一種酷刑，於是隨手用幻術吸起地上散落的鐵釘，然後準備把鐵釘打入自己的身體裡，就決定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了嗎？鐵釘離他越來越近，他腦海裡突然閃過曾經宸愔在這裡的場景，這是曾經宸愔感受過的痛苦，她說，要自己好好活著，他急忙閉上雙眼，鐵釘隨之落地，那聲音竟然像是在救贖······
【冰幻】
翎塵走進冰幻，依舊漫天的飛雪，沐水涵芷裡，屍體堆積在一起，北風呼嘯而過，帶不走一絲嚴寒，這裡，對於他而言，就只有兩個名字，傾辰，渝界，記憶裡，那個紅衣少年，那個黑衣守衛，那個不知道為了守護什麼而奮力守護的邪司，那個為了朋友甘願捨棄生命的少年，一把骨煞，一把冥鴻，將冰冷的海面劃開，翎塵第一次這麼平靜的看著遼闊的海面，想起史書裡記載的歌謠：
冰幻，海之圍；
那裡的海湛藍無比，海浪卷著冰雪拍打岸上的過客；
那裡有冰雁飛翔在高空，每一聲高歌都是沉默；
那裡的海水冷的徹骨，海浪卷著風雪刺進靈魂深處；
那裡有冰雁跌落在地上，每一聲哀嚎都像哭訴······
【風閣】
翎塵走進風閣，依舊漫天的黃沙，這裡對於他來說，當然只有浟漓，或者說，銀瞮，那個一直等待哥哥的少年，那個一直也沒有等到哥哥的少年，那個告訴他風閣曾有多麼美好的少年，那柄淵琈，還有，那個背影······
呼！風吹過沙丘，這是他最喜歡的風聲吧······
關於風閣，史書裡，是這樣記載的：
風沙呼嘯著走過，風沙在給你唱歌；
遠方的人啊，在等你回家，等你回家；
你聽，你聽，風沙月飄越近；
你看，你看，風沙越吹越大；
風沙呼嘯著走過，風沙會將你埋葬······
【雨剎】
雨剎裡，橫虹依然盛開的妖嬈，雨還是一滴一滴沒完沒了的下著，就像歌謠裡唱的那樣：
善良的人啊，你不要再哭泣；
橫虹那麼美麗，卻從來不會悲慼；
善良的人啊，你不要再哭泣；
橫虹那麼嬌美，卻從來不會悲慼；
善良的人啊，
等你的淚水流乾，它會靜靜離去。
【藍嶺】
霏羽。
“塵殿！你沒事吧？”
“神殿，我來晚了！”
“神殿，我會保護您的！”
“神殿，你快走！”
“神殿······”
廈陌，箬杙。
“難道翎塵你覺得對我們而言你只是個陌生人嗎？”
“箬杙說我們要相信你。”
“我們是來守護你的。”
“神殿！”
走進藍嶺，就有回憶浮現在腦海裡，不知怎的，看著那漫山遍野的藍木，翎塵覺得異常的礙眼，他緩緩抬手，催動吟香術，大片的刀鋒蝴蝶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瞬間，藍木化作一地碎屑，地上幽蘭一片，踩上去，像走入了天堂一般，那樣的唯美······
【夜川】
夜川，冥界。
走進夜川裡，漆黑一片，中央的血泉發著可怖的紅光，好像迫不及待的要把人吸進去，絕望的暗色充斥著視線，這樣的黑暗很適合他，看不見自己，就可以忘了自己的存在，也就不必在乎自己的傷口有多深，雙手有多罪惡。
“我也該，跟你道別了。”翎塵走到血泉邊上，把弒痕放了下去，暗紅色的血水汩汩而流，翎塵抬手冰封了血泉，然後轉身離開了。
【躚宇】
這裡真的是個美麗的地方，他突然冷笑，自己怎麼能有資格出生在這樣的地方呢？可是這美好的場景，對於一個絕望的人來說，就是一種刺激，翎塵看了一眼，那些美好的場面瞬間歷歷在目。
“你答應過我會保護我的，我相信你！”
“翎塵，你喜歡花嗎？”
“翎塵，如果你知道我能保護自己，你還會保護我嗎？”
宸愔的笑臉不斷的在腦海出現，翎塵的嘴角也泛起一絲笑意。
只是，美好的回憶太多，對自己也是一種懲罰，突然心口募的一疼，翎塵一個飛身，飛離了這裡。
【炙島】
乾燥的氣流，混沌的黃沙，這才是屬於惡人的世界吧，冰雪太冷，會讓人忘記疼痛，美好的場景太多，會讓自己迷失，而這裡，時刻提醒著自己滿手的鮮血，還有，慢慢的痛苦······
【墨冢】
最後，翎塵又回到了墨冢。
墨冢，墨之境。
冰封的花間裡，汀蘭還在盛放，宸愔還靜靜的躺在那裡，笑靨如花，眉宇溫暖，翎塵跪在她身邊，
“宸愔，我回來了，我以後，會一直在這裡陪你······”
翎塵凝視許久，然後拿出痕炻，將它擊碎了，他走出花間，坐在外面的地上，月光透過葬月山的缺口，灑下一片荒涼······
【堊島】
不知過了多久，一束白光從堊島中心散發出來，快速的包圍了整個堊島，一陣地動山搖之後，所有的山都塌陷了，雪界裡露出驚人的白骨，夜川裡陽光普照，渝界裡陽光已經將雨水蒸乾，葬月山倒下，將整個墨冢，顯現出來，翎塵就坐在墨冢裡面，一動不動。
再之後，堊島突然下了一場雪，好大好大的雪，整個島都被冰雪覆蓋了，整個世界，似乎都被冰雪塵封了，這裡，真的變成了冷域。在整個“冷域”裡，只有翎塵一個人還活著，或許，他也死了。從此，雪再也沒有停過，翎塵也再沒有動過，彷彿冰雪，把他也塵封了。
雪，輕緩的，掩埋了一切，堊島上，再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沒有溫度，只有寒冷的風雪一點一點的積累······
風雪中，似乎還能聽到一個有磁性的聲音，從遙遠的堊島深處傳來，彷彿哭泣著說：別再想起了，別再想起了，別再想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