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六章 落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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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五十六章 落塵
還有沒有時間緬懷，
曾經錯過的對白，
殘存在記憶裡的月色，
像那些流光裡，離散的海。
還有沒有勇氣去期待，
曾經幻想的未來，
渲染出浮躁的傷悲，
彷彿那時燈火，美如塵埃。
雪無聲，跌落進夢境裡面，繁花盛開。
【冷域之墨冢】
暗雪跑進汀蘭花間裡，就看到翎塵抱著宸愔，眼裡一直流著淚，面無表情，眼神空洞，整個人，早已失了神。
“宸愔······”暗雪靠近了一步，就再也不敢向前，可即便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那樣沉重的悲傷感還是一點點的蔓延開來，花間裡開始有了一些特別的感覺，汀蘭似乎在歌唱，沒有風會吹進這裡面來，但是汀蘭竟然在慢慢的搖擺，有藍色的光芒，盈滿了整個空間。
許久，暗雪聽到耳邊傳來喑啞而凌亂的聲音，是翎塵在宸愔耳畔低語······
“宸愔，你聽見汀蘭花開了嗎？它不會再凋殘了，汀蘭會一直開，一直開······”
翎塵說著，開始發動幻術，慢慢的，整個汀蘭花間，連同宸愔，一起被冰封了，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永遠留住宸愔，至少當時，他是這麼想的。冰封下的宸愔，依舊面帶微笑，只是她眼角，多了一滴淚。
翎塵就站在那裡看著，依然面無表情，依然毫無生氣。那樣的感覺，就好像死去的那個人是他自己，就好像他在看著自己死去一樣······
“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超乎了我們的預料，在下一秒內，你永遠猜不到會發生什麼，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角色始終在變，唯一不變的就只有自己。我曾以為，失去了的就不會再回來；我曾以為，擁有過的就不會再離開；我曾以為，我愛的也一定會強烈的愛著我······曾幾何時，這些天真的以為，都被時間褪了色，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的，而我的那點微不足道的信仰也在一點一點消失，我不知道，到最後，我真正留下的，擁有的，又有多少······”
暗雪一字一句，在幽暗的黑色裡，像是一首懺魂曲。
該走的人走了，該活著的人還得活著，其實也並沒有什麼該與不該，只是有些從生命中消失了的顏色，怎麼樣都無法填補了。
於是，我們把這樣的遺憾叫做應該失去的。
漫無邊際的黑暗裡，一陣接著一陣的抽泣聲從翎塵口中發出，他站在宸愔身邊，終於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努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哭出來吧，最近，死了太多人了······”
暗雪的聲音淡漠，好像是一種無所謂的描述，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有些時候，往往看起來事不關己的人最悲傷。
翎塵依然看著宸愔，看著在自己的幻術催動下一點點冰封起來的汀蘭花間，臉上的悲傷越來越明顯。
看著宸愔那張沉睡的臉，翎塵想起那天她說的話，嘴角浮現一絲苦笑，帶著淚水的笑容看著有些詭異，她終究，還是沒能等到他回來。
【一天前·冷域之冰幻】
翎塵從自己的淚水裡，看到了宸愔最後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那天，是在冰幻。
堊島上的風，吹散了清晨瀰漫的霧氣，溫暖的陽光把大部分土地照的的通亮，而冷域依舊被冰雪或黑暗覆蓋著，這裡沒有溫暖的陽光，只有冰和雪的交際，抑或是無窮的冰冷與孤寂，無窮的黑暗······
從藍嶺出來，宸愔和傾辰到了冰幻，霏羽當時讓他們走的時候想不到更安全的地方了，而傾辰，一直喃喃著冰幻，宸愔也就帶他過來了。過了很久，翎塵抱著霏羽也過來了。
“宸愔······”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刷上她的眉眼，她睜開眼睛，就看見宸愔趴在她床邊睡著。
“霏羽！”宸愔
聽到聲音，扶她坐起來。
“你累了吧，去睡一會兒吧。”
“我沒事，不累，你呢？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宸愔上下打量著她。
“沒事，我又沒有受傷。”霏羽忽然眼裡多了些溫柔，緩緩道：“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了父親母親，夢見了成煌伯伯，夢見了藍嶺，夢見了風閣，夢見了漫天的黃沙，還有銀瞮······”
“霏羽······”宸愔心疼的拂去她的眼淚。
霏羽緊閉雙眼，薄脣微啟：“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對不起。”
霏羽和宸愔循聲望去，是翎塵站在門口。
“都是因為我，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面。”
“不怪你，神殿，你沒有錯。”
“如果我不去藍嶺，他們也不會找過來，這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
“你也說了是也許，不管怎麼說，他們都不會放過璃煙的。”
“你們想吃點什麼？”傾辰也從外面進來，“這裡我以前藏了些吃的，現在總算派的上用場了！”傾辰笑笑，嘴角漾起一抹辛酸。
“我還不餓，你的傷好些了嗎？”霏羽側過臉來。
“還好······”
翎塵看向他蒼白的臉，閃過一絲心疼和愧疚。
空之世裡，陽光普照卻寒冷刺骨。
寒意侵襲，雁斷絃聲裡。
宸愔望著冰雁從天空飛過，伴著幾朵雪花，舞動成漂亮的荒涼，她揚起嘴角，顯得十分悠然。翎塵看了許久才走過去，實在是不忍心打斷這樣的美好。
“翎塵，你看，冰雁！”
宸愔明媚的揚起嘴角，翎塵心裡一怔，說不出的滋味。
他永遠不會忘記，在煥島的那些年，自己也總是這樣獨自在漫天飛雪裡，指著掠空而過的飛鳥，看著飛鳥飛向了它的遠方，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每到這時，他總是很悲傷。
所以每次仰望天空，他都是悲傷的無法言喻，不言不語，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否應該獨自悲傷。
可是宸愔也是這樣的仰望天空，卻總是帶著一張微笑的模樣，看著她明媚的笑容，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明亮的。
“嗯，冰雁飛回來了。”翎塵輕柔的迴應，緩緩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空寂的冰城裡，風雪安靜的飄落，越來越大，漫天的飛雪頓時淹沒了所有的聲音，翎塵像是有話要說，看著宸愔很久，還是默默的轉過了頭，陪她看著白雪無聲的散落。
直到陪她看完整場落雪，等到風雪停息，翎塵才叫了聲她的名字，薄脣輕啟。
“宸愔，明天，我要去一趟銀城。”翎塵在一旁說。
“去銀城嗎？又要打架了嗎？”她看著翎塵的側臉，突然悲傷起來。
翎塵點了點頭，“熾羽說他想見我最後一面。”
“什麼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不管是什麼意思，只要他是熾羽，我就得去看看。”
宸愔點點頭，問：“那，什麼時候回來？”
翎塵凝視著她，卻沉默了。
宸愔不再說話，視線靜靜的移向天邊。
冰天雪地裡，風雪慢慢的糾纏著，飄揚的，風雪果然無情，無論見證過多少離分，多少生死，依舊不動聲色的掩埋和覆蓋，無聲無息，把愛恨都刻入歲月裡，以淚編織，以雪成書，翻開殘損的書箋，記下破碎的剪影，呢喃著，刻上歲月的輪廓，緘默，變成冷域裡僅有的光澤，那麼明亮，那麼孤獨。
許久，宸愔開口，聲音軟弱無力，甚至有些悲傷，她說：“我等你回來。”
翎塵聽著宸愔的話，默默看著她，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
“嗯，等我回來。”
宸愔笑了，風雪停下來了，時光裡流蕩的那些風雪，就這麼停下來了，明知道飄落
還會散去，明知道離開就不會回來，卻還是想再確定一次，究竟還有沒有以後。
風雪知道明天的方向，知道自己會去往何方。
翎塵看著飛雪，也知道冰雁何時會回來，也知道黎明什麼時候回到。
卻唯獨不知，這一別，是否就後會無期······
【冷域之墨冢】
想到那天的分別，翎塵的眼眶紅了又紅，眼淚停了又流。無盡的黑暗裡，幽蘭的光芒像一層保護罩，保護著所有離散的人們，保護著所有支離破碎的記憶，以及，那些來不及溫熱的心和流浪的靈魂。
“翎塵，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暗雪靠近他，緩緩的問。
翎塵沉默許久，站起身來，閉上眼睛，吐出兩個字：“報仇。”
暗雪眉頭一皺，道：“報了仇，之後呢？”
“不知道。”翎塵突然站起來，緩緩地走到他身邊，凝視著他的眼睛，帶著乞求的目光說：“可不可以別逼我想這麼多？”
暗雪沉默了。
“我現在，彷彿心裡空了一大塊。”
翎塵說著話，竟落了淚。
“就在她離開的前一刻，我還沒有這樣的感覺。”
翎塵面色慘白，淚水從他眼裡成股的的湧出來，在他精緻的臉上，留下一道美麗的曲線。
暗雪伸出手去，擦拭著他的淚水，自己也流下了淚。
翎塵突然抱住了他，伏在他耳畔，輕聲的說：“謝謝。”
“不用謝。”暗雪微笑著，淚水停在了眼角。
翎塵又說：“你走吧，離我越遠越好，我怕有一天我瘋了，會殺了你。”
暗雪冷笑，漫不經心道：“那你記得動手時快一點，”說著，他裝作難受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又說：“我怕疼······”
翎塵看著暗雪的雙眼，不覺得又落下了淚，他也自嘲的笑著，也不知道今天怎麼這麼多眼淚，好像積攢了二十年的淚水都在這一天流了出來，沒有任何阻礙，放肆的流著······
他們就這樣凝視著，過了很久，直到汀蘭花間裡寒氣撫遍全身，翎塵突然笑出了聲音。
“看來，是該做個了斷了······”
暗雪看著翎塵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裡是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緊張，隨即一聲嘆息傳來，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如此沉重，嘆息過後，他回過神來，才發現翎塵已經走到花間門口，正拿著幻術千絮形成的一片葉子，擦拭著弒痕。
“你這是要去做什麼？”暗雪走過來問他。
“去冰幻，找霏羽和傾辰。”翎塵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悲傷早已看不出來，只剩下無盡的冰冷。
暗雪看著翎塵，皺著眉頭猶豫多時，才說道：“翎塵，霏羽和傾辰，已經不在冰幻了。”
“嗯？”聽到暗雪的話，翎塵擦拭弒痕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向暗雪，猶疑的問道：“他們去哪兒了？”
暗雪搖了搖頭，表情很是為難。
翎塵頓時眉頭緊鎖，看著暗雪這樣為難的樣子，他多半猜到了，看來，冰幻是出事了，按照暗雪剛才的描述，霏羽和傾辰怕是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察覺到翎塵周身的寒氣越來越冷，暗雪看著翎塵，不敢再說一句話。
許久，翎塵眉宇間的怒氣散去，換上了無法言喻的冰冷，薄脣輕啟，寒氣逼人。
“誰幹的？”
暗雪抬頭看他，一字一句道：“噬夢人。”
翎塵沒有迴應他，將視線轉移到了宸愔身上，然後提起弒痕，一步一步，踩著花間被冰封的地面，離開了葬月山洞。
暗雪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又一聲嘆息，在汀蘭花中間蔓延開來，他看了一眼宸愔的方向，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和宸愔承諾著什麼，然後，也轉身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