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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181| 5.20

“我有件事情要讓你去辦。”黑三郎攏袖看著老婆婆,口氣隨意而輕快。但跪在地上的河婆卻並不敢輕慢,她越發低下了頭,一副任憑差遣的恭敬模樣。

“我給你三天時間。”黑三郎微笑道,“三天後,你就帶能夠讓凡人忘卻一個人的忘情水來吧。記住,只是忘記一個人,而不是全部,亡魂投胎用的忘川水我們用不上。”

“……是。”河婆遲疑著答應了。

“你可以回去了。”黑三郎得了滿意的回答,便不再同河婆多言了。

河婆聞言復又恭敬的點了點頭,緊跟著她身形一動,一下子就消失在青衣面前了。

青衣轉頭看了一眼二樓,姍姍並沒有出來,她還在房間裡。

關閉的門內,那些個小娘子心如平湖,毫無波瀾起伏。她們只是無動於衷將粉衫小娘子染血的衣衫褪去,用乾淨潔白的布巾為她擦洗身體。

被尖刀捅破的傷口被她們用針線細細縫合,她們的女紅是那般優秀,以至於縫合好的傷口看起來彷彿只是貼上了一片春花狀花黃一般賞心悅目。

地上的血液還在散發出微微的熱氣,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們開始逐漸凝結髮稠。小娘子們先是用布巾擦,在意識到用布巾並不能將它們清除乾淨後,她們又起身從灶膛裡扒拉出一小筐草灰,並厚實的灑在血泊裡。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地上的血跡,粉衫小娘子身上的血跡,她的衣衫,遺容……她們自一開始,就從未開*談過,只是冷靜的分配好工作,就那麼冷靜的,全心全意的完成自己分內的事情。

最後,她們齊心協力將她用乾淨的衣衫包裹起來,並從廚房的後門抬了出去。

“我們要將她葬在哪裡?”其中一人輕聲問道,“還是說我們隨便挖個地方就可以了?”

“大人只說收拾乾淨些,免得被野獸挖出來吃掉。”另一人冷聲道,“反正不管哪裡都一樣,我們挖的深些就好了。”

她們說著粉衫小娘子的後事,彷彿就像是在說家裡用壞了的傢俱一般,毫無惋惜和不捨之感。

姍姍呆呆的站在窗前,看著以往相互抱在一起舔舐心底的傷口的同伴們麻木的敲定了那個可憐的小娘子的後事,眼看著她們彎腰準備就地挖個深坑了事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出聲道:“等等——”

眾人循聲抬頭,就看到姍姍的背影直窗前一閃而過。

姍姍飛奔下樓,她焦急的跑到了小娘子們的身邊,然後很是堅持的開口道:“好歹是共苦過的人,她的後事我們好歹要操辦的隆重些——”

“我們不知她家住何方。”其中一人冷冷道,“也不知她生辰年歲,只知她也是叫負心人揉碎了心。如今我們不比在家裡,可以有僕從和銀錢大辦喪事。你說要隆重,我們又該如何隆重呢?”

“我……”姍姍一時語塞,她張了張嘴,努力想要說服她們。

但還不等她說出來,就聽見她們平板道:“人生來不過是赤&條條來,赤&條條去,什麼如花美貌,傾世才情,便是有了相愛的人,死後也不過是各自去三途河投胎轉世。我們生在這世間,不過是白白走一趟,到頭來一杯忘川水下肚,再深的愁苦,再刻骨的愛戀,都不過付於東風罷了。今日她算是了了一世,但願來生,她能做個無慾無求的清淨人吧!”

說著她們復又開始動手挖掘墳墓了。

姍姍茫然的看著她們將那個粉衫小娘子深深的埋在了地下。沒有墓碑,沒有香燭,沒有超度經,她的墳上甚至連個土丘都沒有。

人死當真是件簡單的事情。姍姍捂住自己微微刺痛的心,她看著這個不像墳墓的墳墓,不自覺又想起了徐生。

徐生,懦弱的徐生拋下她獨自輕生了,他淹死在冰冷的河水中,瞪著一雙鼓鼓的青白眼珠,整個人像是被水泡發開的乾貨一樣,看起來既可怕又醜陋。

他的墳也是這樣的,隨地挖了個坑,用草蓆子一卷就埋了。她的父母甚至不曾為他填出一個墳包來,沒有紙錢香燭和墓碑。那個地方就像是尋常的土地,任何人都能毫無顧忌的在上面踩踏,豬羊牛馬也能隨意的在上頭排洩。

可憐的徐生,可悲的徐生,他死後能看到這些嗎?他後悔過嗎?還是說,他也如這些小娘子們說的那樣,沒心沒肺的直接去投胎了嗎?

姍姍覺得自己沒辦法原諒徐生,沒有信守承諾的他,懦弱的讓她恥於承認自己愛過他。

“你們現在感覺怎麼樣?”姍姍盯著她們踩踏地面的小腳輕聲道,“你們現在已經忘記過去的心上人,不會再為他們感覺痛苦了嗎?”

“不,我們還記得。”其中一人神色平靜道,“或者說,我們比以往記得還要清楚。從相遇到相知到相愛,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我們都能纖毫不差的記住。但是那有怎麼樣呢?那些記憶不過像是我們在路上看到的河流裡的清水一樣,就那麼順暢的流淌過去了,既不會讓我們覺得留戀不捨,也不會讓我們覺得肝腸寸斷。雖然我們還記得他們,但是於我們而言,他們已經無足輕重了。”

“是嗎?”姍姍幽幽嘆息一聲,她按住心口,彷彿自言自語一般的低聲道,“我不如你們看的透呢,所以我現在還在疼。”

“那是你自己選的路。”她們淡漠的說道,“那是你自己做的選擇,你若是後悔,改了就是了。若是不改,也沒什麼,左不過我們很快就都要死了,死後喝一碗忘川水,什麼看不看破的,到時候都煙消雲散了。”

“是啊,我們都沒多久日子活了。”姍姍沉重的抬頭去看遠處,來往不絕的妖怪大搖大擺的朝著客棧大門走去,這個地方就像是荒誕的夢境一樣,讓她覺得新奇又可怕。

胡姬的諾言已經落空了,按她的要求行事,她們也沒有辦法得償所願,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浪費時間呢?她已經受夠了徐生了,她已經受夠了被徐生折磨的生活了。

“便是沒剩多少日子了,我也不要將時間浪費在他身上。”姍姍細聲說著起身朝大路走去。

一抹青色的倩影緩緩出現在她的視野裡,她微微瞪大眼睛,忍不住停下腳去看那個據說是與妖相戀的小娘子。

她微笑著跟少年模樣的黑三郎手拉著手一道兒散步,彷彿十分滿足。偶然間她轉過頭來,正好與自己看了個對眼。

“你這是要去找那個童子嗎?”她看到青衣微蹙著眉這樣問她。

她聞言先是一愣,一開口就言不由衷道:“我想去摘些花來,每當我吃下幾朵花後,我就能得以安睡了。”

“哦?曼珠沙華啊……”青衣微笑著輕輕道,“那是亡魂之花,吃多了與你無益。你若是想捨棄七情六慾也沒什麼,只是我建議你再看看那些個小娘子,看看她們的衣食住行,言談舉止。若是你覺得像她們那樣不會疼,沒有味覺,不知飢渴困苦,不懂歡喜愉悅也無所謂的話,你可以隨意去找童子,我們並不會阻攔你的。”

“不……”姍姍下意識反駁道,“我並不想像她們一眼……”

“那便等三日吧。”青衣盯著姍姍的眼睛認真道,“三日後,你在看你要選哪個吧!”

說罷她便與黑三郎自得其樂的散步去了。

這三日,對姍姍來說簡直就是煎熬。同房的小娘子們再也不曾悲傷痛哭過,她們變得冷靜自持,日日按時躺下休息,雞鳴便起身。寂靜的房間裡,只有她因為內心的怨憤而輾轉難眠。她夜不成寐,每每閉眼,徐生那悽慘的死狀就會浮現在她眼前。

然後她便會重新記起他的懦弱無為,以及自己錯付的痴心。

她又後悔了,當時那童子問她的時候,她應該答應的。

她應該答應的。

三日之期一到,河婆便如期而至。她捧著一碗清淡如水的東西,就那麼低頭屈腰的送到黑三郎的跟前。

童子躲在河婆的身後,巴巴的盯著姍姍不放。

“這就是忘情水。”河婆啞聲解釋道,“老身也是第一次做,也拿幾個魂魄試驗過了,在亡魂身上還看不出什麼問題來。忘情水,顧名思義,就是忘情的東西,一杯下肚,萬般痴情,也都會被忘記了。”

“你自己選吧!”黑三郎並沒有伸手去接那忘情水,只是轉頭對著姍姍道,“忘情水或者是七情六慾?”

姍姍默默的看一眼青衣,然後伸手接過了忘情水。

帶著濃郁的曼珠沙華的香氣,這名為忘情水的藥入口甘美,待入喉之後,便苦的叫人淚流不止。

是了,情這東西,不就是這樣的麼,初時甘甜美好,引人沉溺,待到深陷其中之後,它便成了砒霜,成了毒藥,叫苦不堪言。

她仰起頭,咬牙嚥下最後一口忘情水。

那瞬間,她彷彿穿越了時間的河流,在漫長而冗沉的歲月中砥礪之下,她像是跳出深山的小獸,第一次見識到了寬廣而遼遠的天地。與此同時,那苦到讓她心縮成一團的味道在漸漸褪去,等苦味徹底消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整個人都輕鬆了。

“啊——”她不自覺喟嘆出聲道,“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真是不明白,為何我會那樣念念不忘呢?”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四周安靜的彷彿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姍姍慢慢睜開眼睛,她看起來神色安詳,心境豁達,她平靜的看向青衣。

青衣一臉震驚的看著姍姍,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她便從一個窈窕淑女變成了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婆婆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問道,“她怎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黑三郎眯了眯眼睛,也是一臉質問的看著河婆。

“對於情這東西,除了時間以外,再無任何良藥可醫了。”河婆恭敬的答道,“老身這幾日試遍千方,要保住這個凡人的記憶而單獨忘卻她至愛之人的藥,就只有這碗忘情水了。”

“確實是時間……”青衣不覺結舌道,“你這一碗水下去,她一下就變成了垂暮老者了!”

“她不只是表象變老了,她的感知也跟著變了。”黑三郎一眼看透了其中的差距,他突然沉了臉,肯定的說道,“這是別個傢伙教你的法子吧?這般術法,可不是你一個河婆能使出來的。”

河婆默不作聲低了頭,並沒有那個名字說出來。

“罷了。”黑三郎也並不深究,只是拍了拍手道,“反正你求得也只是忘情而已,既已如願,這事情就算了了。胡姬那邊,你知道該如何處理了吧?”

“是。”姍姍顫顫巍巍的行禮道,“我必會報答這個恩情的。”

青衣頗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姍姍抖抖索索的出門傳信去了,她不知道她在信裡跟胡姬是如何交代的,她只知道,在寄完信後,姍姍就消失了。

後來,那童子因為缺了一人的七情六慾,就開始來客棧纏著剩下的兩個凡人男子。

偶然間,青衣略提及不見回返的姍姍,他便如是道:“哦,你說那個喝了忘情水的凡人啊!她本來就沒幾日活了,自從離開客棧,她便天天賴在我們新用來種接引之花的地方不走,有天我一個沒注意,她就自個兒挖了個坑自己鑽了。婆婆說那是人家的心願,就由著她做了接引之花的肥料啦。”

“……是這樣啊……”青衣似有感觸的低聲道,“這樣也好,最起碼,她了無遺憾了。”

童子不明所以的轉頭去看那兩個凡人男子,見他們面有慼慼的毫無意願,他便只能失望的回三途河去了。

三途河如今鬼滿為患。冗長的河岸邊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等待過河投胎的亡魂。

河婆拿著一根長杵,正在那裡一下又一下的搗著石舀裡的曼珠沙華。猩紅的花液像是血一般悽美,河婆專心致志的搗著她的材料,完全就沒有讓亡魂們過河的意思。

童子沒弄來凡人的七情六慾,頗有些不好意思去見河婆。他晃悠晃悠的在三途河邊打轉,看著那些個看不出頭臉手腳的鬼魂輕飄飄的等在那裡,他就有些無趣起來。

這樣的亡魂都是才死沒多久的凡人,偶然也有厲鬼夾雜在其中。因為忘川水一直未曾趕製出來,新死的魂魄在三途河邊滯留許久之後,竟也有好些開始慢慢變回他們生前的模樣了。

童子左看右看了半天,猛然在群鬼中看到了個一個熟悉的萬魂。

那是個年過六旬的老婆婆,因為她前陣子才在他們的曼珠沙華地裡做了花肥,所以童子記得她。

童子想了想,決定找她說說話。他拍了拍姍姍的手臂嘟嘟囔囔的抱怨道:“你看你果然沒幾天就死了,那時候把你的七情六慾給了我們就好了嘛,不然這會兒忘川水早做出來了你也早就投胎去了。”

姍姍轉回看著河堤的目光,她低頭看著童子釋然地笑了笑,然後才答道:“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忘記那個人後是不是會覺得好些而已,現在看來,那時候的我還是太年輕了。”

“什麼?”童子不明白姍姍到底再說什麼,然而不等他問個明白,姍姍就已經整理了一下儀容,很是平靜的朝著河婆的方向走去了。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河婆又開始放鬼過河了。

沒問到答案的童子很是鬱悶的抬頭朝姍姍方才看的地方看去,只見那個方向有著一塊一尺來高的岩石,這會兒石頭上,正有個魂魄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周圍的亡魂都在忙著湊近河婆,好早些過河投胎,只有那個書生打扮的魂魄仍是固執的站在那裡遠眺。

童子好奇之際,便跑過去叫那個魂魄道:“喂,你不過河嗎?最近忘川水有限,你今兒不趕著過河,回頭又不知道要等多久啦!”

“沒關係的,我現在還不能去投胎。”那個魂魄迴轉過頭來,露出了他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童子看他臉色青白,身體隱約有些發漲,當他動作之時,隱約還有淅淅瀝瀝的水聲,顯然就是個水鬼。

“我跟姍姍約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水鬼微笑著說道,“所以我要在這裡等她。”

童子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然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識轉頭去看姍姍。

姍姍已經上了渡船,擺渡人將一碗發紅的忘川水遞到她的手中,她端著碗,遙遙的朝著童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等——”童子忍不住叫出聲道,“先別走啊——”

姍姍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後她舉起手,一氣兒將忘川水飲了下去。

渡船開走了,沒能上船的亡魂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水鬼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望著三途河的盡頭,一直等,一直等。

總有一天,姍姍會來的,到時候,他就可以履行他曾經的誓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