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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都想著怎麼回家的時候,鐵柱卻拉住了王得福不安道:“王二哥,大家都是一起出來的,天南地北的走了這麼一遭,要回去也要一起回去啊!錢旺他還……他還沒找著呢!”

王得福心道,那錢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且,就算錢旺僥倖活著回來了,大家夥兒也不會是一起回去的。

這其中的原因,他自然是不可能跟鐵柱這個外人說道的,只是瞧著鐵柱堅持,又覺得那錢旺有些可憐,於是他想了想,還是招呼其他人一起找人了。

眾人都道,出門在外,全靠大家夥兒互相關照,如今同伴有難,自然是要幫忙的。

虧得這附近沒有多少岔道,只得一條大道和幾片樹林,走商隊人數又不少,一行人分頭找尋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錢旺。

或者說是錢旺的屍身。

鐵柱又是震驚又是無措的在錢旺的屍首邊起起坐坐,他抖著手推了推錢旺,待感覺到錢旺的屍身都已經冰冷僵硬起來了,他這才嚎啕大哭起來:“哎呦喂錢旺啊——你怎麼能死呢?你死了我可怎麼跟你老孃交代啊?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早知道我就不攛掇你一起出來了,連累你丟了小命,我夜裡怎麼睡得著啊——”

王得福和其他人都有些膛目結舌,好生上前勸慰了一番後,鐵柱總算緩過勁兒來了。他胡亂的抹了抹臉,硬是拉著王得福的衣袖哀求道:“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錢旺自個兒不小心,白將性命交代了,我帶不回去活人,好歹帶具屍身回去吧?不然他老孃可怎麼饒得過我?”

王得福心道,人家好好兒一個兒子活蹦亂跳的出了門,再回來就是具冷冰冰的屍首了,他老孃要的可不是屍首,而是活生生的兒子,只怕見了屍身,也照樣饒不過鐵柱。

且回家路途遙遠,他們來時就費了好幾月的功夫,回去少說也得在路上耽擱幾個月吧?

再說屍體這東西,素來都是存不住的……一日屍僵,三日腐敗,四日就會生出蛆蟲來。且不等蛆蟲吃光了屍身,那腐肉屍水就都生出屍毒來了,若是淅淅瀝瀝的流淌下來,活人略沾上一點,就會染上屍毒。但凡中屍毒的人,若無懂行的人救治,那必定是死定了。腐肉屍水且不論,那屍臭更是燻人,別說是一路押送,便是在土裡埋得淺了,那味道也能薰得人透不過氣來,更別提近身運送了。

王得福光是想想那場景,就已經有些挺不住了。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他原是獵戶,尚且撐不住,更遑論剩下那幾個只懂刨地收糧的莊稼人了。須知便是莊稼人,種田漚肥的時候也是咬牙忍過來的,換成屍體腐臭……略想想就要吐了。

於是一干人連忙對著王得福搖頭擺手,弄得王得福十分為難。

“帶骨灰回去不成嗎?”王得福抓著頭建議道,“一路風險難料,大家夥兒還得沿路走商做買賣,帶具屍首可算什麼呀……”

“如果帶骨灰能頂事兒,我又何必自討苦吃啊!”鐵柱哭喪著一張臉訴苦道,“你們都不曉得錢旺他老孃是何等厲害的一個老婆婆,往日裡錢旺抖著腳吃家產,做生意又愛短斤少兩,得罪了不少客人,惹出了不少麻煩,虧得他有個厲害的娘,什麼事情都給他擺平了。後來若不是大旱著實太厲害了,他家都都快揭不開鍋了,又有我從中周旋,他老孃才不肯鬆口讓他跟我出來呢!你們想啊!骨灰就是一把碎骨頭灰啊!什麼人被火一燒,就都成了一把灰啦!到時候我拿了骨灰去請罪,他老孃就會指著我鼻子罵,說我拿貓貓狗狗的骨灰來冒充她兒子,然後再讓我賠她兒子的屍身,我——我到時候可拿什麼賠啊!還不如受點罪帶屍首回去呢!”

“呵呵呵——那個……不是我多嘴啊!”邊上的一個漢子忍不住出聲道,“就算你帶屍首回去,到了你們家鄉也就爛光啦!到時候還不是一樣……看不清鼻子眼睛的,到時候那老婆婆別是又冤枉你隨便拖了一具屍首回去交差吧?”

剩下的人忙不迭點頭附和,聽著鐵柱的形容,想來那老婆婆類似的事情沒少幹過,肯定是不好伺候的主兒。

鐵柱聽了漢子的話,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這下子是帶屍首回去不成,不帶屍首回去更不成了。

鐵柱一時間悔得腸子都青了,誰能想到好好兒的走商就弄出人命來了呢?他越想越急,最後忍不住抬手就給自己來了個結結實實的耳刮子,口裡更是恨恨道:“唉!叫你多嘴,叫你瞎出主意!這會兒可要倒大黴了!”

眾人叫鐵柱那清脆的巴掌聲嚇了一跳,待瞧見鐵柱臉腫的跟豬頭一般,心中又有些不忍起來。

“哎呀,這也怪不得你啊!誰讓他沒成算的偏偏要出去呢!王二哥都說過了,這周圍偏僻荒蕪的很,多得是古怪東西,讓大家過了子時,千萬別出門,他偏不聽,偏踩著時辰跑出去了,如今白丟了小命,也是他自找的,你——也就別太自責了!”

鐵柱聽了眾人的勸慰,心中十分感激,但一想起自己沒留心攔住錢旺,那愧疚之感就又壓制不住的冒了出來。

王得福也有些內疚,鐵柱他們是不知道這地方有多凶險,所以一時間沒留意到錢旺跑了也是有的。但他卻是知道的,只是昨夜他一心都撲在他自己的事情上,發現錢旺不見的時候,客棧已經打烊了,於是他也就撒手不管了。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懷裡的東西,一個主意忽然就從他的腦海裡跳了出來。

“這樣吧!”王得福對著鐵柱沉聲道,“現在錢旺的屍身看著還好,都說天不熱的話,屍身能儲存的長久些,我們先運屍體,半道兒上若出現了蛆蟲和腐敗的時候,我們再火化掉。反正……帶骨頭架子和骨灰回去都沒差的,左右都是要挨刀,還不如來的痛快些,骨灰帶起來總比骨頭架子來的輕便些。你覺著我這個建議可好?”

鐵柱咬牙想了想,除了這個辦法還真是沒別的辦法了,當下狠狠心就點頭應下了。

眾人都出力砍了好些樹木回來,讓手巧的幾個人手工做了個推車。因王得福擔心路上耽擱太久趕不上入夜前到渡口,於是眾人就只簡單的趕了一個湊活著用,只等過了河再另外做個結實的頂上。

就在大家輪流推車的時候,王得福就死死的守在錢旺的屍身邊上沒有走開。且他還時不時的伸手摸摸錢旺的胸口,好似在確認什麼東西一樣。

鐵柱只當王得福是在檢視錢旺屍身的儲存程度,是故他雖然瞧見了也不吱聲。

因有了一具屍首十分累贅,是故眾人咬了牙拼命趕路,這才堪堪趕在日落前抵達了王得福說過的渡口。

再說青衣又從王得福那裡收來了一顆鬼火珠,就立馬跑去找黑三郎鑑定去了。

黑三郎只瞥了一眼,就點頭道:“確實是鬼火珠沒錯。”

“這可奇了怪了。”青衣一臉不解的將鬼火珠湊近燈籠瞧了瞧,口中更是鬱悶的嘀咕道,“不是說是難得的東西嗎?怎麼王得福一出手就是一雙呢?他一個凡人哪裡來的好東西?”

“那傢伙不是說了麼?是他東家交給他的。”黑三郎沒好氣的抖了抖腳道,“只怕是那個東家不知從哪裡弄來的。”

“可是,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呢?”青衣對這鬼火珠著實有些好奇,畢竟,能讓一貫小氣的賬房先生也覺得值錢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尋常東西。

因為先前青衣只顧客棧的工作而將他獨自拋下,黑三郎心中不忿,如今還在鬧彆扭,是故這會兒他雖然知道青衣很是期待他的解答,他也鼓著臉抱著胳膊沒有搭理青衣。

哎呀,怎麼又鬧起脾氣來了?不明就裡的青衣眨巴著眼睛奇怪的看了看黑三郎。待瞧見黑三郎特特的偏過頭避開她的視線的時候,她又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三郎,三郎——”青衣含笑抓了黑三郎的袖子輕搖幾下,語氣輕柔的討好道,“好三郎,你為什麼又生氣了?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我——我才沒有生氣呢!”被說破心思的黑三郎登時回頭口是心非的辯白道,“我只是在想怎麼說你這個笨蛋才能明白而已!”

“哦?那是我說錯啦。”青衣早已看透了黑三郎那口是心非的彆扭性子,這會兒黑三郎梗著脖子一臉心虛的表示自己並不是那種小氣吧啦動不動就生氣的少年郎,她也就順勢應承道,“那我回頭給你再做一隻小母雞道歉好不好?”

“一隻怎麼夠?”黑三郎下意識就要求道,“起碼要七隻!”

“好好好!”青衣隱忍的笑道,“都聽你的。”

黑三郎被順毛擼過之後,就又不彆扭了。他將鬼火珠舉起來讓青衣看,同時認真解釋道:“鬼火珠說白了就是裝了鬼火的東西。但凡人死,除非魂飛魄散,否則都會有一簇鬼火放置在它們的胸膛裡。而鬼火這東西,究根結底,則是由鬼魂生前一輩子的經歷和功過得失凝結而成的,說是火,其實只是虛影而已。但事有例外,凡人死之後,千萬中有一兩個是沒有魂魄的。若有有心人趁機將他們的屍首收起來,再取來三途河的水將屍首融化,便可得這鬼火珠。因這鬼火珠本就是陰寒的玩意兒,似魂非魂,不入輪迴,是以常用於陰邪的術法上。比如那對老夫婦,他們特意將鬼火珠放在娃娃身上,為的就是保住娃娃的屍身不腐,且有了陰寒之氣後,她的魂魄才得以不時地回到屍身上去。不過無魂無魄的凡人少見的很,能有人一下子湊出一雙鬼火珠來,的確是罕見。”

“只是這樣嗎?”青衣略顯失望的轉移了視線道,“我還以為它的用處會更厲害一些呢!”

“呵呵呵——與我們而言,的確沒有什麼用處。”黑三郎笑嘻嘻的將鬼火珠揣回到袖子裡去,見青衣一臉失望,他想了想,便又哄她道,“不過我知道怎麼用它做走馬燈,走馬燈看起來還是有幾分趣味的,你可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