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界·箭若神之眉 一百零六、西界關戰役(十五)——真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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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界·箭若神之眉 一百零六、西界關戰役(十五)——真隱
夜。
沈長秋策著馬出營,在王旗下倚著吹簫。 他的簫聲不像雍睍那麼溫婉綿長,他的簫聲在磅礴大氣中多了苦澀高玄。
楚軒謠愣神地看著矮矮的帳頂。 她孤孤單單地陷在漆黑的營帳中,只能感到小腹上沉沉綴著的枯血。
其實和秦雍晗也不過萍水相逢,然後被他推著向前走。 只是他不在身邊,便不止一次地惶恐。 現在他永遠不會在身邊了,沒人會推著她滿世界跑了……原來,會那麼覺得無依。 習慣身邊有他,習慣有事沒事頂嘴,習慣看到什麼就給他去錯號,習慣很傻不拉唧地和他湊在一起討論哲學問題,習慣看他捧著《詩經》使臉色然後唱難聽的歌打擾……因為旅途總是太過疲倦與寂寞,觸目到枯燥的傷逝裡頭,似乎他才是個惟一長存的活物。
她看到營房外的一帷星空,然後重又是昏暗的帳。 沈長秋坐到她身邊,靜默地握著一柄竹蕭。 她預感到他要說些什麼,就輕輕閉上了眼睛。
火塘裡的火星闢辟剝剝地燃著。
“你想聽真話嗎?”他轉過身來,揹著火光。
楚軒謠不語。 長久的靜默後,有什麼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像細小的蠱蟲鑽進了耳中,縈繞不散。
她微微仄歪了頭,細細捕捉風中飄渺的歌聲,突然間眼裡閃過一道光,帶著珍珠的光亮。
“朝行出攻。 修我戈矛兮奮刀;
夜宿荒茫,緩緩歌兮遠望。
望斷長空惟雄踞之可見,
草色綿億去鄉國之遊方。
無畏兮存殤。 ”
她痴痴地笑起來,彷彿可以從這些汩汩流淌地戰歌聲中,找到秦雍晗低冽的聲音在雄關上飄蕩。 她可以想到他的樣子:蓬頭垢面,抱著孤篁倚在稜堡的陰影裡,一雙修狹的眼睛微眯著。 焦距在遠方的地平線上飄蕩。
她孩子似地癟癟嘴,暗自憋住眼淚。 但說出來的話還是顫巍巍地。 “你、你騙人!”
沈長秋兀自失笑,抬臂把一柄劍舉到她面前。 “我只是問你這柄劍是不是皇上的,你便開始尋死覓活,現在反倒怪起我來了。 ”
楚軒謠不管不顧地把臉埋進枕頭裡,卻聽到沈長秋調笑著說:“殺我,許我欽瀾閤家族地尊嚴與榮耀。 ”
倚塔,庫裡灑闔馬。 欽瀾合。
殺我,許我欽瀾閤家族的尊嚴與榮耀。
她臉騰地燒起來。 其實她只是隱隱約約知道些意思,並不知道最後的“欽瀾合”是秦雍晗的真正姓氏,還以為只要是人都能通用。
這下糗大了……萬一沈長秋把這個當作英勇事蹟傳出去,那還真要因為在名字後面綴個那麼長的姓、嫁給那個臉很臭的傢伙?!“楚軒謠,小名暫時空缺,欽瀾合”,好像還蠻好聽的……那要給自己取個好聽點地小名……曲風?碩蘭?叫彌望海算了。 嗯。 就是“楚軒謠,彌望,欽瀾合”,真好聽……我呸!她眨了眨眼睛,希圖阻止那麼瘋狂的思維。
她想起剛才沈長秋的話,尷尬地想甩開那個話題。 “呃。 真話……為了什麼緣故,非要兵刃相見呢?”
沈長秋的臉廓本還柔和地對著她,忽而就低下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搖著頭輕嘆一聲。 不知情的皇儲妃尚且如此看待自己,那以後,所有人都會那麼想吧?
他沈長秋已經被寫在了貳臣的名冊上,將永遠黯淡在忠臣的金色光芒下。
“因為皇上和西華,都已走投無路。 ”
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
畢靜樊花牧,楓簡邊南枯,這十姓柱國幫高祖踏平了天下。 高祖大封諸侯。 卻把十姓留在帝都雷城。 拜為公卿。 十姓歃血,永生永世都是安答、都是兄弟。 這世上唯有帝劍。 才可斬諸侯、斬公卿。
只是不曉得,這個誓言還能存在多久。 我們外人還替那些英雄們記著,他們自己卻忘記了。
當年地畢氏先祖是越川。 他貴為朔北薩庫部汗王,卻為了對高祖的情誼叛離龍城(草原上祭祀的城池,佔領這個城池就是草原之王)。 雖可與天子坐享四海,但思鄉之情切切。 畢越川曉得自己肯定回不去草原了,因為他們踏出草原的那一刻,就被草原永遠地放逐。 高祖念畢越川鞍前馬後勞苦功高,又是草原貴族出身,就把連暮山以西、莫雷山以北的土地分封給了他。 同時下封的還有人口,和盤驍鐵騎地三個萬人隊。
出行當日,高祖竟不自禁抱著他的心腹愛將泣涕。 這麼多年,他最信任的仍然是畢越川。 你不知道吧?越川、瀛臺倏,連同那時候的欽顏王渠洇乾——這三個人年少時曾被稱為“青原三駿”,是草原上最惹眼的三匹戰馬。 欽顏部的小王子、瀛臺家的公子、薩庫部的世子……他們年輕時,可是最要好的伴當呢。 草原的男兒就是追隨著蒼狼、青鷹和赤火麒麟地旗纛走出了貧瘠,對著南方地萬里河山敲擊他們拙劣的胸甲。
畢越川離開雷城地那天正好是寒華節。 高祖對著辰德殿前的所有公卿貴勳,把手放在畢越川的肩上,珍重地說:“若出不肖兒,卿可去而代之。 ”
楚軒謠暗自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皇帝,對一個諸侯說,“卿可去而代之。 ”
沈長秋笑笑,對著火塘點燃了煙桿。 真真小孩子家。 這何嘗不是一種手段?若是畢越川真想要天下,會取不到。要kao秦倏來給嗎?其實當年兩人之間有過約定:誰先攻下九原城、殺了凜羽帝,誰就立高臺,祭青天。 結果越川在九原城三里外大敗凜羽帝后,退避三舍不再縱馬,最後讓瀛臺倏移平了九原。 所以秦倏的位子,是畢越川讓出來、敬他這個二哥地。 他已經對不起他的大哥渠洇乾了,不能再愧對他的二哥。
後來的年歲裡。 西華和王域、和雷城的關係一直都很親密。 其實畢越川也曉得高祖的意思——讓畢氏守護秦氏的門戶。 人哪,一坐上皇位。 心都慢慢變了。
從此就有了“雷城十公卿,諸侯定十一”之說。 只是雷城十公卿裡,把“畢”換作了“秦”。 守了一百五十年,本是各國馬首是瞻地西華卻一年不如一年。 你也看到了,西華的土地,能種糧食地實在太少了。 不說沃雪原南面的幾個封國,糧食能一年三熟;就是德水南岸的三國也能一年兩熟。 但是我們這裡。 年成好的時候,也不過一熟。
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眼裡突然跳起火來。
流了多少西華人的血才建起來的拒鹿關啊!一百五十年裡,多多少少的風鷂、白曲(均為草原兵種,前者為輕甲長刀騎、後者為輕甲騎射)南下,畢氏有幾次開口向帝都索援過?又有幾個皇帝出兵、有多少兵甲勤王軍記得大夔地北疆在西華?秦倏給了句話,就要我們世世代代為他們賣命。 可這幾年西華難得的大旱。 帝都撥下的糧款還不到晉國資補的四分!這樣的門戶,我們還怎麼替他守?
王域年成也不好……楚軒謠低著頭低聲道,好像做錯事的是自己一般。
他卻彷彿沒有聽到,吸了口煙繼續喃喃。
年成……到處都是餓死的人。 為了混一口飯吃,不用徵兵就有流民來應徵。 跨過西界關,就是幾個富庶的郡了……他痴痴地笑起來。 磕了磕煙桿。 我們有什麼?那些流民削尖木棒,披著牛皮甲就去沖天下第一雄關了,因為誰都不想餓死。 看上去我們西華軍人數多得多,可是又有幾個是吃飽了飯在打?又有幾個手裡還有刀?不還都是地上拾地!
太多人餓死了……他又無神地重複著。 連九原城裡都在餓死人。
其實,國主本來也沒有想過要走這一步。 只是他去年九月上的血書,批下來的還只是大篇大篇華麗的文賦——那時候已經到年關了。 正月裡大鴻臚來的時候,我也在御殿裡。 我眼睜睜看著那些輾轉千里的熊掌、鮑魚、魚翅、燕窩,還有琳琅滿目地藥材被端進來,沒有一樣是可以救得了外頭凍餓的流民的。 大鴻臚一邊念一邊賜,我們卻還要磕頭稱謝。
天下是秦家的天下。 我們西華人就不是他的子民了?我們就活該凍餓、活該流血。 到頭來討不得一聲好,還要被當作狗一樣被踹死?當晚國主就和我說。 反吧。
只是光籌備糧草,就花了二個多月的時間。 他猛抽了一口咳起來,眼裡的光暗下。
我們是連來年播種的種子,都沒有漏下……
“你說,我們該不該反?是不是皇上逼我們反?”沈長秋說到最後竟然笑起來,伸手拍了拍她的頭。
楚軒謠咬著脣不說話。
遠處還在唱著戰歌。 而這裡,靜悄悄的一片。
良久,她輕聲問,你打算怎麼辦?皇上就在關上。 你要殺他嗎?不殺他你們就過不了西界,而且……連種子都沒有,別想活下去了。
沈長秋轉過頭去,愣愣地看著火塘。 他突然“撲哧”笑出聲來,答得話卻牛頭不對馬嘴。 他說,“但願皇上不要把我五馬分屍,那樣子太醜了些……十四代了,真快啊。 這麼多個秦姓地帝皇裡,也算他有點血性,殺了可惜。 ”
楚軒謠卻絲毫不以為杵,反正她也時常和那個皇帝沒大沒小。 何況眯著眼地沈長秋看著火塘的側臉,就像個普通酒肆裡地浪人,黝黑的面板裡嵌著幾道風霜。 她從來都覺得大jian大惡之人必是腦滿腸肥,橫著向南瓜豎著像冬瓜。
而這個“大jian大惡”之徒,似乎抱著必死的決心,來打一場不能勝的仗。
“王域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只剩下個套子,怎麼看都有些像東周啊。 若不是沒法子,誰不想做個仁君呢?皇上小時候我也見過的,挺討人喜歡的皮小子,發起火來看人的眼睛就像野地裡的狼一樣。 若是當年繼正朔的是錦王,這一仗一定不會打……不過我倒寧可二皇子登極。 ”
楚軒謠鬱悶地盯著帳頂。 “我聽民間的傳言說……錦王是個很好的人。 那個……那個死鬼都登極那麼多年了,民間還是稱道錦王的多。 可你這話又是什麼道理?”
“什麼道理?”他轉過頭,對著少女失笑。 “天家是草原來的,卻偏偏狼的祖先生下綿羊一般的後代。 你夫君不一樣,他手腕硬,不肯服輸。 他征伐西華不只是為了那丁點土地,更為了打通草原和中原的門戶。 若是王域真要直面朔方草原,兵甲勤王也好,近畿、羽林也好——反正他就有藉口大舉徵兵。 皇上現在手裡有多少兵權我不知道,但是,羽林軍和近畿營都是公卿世家的,這樣一清算就是十一萬,不是小數目,而且這些軍隊都駐紮在帝都近旁。 而且,連民間都風聞國庫空虛。 青王登極以來羽林軍和金吾衛暴動過三次,因為他們領到的都是不成色的金銖。 估計天下的稅款,流到他手裡的也就一兩成吧。 ”
楚軒謠倒抽一口涼氣,原來秦雍晗是個窮光蛋吶……怪不得很少看到他在宮裡頭設宴觀舞、風花雪月,也從來不去龍脈山附近巡遊狩獵。 做皇帝做到這份上,減衣縮食養家餬口真得不為過。 難為他每天看著渭流漲膩、焚香燃脂。 估計宮妃們裝點皮囊的時候,她們的夫君在心裡謾罵——毒婦~不會給我省著點花!
“但是皇上敢去拼,現在的天下不來硬的不行。 唯唯諾諾虛虛假假、風花雪月尸位素餐,這些軟綿綿的陳年蛛網可要一把火燒個乾淨,否則,末世也不會太遠了。
“今上也許會做個暴君,但不會是個昏君,這就夠了。 王道世微,方伯主政,公卿主朝……天下這麼亂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總得有個人把其他人壓下去。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復興皇室,更不知道天下要貢奉多少血來鋪平他的路,但是,我們都想這世上再出現像‘青原三駿’那樣的英雄,那樣的雄主。 ”
楚軒謠沒有從秦雍晗身上看出來英雄的影子——黑暗英雄或者悲劇英雄倒好說……她清了清嗓子,“一將功成萬骨枯,老百姓不一定期望興兵燹。 ”
“你以為,誰願意生在一個積弱的年代裡?天下男兒,誰又不想立在瀛臺的戰旗下?”
他有些想往地抬頭,卻被一層帳頂阻隔了星空。 她看到沈長秋的臉隱在煙氣裡,連說出的話都輕飄飄的。 他說,“恨不能生在盤驍朝(注)啊。 ”
外頭的戰歌漸稀,楚軒謠還不太能明白那些青鐵橫流下的驕傲與夢想,就像她無法理解武士的榮耀是什麼。 那是男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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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盤驍朝,特指大封朝天弛七年,到大夔立國十三年這一時期。 “盤驍”是瀛臺倏麾下最恐怖的鐵騎,當然,能夠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也是一件足夠驕傲的事情。
可惜的是,盤驍鐵騎在此後的年歲裡逐漸消隱。 元帝在位期間,王域曾發動野蠻地屠戮,盤驍終至沒落,自後杳無音跡。 敕柳營的盔甲樣式正是根據古鏡宮中的盤驍鐵騎畫像而打造,從中可以看出秦雍晗重新組建勁旅的決心,和撻伐天下的野心。
沈長秋和楚軒謠的這段對話發生在承平五年的四月三日,其後的三十年被史家稱為——裂羽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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