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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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望(1)
今天實在太忙,沒有時間寫,草草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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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滑lou濃,北風怒吼。城門已閉,正逢多事之秋,原守軍外多添一倍禁軍,城中關防宵禁,風聲鶴唳。昏黃燈影下白衣一側,隨即翩然隱沒黑暗,教無意中瞥見的人誤以為滿天流霜。
那白影沿著屋簷一家家掠過,以她身手瞞過巡夜耳目輕而易舉,今夜卻提著十二萬分的心。
皇帝日間警告言猶在耳,靉靆幫日漸坐大已進入皇帝心中,他不再縱容她們如同寵溺玩物令其滋意生長。以皇帝素日行事手段,大可以萬事周全最後一個雷霆轟然打下,炸得她們粉身碎骨無地可容,就象當年巫蠱案,楊皇后數百年的名門世家,莫說還手就連自保也做不到。但他竟然就提醒了,想方設法地見她,卻是轉這麼一句給她,只是猜不出,為了這句話,皇帝已然做了多少功夫?抑或純粹是一句警告,所有的風雷都還在後面。
行動神速,滿心裡卻只是痛,沉甸甸的痛,幾乎無法呼吸。她以為早就修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到頭來遠非如此。便如她想皇帝對她自能盡情寬容,實際皇帝看她還不過是渺然一塵,那麼卑微可笑。
無聲駐足於長街最後一所屋前,和別家一樣燈燭早熄,輕推窗戶,寂然無聲。她拔下發簪來,向戶內刺入朝下一拉,啟戶自窗臺躍入。兵刃利風擦鬢而過,她輕捷轉身,扣住對方虎口。
那人兵刃落地,急向後撤,只無聲息。吳怡瑾放手,道:“楊公子。”黑暗中那人一雙眼噴著火,她輕嘆,“我來救你。”
楊玉寧冷笑:“你救我?少來惺惺作態!”刻意用手掩住的劇咳在寂靜的夜中遠遠送出,他痛楚地踉蹌後退,把自己塞進一團破爛棉絮之中,以此壓制所有不正常的響動。
黑屋冷灶,這個昔日錦衣玉食的年輕人便在糟糕至此的情形下,無聲無息地躲藏、生存。吳怡瑾等著,直至他顫抖著重新滿懷戒備對著她,才說:“你只有兩個選擇,信我,不信我。”
黑暗中她雪白的臉尤其清晰,眉目間有悲憫之色,楊玉寧心下一慟,低喝:“為什麼救我?――我跟你們的仇,不共戴天!只要我活著,早晚會向你、向你們討還血仇!”
她輕道:“你現下要好好活著,有人在等你。”
眩暈的感覺向他襲來,受傷以來,他常常處於這種情形之下,然而與這眩暈同來的,似乎還有淡淡的不可言說的喜悅:“你是說――”
吳怡瑾只道:“跟我走吧。”楊玉寧道:“也好,我要出城。”吳怡瑾道:“若想出城,無我助力,你亦可安然出去,只不過,不出三天,你苦心經營的那個場所便將化為飛煙。”
楊玉寧怒極:“昏君如此狠毒!”瞧著白衣女子溫和的眼色,不由的軟下來,“如此,天下之大,我能去哪裡?”
“靉靆分舵。”稍稍遲疑,還是說心中早已打算好的地方。她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她也知道必將帶來後患無窮,然而,終不能忍看楊家最後一點骨血消失於世。皇帝曾笑她不過小善微才,她也承認,終歸難成大事。或是為此皇帝一直容忍她,可是為什麼突然不肯再容?
楊玉寧見她忽然恍惚,伸手之間便可完全制伏他的高得不可思議的本領,看去卻是萬般柔弱,同他千遍萬遍烙骨剖心恨之入骨的形象半絲不符,他突然無限悵惘,傾族血仇,滅門之恨,好似一下沒了著處,空蕩蕩輕飄飄,虛空的難受。
她注目於他前襟一大灘模模糊糊的混沌之色:“你的傷,能走嗎?”
楊玉寧苦笑,單身闖入潛龍臥虎的尚書府,能活著出來已是奇蹟。――雖然現下已肯定,亦出於眼前這女子暗中的助力。
吳怡瑾小心地探視了街上情形,退回內室,取兩粒丹丸給楊玉寧服下,隨即以手貼貼住背後大穴。
楊玉寧一急:“你做……”餘下已不能出口,內力洶湧,向他體內湧入。
約有半個時辰收功,吳怡瑾再次拉起他,探測四周無誤後兩人潛向街道而行。寒風浸骨,楊玉寧凍得瑟瑟發抖,在他面前的女子身形似更單薄,輕飄飄有如一片隨時消失的雪花。他不知何以,自眉心起到鼻頭竟酸酸的,那場大火無時不刻燃燒在他心底,每一個不寐之夜心底匝繞重重血痕,牢記著靉靆幫上下都是他仇人,然而,“我錯了,靉靆那個幫主和皇帝才是我的仇人,我怎能牽連他人?”
那一夜,更深夜漏。那一夜,夢轉回廊。那一夜,屏山玉爐寒。
玄霜的病,次日便奇蹟般好轉。當她掙扎著至前廳,闔府上下無不驚奇,這公主嬌怯怯的,象美人風燈,易壞難好,這場病鬧得滿城風雨,人皆以為大事,卻是光鬧騰沒動靜。
吳怡瑾名義上是她老師,實際繁忙無比,玄霜去前廳時她已出了門,聽說後便派陳倩珠回來作伴。陳倩珠年輕活潑,讓她整天陪著玄霜,第一天猶可,第二天、第三天,便再也陪不住。況且玄霜性子沉靜,一坐也能坐上大半天,可把陳倩珠拘出火來。
玄霜看出來,軟語相求:“姐姐帶我去分舵那邊吧,老師在那裡,兩下盡方便。”
倩珠斷然拒絕:“這不行,你沒見莫大官爺那張臉,原就黑的跟閻羅王似的,我再帶著你到處走,我可不願意無緣無故打架。”
玄霜微微一笑:“他什麼事不趁心呢?”
倩珠道:“莫爺這回丟臉丟到家了,那個刺客,他居然沒抓到。”
玄霜眼波微閃,迅速垂目以掩不自然神色,道:“那刺客跑了?”
倩珠看向她:“公主,你很關心那個刺客啊?”
玄霜怔了怔,紅暈滿面:“休要胡說,我只是、只是擔心,那刺客若逃了,怕以後再來?”
倩珠笑道:“這你放心,尚書府豈是形同擺設,這個人混得進來一次,休想再混進來第二次了。”
玄霜便不言語,含笑在窗下刺繡,繡的是蝶戀花,蝶兒已成,繡底下一片葉子,針腳細密,陰經陽緯,一針針繡去,葉子翠生生的在針下閃光,她瞧著它,目色溫柔。
倩珠轉了兩個圈子回來,她還在繡,也不過繡好了一片半葉子,她嘆道:“你不累麼?”
玄霜溫柔答道:“如今和宮中也沒差別。”
倩珠跺了跺腳,重重嘆道:“說的也是,陛下叫你來,原是為了讓你多見些人的,再躲著樓上不見人,大違聖心。算了吧,我帶你去,只是莫公子那邊,得去交涉。”
玄霜最不願意見到那個人,此次卻異常奮勇起來,道:“好姐姐,你叫他來,我和他說。”
她隔著簾子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