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貝姓先生名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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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貝姓先生名望山
當晚,留守在那所宅子外的歸雲來報,酉時一刻大火起,人不能進,燒至戌時漸滅,他們的人一直守在外面,終至火滅,不見一人出來。也就是說——
文斂無言地擺擺手,讓歸雲退下後,垂首默立良久,之後向胭脂睡著的房間走去。看到那樣一張純然稚嫩嬌弱的臉,文斂面色平靜,腦海中響起李羨白那日說的話。
“胭脂叫胭脂,是因為洛洛勒舊時處有一座胭脂山,我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去看看,小姐,你帶她去看看,看看山上的胭脂花,是否如舊時一樣紅。”
那山上的花,或許年年開得燦爛,一年比一年好,可惜那看花的人,卻早已不見,再也回不去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貝先生向以冷靜自恃,可是.這幾天他卻快要失去冷靜了,只要他出了門,無論去哪個地方,都有人跟著他,並且出不了城門一步。他知道是什麼人做的,可是,目前還不到徹底決裂之時,所以他也只好忍耐。
他是行動受制,匡衡卻是幾乎要.瘋了,本以為將矛頭引向枊飄香等人,民心回到自己身上,再對那小小年紀的文斂恐嚇一翻,自然就萬事無憂。可是,看到眼前那樣一場爆炸發生後,常人都會要考慮下自己的安危吧,而文斂居然連躊躇一下都沒有,立馬就展開了激烈的手段,與現在的雷霆手段比起來,之前的那些真的只能算是小動作。難道她自恃身邊之人足以保護她,所以行事沒有顧忌?一個嫵嫵居然還不能讓她警惕嗎?那位叫赫的少年,武功雖高,他難道就沒有對付的法子?如果,最後不能如他所願,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
匡衡煩躁地在書房裡走來走.去,案頭擺滿了手下遞上來的請示與報告,他承認自己看走眼,數年來以為柳家只出了個女酒鬼,卻沒想到枊飄香喝酒是真,借醉搞鬼也是真。因為一直以來的不提防,才弄得現如今處處被動挨打毫無還手之力的地步!但是——匡衡驀然腳步一頓,眼裡厲光一閃而過——就算她枊飄香如何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將他逼到如今這個地步,加上一個文斂也不能!這是他盤踞定州多年,經營謀劃多年所得來的自信。還有人在背後助她們,往日相安無事的同盟會今次對他窮追猛打,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
公子玦,當日他對此人的到來已經生出意外之心,.虞老闆曾提醒過自己,貝先生也讓他小心萬上,可是他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那樣一個出塵出世之人,竟然會與文斂聯成一氣,共同對付他一人!天齊公子加文氏傳人,他匡衡再有能耐,又如何會是這兩人聯手之敵!
越想越煩躁,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大,外面的聲音.更顯得異常擾耳。眉頭一皺,大踏步走了幾步將書房的大門推開,揚聲便要喝斥:“在吵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那個製造噪音的.人,正是他唯一的、視若珍寶的兒子。只見多多蹲在一棵大樹下,手上拿著一根小樹枝正扒拉著什麼,嘴裡同時不停喊著:“加油,快走,加油。”
匡衡可以對任.何人冷心無情,可是對於自己唯一的兒子卻是真的愛護。微微緩和了臉色向多多走去,對於那個坐在一邊石凳上的人卻是看也不看。莫雲浮站起對匡衡欠了欠身,喊了一聲:“夫君。”
匡衡略微點了點頭,走到兒子身邊,探首一看,原來多多正在看螞蟻搬東西,手裡拿著樹枝,看哪一隻螞蟻慢了就用樹枝去趕。
“多多,在幹什麼呢?”
多多正玩得投入,突然頭頂上響起父親的聲音,嚇了一跳站起來,投入到匡衡的懷裡,撒著嬌喊道:“爹,你事情做完,要陪多多玩了嗎?”
匡衡摸著他的頭笑笑,此時的臉上再找不出一絲陰鬱冷酷,語氣也變得很溫和,“爹還有事要做,多多自己一個人玩。多多今天怎麼不出去玩呢?”
多多小臉一垮,用手拉著匡衡的衣袖搖來搖去,嘟著嘴道:“娘不讓出去啊,娘說外面有壞人,所以多多隻可以看螞蟻。”
匡衡眼神微凝地向莫雲浮掃去,莫雲浮垂著頭,柔順地說道:“最近幾天外面很亂,我不放心多多出去,所以就讓他在家裡玩著。”
匡衡看她片刻,卻是沒有說話,蹲下身將多多抱在懷裡哄道:“多多乖,等爹把事情辦完,把壞人都趕走後,爹再陪多多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多多眼睛一亮,興奮地伸出小手指,“我們來拉鉤,說話不算數的是小狗,爹不可以騙多多哦。”
匡衡哈哈一笑,伸出手與多多拉鉤,“爹自然不會騙人。”
莫雲浮站在身後,微垂眼眸注視著這父子倆人,眼神複雜。
匡衡安撫多多後踏出院子去找貝先生,莫雲浮看著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微笑著轉向多多,柔聲道:“多多,我們來玩捉迷藏,好不好?”
多多聽後雙眼發亮,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娘,笑著喊道:“好啊,好啊,娘跟我玩捉迷藏。”
娘以前經常跟他玩捉迷藏,可是現在卻很少跟他玩了,所以聽到娘說要跟他玩,他自然高興的不得了。
莫雲浮望著他淡笑不語,目光向院子四周掃視一圈,在開啟的書房門口微微一頓,然後溫柔地讓多多去找地方躲起來。
貝先生正在茶館裡喝茶,他早上起床後,到外面去吃了兩根油條一碗粥,然後去各處的鋪子巡視了一翻,中午回到家裡吃了午飯,再小小午憩了一下,醒來後洗了把臉,慢慢踱到了自己經常去的茶館。像往常一樣,點了一壺自己最愛喝的雲山霧片,便安坐於椅,一口一口慢慢地品茶。
半個時辰又兩刻鐘後,貝先生將一壺茶喝完,放下了銀兩,又慢慢地踱出了茶館,他並不急著回家,也沒有要到匡府去的意思,而是沿著街道一直一直地走,路途中經過匡家的鋪子時,也只隨便地看了一眼,並沒有進去。這樣隨意走著,行人漸稀少,貝先生低著頭,沿著圍牆根慢慢地走,圍牆裡伸出不少大樹的枝椏,風起時,送出模糊的鞦韆的影子。
又走過了幾戶人家,再往前的話就要出城了,貝先生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暗中監視著他的人員微微皺眉,打算他再走出幾步就現身攔阻。誰知這樣的念頭還沒轉完,眼前忽然失去了那一個人的身影,然後腦袋開始有些昏昏沉沉,難道是連日地監視讓精神開始不濟了?這樣的昏沉似乎沒持續多久,等到雙眼重新變得清明起來時,急急向前看去,卻發現那個人不知何時已經迴轉身來,正向來時之路走回去了。
使勁地甩甩頭——難道是精神恍惚之下的幻覺,那人其實一直沒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正要再跟上前去,忽然耳邊響起一個聲音,讓他不用再監視了,任務結束。沒有疑問,沒有停留,二話不說,迅速掩住身形遁走。
貝先生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偶爾向四周的景緻看去一眼,顯得很悠然自足。忽然間,腳步微頓,停了下來,慢慢地將視線放在前面突然出現的那一個人身上,然後錯開,緊緊盯住了旁邊的另一人。
文斂悠然轉身,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貝先生,幾日不見可還好?”
貝先生雙眼微凝,他可不會認為文斂此時的笑是為了向他表示善意。雙手微微蜷曲起來,臉上一片冷定,“文小姐在此等候貝某,不知有何要事?”
文斂目光遙遙看向他身後某處,淡然笑道:“貝先生,貝望山,單是先生這一個名字,文斂就頭疼了好久,總算還是知道了。”
貝望山目光愈沉,“區區賤名,不足掛齒,何勞小姐費心費力。”
“先生此言差矣,先生在匡舉嚴身邊十數年,又能躲過爺爺的眼睛,最後得到匡衡的賞識成其手下第一心腹,若非匡衡心急出手,先生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快地lou出破綻,以至暴lou身份,還讓文斂查出。”文斂慢慢向貝望山看去,眼底一片平靜,“天命流的人,果然不簡單呢,只貝先生一個就攪動定州亂象漸呈,若整個天命流的人動起來,不知這天下,還能有幾分現在的平靜。”
“貝某不知小姐所言,貝某隻是匡家一個普通的管事,最多是為主上獻獻策而已,小姐所說引起定州動亂,實與貝某無關。”貝望山微微低著頭,語氣平靜而謙卑。
文斂似乎沒聽到他說什麼,依舊定定望著他,語氣不為所動的平靜,“有人認為,敵國財富為國家社稷之危害,卻不知致亂之源另有所在。我文家幾百年來只求自保安穩,卻總總事與願違,我無傷虎之心,虎卻有害我之意,事到如今,想求一安字何其難為。如何在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中保得我文氏一族安然無恙,還請先生教我。”
聽完文斂一番話,貝望山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文斂微一嘆氣,緩緩搖頭道:“天下如何與我無關,先生之天命一派要如何在這亂世中取利,也非我文斂所關心在意。我今日來只想問一句: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天命流的問道者,一定要與我文家為敵嗎?”
文斂說那最後一句話時,雙眼定定看著貝望山,口氣並不怎麼強硬,貝望山卻是忍不住地心裡一突。
看貝望山依舊沉默不語,文斂的耐性漸漸消失,語氣終於冷了下去,“‘亂神術’百年不出,天命流逆道尊之意研習。怎麼,貝先生不會修習的,連自己的神智也亂去了吧?”
貝望山渾身微震,看著文斂的目光再添幾分警惕慎重,終於緩緩開口道:“不愧是與道尊並存一世的文家。文氏傳人,的確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