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146 雨淅瀝

146 雨淅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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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雨淅瀝

走陸路雖然不是很快,但是趕了三天三夜,總算是勉強到了泉州境內,今年饑饉甚多,餓殍遍地,連泉州也不能倖免,有些好心的大戶人家已經在門前佈施粥水,再這麼下去,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看來國姓爺盤踞著福建,卻沒有好好地做過打算,也不怎麼管百姓生死。

進了城,城裡比郊外的村莊要好一些,但是也因為戰亂民生凋敝,十室九空,一派荒涼悽清,策馬走近城裡,看到這座佇立在夕陽下的古泉州城,青蕪只覺得心裡什麼堵得慌……

反了清,復了明又如何?

清朝能給一個康乾盛世,明朝能麼?手指悄無聲息的握緊了韁繩……在現代長大的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景象,才知道所謂的戰爭,不管是什麼意義上的,都要殃及百姓,最受苦的也是百姓……

馬蹄緩緩打在青石板上,丁晴淡淡地說:“國姓爺在福州,泉州城算是個廢城了,難怪公子會藏身在此處。”

青蕪目光往下移,四顧著,看.見路面上瘋長的雜草和青蕎,一瞬間有些恍惚……懷疑這個城裡到底還有沒有人。

“駕”在馬背上加了幾鞭,馬蹄往前.快走幾步,轉過一個街角,前方總算能看到一些人影,街市上人影疏疏落落,一眼就能數的過來,經過戰亂洗劫的樓房立在街道邊,有的已經被燒了一半,或是坍塌了一半,但是因為以前住的人死了,或是沒有錢修,就這麼塌著,土牆上已經長出了一層野草苔蘚。

“我們怎麼找?”施天回過頭看了青蕪一眼。

“先找泉州城裡最大的客棧住.下。”青蕪輕聲地道:“免得和絲篁聯絡不上。”說著正要催馬。

“最大的客棧是吧?”丁晴微微揚眉,掃了她一眼道:“你.和施天自去找吧,我去找公子。”

青蕪本想說這個時候不宜走散,但是看見她冷厲.的目光,話又咽了回去,點了點頭:“那你一會兒自己來找我們。”

丁晴沒有回答,馬背後加了一鞭,催馬,放韁,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個背影。

……

青蕪帶著施天.很快將泉州城轉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沒有朝廷來的追兵,也沒有江玄雲的身影,四處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以前最大的客棧明月樓已經被八旗軍隊放火燒了,現在大多都是一些小客棧,要說稍微大一點的,只有醉仙樓一家。

好不容易在泉州城的東南角尋到了這家客棧,乍眼一看青蕪也覺得有些怪異,這家的屋子在現在的泉州來說,算得上時最好的,絲毫沒有戰亂過後荒僻的樣子,裡面人也不少,只不過進去之後,青蕪才發現裡面坐的人竟然有大半一眼就看得出來是練家子。

抬頭看那蒼勁的醉仙樓三個大字,瞬間覺得這字跡說不出來地熟悉,她臉色微微一沉,心下有些忐忑,走到了掌櫃桌前:“兩間上房。”

“客官……這可對不住了……不巧小店的房間都住滿了。”掌櫃低頭算賬,看也不看她們一眼。

青蕪怔了一下。

“真的?”施天忍不住皺眉,一進泉州看到的就是民生凋敝的樣子,這個醉仙樓雖說算是人多的地方,但是也不至於的一間房間都沒有了。

“這位小哥說話刻薄。”掌櫃仍舊低著頭,打著算盤:“我也是做生意的人,哪有生意上門了還不做的道理,只是這幾天醉仙樓都被包下來了,您請移步別家。”

青蕪有些無奈,只怪和絲篁約定就住在最大的客棧,要不然也不想來這兒淌渾水。

施天忙著找江玄雲,神色有些著急,看了她一眼。

青蕪低頭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將手中的鬼字牌拿出來,放在了掌櫃的面前。

這個醉仙樓能夠在亂世中儲存得如此完好,而且大堂中做的人一看都來歷不凡,不知道鬼字牌起不起作用,拿出牌子之後,青蕪又看了牌匾一眼,微微有些失神……

到底在哪裡看到過這個字跡?怎麼這麼熟悉?

看到鬼字牌的瞬間,不出所料,掌櫃的目光微微一亮。

他接過鬼字牌,目光停留在上面,細細掃了幾眼,用手指輕輕一扣。

“你幹什麼?”施天一回手要去搶:“敲壞了你賠得起麼?”

掌櫃的手指一動,巧妙地將鬼字牌從指縫中cha過,拿到與眼睛一樣的高度,對準外面的光照了一照,確認那“鬼”字是不是天然而成。

這一招看似簡單,但是迅疾如風,速度竟然在施天之上。

施天面色有些訕訕,正要說話,掌櫃的已經低下頭,將鬼字牌雙手捧著,遞了回去,青蕪接過,便聽他吆喝道:“許白,的準備兩件上房,帶客官上樓。”說著,手臂往那邊一擺:“客官請。”

青蕪鬆了一口氣。

果然鬼字牌一出手,什麼都解決了,小小一塊令牌,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鬼帝之稱後面那一個“帝”字,倒真的是恰如其分。

那叫許白的夥計領著兩人往樓上走,上樓的時候,青蕪的目光再次從的牌匾上掃過……那樣的字跡,乾淨清爽,直接利索,到底是在哪裡看到過的?

一時腦海裡紛亂如麻,根本想不起來,也只得暫時先擱在一邊。

在房間裡稍作休息之後,青蕪和施天便出了門,從馬廄裡牽出馬,分頭尋找江玄雲的下落。

然而剛從客棧騎馬奔出去沒有多久,眼前忽然微微一閃……青蕪下意識眯起眼睛,抬頭看向天上,烏雲密佈,看樣子就要下雨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天上便傳來轟隆的雷聲,一顆豆大的雨點打落下來,她不得已跳下馬,走近了路邊的一個城隍廟。

剛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小女孩正託著腮,坐在門檻上看著外面,漆黑的眼裡滿是思索之色,襯在那張稚氣的臉上讓人忍俊不禁。

她的服飾乾淨華貴,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只是不知道哪家人這麼不小心,竟然放心小孩在這個城裡亂走。

青蕪的腳步剛剛站定,外面便是一個驚雷,雨水嘩啦啦地傾盆而下。

“我孃親說,現在是春天,下雨是好事,但是不該打這麼大的雷的。”小女孩自言自語般地喃喃著,望向門外“這麼大的雨,怪叔叔還能來麼?”

青蕪四顧了一下,見城隍廟裡除了她以外再沒有別的人:“你……在和我說話?”

“不是你還是誰?”女孩白了她一眼,臉頰粉嫩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人雖然小,架子卻不小:“你說……這麼大的雨,換做是你,你會不會出門?”

“……”青蕪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乾脆不答,自去找了一個乾草垛,坐了下來。

“你說啊。”小女孩眼睛不依不饒地,跟著她轉過身來:“要是你出不出門?”

“這個……有要緊事當然會出了。”青蕪苦笑著回答,忽然注意到什麼,指著小女孩手裡抱的那個小簫管,詫異地問:“你這是從哪裡來的?”

“是……怪叔叔親手給辰佳做的。”小女孩頗帶炫耀之色地將簫管舉了起來:“但是作為交換,辰佳必須每隔九天帶怪叔叔要的藥草過來。”她指了指放在門邊的一個布包,神色忽然有些黯然:“就是不知道……今天雨這麼大,怪叔叔來還是不來,他的身體不好的。”

青蕪聽得一陣心驚,忙忙問道:“你說的那個怪叔叔住在哪裡?是什麼時候來的?”

“你也想見怪叔叔?”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眼裡含著笑意,笑的天真無邪:“他是我爹爹的朋友,辰佳剛生下來他就在了。”

青蕪看見她這麼小的年紀,笑容又如此純潔,知道這還是小孩子不會撒謊的年紀,心裡微微一沉。

剛才聽這小女孩說的話,那個怪叔叔需要藥草,卻不敢去藥店買,會製作簫管,應該也會吹簫,都符合江玄雲的特徵,她還以為就是江玄雲,但是這女孩怎麼也有五六歲了,五六年前開始就一直在泉州的話,應該不是他……

他到底在哪裡?身上受著傷……能躲到哪裡去?不知道施天和丁晴找到了沒有。

正思量間,只見那小女孩忽然指著外面的一處道:“那是不是一個人?”

青蕪抬起頭,看見一個白衣男子正撐著傘穿過雨幕朝這邊走來,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溼了大半,緩緩挪動著步子,雖然隔得這麼遠,仍舊可以看出來他身上好像有傷,腳步踉蹌。

“怪叔叔!”看清他的面容,小女孩不顧一切地飛奔出去,跑進了雨簾裡。

“佳兒快回去,不要胡鬧。”那男子一聲輕喝,像提小雞一樣將她提起,深吸一口氣,快速朝這邊移過來。

幾大步邁進了門檻,他喘了一口氣,扶住門板站住,看見城隍廟裡還有人,眉頭微微皺起。

青蕪看清他的臉,平凡至極,目光黯淡,完全陌生……

不是江玄雲。

心裡一陣失望,忽看到那男子目光一變,嘴脣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往前頹然倒去。

小女孩失聲叫出來,青蕪下意識伸手去扶住他,他溼透了的衣服貼上來,渾身的重量幾乎將她壓倒,青蕪吃力地站著,忽然感到耳邊微微一熱,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阿雯……當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