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瀟湘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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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瀟湘淚
鬼帝驀地笑出聲來,往前大步走去。
不一會兒就走到了蕭元清面前,他臉色慘白,嘴脣緊緊閉著,似是不能說話。
手在他鼻息下一探,施天正要把人放下。
“揹著。”鬼帝淡淡地吩咐。
施天只得咬牙背穩。
看到鬼帝微微皺起的眉頭,塔娜的一顆心懸在了半空……
“救不了了。”鬼帝拂袖,對著施天說:“人都快要死透了,還背上來幹什麼?”
塔娜渾身一顫,幾乎昏厥。
“鬼帝……”施天抬頭看著他,一臉的不可置信:“他明明還有一絲氣息……”
鬼帝冷笑道:“若是用那朵落雪秋海棠就救得過。”
施天神色頓時如遭雷擊,嘴脣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青蕪淡淡看向這邊,眉尖蹙起。
“什麼……落雪秋海棠?”塔娜的表情彷彿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目光忽地一亮,直起身來,想要去拉鬼帝的衣袂:“求求你……如果可以救活蕭郎,我什麼都願意做……”
也不見鬼帝怎麼讓的,然而.身體一轉,瞬間就從她身邊擦過,負手而立,聲音冷硬如冰:“不巧,碧雲山上現在只有一朵落雪秋海棠,是備著給旁人用的。”
施天神色不可察覺地微微一黯,.看向青蕪,沒有言語。
“鬼帝……”青蕪低聲問道:“若沒有那朵花,我會如何?”
鬼帝削薄的脣微微揚起,嘴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若是沒有這花保命,你休想有氣生出孩兒。”
不是不想讓,畢竟救人如救火,而是不能讓。
這朵落雪秋海棠是江玄雲親手所摘,不僅是青蕪.的救命草,也是腹中寶寶的救命草。
“你可以給。”鬼帝笑意不減,眼眸幽深:“但是若你保不.住性命,自己給江玄雲說清楚,這不是我醫術不精。”
青蕪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有。”鬼帝睨了施天背上的那人一眼:“天下唯有.落雪秋海棠救得。”
“你有那朵海棠.嗎?”塔娜聲音顫抖著,怯怯地望向青蕪:“求求你了……救救蕭郎……你要是怨我,我可以一死來贖罪……我錯了……但是求你一定要幫我救蕭郎。”
青蕪低頭看著她,愛莫能助地搖搖頭,退了兩步:“抱歉,這個忙我幫不上。”
她不是懸壺濟世的神醫,也不是渡化世人的的佛祖,她只想保護兩個人,一個是肚子裡的寶寶……另一個是他……而偏偏這兩個人的命運都系在這一朵小小的落雪秋海棠上。
塔娜臉色一點點慘白,不再說話,靜靜地盯著她,犀利的目光似乎要把她整個刺穿。
鬼帝冷眼看著青蕪的反應,眼裡閃過帶著探究意味的光。
施天神色黯然,卻一直沒有開口……他也知道那多花對於青蕪的意義……但是就這樣丟下一個人的性命不管又萬萬做不到……只得僵在那裡。
看著塔娜在夜色裡恍如一朵潔白睡蓮的美豔容顏,她盯著自己,眼裡沒有哀求,沒有憤怒……只有鋪天蓋地,無休無止的絕望和冷寂。
“抱歉。”青蕪只得重複一遍,微微別過了頭。
“呵呵……”塔娜喉嚨裡忽然發出了一聲低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著,說著,低笑變成了冷厲的狂笑,站起身來,走到施天身旁。
施天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一言不發,眼裡卻有些許愧意……
“謝謝你。”塔娜說著,雙膝跪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塔娜姑娘……‘施天忙要去扶她,然而背上揹著一個高出他許多的男子,沒辦法直起腰,只得眼睜睜看著她潔白的額頭磕在石頭上,撞出一圈紅暈淤青。
青蕪不忍再看,轉過頭,眼裡騰上了淡淡的霧氣——
塔娜雖然嬌蠻,卻也是個情深意重,知恩圖報的人。
“求你……幫我帶著蕭郎下山。”塔娜的額頭停在地面,終於哭出了聲:“蕭郎必然不喜歡這裡……我要帶他去她喜歡的地方……”
施天望向了青蕪:“阿雯……當真……”
“醫者父母心,天兒,你做的很好。”青蕪看向他,目光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來:“你師父要是見了,肯定很是欣慰……”頓了一頓,又道:“把人帶下山去吧。“
施天臉色鐵青,頓了頓,重重地點了點頭:“塔娜姑娘……你起來吧。”
……
剛才在煎藥的絲篁聽見動靜,出來之時施天已經揹負著蕭元清下山了,藉著月光,只能看見懸崖上隱約有兩道人影,鬼帝和青蕪對面站著。
她瞧見風大,正想提醒青蕪進屋,忽然猶豫了一下,腳步滯住了。
“你這點和曲陌不一樣……”鬼帝看著她,眼神飄遠,似乎透過她在看著別人:“沒想到你竟然一點不猶豫。”
青蕪微微一笑,笑裡帶著些許自嘲意味:“比起鬼帝的夫人,我自然要自私許多。”
捫心自問,就算就算落雪秋海棠只關乎她一個人的性命,她也不敢保證會交出來。
“自私……”鬼帝喃喃著,笑出聲來:“罷了罷了,曲陌當初要是自私一點,就不會棄我而去了……”
曲陌……第一次聽到這個女人喃喃著要救孩子時的表情,他就想起曲陌臨終前那張蒼白的臉,還有顫抖著伸向他的手,手指和臉色一般慘白,帶著一絲不祥的冰冷。
長嘆一聲,將腦海裡浮現出的畫面打散,鬼帝冷冷地道:“我倒是希望她能為了我……為了孩子……自私一次。”
當初若不是給江玄雲療傷動了胎氣,曲陌又怎會這麼早離他而去?
一想到當初這段往事,鬼帝心裡就是一陣揪痛,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青蕪淡淡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不是當初心裡有鬼,硬要在那個碼頭趕他們下船,蕭元清也不至於這個下場。對他們……我還是有愧的。”
“有愧,什麼愧?”鬼帝道:“他被自己的仇家所傷,與你何干。”說完,大笑拂衣而去,獨留下青蕪一個人站在原地。
青蕪正要轉身,肩上被覆上了厚厚的披風。
“姐姐……”她轉過身,看著站在身後的絲篁。
“怎麼總是站在風口裡。”絲篁語氣裡帶著一絲怒氣,眉頭皺著,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些無奈:“勸也勸不聽,哪有人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
青蕪微微一笑,挽過她的手往踏雲居里走去:“再不敢了……姐姐也早點睡吧……這麼晚了……”
“別往心裡去。”絲篁已經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這不是你的錯。”
“嗯。”青蕪答應著,與她走進了踏雲居。
……
施天是第二日清晨回來的,滿眼都是血絲,神色疲憊至極。
他回來之時,絲篁正站在懸崖上等他,見他一來,神色瞬間冷了幾分:“天兒,你太胡鬧了。”
施天看著絲篁,站著一動也不動。
“你擅自放人上來且不說,昨晚一夜未歸,青蕪懸心了一夜……”
“她在哪兒?”還未等她說完,施天便開口了。
絲篁愣了一下,指著踏雲居:“在房間裡……”
話一出口,施天已經穿過他的身邊,大步朝著踏雲居里走去了。
……
青蕪正坐在妝臺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頭髮,坐在凳子上,青絲幾欲委地。
望著鏡子裡自己的容顏,還是那般年輕,十八歲的模樣,與來時一點都沒有區別。朱青蕪的皮囊,當真是美得動人心魄,只是還是讓人感到一絲不真實……過猶不及。
眼角掃到掛在牆上的那幅丹青,忽然好奇……擁有這麼超凡拖俗的背影,那個叫曲陌的女子,到底長得什麼樣呢?
正沉思時,背後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在鏡子裡看到是施天,她稍稍安了心,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回來了?;累的話再去睡一會……”
然而施天就站在那裡,神色訕訕地,輕聲說:“我已經幫她把人葬了。”
青蕪輕輕地點點頭,將梳子擱在櫃子上,看向他的眼神溫暖淡然。
“是我的錯……”施天忽地別過了頭,硬著頭皮說:“我留下來的本意是保護你……沒想到差點……昨晚鬼帝說要落雪秋海棠才能救他的時候我就……”
“天兒。”青蕪輕聲打斷了他的話:“昨天你做的很好,很像個男子漢。”
施天怔了一下。
“能夠在人危難之時助人一臂之力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你一點都沒錯。”青蕪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窗前將窗戶輕輕推開,外面一陣清冽的晨風竄了進來,她伸手掠過被風吹亂的髮絲,看向了視窗之處所對的蒼松雲海,心裡嘆息了一聲:“雖然我做不到,但是對這樣的人是抱著敬畏之心的……就如你的師父。”
施天面上已經有些微微的緋紅:“我只是看見她那個樣子……不忍心……”別過頭去:“比不上師父……”
“你師父下山也有半個月了……現在應該已經到福建了吧。”青蕪嗓音輕柔,似乎在對他說,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啊……”施天愣住,面色軟了一軟,也看向了窗外:”現在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師父……”
“你說什麼?”聽到這句話,青蕪倒吸了一口冷氣,回頭看著他:“不是隻有福建有叛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