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甘陳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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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甘陳際會
眼前這個頭戴鶡冠、腰佩寶劍、器宇軒昂的人，就是期門甘延壽，聖上出行時的伴行護衛。本來，他正率隊在北闕外沿藁街一帶巡防，忽然聽到西市那面有嘈雜的聲音，職業**使他意識到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於是，趕往這裡，匆忙沒有想到，看到的居然是久聞大名的陳湯。
甘延壽也是非凡之人。在此之前，他的仕途一帆風順。他從小練習騎射投石攀爬跳躍，樣樣技藝精湛，練出了一身好功夫。由於有大漢賦予六郡良家子的特權，他被直接從家鄉北地選拔加入羽林軍，來到了皇上的身邊，那可是天下人仰慕的殊榮啊。到了長安後，在經常舉行的各種測試比武中，他很快就展示了了自己的特長，在千百人中脫穎而出，很受光祿勳等上司的青睞。
一次，宣帝來檢閱羽林軍，看完佇列就看操練後，看完操練就看刀劍比武，興致很濃。全面檢查一番後，他提出要看看士卒們都有什麼絕技，光祿勳不假思索，就找出來七八個人來做表演。他們有的射箭百發百中，有的雙掌力敵數人，有的暗器出神入化，高興得宣帝連連稱好。忽然，他抬頭一看羽林軍的亭樓，問光祿勳：
“這座亭樓夠高的，也不知有沒有人能飛躍它？”
光祿勳下意識地一託下巴：“啊——”
還沒等光祿勳作答，甘延壽就從那七八個人中出列：
“陛下，臣能！”
光祿勳也讚許地點了一下頭。
“好，朕就看你的了！”
甘延壽緩緩地走向亭樓左側，目測了一下距離和高度，然後，很有彈性地邁步向前，而且越走越快，變成了疾跑。還差幾步遠的時候，他突然雙臂上舉，腰身一挺，雙腳猛地一跺地，噌地一下，他的身體像離弦之箭一樣飛上了空中，把亭樓甩在了腳下。接著，他展開雙臂，像雄鷹一樣的滑翔，輕輕地落在了樓的右側。
“好！好！太好了！”宣帝高興得拍了巴掌，又轉過身問了光祿勳跳躍者的名字，“哦，甘延壽，甘延壽，好名字！孺子可教，前途無量！”
宣帝的一番話，給甘延壽帶來了好運。當天，他就被升遷為郎，換了行裝，換了住處，提高了俸祿，增加了任務。緊接著，他又參加了測試拳腳的擂臺比武，連連擊倒各路高手，一舉奪魁，被選做期門。甘延壽知道，這期門官職可了不得，是很有來頭的。據說，武帝年輕時，常常喜歡避開竇太后微服私訪，偷偷地與手下貼身侍衛約定在宮門口回合，然後趕往目的地，也就是“期門”。後來，期門就變成了皇帝的侍從官、親信。甘延壽陪侍在皇上身邊，小心謹慎，工
作細緻周到，安全保衛做得井井有條，不給人留下一點可乘之機。宣帝總是誇獎甘延壽，有才能，忠心耿耿。有幾次三輔地區二千石補缺，宣帝想到了甘延壽，可是，臨到最後，他還是捨不得放甘延壽出宮。
當今聖上更是仁慈，更喜歡忠厚持重之人，總給甘延壽加擔子，漲待遇。在他人看來，甘延壽是皇上的寵臣，前程似錦，所以，內臣外臣見了他，都是笑臉相迎，有的人提前送錢送物打點甘延壽。甘延壽雖說推脫了錢物，但心中好不愜意，好不享受，常常在心裡偷著笑。不過，他不改北地農家的本分，做事總是很低調，總是不苟言笑，少言寡語，更不與陌生人打交道。甘延壽的種種表現，也讓許多人覺得他城府深不可測甚至是嫉恨。
甘延壽與陳湯本來是兩條平行線，不可能交叉在一起。對陳湯這個名字，甘延壽早有所聞，卻不屑一提的：父喪不歸，豈可為人子？豈可為人所信任？陳湯的那些作為，決定了甘延壽不會憐憫他、同情他，所以，在甘延壽心裡，陳湯是個壞人，是個不可接近的壞人。
可是，甘延壽也沒有想到，後來，陳湯居然成了他心頭最關注的人物。
那還得從弟弟甘萬年的一封信說起。母親七十大壽時，甘萬年特意派人送來家書，但信中多數篇幅談的卻是陳湯。信件的內容迫使甘延壽要重新考慮怎麼看待陳湯，是否徹底改變對陳湯的成見的問題。因為甘萬年告訴他，陳子公是冤獄的受害者，他不僅是孝子，而且是將相之才，大漢的未來肯定需要他。哥哥若想在事業有所建樹，就必須早點結交陳湯，這是對國家對個人都有好處的事情。
甘萬年是在北地結識陳湯的，那是很偶然的一件事。
一天下午，為防止遊牧的匈奴人入鏡，郡尉甘萬年正在率兵在郊外巡邏。忽然，他們看到天邊升起了一股濃濃的狼煙，那是出現敵情的報警訊號。於是，他命令號手吹響牛角，集合隊伍，迅速地奔向前方。離目標不遠的時候，他們聽到慘烈的廝殺聲，還有兵器叮噹的撞擊聲，交戰的人們在使用好幾種語言吶喊，烏孫話，匈奴話，還有長安和北地的漢話。漸漸地，廝殺聲變小了，消失了。甘萬年他們加快了行進的節奏，很快到達了狼煙冒起的地方。走近一看，原來是一支挑著烏孫大旗的商隊，好幾十封的駱駝滿載著重重的物品。可是，見不到一個商隊的人。原來，馬伕和護衛全都嚇得躲到了駱駝下面，顧頭不顧尾的，只有兩個征衣上都沾滿鮮血的漢人晃晃悠悠地站在那裡。若不是用劍撐住，他們會重重地倒地的。他們倆向烏孫人揮舞手臂，示意敵人已被趕走，可以出來了。
甘萬年指揮兵卒迅速包圍了現場，控制住那兩個人，然後檢視四周，發現了十幾具匈奴人的屍體。經過詢問，甘萬年得知，那倆人是長安陳湯和朔方杜勳，因為覺察烏孫商隊行蹤詭異而懷疑其為匈奴的斥候，欲查明事情，所以一直送朔方暗暗追隨到這裡。靠近北地的時候，突然有一支匈奴騎兵衝了出來，他們馬上意識到烏孫商隊是襲擊目標，於是，奮不顧身地保護商隊，他們先是用長弓射殺了敵人的前鋒，在箭矢射光的情況下，徒步行走，與敵人拼刀劍，每人身上都有兩三隻箭頭，四五處劍傷，終於把敵人殲滅。那支商隊是烏孫馮夫人家人的，從陰山運送箭鏃和箭桿回國以對付郅支的，卻沒有料到如此精密計謀竟然被敵人識破，險些造成巨大災禍。他們萬分感激，是陳湯他們救了他們，也救了烏孫，所以，那些烏孫人跪在地上磕頭涕零，感謝陳湯和杜勳。
甘萬年也被感動了，被徹底征服了，很快跟陳湯做了莫逆之交，並於他一起護送商隊到河西四郡。一路的交往和觀察，使甘萬年發自內心地佩服陳湯的才能，佩服陳湯的膽識和度量，還有陳湯的遠見卓識，更為他所遭受的不白之冤抱不平，替大漢惋惜，惋惜大漢正在浪費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想，必須寫信給皇帝身邊的哥哥，請他關照陳湯，為陳湯找條出路，讓陳湯為大漢力挽狂瀾，扭轉乾坤。
“君況吾兄，若能如此，那必將是大漢福祉所在。”信的結尾是這樣寫的。
弟弟的信情真意切，可甘延壽還是將信將疑。他心想，慎重起見，還是眼見為實。於是，也多方打聽陳湯的近況，但是，都說他在朔方，至於陳湯在做什麼，也沒有人說清楚。最近，他獲得確切的訊息，陳湯從朔方歸來了，並且搬進了長安城裡。訊息還說，陳湯近日裡會有公開亮相，可能要做高調的宣傳。甘延壽似乎心有靈犀：陳湯搞活動，也許會在藁街一帶吧。所以，這些天甘延壽一直密切注視北闕藁街東西市附近的情形。當兩個身材魁梧的武士出現在雍門口的時候，他就派人祕密跟蹤，靜靜地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了。趕到西市，他恰好看到陳湯以高超的武藝、優雅的風度戰勝四夷高手，他於是，他暗暗地豎起大拇指：確實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
“子公賢弟，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北地甘萬年的哥哥甘延壽。今天擺酒，一是為英雄凱旋接風洗塵，二是向老弟賠罪！”
甘延壽把二人請上了西市最好的酒樓三輔居，腳前腳後地忙活著，滿臉堆笑地表示著自己的誠意。眼見期門如此殷勤，酒樓老闆和酒保都頗感意外。
過了好長時間，陳湯才反應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