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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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笑泯恩仇
馬拉圖幫向谷口衝去，不像是去進攻，而是在逃竄。一下子引發了更大的驚慌，其他匪幫見事不好也跟著向外竄，於是狼奔豕突，都亂了方寸。等他們衝出來的時候，就都完全暴露在都護軍箭弩的射程內，陷入重重包圍之中，被合圍全殲已成定局。
剛開始的時候，尼苦木和蠡狐茲還簇擁在馬拉圖的身邊，寄希望於能夠集體突圍。向外衝的過程中，他們看到，為求生路，小嘍囉們你爭我搶，廝打起來，全然不顧上司就在身邊，從而斷定，這是一支純粹的土匪隊伍，根本沒有任何希望。與其跟他們一起被漢軍消滅，還不如想個辦法金蟬脫殼。於是，他們兩人就故意放慢了行進速度，被落在了後面。馬拉圖也根本沒有在意這二人，一門心思只想突圍，卻沒想到一支鐵箭扎穿了哽嗓咽喉，一命嗚呼了。尼苦木和蠡狐茲暗自慶幸，跳下馬來，悄悄地溜到大路邊，連滾帶爬地躲進了灌木叢，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只盼著夜色早點降臨，或許有機會逃出去。
甘萬年與周至化一起指揮聯軍追殺匈奴匪幫，正殺得起興，突然看到了都護軍那邊的旗語，於是下令，停止追擊，擺好陣腳，用弓弩將敵軍逼進包圍圈，就見箭鏃就像飛蝗一樣扎向了敵人。他心中佩服陳湯的佈陣指揮的藝術，同時也想象著兄長的風采：這二人配合好了，那真是珠聯璧合，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不過，此刻，他還是在擔心，擔心陳湯會怎樣對待周至教兄弟。於是，他總是與他們在一起，盤算著該如何引見這倆人。
周至教看著漢軍如疾風暴雨般的攻擊，覺出了它的強大，抬眼遠望，陡然看到對面戰陣上的“陳”字大旗，於是心裡咯噔一下，看了弟弟周至化一眼。可弟弟沒有反應，他正欣賞著都護軍的風采呢。周至教想，陳湯是不想讓一個匈奴人活著走出戰場啊！都說陳湯心狠手毒，今天算是見識了。他不想再等了，湊近周至化，拉了他的衣襟，小聲地說：
“至化，咱們逃走吧！”
周至化有些不解，哥哥何必如此，你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呢！他覺得，老子關鍵時刻幫了大漢，是立功了。若不是哥哥極力苦勸，我才不伺候那皇上老兒呢。就衝這一點，哥哥為漢家做了大貢獻，足以贖掉他以往的罪過。勞苦功高，朝廷就是用大轎來抬我們倆，我們還得考慮一下去不去的問題，怎麼可能灰溜溜地偷偷逃走呢？
可是，周至教仍然焦急地示意弟弟趕快走，目光極為恐懼。周至化心中的怒氣一下子升騰起來：既然他陳湯與哥哥有不共戴天之仇，那麼，今天就到了了斷之時了。想到這兒，他摸了摸腰間的寶劍。
所有這些都讓甘萬年看得清清楚楚，他也著急起來。他想先穩住周氏兄弟，然後琢磨如何去做陳湯的工作。
“周縣令，至化老弟，稍安勿躁。馬上就要與大軍會合了，我要把你們立下的大功
向正副都護彙報，我想，他們會很高興的，會向朝廷保舉你們兄弟的。這點你們大可放心。”
他又想起當年與陳湯短暫共事時的一個場景。途經武威，陳湯的手下的一個小卒在為大家汲水時，被一小隊匈奴人射死。陳湯的眼淚掛在眼圈，可就是沒有讓它流出來。他帶領三人，硬是追了三天三夜，趕上了精疲力盡的敵人。那些人被嚇破了膽，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饒。可是，陳湯愣是把所有的箭鏃都發射盡才算了事。那些匈奴人身上像蜂窩一樣，全是箭孔。這還不算完，陳湯他們又割下敵人的頭顱，擺放到那個小卒的墳前。這件事，也讓甘萬年看到了陳湯的可怕：他對敵人是非常毒辣凶殘的。所以，他擔心今天陳湯也會用這種方式來對付周氏兄弟。
他登上高處，向對面眺望。殘存的馬拉圖幫的嘍囉們被西羌營的連弩封鎖住了退路，趴在地上，不敢起身。而硬弩營的擘張弩接著就扎向了他們，像風捲殘雲一樣，就把他們消滅了。甘陳的大旗正在揮舞著，都護軍的主力正在向這裡奔來。甘萬年激動，快要與闊別多年的兄長見面了，快要與老朋友陳湯見面了。可是，他更擔心下面可能發生的事情。
甘延壽和陳湯一起登上了樓車，想看清楚北地營的情況。甘延壽看得很真切，弟弟甘萬年指揮著士兵，嚴陣以待。還看到，有兩個人跟他形影不離，其中一個很瘦小。不用說，那兩個人就該是周至教兄弟了。於是，甘延壽也焦慮起來，一會兒就是陳湯與仇人相見之時了。若不加以調控，任憑陳湯作為，很有可能發生一場屠戮。而殺害有功之臣，不僅要壞掉都護軍的聲譽，還會給自己的前程帶來致命的危害。怎麼樣來避免這種情形的出現呢？還要靠弟弟萬年！他膽大心細，他剛柔並濟，他與陳湯關係最好。於是，他向甘萬年招手，擺出了幾個姿勢。甘萬年那面的旗語回覆：明白了。
陳湯在樓車上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一切。今天都護軍打出了一場經典的戰鬥，為下一步的西域作戰進行了最有效的演練，使自己找到了對付匈奴騎兵的一種作戰模式，對此，陳湯感到很喜悅。他看到了“甘”字大旗下的甘萬年，欣喜萬分：對付郅支，我有了最好的幫手。他也看到了緊跟在甘萬年身邊的人，一猜就是周氏兄弟。他想，真是狹路相逢啊！牙齒立刻就咯噔咯噔地響。他雖想立刻與甘萬年見面，可更想在此刻復仇。他甚至想讓甘萬年退出一百丈遠，留出足夠的空間，讓硬弩營來個密集發射，讓周至教死無葬身之地——那才叫解恨。
可是，他又看到周至教，看清了他的身形，他的動作，甚至能據此想象出他的表情和心情。周至教愁眉苦臉，垂頭喪氣，他害怕見到陳湯，害怕陳湯用滅絕的手法對待他們兄弟，可週至教又後悔，又無奈，喊天天不靈，喊地地不應，處於絕望的精神狀態之中。想到這裡，陳湯突然泛起了一種憐憫之心：周
至教已是籠中之鳥，再也沒有傷害自己的本事了，可以任我擺佈甚至屠戮，真是可憐。我指揮大軍向西行，難道僅僅是要宣洩一下心中的憤懣和報復個人私仇嗎？若是那樣，豈不讓天下人笑話我嗎？我費盡心機西進，就是要為大漢復仇，為社稷雪恥，與此相比，我個人的恩怨又算得了什麼。陳湯啊，陳湯！你的度量要大一些，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樣才能以寬廣的胸懷來接納天下之人，共謀大業。
他正想著的時候，聽到西驥恢恢的叫聲。陳湯突然摘下頭盔，解下胸甲，抽出寶劍，把它們一併交到了甘延壽的手上，讓後縱身一跳，正好騎在了西驥上，回頭向甘延壽大喊：
“我去拜見父母官去！”
甘延壽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高興地鼓起掌來。
陳湯騎著西驥，一溜煙地就到了甘萬年的旗下。只是在馬上向甘萬年抱了一下拳，然後，跳下馬來，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周至教的面前。
“瑕丘書生陳湯拜見周縣令！”
此前，周至教看到一匹棗紅馬朝這裡飛奔，就猜那是陳湯找自己算總賬來了。於是，渾身似篩糠一樣，魂魄也像是飛到了九霄雲外，只等著承受陳湯復仇的一刀或一劍。周至化一手扶著哥哥，一手要抽出寶劍來決戰。可是，眼前的情形出乎意料，周氏兄弟也愣住了，不知所措。
甘萬年一看此情景，大喜過望。他趕忙跳下馬來，攙扶周至教下馬。
“祝賀周縣令與陳將軍涼州重逢！若沒有瑕丘官民的鼎力支援，都護軍是打不贏這場硬仗的！”
說著，甘萬年一把拉起了陳湯，把陳湯的手送到了周至教的手上。陳湯也一把攥住了周至教的手，周至教也攥緊了陳湯的手。兩個人對視了片刻，隨即都鬆開了手。陳湯淡淡地一笑，周至教眼圈一紅，周至化大喊了一聲：
“陳將軍大人大量，我周至化佩服至極。”說著，就給陳湯跪下了，“我為兄長向將軍謝罪！”
陳湯一看，急忙扶起周至化：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就把它忘掉吧！我們還是在一起圖謀一下抗匈的大業吧。”
“看著你們瑕丘人都有如此寬大包容的胸懷，我這個北地人嫉妒壞了！”甘萬年不失時機地插了一句話。
此刻，甘延壽和各營的統領們也都匯攏過來。見了此情此景，也欣喜萬分。
這時，有人想起來了。
“哎喲，還沒有捕捉住尼苦木和蠡狐茲呢！”
陳湯一擺手，示意不要再談此事了。大家等著聽甘延壽說話。
“放心，我們的每一個敵人都在劫難逃，註定在某一天被消滅。今晚我們要做的是，犒賞將士們，為周縣令周將軍和陳將軍慶功，為瑕丘人在涼州重逢慶賀！”
於是，在參街谷擺下了萬人參加的盛大宴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