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月落烏啼霜滿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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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月落烏啼霜滿天（二）
素琴將鼓光陰速，椒酒虛供涕淚多，只覺當初歡待日，千金一刻總蹉跎。他與她蹉跎一處，總覺光陰少，望著眼前的女子他雙眉皺起，臉上的擔憂之色越發濃集，鵝黃錦被，碧紗簾子，諾大的醉翁**，這小小女子單薄如秋日裡紛飛的葉，伶仃瘦骨，看得他心中一陣陣的悲傷，這些日子忙於公事，疏於照顧，未曾想她竟如琉璃玉瓦易折易碎。
忙去外頭喚了大夫，細細一番診治，並無甚大恙，不過是過於勞累，心神憔悴而至的昏迷，只要多加休息便無甚大礙，白忠沅這才放下心來。坐在凌君的床前，滿目疼惜。素淨的一張臉，白若梨花，那憐惜一點點蔓延開來仿似在心底打破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糾集，只覺得自己欠她太多。
突然一張嬌俏得有些過份的臉從門外閃入，白底水墨花紋楊柳錦緞褙子，粉色訶子長裙，雲鬢烏髻，碧玉梨花簪子斜斜的束著。鵝蛋臉，眉目如畫。進得門來，見白忠沅正出神的望著**的人，心下不由一惱：“白哥哥，你竟讓若雲等這麼久。”
白忠沅回過神來，有些嗔怒的陰寒著臉，便拉著那女子走出了屋子。
“白哥哥，你說過會好好照顧我的，幹嘛把我一直丟在堂中理也不理。要不是問了人，我今天怕是見不到你了。”
白忠沅冷冷的不說話，掃了她一眼方說道：“我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照顧你的，從此你就呆在聞風閣裡，哪也不能去。”
“不，白哥哥，我要隨你去京城。”
白忠沅皺了皺眉，看了她一眼：“你以為你能到得了京城，只要你一出這侯府，你這小命就不保了，還是乖乖待在這，讓小洛看著你。”
那女子一臉的嬌嗔模樣，有些賭氣的說道：“我堂堂刺史千金，幹嘛要人看著。”
白忠沅望著高懸明月，深深一嘆：“如今你不過是罪臣之女，還有何身份可言。”
那女子聽她這樣說來不由得心下一黯，知道多說無益，便擺出一張苦臉，說道：“不管怎樣，我這輩子就跟著白哥哥你了。”
白忠沅不勝其煩的搖了搖頭，亦不說話，喚來雲媽媽為她找了住處，就此先安頓了再說。
原來白忠沅自接手徹查淮陰刺史一案，因為侯爺的原因，他將各種要節省略，密報皇帝淮陰刺史案卻有其事，但淮陰刺史乃
遭人脅迫而為，望皇帝諒他已死，罪不及家人子嗣，求得皇帝饒恕了一門九族，卻未曾想刺史章濤一門全部失蹤，百般探訪之下，才尋得刺史之女，章若雲，當日充為軍妓，押往南方蠻夷之地，白忠沅因體恤淮陰刺史章濤平日裡是個好官，清廉居正，且因侯爺的原因只能讓他將此黑鍋背到底心中難免存了幾絲不忍，不忍章氏一門遭受橫禍，便派了玉官快馬加鞭趕去，將她救下。
然而這一切都於暗中進行，侯爺斷不會心慈手軟放過章濤一門，甚至連皇帝只怕暗中亦是要派了人將此一支悉數消滅，如今國事禍端屢起，如何敢掉以輕心，更何況是皇帝。
白忠沅見她孤苦無依，如今兩面受敵，區區一女子之軀並然無法生存，無奈之下，便想到託凌君照顧，但又恐凌君誤會，這才有了徘徊門前，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時候。
他卻未曾料到章若雲心性天真頑劣，竟似認定了自己，他亦不禁為自己撿了這個包袱而頭疼，何況此刻凌君昏睡不醒，他焦急之餘無甚心思去想旁的。
徘徊院中，望著秋月佼佼，流星似燭。心下的酸澀越來越重，彷彿那滿腔的祕密急切的想要尋人來訴說，可是心下的苦悶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得，那日積月累的負擔不知在何時一點點的將他的心吞噬，直到體無完膚。
到夜半三更，凌君方才醒來，卻見白忠沅暖暖的看著自己，她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叫道：“子仲哥哥。”便有不勝之態，用重新闔了眼睛，燈光淺淺投在她的眉梢眼角，兩扇睫毛仿似雨蝶輕歇。等再睜開眼來，卻見一滴淚順著眼瞼滑到枕上。
白忠沅當下心裡一緊，伸出手將她眼角的點滴淚水拂去，“君兒，都是我不好，是我沒好好照顧你。”
卻見凌君悄悄的背過臉去，強忍著滿腔的淚水，白忠沅見他如此，心中早已潰不成堤。再也忍不住，將凌君抱於懷中，雙手緊擁著瘦弱纖細的女子，凌君卻是再也忍不住，淚水紛擁而下，溼了眼，溼了他的衣裳，亦溼了兩人的心。
“君兒，對不起，都是我的不好。”
凌君伴著哭聲哽咽的說道：“子仲哥哥，我想爹孃了，你帶我去看他們好嗎？”說著又伏在他的懷中，將他的衣裳寸寸打溼。
明月斜，秋風冷，今夜何人立寒宵，盈盈粉淚痛惆悵。一個梨花帶雨，愁腸已斷，
一個情懷滿腹，心字成灰。
終於凌君哭得累了，卻見悵然失魂的白忠沅，心內糾集，二人相望無言，卻不料凌君乍然一笑：“子仲哥哥，我竟將你的衣裳打溼了。”正如雨後白菊般動人，猶有淚痕溼，眼明空淨似月。凌君年歲本就小，少年離亂，卻異常頑強，然而今日一番折騰卻突的想念起相府的點滴，悲從中來，淚落了一地。
白忠沅見她這般模樣，看來是心下舒暢了許多，心中緊緊壓著的石頭方才落地了，見她笑顏如花，點滴透進心裡，牽起了滿腔的愛意這便是他的妻，他的小丫頭啊。
凌君不知他心內婉轉，只低低的道：“子仲哥哥，我沒事了，你快些去休息吧，本來想著你過了重陽就要走了，所以釀了些**酒，讓你嚐嚐，可是我這身子越發不好了，我素來有寒疾，一到冬天總也不濟，讓子仲哥哥你掛心了。”
白忠沅猛的心內一震，不知凌君心中竟存了這份心，雙眼柔柔的看著她，仿似要將她融化在那目光中。
她被她看得嬌羞，如一朵淡雅**醉人。想看兩無言，只有敬亭山。千言萬語嘴邊駐，多少相思難成句，只靜靜的互望。終於白忠沅想起了章若雲一事，他未曾問過凌君的意思就將她帶回來，心中卻是害怕凌君生氣。便鄭重的說道：“丫頭，我有一事相求。”
凌君疑惑的睜大眼睛：“子仲哥哥說哪裡話，只要不違背道義，但凡你要我做的，我可曾推脫半分，但說無妨。”
“君兒，此事我亦不知該如何對你說起，又恐你惱我自作主張，”便將張若雲的身世都說與凌君知道，只是將自己受命查此一案等隱密省去，只說淮陰刺史章濤遭誣告自殺，妻女連罪之事娓娓道來，更將自己如何尋得那章小姐，如何答應照顧她等細節一五一十的說來。
凌君聽此一言，心內忿忿不平，她本也是遭誣告全家下獄，最是憐惜與她有著同樣命運的女子，一時感同身受，又溼了雙眼。
見白忠沅說完只覺得自己重歷當日之事，未曾想天涯淪落者亦有人，便急急的問道：“那位章小姐呢。”卻見白忠沅對著自己一笑，凌君立馬回過神來說道：“我知道了，子仲哥哥定然是要我照顧她。”
白忠沅心下感嘆：“果然是精靈剔透的女子，聰慧非常。”見她神色無異，定然是同意了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