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片歸心擬亂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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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一片歸心擬亂雲（二）
“你若是男兒定能策馬疆場，運籌帷幄，”莫倉感嘆道。凌君婉轉娥眉，聳眉一笑，露出兩顆白淨的貝齒，在秋日午後露出柔柔的光澤。
“莫大哥莫要說笑了，這般豈不折殺小奴了，小梨不過是個丫頭，只因年少時貪玩，研究過此道，方才不至於過早潰敗。”言語鑿鑿，如珠玉墜地。
蕭楚離不禁意間抬眸一望，眼前的女子，容貌醜陋，鬢髮低垂，只有眼中露出水光一般悠遠動人的清泉。惶惶間昔日那小哥模樣躍上心頭，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凌君揚首正與他兩目相對不禁微霞染頰，面目含嬌，如秋日瀲灩的湖面。他卻痴痴的說道：“我何曾當你是下人。”
莫倉與凌君心頭俱都一怔，蕭楚離閉目倚臥庭軒，秋風拂袖，瀟灑俊逸，一時三人無言。
這時顧雲慈卻取了內侍送來的午膳，遠遠的叫道：“用膳了。”
三人便收了方才的顏色，俱都心領神會不再言語，凌君率先跑去接了食盒，在院中庭樓處尋了乾淨的一張白玉圓桌，將食物置於桌上，只一碟鹹菜，一碟五花漿果，栗子蝴蝶茸，和一碟鹿肉，金盃玉盞，顏色鮮亮可人，只是凌君卻沒多大胃口，只用箸閒閒的撥了兩次，便不再動筷子，倒是那鹹菜鮮閒爽口，不由得多吃了一些。
四人俱都無語，一番午膳吃下來，只用了半柱香時間。
顧雲慈收拾好碗碟，見莫倉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今夜子亥交接，正是宮中廷尉輪值之時，況且賓客也恰在此時散去，到時方可趁亂出了這陳宮。”
凌君突然心中一黯，出了這惶惶宮殿又如何，一年之後自己仍是要回到這裡，踐行誓約，也不知玉官是否將鳳凰膽送回了將軍府，亦不知他現在是否痊癒，姿淵是否準備下嫁，算算日子，這陳國一行兜轉辛勞，先是深陷雲崖洞，後是囚禁宮中，整整用去了兩月有餘，自己只怕是趕不上姿淵遠嫁的行程。
愁聚眉峰，微微凝神，莫倉見她神色有異不由得問道：“小梨姑娘，你怎麼了。”
凌君仿然一驚，清散的笑道：“無事，想到終要回到璟國，心中愉悅而生悲了，小女兒心事讓莫大哥見笑了。”
莫倉遲疑的朝她望去，一番話說得文辭達意恰到好處，一個鄉野丫鬟如何談吐竟這般不俗，心中暗自琢磨，這小梨究竟是什麼身份，天
下便是濟濟名門閨秀亦不如她知書識禮，溫良閒恭，這舉手投足，隱有大家之風，只恐怕這丫頭的身份卓然不簡單，看來回到京城當向殿下進言多加防範此女才是，心中如此計較臉上卻不露聲色。
只喟然一嘆：“是啊，終是要回璟國了。”
唯有蕭楚離依檻而立，臉上一片清明，雙目明湛湛的望著遠方接天的宮闕，衣袖當風飛舞，與庭前**相印，一片明暉。
宮樂飄飄，縈繞左右，卻帶了幾分粉飾太平的黯然之味，凌君不由得心中煩悶，微微頷首，告辭回到房中，將自己衣物細細的收拾一番，所幸這宮內侍女大都在各司禮監準備壽誕，紫央宮越發的靜謐。
未想夜半時分，一個人卻悄然而至，青衣緇帽，黑紗敷面赫然卻是在素心小齋的陶姑姑。清客來訪，凌君異常震驚，原來只道陶姑姑不願將往事告之他人，未曾想在這歌舞昇平，慶賀公主花朝的日子裡卻黯然而至，手上挽著一串檀香木珠子，褐色的蓮花結垂在她的手上，纖細透明的手腕白膩如玉，長髮隨風散在紫央宮內的淡淡清風中，只一柄蓮花式樣的玉簪束髮，身上的檀香氣息越發的重了，清靈之氣散在這紫央宮內，靜靜出塵。
她在顧雲慈的帶領下徑直來到凌君的房中，仿似極其熟悉這裡，眼中無半點波動，看見凌君緩緩立在窗前，輕輕一笑，擺擺手叫顧雲慈出了房門，顧雲慈好奇的打量了兩眼，不露聲色的掩門而去。
凌君詫異的望著她，對著她一福問道：“姑姑怎麼知道是我。”
“同為女子，你的一番舉動我早就看在眼裡，”
“那姑姑怎麼知道我住在紫央宮內。”
“你勿要管我怎麼知道，這宮中從來都不是藏得住祕密的地方，我自有我的法子。”語氣疏離，拒人於千里之外。
凌君心中暗暗琢磨道好一個陶姑姑，竟連自己的身世來歷都仿似知道一般，這麼快便找上門來了。
“你勿要緊張，我不過是想來問你幾個問題，並無他意。”
凌君頷首：“姑姑請問，小梨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很好，你是從璟國來的。”
“不錯。”
“那你與洛雲忠是什麼關係。”
一句話陡然驚起心中的山風駭浪，驚訝的呼道：“姑姑認識
我爹。”
卻見陶姑姑雙目一片澄澈，隱含淚水，許久的望著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錯，我當然認識，他可還好？”怔忪間她突然問道。
凌君心中一滯，“姑姑如何知道我與爹爹的關係。”
只見陶姑姑如羊脂白玉的一雙手從青衣中掏出一塊玉佩，凌君探頭望去，心中大驚：“姑姑怎麼也有這九龍鳳佩。”原來這塊鳳佩正是當日洛宗仰交予凌君的信物，卻不知為何落在了陶姑姑手上。
凌君詫異的望著她，陶姑姑卻突然輕笑出聲：“你是君兒吧，都這麼大了，當年見你，還是懷中吃奶的粉娃娃，想不到竟這麼大了。”目光中充滿了慈愛，泛起淡淡的柔光，凌君心中一軟，問道：“陶姑姑，你如何會有這塊玉佩，你與我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
“孩子，我曾是這紫央宮之主，”一句話將凌君震在當地，怔怔的望著她，仿似要把她撕裂開來看個仔細。
她喃喃道：“你竟是那集三千寵愛的柔妃娘娘，當年攜鳳凰膽私逃的柔妃。”
突然她淒厲的笑道：“天下惶惶蒼生，只怕都認為我是盜走聖物的妖妃，呵呵，當年種種在金玉良言的粉飾之下居然是這般，可笑，天下人都以為我享盡榮寵，卻不知當年我不過只是替罪的羔羊，情深不壽，勝及則衰，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天下人都嫉妒我，嫉妒我獨寵椒房，有違國祚。”語帶淒涼，眼中是無盡的酸楚，蔓延開來，散在這椒房蘭室之中，如化不開的一道屏障。
凌君心中仿若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死死的揪著，這皇苑宮闕原來竟這般不容真情真愛。心中悱惻，見她似有不勝之態，忙的將她扶到一邊。
低低的叫了一聲“柔妃娘娘。”卻見她擺了擺手，眼中又回覆了清明：“你還是叫我陶姑姑吧，如今這宮闕之內沒有了柔妃只有前朝宮人陶姑姑。”
她輕嘆一聲，繼續說道：“當日你來到素心小苑，一身太監衣裳，可是眼中的眸光卻不是一個太監所有的，你走後我在庭軒之中拾得這塊玉佩，這塊玉佩乃是玉竹門的信物，如今僅餘此一件，卻在你父親手裡，玉竹門信物除非生命有恙，方可託付身邊可信之人，而這可信之人必須是嫡生之子，見到此佩，我當知必定你與他關係匪淺，想不到竟是君兒。雲忠哥哥他可是出什麼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