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秦絡的回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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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秦絡的回憶（二）
沒等秦絡徹底好起來，戚先生就帶著他和猊今，還有一干的下人重新上路。
秦絡也願意儘早的離開村子，似乎那樣就可以離那血腥的味道稍遠一些。
漸漸又是大半年過去，他們選了另一個村子暫時落腳。
秦絡的身體已經全好，畢竟本來也就只是精神性的創傷，並沒有在身體上留下什麼毛病。只是秦絡從那以後，鼻子就不再好使，時常只能聞到血腥的氣味，不過這點他也沒有向任何人述說。
他還開始同戚先生學習武功，叫戚先生為師父。
不過大半時間倒還是同猊今在一起玩的。許是諒解秦絡遭逢家變，猊今也不再像從前那般任性，反倒事事順著秦絡。有時秦絡故意同他鬧彆扭，找他麻煩，猊今也都一一忍耐下來。
一日仍是在河邊玩耍，是時.正值初春，河水解凍，卻還是有些微涼。
兩人又置了些氣，其實也不過是.些小小不言的事情，但秦絡故意為難猊今，就同他說了兩句狠話。猊今有些為難，從來都是別人遷就著他的，雖著半年來也習慣了秦絡陰晴不定的脾氣，到底還缺乏老練的哄人技巧。他在石邊呆呆的站了片刻，然後就拿水去撩秦絡，看他還能不能就這樣一直不理他到底。
卻沒料秦絡因此而更是氣急，.一把就將他從大石上推落到了河裡。
兩人所在的地方，正是河水深處，水又湍急，猊今掉.到水裡，本就毫無防備，又身小體弱，一下子便被水流衝到了中央。
秦絡這才知道著急，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救他。
等到費勁力氣把猊今推上岸去，秦絡自己也已筋.疲力盡，昏了過去。
半睡半醒的時候，秦絡就聽見猊今在他耳邊嚶.嚶的低聲哭著。
他睜開眼睛，果.然就看見猊今的小臉上滿是淚水，眼睛也通紅，就連還不是十分明顯的眼角紅痣都愈發顯得紅豔起來。
秦絡笑了一下，認定自己是在做夢，因為現實中的猊今是從不哭的，就像他一樣，所以他們才這樣要好。兩個同樣沒有眼淚的小孩子，才算般配。
猊今赤紅著眼睛，哽咽的問他：“你為什麼救我呢？”
秦絡覺得這問題好笑，真正的猊今一定不會問這樣好笑的問題。為什麼呢，沒有原因呀。只是不能不救而已。
唯一的朋友，不是嗎？就算自己的家人是因他而死，可到底他也只剩下他了而已呀。
跟在戚先生身邊半年，就算是當初怎樣想不明白的東西，如今也都明瞭了。
戚先生要的實際上是一個聰明而又聽話的替身。就像他說的，猊今身份尊貴，可就是因為他這樣尊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得回自己的權力，那麼戚先生於他而言，也仍舊不過是一個忠心有功的屬下而已。可戚先生怎會滿足於此呢。所以他才千方百計的打起秦絡的主意。殺了秦絡全家，讓他一無所有，讓他誤以為下達命令的人是猊今而恨他，這樣才好兩師徒一起隨在猊今身邊，等著有一天謀算了他。
真是鐵打的算盤，如果不是那天他提前回家，他恐怕就真的要被人當刀子使了。
對著抱著這樣的野心的戚先生來講，他也許只是恰逢其會，就算今天沒有他，將來也會有另一個秦絡。
而他，卻不想就這樣看著猊今，懵懂無知的走向深淵。
所以才選擇了隱忍，就像戚先生說的，他是最會忍的，那就忍耐下去吧。
直到有一天發現那個人的弱點，可以殺死他為止，那樣一切就都會結束。
秦絡陷在自己的思緒裡，卻惹得猊今不快，於是他便又再問了一句，“為什麼要救我？”
秦絡笑了一下，果然並不是現實呢，只是夢而已。真正的猊今才不會對這樣無聊的問題糾纏不修。
他看著猊今，“因為你是少主啊。”說完閉上眼睛。
哪怕是對真正的猊今也不會說的話，就更不會對這個夢裡的傢伙說啦。
更何況，他還是多少也有些恨著猊今的吧。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到底還是恨著的吧。
就如同也恨著自己一樣。
畢竟只是因為下了冷水，而少染了風寒，秦絡很快的恢復過來。隨即便同戚先生去執行了他此生的第一個任務。
將一個小孩子帶出顧家。
他孩子名叫安素，顧安素，是一個比他還小的孩子，眼睛漆黑如墨，也不怕人，見了他上來就叫哥哥，扒著他的衣服不放，笑得很似開心。
戚先生讓他將顧安素的衣服拖下來，這樣等到再過幾年，就可以讓猊今假扮是顧家丟失的孩子而潛進顧家。
秦絡雖有過妹妹，卻不知道該怎麼去拖更小的孩子的衣服，手足無措間，那孩子卻已經自己拖了起來。
一邊拖還一邊瞪著圓圓的眼睛看他，嘴裡嘀嘀咕咕的念著，“拖衣服，拖衣服，哥哥我們要睡覺了嗎？可是床在哪呀？”
小孩子一邊拖，一邊左右找著床，神情很是迷惑。
周圍都是高高的樹木，哪裡來得床呢。
戚先生突然有些很柔情的喃喃道：“小鬼還不會認人呢。”
秦絡於是就在心裡很將顧安素鄙視了一下，他妹妹可是很小的時候就會認人了呢，從不會將外面的孩子隨便叫做哥哥。——只是再沒有長大。
顧安素就好像是察覺到他突變的情緒一樣，停下了拖衣服的舉動，而來抓他。
秦絡愣了一下，轉臉避開他，三兩下就將顧安素拖到一半的衣服全部扒了下來，扔在一邊。
顧安素被冷風一吹，瑟縮了一下，仍舊眼巴巴的瞅他，“哥哥，床，被子。”
秦絡沒理。
戚先生已經一把抓過顧安素，冷笑了一下，掐上他的脖子。
就算是小孩子，似乎也可以本能的分辨出對方是不是真的具有惡意。
戚先生還沒有使勁，顧安素就已經死命的掙扎起來，並拼命叫喊。
秦絡看著小鬼眼角里流出的淚水，突然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等等，師父。”
戚先生倒是沒有使勁，可也不甚滿意的瞪著秦絡，“怎麼？”
秦絡慌了一下，眼睛掃到顧安素的胸口，於是伸手一指，“師父，他的胸口有胎記。”
兩滴血重合而成的樣子，浮在小小的胸膛上，有一種莫名詭異的感覺。
戚先生看了一眼，皺了下眉，開啟手扔顧安素哭著跌在地上。
秦絡瞥了一眼兀自坐在地上哭個不停的小孩子一眼，忍住了去扶他的衝動，而向戚先生道：“師父，看來讓猊今假冒這小孩混到顧家是不可能的了。反正這小孩身份特殊，將來指不定會有什麼用處，不如就把他留下來吧。”
戚先生靜默著，沒有說話。
秦絡就繼續道：“師父，這孩子這麼小，連認人也不會，將來長大了一定不會記得自己的出身。師父將他養大，他一定感念師父的恩德，為師父效命。我們現在給他改個名字，從今而後，世界上也就再沒有顧安素這個人了。”
戚先生心裡面不知道想到什麼，於是笑了一下，突然心情很好的道：“那你覺得他叫什麼好呢。”
秦絡想了一下，笑著討好道：“叫隨日如何？師父就是太陽，讓他永遠追隨著師父。”
戚先生滿意的點了下頭，於是秦絡趕緊將小孩子哄了，拉他起來。
這樣，本是兩個孩子的世界中就又突然的多了第三個孩子。
隨日許是因為覺得秦絡面善的關係，一開始的時候是很黏著秦絡，對猊今就有些懼怕。
而猊今也因為隨日經常哭鬧，一開始不太願意理他。
可沒過了多久，把更多的時間花在練武上的秦絡就發現，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原本還互相處不來的兩個傢伙卻已經孟不離焦了。
那個時候，秦絡站在遠處，看著相處得極好的兩人，心裡有時便忍不住會想，如果他沒有將隨日帶來，那麼一切又會怎樣？
秦絡想了這個問題很久，久到連自己都已經不再願意去尋找答案。
可當他最後一次閉上眼時，他卻只是想著，真是羨慕隨日那樣坦率的性格啊。
真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