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機關算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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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機關算盡(上)
第40章 機關算盡(上) 大風曲 青豆
大草原的夜晚涼意襲人，草兒隨風搖擺，似乎也在低溫之下輕輕的顫抖。
一名甲士謹慎無比的看了看帳外，認定沒有旁人之後，噓一口氣，緊緊的將帳簾放下，也不知他是要抵禦天氣的寒冷，還是抵禦自己內心的寒冷。
他轉過身，向帳子裡的另外兩個人俯身拜倒。那兩個人擁有同樣一張面孔，只不過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四王子，帳外無人”甲士低聲說道。
窩坐在躺椅之上、斷了一條腿的“盈野”立刻坐直身體，垂首說道：“殿下，請恕小人身體不便，不能行大禮”
站著的盈野看了看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他叫魯爾，只不過是突厥部一個不知名小貴族家中的奴隸，四年前被盈野無意中發現，便暗中囑人買了他回來。當時的呂劾正值最鼎盛的時期，突厥部也是雄霸草原無人能及，盈野也自然還沒有長出這般潑天的膽子。不過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將魯爾藏了起來，至於到底有何用，當時的他也不清楚。
四年之後，呂劾突然病倒了，他的那些不爭氣的兄弟們也越發放浪形骸，暗中紛紛聯絡部內的大貴族們，以求呂劾能夠將王位傳給他們。似乎就是那麼一瞬間，整個突厥部都亂了起來。雖然表面上突厥仍舊是一個野心勃勃，蒸蒸日上，讓草原所有部族都為之戰慄的強大霸者，可水面之下的暗流湧動，卻已經悄然改變了突厥部上層的權力架構。
對於盈野來說，這固然是一個天賜的良機，可細細想來，卻只是像一張看得見而摸不到的大餅而已。因為多年以來，每一個突厥人都認為四王子盈野?阿伊納是恭謙的，是懦弱的，是不足以駕馭突厥部這個桀驁不馴的狼群的。更關鍵的是，他們知道，抱有此想法的人不止是他們，還有他們那位高高在上的突厥王。
就算四王子再如何不堪，若是突厥王看好這個兒子，那麼他依舊可以是突厥部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不過可惜，呂劾向來不派任何事物給盈野做，這就說明，在王位的傳承上，盈野絕對是沒有任何希望的。大貴族們傳承多年，對於如何保證家族的興旺不衰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辦法。莫說是這些老奸巨猾的大貴族，就算是新興的不起眼的小勢力團體也明白一個道理，在一個絕對不可能贏得王位的王子身上投資，那就等於是打水漂。
所以雖然良機已到，盈野卻毫無辦法，而他的兄弟們卻已經將部族內所有說得上話的大貴族們瓜分了個乾淨，或者說是大貴族們各自站好了隊，捧出了自己所支援的王子，總之整個突厥部，現在已經悄無聲息的分成了若干個陣營，只有盈野，還是獨自一人，無人問津。
某天夜裡，鬱悶難舒的盈野忽然想起了自己四年前曾經買回一個小奴隸，跟自己長得十分相似，於是他便想去看看他，看看四年之後，那個孩子究竟會不會跟他越長越像。可看到那個叫魯爾的奴隸之後，盈野愕然發現，當初與自己至少有九成九相似的少年，四年過去後，最多與自己只剩下八成相似了。少年人過渡到成年人，在面相上總是要有些變化的。比如額骨變寬變鼓，臉頰變的鋒利或圓潤，眼球的輕微變化也會改變眉角、眼袋、眼窩等的變化，進而讓整個人的氣質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身體上的變化，那就更不受人控制了。
盈野繼承了呂劾的優良基因，雖然不如兄弟們擅長弓馬騎射，可他依舊長出一幅健碩無比的好身體。可是這個魯爾，這四年來被盈野雪藏在帳後馬棚之內，身材比盈野瘦了好多，如果將兩人分而置之，那麼乍一看下還未必讓人看出不同來，可若是將兩人放在一起，那麼任誰一眼都能看出，盈野比魯爾強壯了許多。
魯爾的變化深深的刺激到了盈野。他心中想道，若是再過幾年，恐怕魯爾與他的差距就更大了，到時候這一步還不知落往何處的暗棋就要徹底落空了。況且，憑眼下部族的情況，還能容他等到幾年之後麼？
想到此處，盈野心中忽然蹦出來一個膽大包天的計劃，起初他自己也是被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可仔細想去，盈野的心卻漸漸熱了起來，心中那絲壓抑了許久的不甘與瘋狂，漸漸將他為數不多的理智一點點的蠶食而盡。
於是盈野在暗中買來了更多的身體矯健的奴隸，將其培養為最職業的殺手，然後在某一天，他的計劃開始了。
盈野送給自己大哥的，是一杯毒酒。只可惜這杯酒毒死了他的大嫂，卻沒有要了他大哥的性命；他的二哥死於臥榻之上，三哥死於狩獵之中，五弟死於一起奴隸鬥毆的事件中，而六弟和七妹則在外出時遭到了不明軍隊的埋伏，可惜六弟雖死，七妹卻安然無恙。
同時，他還讓自家的殺手與魯爾演了一場大戲，用魯爾的一條腿為代價，徹底抹平了盈野的嫌疑，成功將禍水東引，讓僥倖活命的大哥深陷死牢，讓大難不死的七妹心灰意冷。至此，所有的障礙都掃除了，唯獨剩下那個依舊坐在王位上的父親。
盈野本想等下去，可他忽然發現，現在的他已經再沒有半點耐心了，於是他又親手將死了自己的父親。
回想這一串膽大包天，凶險無比，準備了許多年，卻在兩天一夜中完成的計劃，盈野淡淡的笑了。
他看了看一臉誠惶誠恐的魯爾，又看了看他那條斷腿，笑容更加深了一些，淡淡說道：“無須大理這幾天你表現得很好本王子很滿意”
魯爾擺出一臉討好的笑容，與這幾日來他所偽裝出來的悲慟、落寞、失魂落魄的崩潰狀完全不同。
“謝殿下開恩謝殿下開恩吶那接下來，小人……”
盈野雙眼微微眯緊，轉過頭對那名甲士問道：“大王子……現在怎麼樣了？”
那名甲士垂首說道：“蘇謙大王子現在依舊被關在王帳下的地牢中，不曾受刑，尚未殞命。”
“唔……”盈野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那名甲士目光一寒，沉聲問道：“殿下，要不要屬下派死士去……”
盈野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說道：“不妥。事到如今，大哥是凶手的嫌疑已經坐實，父王死了，再沒有人能夠替他洗脫嫌疑，整個突厥部現在都知道大哥是個十惡不赦的不孝子。他這樣活著，對本殿下已不構成任何威脅，可若是是莫名其妙死在獄中的話，反倒有可能惹來不必要的閒言碎語，造成麻煩。過猶不及，過猶不及啊……”
那名甲士躬身應是，可隨即又輕飄飄的加了一句：“先王雖薨，可當日一起給大王子定罪的，還有七公主溪顏。大王子還活著，溪顏也還活著，屬下恐怕會有變數發生……”
盈野雙目一凝，瞥向拜服在地的甲士。甲士感受到盈野的目光，頭垂得更深了，不敢再多說話。
盈野看了他半晌，忽然問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埋伏六弟和七妹的人馬，如今都已離開我部境內了嗎？”
那名甲士說道：“還沒，他們都藏在西北方向的高地之上。”
盈野雙眼之中陡然顯出一股怒意，低聲喝道：“他們為什麼不走？”
那名甲士趕忙解釋道：“柔然主將給出的答覆是，怕我部內仍會有變數，故暫留幾日，等到殿下登上王位後再行離開。“
看著盈野沒有說話，那名甲士繼續解釋道：“屬下覺得，殿下無須擔心此事。他們留下的屍體任何破綻，任誰也猜不到他們會是柔然的軍隊況且近來部族大變不斷，徵西大將軍達韃虜的部下都守在王域附近，暫時應該不會去搜索西北那塊高地。柔然軍隊留下，或許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盈野冷哼一聲說道：“非我部族，其心必異。他們當初肯答應扶持本殿下登上王位，其實心中真正計劃著的不過是借本殿下之後，堂而皇之的殺掉我阿伊納家族所有的繼承人。可笑他們還以為成功的利用了我，卻不知我早已看穿。他們想要把我當做傀儡，進而控制整個突厥部。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他們明白，我盈野?阿伊納，不是任何人可以小覷的，父王不行，他們那群飯桶，更不行早晚我要讓他們看清楚，這一連串的計劃，究竟是誰在利用誰哼”
甲士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追問道：“殿下，現在萬事俱備，只是溪顏公主那裡，殿下您究竟……”
盈野轉過身，低聲打斷道：“這件事情休要再問，本殿下自有安排她跟大哥對我來說，還有些用處。就讓他們活到我登上王位的那天，然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