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0章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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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30章父母心
氣溫一天天降下去，桑源迎來了冬天裡的第一場雪，推開門，茫茫大地，樹林，房屋，全被粉刷過一樣，發光發亮，雪花還在紛紛揚揚，飄飄灑灑，這美麗，也許整個桑源就蘭心一個人感受到了，很多人看到下了雪，都只皺眉。
從小，蘭心就喜歡下雨和下雪的日子，因為那樣沒辦法出門幹農活，連同母親就可以休息。但雨小了往往不行，宋秀麗還是會出門幹活。夏天的時候，母女倆還經常頂著大雨在地裡種紅薯秧，畢竟，農活太多了，不抓緊時間做不出來。
難得蘭心回來呆這段時間，宋秀麗也知足和珍惜，想好好陪陪女兒，藉著下雪，她正好不出去幹活了。吃過早飯，蘭心站在門口，因為腳冷，直剁腳，宋秀麗抱了一些劈好的柴塊，在火塘裡生了火，叫蘭心一起烤火。宋秀麗找出鞋樣，在火塘邊，一邊納鞋底，一邊跟蘭心聊天，蘭心一直說她做的鞋好看，她計劃著給蘭心做一雙布鞋。蘭心在熱燙燙的柴木灰裡埋上幾個紅薯和土豆，過一陣，就都烤熟了，把它們從灰裡掏出來，剝掉皮，熱騰騰香噴噴。
當以留守的老人、兒童為主的桑源年輕面孔一日日多起來，意味著真的開始過年了。辛苦了一年，老少只有這幾天的短暫相聚，在家的望眼欲穿，在外的歸心似箭。
年貨早已備好，但在大年三十那天，桑源的男女們紛紛上街，主要目的並不是為了買什麼，而是圖那個熱鬧的氣氛。那天，整條大街都被人、車、揹簍，擠得水洩不通，婦女們上街，都會背一個小竹簍，用來裝購買的物品。
宋秀麗平時太忙，很少上街，但每年三十那天，她雷打不動地要去街上沾染下喜氣，說這是一年最後一次趕集，不能錯過。蘭心倒是一點都沒被感染，不以為意，從來不去湊那個熱鬧。
對小孩來說，過年意味著父母從外地回來，給他們買更多的新衣服和新玩具，但是“爸爸”、“媽媽”的概念，在他們腦海裡卻很模糊，關於父母的有限情況都是老人講給他們的，他們唯一直接溝通的渠道就是電話。那個曾經一直在電話裡響起的親切的聲音，突然就近在眼前了，孩子們在電話裡叫“爸爸、媽媽”叫得乾脆而響亮，見了面卻躲躲閃閃，不肯靠近，不肯叫，連線父母遞來的吃的穿的玩的，都是羞羞怯怯的。
老人們於是含笑訓斥一句：“養傻了，爸爸媽媽都不會叫！你在電話裡不是叫得好好的嗎？”回頭還得顧著安慰兒女：“過幾天熟了就會叫了。”而兒女們明顯看到，父母又衰老了幾分，想留在身邊照顧，卻有心無力。古人說：“父母在，不遠遊，遊則有方”，而作為兒女的，大多隻做到了後一點，還有小部分，要麼來無影去無蹤，要麼啃老，一年到頭也沒為父母做任何貢獻，反倒讓父母操碎了心。
因為夏天陸黎辦酒蘭月他們已經回來了一次啊，所以過年時沒再回來，兩家都沒多少人，但相比之下，林家冷清多了。但不管人多人少，過年是大事，桑源流傳著一句話：“麻雀都有個三十夜”，所以，隔得近的，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是無論如何都要歸家的。嫁出去的女兒則定在初二那天去孃家拜年。蘭心覺得三十的晚上有一種特別的溫馨感，因
為宋秀麗每年都會在那晚準備湯圓餡。
初一那天早上，是不煮飯的，所有人必須吃湯圓。湯圓是過年的必備食品，沒吃湯圓就不算過年。湯圓的外皮由糯米和普通大米按4:1的比例配成（具體根據個人喜好調整），如果光用糯米，湯圓無法成型。湯圓的餡還是傳統的紅糖為主，配上白糖及沙缽搗碎的花生、芝麻、核桃等。吃的湯圓的數量也是有講究的，每個人都要挑個吉利的數字吃：兩個叫“好事成雙”、四個叫“四季平安”或“四季發財”、六個叫“六六大順”、八個叫“八仙過海”、十個叫“十全十美”。
那天還不能講不好的話，頭晚大人們都再三提醒，不會講話的，初一早上必須禁口，憋不住的，要三思而後講，比如筷子掉了不能直嚷嚷，要說“快樂”；這天還不能梳頭，據說梳了頭飯裡會有蟲子；也不能掃地，據說把財都掃出去了，初一之前都得早早地把到處打掃乾淨，收拾整齊；更不能田地裡去幹活，人們迷信的說法，初一做什麼，怎麼樣，這一年都會那樣，如果這一年的開頭勞動了，代表著整年都是勞碌命。當然，這肯定是不實際的，這僅僅表達了人們的一種意願而已，就像有人說的，某個人初一生了小孩，難道這一年她都要生小孩嗎。
老人們竭盡所能，將一年攢下的好吃好喝都毫無保留地拿出來，兒女們在外就饞家鄉的口味，終於可以敞開肚子吃個痛快了。團圓飯後，男的聚一起打牌；女的則坐在一處聊天、烤火、繡鞋墊；小孩們負責看電視，到處打鬧。還是當孩子快樂，人越長大，越感覺不出過年的意義。
初六那天，蘭心應邀到縣城參加了高中同學組織的聚會。蘭心本來不想去的，交際是她的弱項，更主要的是怕同學問起她這幾年在哪發展，做什麼工作。而一旦參加了聚會，這種問題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偏偏蘭心又不是擅長撒謊的人，所以她很糾結。
從某種意義上說，同學會擔負著聯絡感情，並讓混得風生水起的人藉機顯擺的重要使命，蘭心自然壓力山大。有人這樣調侃：社交是男人和女人共同出席的，假裝不以Sex和金錢交易為目的社會活動！蘭心覺得，這種說法相當有理，喜歡社交的人，總有動機不純的嫌疑。
同學會的組織者特別提到可以帶家屬，所以當天，很多同學都是拖家帶口，好像日子都過得很滋潤，家庭幸福美滿似的，還各憑利益鏈、喜好和舊日關係組成幾個聊天團夥，人一多了，就有比較，各懷心思，暗自較著勁，女的比老公、比孩子，男人們則各自誇大自己的事業。
只有少部分人，包括蘭心和黃明是一個人來的，讀書時蘭心跟人交際少，顯得落落寡群，但卻不方便找藉口中途退場，還好黃明注意到了，特別照料，讓她沒那麼尷尬。
吃飯的時候，蘭心也坐在黃明旁邊，她本來滴酒不沾的，但這種情況，總有人會逼她喝酒，蘭心喝了一點，大多數都被黃明幫忙擋了，有人開起了兩人的玩笑，引得本來就不勝酒力的蘭心更覺得臉燙得厲害。
吃了飯出來，蘭心已經有些頭重腳輕，但還有後續節目，去K歌。在KTV，不知誰開的頭，大家馬上跟著起鬨，要黃明和蘭
心情歌對唱。曾經，他們是大家看好的一對，那時不敢開玩笑，留著現在變本加厲，讓蘭心想到一個標題“動物凶猛”，輿論猛於虎也。
黃明大膽地響應群眾的呼聲，別有居心地挑了一首《我曾經最愛的女人》邀請蘭心一起唱。
兩人地動情地唱著，還不時默契地對望，往日似乎又重現，恍惚之間，四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情到深處，蘭心幾乎哽咽，她想到的不止有與黃明的過往，還有孟傑。
一曲終了，包房裡掌聲經久不息，並不是說他們歌唱得有多好，而是這首歌傳達了很多人的心聲。
往往是初戀時用情是最深的，但我們最愛的人，到最後往往不能擁有，或者說，很多人恰恰是因為不能擁有而在心裡將其奉為至高無上。曾經，我們信誓旦旦“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但後來，卻禁不住人間煙火的摧磨，各奔東西，但卻永遠不能相忘於江湖。
唱完歌，蘭心就趕緊跑到洗手間洗臉，清醒一下自己，怕在裡面控制不了自己的淚水，感情暴露，但事實上，很多人都已經看懂了，他倆的眼神早已出賣了彼此的內心。
因為家離得遠，蘭心提早走了，事實上，那會已經沒有回桑源的班車了，蘭心只是覺得留在那有些尷尬，會坐立不安。
蘭心走到外面，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之前被逼上臺唱歌，酒意已經全醒，這會正拿不定主意是要住旅館還是回家，黃明卻跟著出來了，聽蘭心說想回家，就借了一輛熟人的車，開了一個多小時的夜車，把蘭心安全送回家。下車的時候，蘭心很有一種走過去緊緊抱住黃明的衝動，但剋制住了自己，只是簡單地道了句“謝謝”，然後看著黃明開車遠去，剩下的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進屋上了床，蘭心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著，同學聚會的整個過程在她腦海回放了一遍，特別是關於黃明的部分，隨之想起，也不知道黃明到家了沒有，路上會不會出什麼狀況。想到這，蘭心馬上拿出手機，找到那個號碼，正要撥，卻馬上猶豫了，萬一黃明已經到了家，電話被他老婆聽到，不是會給他帶來麻煩嗎，於是，蘭心傷感地收起電話，卻因為牽掛這黃明的安危，好久才睡著。
休假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四處的鞭炮聲還在此起彼伏，這個年還沒過到一半，年輕人們就滿懷牽掛，背上行囊再次出發了，回家過個年，就相當於重新充了電，得靠著這點能量，堅持到下次過年。
老人們用家裡的土特產，包括臘肉、香腸等，將兒女的大包小包塞得鼓鼓的，直到兒女說了好多次不要了才罷手。
冬去了春又來，陽春三月，萬物開始復甦，春的力量，不止限於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連同桑樹也開始抽芽，而在那之前，就得給桑樹施肥。桑樹是蠶的唯一食品，對桑樹的護理，貫穿了一年的始末。
蘭心和母親一起忙著給桑樹上肥，先是在桑樹挨近根部挖一個大小適中的坑，坑的大小跟桑樹大小成正比，桑樹越大，需要的肥料就越多，坑也就得挖大一些，然後往坑裡倒1-2勺混合肥料，再用木桶擔糞去一棵棵地澆上，這一年的桑葉長得好不好，這次用的肥很關鍵。
（本章完）